德志说:“肯定会回来的,只是时间早和晚的问题。还有,农村情况的变化问题。谁知道呢,以后会是个什么样?”
晚上,仍是德志的妻子做饭。饭后,洗漱了。德志和他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明天离开,过一段时间再回来。监督好弟弟出院后不要再喝酒了。他妈妈就是再不舍得,也知道德志的脾气性格,只有放他走。
德志的妻子晚上睡觉自然是抱着德志不放手,两人恩爱缠绵了一阵子,终于疲倦了,很快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德志妻子名字的声音,这么早,会是谁来找他妻子呢?
第五十七章 小城自由
喊人的是他姨姐,她长得清瘦,早晨睡不踏实,骨头咯得慌,起来后做点事,既没浪费时间,也锻炼了身体。出门她一般骑脚踏车,目的也简单,省钱,身上也好受点。
她经常到她妹妹这里来玩,只要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
德志开了门,她进来,说:“你回来了?”德志说:“嗯。”他不敢在他姨姐面前说多的话。这个人心直口快,批评人的时候不留情面,特别是不分场合。德志不惹这样的人。
德志说:“明天我要离开这里,家里拜托你多关照一下他们娘儿俩。”
他姨姐说:“放心,我常来,你放心上班,多攒点钱,为宝宝打基础。”
德志说:“我知道了。”
他再也不想多说话。于是沉默。
她们姐妹俩有话说,但是,他妻子也有些怕她姐,说话也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二天,德志离开了他的家乡,坐上去夷陵的火车。他要在夷陵再转船,乘船到归州,从水路走更方便。
火车站的人有不少,现在是旅游旺季,一些旅游团队,一拨一拨,一队一队的,跟着举着小旗的人,队伍向前移动。家乡的旅游开发这两年做得不错,吸引了不少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想不到诸葛孔明死后,连他躬耕过的地方,都成了藏龙卧虎之地,人杰地灵之所。
家乡和夷陵相隔不远,夷陵因为葛洲坝而出名,现在又因三峡大坝更加出名,全国老百姓都为三峡大坝捐过钱,自愿或者不自愿,事实上都知道自己和三峡大坝有着联系。
德志上了火车。
火车仍是绿皮的,看上去很落后,事实上上了车,才发现,比看上去还破旧。还好,车不是家,坐一会儿就要下车的。
车顶上的电扇,摇着头左右扇着风,有的电扇还是坏的,或者转不了头,或者不转。
人们到了这样的列车里面,就放肆了许多,随地吐痰,乱扔果皮、瓜子壳、矿泉水瓶子,坐在座位上抽烟,列车员跟空气一样,知道有,因为德志上车的时候,他们站在车门口看了他的车票,才头一歪,示意他上车,就像电影上的老外的动作一样。
德志最闻不惯烟味,抽烟的在车厢里悠闲地抽着烟,吐着烟圈,火车又不走,那烟雾缭绕的样子,像是寺庙里的情景,他受不了,只好到两节车厢的交界处,那里是吸烟区,因为德志看到了烟灰盒。
德志离开了座位,心里老盯着那位置,担心有人坐,因为人多。夏天人们衣服穿得单薄,只要不是胖子,就不显得占据空间太多,但人肉一多,也显得拥挤,心理上受不了。夏天的热浪,包裹着每一个人。每人都恨不得自己单独拥有一节车厢而不愿和别人分享。
有一位姑娘坐在了德志的位置,那姑娘长得一般。德志透过眼镜看到这些,他不好立即赶过去马上赶走。德志摸了摸车票,有票就不怕,他看到烟雾没有消散,于是他按兵不动。
火车慢慢挪动了,速度逐渐增加,随着速度的加快,风从窗口吹进了车厢,车厢里的蓝色的烟子被彻底吹散开来,消失不见了。德志回到他的位置,那姑娘起来了,她说:“不好意思,这是你的位置吧?我刚才看到没人,就暂时坐一下。”
德志没想到这人不是想象中难缠,真是难得,现在的女孩子不讲道理的不是没有,德志有些怕女人了。不是老和尚说的女人是老虎,而是比老虎更厉害的东西。不结婚不知道,结了婚以后才明白。比老虎更厉害的是会变化的老虎,是温柔的老虎。
德志坐了位置,他并不为自己不是绅士而懊悔。在这种场合,装绅士,自己别扭。况且,这姑娘不是没座位,而是来和坐这里的人聊天的。德志觉得自己不必要学雷锋,雷锋背后的故事,谁知道呢。
车上推着小车卖烟酒副食的倒是比列车员热情,过一会儿,就有车过去,再过一会儿,又有车过来,另外还有卖书刊杂志的,租借电脑的,卖盒饭的。热闹极了。午餐时间,卖盒饭,10元一份;午餐时间一过,5元一份,快到夷陵站的时候,3元一份,德志最后没买。可想而知,那饭菜的质量,成本不会超过3元的,吃了会坏肚子的,除非抵抗力特别强的,才能过关的。
到了夷陵站,那些跟着小旗走的队伍,下了火车,站在车站排队,等一些总爱慢动作的游客。很明显,这些队伍是来夷陵观三峡大坝,游览三峡美景的。这倒是个好机会,德志很顺畅地出了火车站。然后在车站附近买船票,等待专车来接。
专车装满要坐船的旅客,送到了客船中心,又要等其他旅客。大概一个小时后,人才到得差不多了,人陆续上了一辆翻坝的大巴车,朝秭归的茅坪港方向驶字非去。
看惯了三峡大坝,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大巴车穿过很多的隧道,就看到了三峡大坝。只是一个大型建筑而已。
车到茅坪港,德志走下台阶,上了快船。
德志在船上,百无聊赖,刚好伊妹发短信给他,问:“他走哪儿了?”
