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伊藤博文也未曾有过此等评语。”
端木赐叹道,“当戎马压境之际,为忍气吞声之言,旁观者尤为酸心,况鸿章身历其境者?后人毁谤之言甚多,均以近代之屈辱而归咎于李鸿章一人之身,实在是有失公允。若非得益于李鸿章斡旋有力,中国早已被列强分割殆尽,国家尚且不能保有,焉有后来再造玄黄之机?”
副校长笑道,“中国人对于李鸿章的普遍看法我也略知一二,目之为奸臣,视之为罪人,负秦桧之骂名,行诸葛之大计。反倒是与其同时代的洋人和国人对他的评价颇高,几乎等同于普鲁士的铁血宰相俾斯麦,不得不说,李的确是一个优秀的辅弼之臣,奈何生不逢时。”
“是啊”,端木赐微微一叹,“如果转变境遇,伊藤博文在中国干的不会比李鸿章好,李鸿章在日本未必会比伊藤博文做得差!”
两人坐在亭下,计较古今豪杰,侃侃而谈,颇有些“煮酒论英雄”的意思,可惜这里没有酒,只有几位听众。
在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里,端木赐结交的历史名人着实不少,但他的确与李鸿章没有过深交,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对李鸿章做一些公允的评价,毕竟他也是从那个风雨飘摇,神州陆沉的时代里走过来的。
在那个民族几乎陷于沉沦的时代里,李鸿章有功有过,然而在这艘古老的船几乎就要沉没之时,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担当船匠,让这艘船不至**速地沉没。“治弱国如修坏室”,李鸿章一辈子都在当这间名为大清的“坏室”的裱糊匠。
所以“裱糊匠”一死,“房子”就塌了。
这个话题对于中国人来说太过沉重,副校长是个文青不知道规避也不必怪他。在接下来的话题中,端木赐渐渐转移话头,把事情拉上正轨。
他们谈起了行程安排问题。
说了一会之后,副校长突然说道,“过两天我请端木先生在鄙校作个演讲如何,题目自拟即可。”
很明显,在刚刚的一番谈论中,端木赐的表现已经使副校长有些折服,所以才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倒是端木赐所不曾预料到的,毕竟他在海山大学只是一个讲师而已,演讲的事情大概还轮不到他吧?
不过,这个建议也不错啊。。。。。。端木赐有些心动。
第七十六章剑柄即权柄
不过这个颇令端木赐心动的建议最终还是被他含糊过去了,毕竟在代表团里他职资较卑,像这种事他还做不得主,须得先请示一下带队教授颜执圭的意见之后才行。
然后他们离开了东京大学。
走了两步之后端木赐忽然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危月问道。
“可惜没有在他们的食堂里吃饭。”
危月无语,“我请你吃顿好的,麻布幸村怎么样?我以前在东京的时候可是那里的主顾!听说麻布幸村的主厨是幸存纯,在京都修行厨道25年,极其擅长做间人螃蟹,每天都有从全世界慕名而来的螃蟹饕客前去品尝,你一定会喜欢的。”
“麻布幸村?”端木赐问道,“你经常去?”
“当然,我钟爱那里的美味。”
“但是你这幅样子怎么去?”端木赐说道,“由于时间原因,我只是对你简单地画了一下妆而已,平常举动没问题,但是万一你在吃饭的时候流汗擦汗,很容易自动卸妆啊!真的没问题吗?”
“所以端木君的意思是。。。。。。”
“先回酒店卸妆,然后再找一家美味的本地餐馆!”
“真是个好主意!”