德志回复写道:“在船上,大概过一个小时后就到归州,你在哪里?”
“好的。我已经到归州了。‘左边三,右边三,十一立在正中间’。请猜一字谜。”伊妹又发来短信。
好么,德志苦思冥想,没有想出来。难道是个“丰”字?中间是个一,不是十一,再加一竖,哦,对了,是个“非”字,对,一定是这个字。他立马回复说:“非。”
没过一会儿,伊妹回复说:“对,你真厉害!”
快船在江面上飞奔,德志坐在中等舱。头等舱在船头,那里可以看到远方。但位置不算多。位置最多的是中等舱,但只可以看到两边,前方正中的位置,只看得到电视,正在播放这无聊的电视剧。
德志没有回复伊妹的最后一条短信,他起身要去卫生间。
卫生间在船尾,船高速行驶在江面上,多少有些摇晃,德志扶着扶手,到了卫生间,里面照样也有扶手,这里没有化粪池,直接通到江水,把尿撒在了长江里。
回到船舱,坐下来,德志想,出来就是自由,我可以随心所欲,自己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看风景,就看一会儿风景,想睡觉,就闭了眼睛,休息一会儿。哪怕脑袋里胡思乱想,也是自己的在想,在随着自己的意思想什么就是什么,不想了,就糊涂一会儿。找回了单身时代的感觉。
船上的扩音器说:“旅客同志们,归州到了。请到归州的旅客同志按次序下船,下船的时候要当心,归州港到了。”
德志收拾好行李,排队下船。船坞上有人帮助旅客上船。的确,这里很危险,江上来往的巨轮,经过之后,激起的波浪,一层压一层的,把快船和船坞都推搡得起伏不定,不习惯坐船的北方人,若站不稳,就极有可能落水。德志没听说过落水的故事,但对这种安全措施的出台,觉得很有必要。
港口上自然有些面的在等客。人们陆续上去,有些女人开始揽客,邀请客人乘坐他们的车。有些苦力挑夫,帮助旅客,挑着行李到了上车区,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临时雇主。
这些人经常在这里上下船,负重爬山,都成了习惯,爬起坡来,比空手的人还要快。这些人一般都穿解放鞋,很轻便。雇佣他们的人,大多数是穿着皮鞋,好看是好看,就是走台阶爬山时,不是很好。姚德志观察到这一点,看看自己穿的是登山鞋,走起路来,还比较轻便。
只是持续走,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平原来的人的特点。除非是经常练习爬山的人才没有这个现象。
德志坐着面的,直奔土坡而去。
久违的归州,山青青,水荡荡,云在峡谷中,空气新鲜,山城房屋错落,显得精致而干净。
到了住处,伊妹在家。余哥没来。
伊妹见了德志,伸开双臂就要抱他,他连忙躲开。伊妹很奇怪,问:“怎么了?”
德志说:“我不想。你还在江城联合余哥攻击我,现在别来这一套。”
伊妹说:“那是领导的安排。”
德志说:“真的吗?我不信。”
伊妹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领导私下里说,要在开会的时候相互揭发,特别是要揭发你。”
德志说:“我?领导的安排。”德志真的很迷惑了。百思不得其解,领导这样安排的用意何在?