……
……
日本东京的noma餐厅是全世界最难订的餐厅之一,曾经有美国媒体报道说,有一位来自美国旧金山的女高管为了庆祝自己的39岁生日费劲千辛万苦订到了一张noma餐厅的餐桌,但是单身的她没有男伴。于是她在网上发出一个公告,想要征集一位单身男士共赴晚餐,目前,已经有上百位男士应征。
虽然他们不止是为了吃饭那么简单。。。。。。
一般来说如果有人想要在noma餐厅的案桌上享用晚餐,起码要在一个月之前预定,而且还未必成功预订的到。
不过端木赐和危月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危月虽然不经常来这里,但是只要他来就肯定有座位,别说没有预定,就连让他等位的情况都没有发生过。虽说现在危月的身份不宜暴露,但端木赐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以公输墨建造所的名义向noma餐厅预定座位,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
也是直到这时,端木赐才深切的明白了公输墨建造所里那些一直在自己面前哭穷卖萌的技术宅,在这座城市里拥有怎样的地位。
端木赐和危月的占据的是这间餐厅中都额最好的位置,左手边是一个巨大的旋转转盘,转盘上是各种各样的餐点,侍者和侍酒师们站在转盘上,把手中的餐盘准确无误地在旋转的缝隙中递向每一个地方。
右手边是一面巨大的玻璃,从20层楼的高度看下去,灯火辉煌的银座就像是小型的玩具宫殿,在黑暗中闪烁着荧光。车流变成了流光,在这个高度的视觉中根本无法察觉到汽车的存在,只能看见无数车灯组成的光河。
像是天上的星河倒悬,流在了地上。
“真没想到我们才到地方就下起了雨,真是不作美啊!”危月微笑,“早知道就提前看一下东京都气象台的预报了。”
“如果这里是伦敦的话就不用担心了,那里的绅士们都带着雨伞出门。”端木赐忽然顿了一下,“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倒也未必。”危月笑道,“我在17岁的时候曾经随皇太子去伦敦拜访过温莎家族,那时候正好大西洋暖流过境,连续一个月都是大雨,偶尔有个晴天人们都会带着雨伞出门,老人们把雨伞当做拐杖。”
“在访问结束时,英王室送了我和皇太子一人一把lockwood纯手工定制伞,我很喜欢。只不过那把伞是按照我未成年时候的身高制作的,现在已经不能用了。作为生日礼物,我把它送给了佳子公主。”
“看来源君还是对她有感觉啊,不然的话怎么会把心爱的伞也送给他?”端木赐微笑。
“肤浅!”危月冷笑,“端木君以为我送她伞是喜欢她吗?不可能的!我送她伞的意思是,既然她已经有伞来为她遮风挡雨了,就不需要我来代劳了。”他顿了一下,“不过看起来,佳子似乎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端木赐失笑,“连我这种不懂潮流的人都知道男生送女孩子伞的意义啊,这是愿意为心仪的人做保护伞的意思啊,心中怀中为她遮风避雨心愿。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完全变味了?断章取义,割裂意义可不是君子应该做的啊。”
危月只是一笑,并不说话,这时候身穿制服的侍者推着餐车过来,把银质餐盘托上桌,然后揭开圆形餐盘盖,显出了里面的茶渍饭。
危月笑道,“这道菜式应该是由大厨奥田透氏做的,他出身与德岛著名食店青柳,做菜风格传统,而且偏重于原味和健康,口味较清淡简约,讲究食材的原来鲜味,很值得推荐!”
侍酒师也推了餐车过来,把一瓶勃垦地葡萄酒放在了桌上。
“勃垦地酒庄的葡萄酒味道坚韧,在这方面我其实更喜欢波尔多酒庄的,那个更柔顺一些。”端木赐有些挑剔。
“这是白葡萄酒,里面有很浓的矿物质的味道。”危月斟酒,“我喜欢这个味道,其实以前这里还曾经提供顶级香槟salon1996的,只是后来取消了,原因是这家店主的儿子是个酒鬼,他私藏了。”
端木赐举起高脚杯摇晃了两下,“私藏了也好,其实我更喜欢喝茶。”
……
……
一顿丰富的晚餐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离开,一方面是因为外面还在下着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还要享受一下餐后的甜点。奥田透氏主厨不仅正餐做得好,对甜品也非常讲究,从选材、制作到卖相,都十分令人惊喜。
端木赐夹起了一块提拉米苏放在嘴里,这道经典的意大利甜食浓郁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危月并没有和端木赐一起吃用,他注视着窗外,“雨夜中的东京和白天不一样,白天时候的东京是一座忙碌的城市,有超过1000万的人在这里生活工作,他们就像一台庞大机器的齿轮,精准地互相咬合着,维持着这座城市的运转。他们穿梭在城市里,就像穿梭在权力的迷宫,这里是权力的世界。”
端木赐背靠在椅子上,做出倾听的姿势。
“明治二年以前,这里还是叫做江户,是历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幕府的驻地,整整260年的时间里,这里都是日本真正的都城,驿道四通八达,信使们骑着骏马把将军的命令传向四方,远在京都的天皇偶尔会注视这个方向,眼神却带着敬畏。他不是敬畏这座城,而是敬畏这座城的主人。”
“高高在上的将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征战四方,维持着幕府与日本的荣耀,直到后来西方人用长枪大炮轰开了日本的国门,将军开始走下神坛,四方的诸侯也不再听从来自江户的命令。后来将军‘大政奉还’,与倒幕派激战一场之后放弃了自己的刀剑,上表请降,江户从此成为一座没有尊严的城市。”
“后来明治天皇迁都江户,并且把这里的名字改成东京,在这里号令天下,四方的诸侯和武士又开始敬畏起这座城池,因为这座城池的主人掌握着刀剑。”
危月注视着端木赐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对于男人来说,手中是不能没有剑的,你可以用长剑守护城池,用长剑守护心事,用长剑守护姓氏,总之你不能放弃它!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战场啊,现在它下着雨好像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你觉得自己可以放下长剑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在战场上,任何一个放弃剑柄的人,都没有资格活着。”
“剑柄就是权柄!”