伊妹说:“说实话,我不指望机构会录用我。我把实话说出来,心里好受一些。至少可以取得良心的安宁。”
德志问:“我弄不懂。”
伊妹说:“其实道理很简单,担心你独断专行,让你知道,有人在掣肘,不让你自在潇洒,知道江城还有领导,免得你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把我们放在你身边,好监督你,就是这个意思。以后,她们的权力架空了,自然就没有了威信。”
德志心想,原来领导不信任我,那干嘛还要用我呢?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难道领导不懂这个吗?我真是苦啊。原指望到了归州,工作和生活都得自由,到最后,都不得自由。原来自由只是相对的,自由倒过来念,是由自,一切都由自己的意志行,实际情况不是这样。
正在此时,余哥开门进来了。
第五十八章 炮轰荷庄
余哥进门来,满脸堆的都是笑容,德志看了直恶心,但考虑到刚才伊妹说的话,不管真假,多少对德志都有些影响,他当时真的吧,于是他也马上报以微笑。
余哥仿佛已经忘了在江城市开会时对德志的攻击,到了归州,已经把不愉快抛之脑后了似的。
德志心想,你余哥再行,还不是在前线和我们在一起吗?有本事你就呆在江城市,和领导们朝夕相处呀!看来,他再行,也不过是领导手里的一颗棋子,听命于领导,领导让你去哪,你就得去哪,领导让你干啥,就得干啥,容不得你自由选择。说到底,你和我是一样的,不要太强势,也不要把同事不当人,想踩着同事的尸体去邀功请赏,恐怕打错了算盘。
伊妹已经有了要走的心,通过这次江城市开会,更清楚地看到机构领导的艺术,也明白了将来机构的命运,令人堪忧,早走早打算,才能临阵不慌。不过,她现在还没有机会走,等到条件啥的都合适了,她就开始她的新旅程。
德志暂时不想折腾,因为他的妻子才怀孕,家庭才稳定,待遇一般,工资较少,好歹还比较可靠。不像在当律师助理的时候,除了指导老师给的极少的生活费以外,其余的收入要交到所里,只有达到一定的数额后,才能提出来。才入行的小律师,根本连肚子都吃不饱,养活自己都难,更别提养活一家人了。
德志的打算,还是由物质条件决定的,建立在当下的环境基础之上,凭自己的爱好来选择行当,恐怕还需要再想一想,真的合适吗?
德志的单身时代,简单又快乐,有了另一半,就受到了约束,不再自由了。到归州来上班,其实也自由。他差不多是一个项目主任,不过,在前线,决定突发事件,提出新的申请和要求,都要通过他才有用。在归州实施第一个项目,资金交给政府来管理,大姨妈齐老师的意思是,取得政府信任,为后面的项目做准备。当时决定资金问题的时候,谁都不愿意,不过,谁都不吭声,都会装,不过问这件事。都沉默的结果是,都被动,都夹在中间受气。
大家都到齐了,然后打扫室内卫生,出去买菜,回来做饭,吃完饭,大家一一洗了睡觉。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三人坐三轮车到县民委,向局里报到,以示尊重。
谭主任见了他们很高兴,笑着说:“你们可来了,我们最近很忙,坪村的水池正在浆砌了。荷庄村和白泉村正在打炮、挖土方、备砂石料。有部分农户正在建水池了。”
德志说:“好啊好啊。我们不在的时候,工作效率很高啊。这是谭主任领导有方啊。”德志心想,谭主任是有一套,以前在乡镇当过乡长,对那些村干部还是按得住的。证明县民委对dashing基金会在这里实施的第一个项目比较重视,所以特别安排了富有工作经验的谭主任来专职负责这个项目。
姚德志心里想,大姨妈齐老师的安排,是不错的。她还是熟悉官场的游戏规则,知道各级官员的心理,抓住了他们的心理,给他们一些权,把信任给他们,就好操作一些。加上我们是新来的工作人员,还不熟悉农村的情况,更严重的是,我和伊妹从小都在城镇里面长大,分不清韭菜和麦苗,怎么能在村里工作呢?村民人多,口杂,心不统一,各有各的“小九九”,想一炮打响,取得开门红,就必须要借力使力,充分发挥当地各级政府的作用。但是,齐老师使用官场的手法来管理我们这些人,目的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她好得渔翁之利,这个作法未免太无情了一些。加上,在开会的时候,采取相互攻击的策略,她好出面调解,充当好人,这个作法就相当卑鄙了。
姚德志和谭主任他们打了招呼之后,他们就要返回住处。谭主任说:“先别慌,贾局长马上回来。我和他联系一下,看有什么安排没有。”
说着,谭主任和贾局长打了电话。
听筒里听不到贾局长具体在说些什么,但看到谭主任的笑容,明白过来了,肯定要浪费纳税人的钱了。果不其然,谭主任对我们说:“贾局长说,中午他要为我们接风。”
姚德志说:“谢谢!”
谭主任说:“不用谢。时间还没到。你们可以到外面转一转,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这么个吃法,姚德志已经变得麻木,不知道常吃的贾局长是否也这样。反正从工人到公务员,地位变了,人生观就会变。德志这么想,难怪有那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要去考官当官,当上了官吃饭不用自掏腰包,发的工资基本不需要动用,完全可以存起来。
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