端木赐认真地看着危月,神情是前所未有地正式,他从没想到一向闲散慵懒的危月居然会说出这种野心勃勃的话,仿佛祖先勇武桀骜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燃烧!源家的祖先是源赖朝,他曾经荡平天下建立镰仓幕府,开启了幕府体制的历史,视天皇为傀儡。端木赐注视着危月的眼睛,就像是在注视着千年前的那位绝世枭雄!
危月站起身转向巨大的玻璃,目光落到了窗外,雨夜中的东京依旧灯火辉煌,危月是这座城中的权力者,他俯视这座城,像是君王在巡视自己的国。
危月忽然一笑,笑意荡漾到眉角,刚刚那个野心勃勃的危月忽然不见了,现在的他又变成了贵公子,笑容美好得像是要参加贵妇人的约会。
“端木君,白天时候的东京我给你说了这么多,雨夜里的东京你想看看吗?”危月看向窗外,“我愿意奉陪。”
端木赐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然后转身向后。
“你去哪?”危月在背后问道。
“你不是说要陪我欣赏雨夜的东京吗?我去找侍应生拿伞。”
端木赐的声音透过白葡萄酒的气息飘来,混着窗外的雨味,似乎也有权力的味道。
……
……
ps:这一章我写的很满意,感觉很带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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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进击的自行车
中村治雄一直觉得凭着自己的领袖才华,不应该只是蜗居在一条普通的居民街里靠收保护费过活而已,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才对。桀骜的苍鹰是不会屈居在树巢里的,它一定会振奋硬翅,向着最高的地方飞去!
自他从自己父亲的手里接过中村组,成为中村组的二代目(第二代首领)以来,他整整蛰伏了二十年的时间,每天只靠着手下一百多号小弟在居民街上收保护费来作威作福,就连听见路过的警笛声都要胆战心惊睡不着觉,这种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所以他派人找了一下附近另外一条街上的山下组,想跟他们合伙干一笔“大”的!他们凑了一笔钱,在码头向那些人贩子买了几十个外国女人。那些人贩子都有正经的国际公司背景,他们用这招牌把外国女人们以做工的名义骗来日本之后,就让她们卖进风俗业,不服从的就直接推下海。
他们得到这些女人之后,本来是打算合伙开一家夜总会,进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告别过去只收保护费的单一利润来源模式,这很好,有钱途。只不过他们对于夜总会的选址有些差异,他们都想把这赚钱生意开在自己的街面上,谈了几次都谈不拢,最后两位大哥一拍桌子说不谈了,打一架再说,谁赢就听谁的!
这也是日本暴力社团的一贯风格,在江户时代他们就是贫苦的下等人,在港口和女人身上讨饭吃,那时候他们叫“倾奇者”,披发,纹身,举止怪异,恐吓村民,甚至滥杀无辜,如此一脉相承下来也就不要奢望他们的素质有多高了。
虽说上层的社团人士们西装革履,留学美欧,递出去的名片上都写着“某某会长”、“某某社长”,好像大家都高级商务人士的样子。可是上层的素质不能代表下层的水准,像中山志雄这种超低等级老大的素质和小普通弟也没什么区别,
一言不合抽刀子砍人简直不要太轻松好吗?这是他们世代传承的“工作”啊!
他们之所以把战场选定在歌舞伎町,是因为这里“同道之人”众多,他们想把自己武勇的一面展现在自己同行们的面前,如果能得到哪位大佬的垂青赏识那就更好了。而且他们也不敢在居民区公然械斗,万一被警察署盯上就麻烦了,而在这就不会有顾忌。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黑夜中的权力归他们掌控。
中村治雄翻过自己的家谱,知道自己有一位祖先曾经做过德川将军的奉行武士,虽说是几百年前的往事了,但这依旧让他感到十分自豪,觉得自己家世高贵,和这些粗人是完全不同的,他很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位祖先而骄傲。
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就以为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了。
其实还只是个小毛孩罢了。
……
……
中村治雄看着对面山下组的二代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