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雍皱眉,“既然是古物古笔无疑,又有历代藏家作保,如何能是假的?小兄弟不也是承认这一点了吗?难道不是?”
这一诘问可谓犀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稍有不慎就可能圆不回来,老先生们都紧盯着端木赐,想看看这回他怎么圆。
唐睿更是兴奋,他可是现场之中最期待端木赐出丑的人了!所谓言多必失,他不相信端木赐能够自圆其说。
精通论语的人应该知道,子贡是孔子“言语科”的高徒,口舌之巧连孔子都自愧不如,称其为“辩士”,常黜其辩。是故端木赐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其辩才如此,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在这方面落败。
端木赐微笑道,“荀老误会了,我只是说此物是古物无疑,却未说此物必是献之亲笔无疑啊。”
荀雍似乎明白了一点,“你是说。。。。。。这是古人的伪作?”
端木赐点头。
然后旁边有一位老先生问道,“那你觉得是何人所作?能临摹王献之的人想来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菜才对。”
端木赐看着这张字帖,思索了一下,“从这张麻纸的纸质来看,这张字帖出现的时间最晚不过唐代,而看旁边的藏家印章,最早的也不过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由此可以初步判定此贴出现时间为唐代。更何况此贴如果真为王献之所亲笔,那之后的数百年时间怎么可能没有藏家题跋印章,只迟迟地便宜了白乐天?”
众人看了看,又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端木赐的说法。
然后端木赐又说道,“白居易往前的唐代诸帝,唯有太宗皇帝酷爱书法,尤爱书圣,并命人大肆临摹其书贴,在这段时间理,就算有人顺手临摹了献之字帖也未可知,然后书贴随之流落民间,鱼目混珠,并且被人当做真迹流传了下来,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荀雍问道,“那你说这张书贴应是出自何人之手?”
端木赐道,“就唐代贞观诸臣临摹的兰亭贴来看,彼时有此笔力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虞世南、褚遂良、欧阳询和冯承素,山阴伪贴,不外乎出自这几人之手罢了,不会再有别人。”
其实端木赐当然知道这张伪贴是出自于谁,毕竟他也算是目睹者。只不过他却不能这么说,因为他没有确切的证据,解释不清楚,所以就所幸的只提供几个模糊的答案,让他们自己去思考参考。
荀雍的确仔细思考参考了一下,但他得出的结论却不足以推翻已有的认知,他摇摇头,“这不够!”
不够的意思是证据不够,荀雍希望端木赐可以提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而不只是几个流于表面的猜测之辞。
老先生们也纷纷点头,他们也觉得这几点很凭空的猜测不足以支持端木赐的论断,不足以支持他推翻历代藏家和半笔斋主人的论断。
他们的论断就是这幅字帖就是王献之的真迹!而不是别人伪作的。
唐睿则是两眼放光,仿佛又看到了端木赐出丑的希望……
危月却是喝了一口侍者端上来的茶,信阳的毛尖,入喉的时候暖烫得很舒服。他可是一点都不担心,身为端木赐密友的他相信端木赐的手段,绝不至于连这点场面都对付不了。
这只是小场面而已。
端木赐想了一下,冯承素和他的关系非常一般,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就算是他的书法其实在端木赐的眼里也并没有太高的境界,所以也就并没有收藏有他的笔墨,否则的话就可以拿出来做个对比验证了。
只不过端木赐虽然没有冯承素的,但他有王献之的啊!
而且还是这么的巧。。。。。。
所以他顿了一下,说,“因为真迹在我这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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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基督山岛
“因为真迹在我这里。”
一行语气不轻不重的短句,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轻飘飘地甩了出来,直把一群想要开口质疑的老头子们生生地把话给给硬憋了回去,感觉就像是生吞了一颗鸽子蛋。
在喉咙里堵得难受,又不得不咽下去。
荀雍颤抖着声音问,“果真?”
“当然。”端木赐其实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这老头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对于他来说这应该是没谱的事啊,值当这么激动?
荀雍似乎是瞧出了端木赐的疑惑,便温声解释道,“其实我对这幅字帖的真实度也是有所怀疑的,毕竟疑点太多了!但是我又不好贸然推翻历代先人们的鉴赏,而且也实在是殊无把握,这才邀请了诸多书法界的同道好友来一同验证,否则的话我早就把献之书贴现世的消息公诸于众了,哪里还会隐在半笔斋!”
“你刚刚说的那些一点我全部都考虑过了,甚至比你想的更早,更多!可是我又实在是苦于没有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所以才两端犹豫的。现在你说你藏有真贴,那么事情便简单了,对比一下就是了嘛!孰真孰伪,拿出来大家一看便知!”
原来这荀雍也不是好糊弄的,毕竟“荀半笔”的诨名也不是胡乱传的!端木赐在转瞬间就能想到了托词或者说漏洞,难道荀雍就不知道?几十年的鉴赏功夫也不是白练的!这张字帖上虽然有诸多古代藏家的验证,甚至还包括一位皇帝,但荀雍却依旧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对这幅字帖保留了怀疑。
于是他才把“山阴贴”现世的这个消息给压了下去,然后悄悄地请了几个书法界的同道好友来一同勘验,希冀可以破获谜题。只不过他没想到他还没发话,端木赐就跳了出来质疑,这也让他心里微微一惊,于是便不动声色地问了起来,结果发现这小子居然和自己想的居然**不离十!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这时候他心里其实已经略微有一点谱了,毕竟一个人的怀疑可能说明不了问题,可是两个呢?三个呢?或者更多呢?
这就不一样了啊。。。。。。
但是他还是谨慎地否定了端木赐,还是那句话,没有确切的证据。
然而这时候奇迹。。。。。。或者说惊喜出现了,这小子居然说自己要王献之“山阴贴”的真迹!
卧槽!
那你刚才还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直接说这一句不就好了吗?!
年轻人办事就是不利索!
荀雍摇着花白的脑袋暗叹现在“年轻人”的各种不靠谱。。。。。。
一边的老先生们也不淡定了,他们今天就是冲着“献之亲笔”来的!有些甚至是从外省外地连夜坐飞机赶过来的,在宾馆连气都没歇两口就过来了,为的就是一睹晋人风采。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听到了一大篇的“伪作论”,他们听了之后一细琢磨,就发觉不对了,因为他们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他们也是在这个领域里的翘楚,否则的话荀雍也不会邀请他们来。
就在他们满心疑窦时,没想到居然又听到了一个如此劲爆的消息!让他们大叹不虚此行!
唐睿则是一脸震惊。。。。。。
尼玛作弊啊!!!!
危月安静地把茶碗喝空,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的高深表情。。。。。。
荀雍一把把住了端木赐的手,“不知道老头子我有没有这个眼福?”
“有。。。。。。吧?”端木赐有些犹豫。
“到底有没有?”荀雍不满意他的拖拖拉拉,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年轻人做事怎么能一点决断都没有?
端木赐倒不是舍不得这个,她倒还不至于吝啬小气到这种程度,主要是他家里不止有“山阴贴”这一尊大神啊!!
挂在墙壁上做装饰的书法作品,等级最低的也是出自于北宋四大家之一的黄庭坚之手,这要让这些老头子们看见了还得了?非得生生撕了他不可!
书家无价之宝居然被你装裱起来去挂墙!!
暴遣天物啊!
端木赐甚至已经提前在耳边听到这些老家伙们的怒吼了……
真是麻烦啊……
端木赐很像给他的私人女管家打一个电话,让她把家里的那些到处都是的“装饰品”都给收拾一下,不要给这些上了年纪的客人们给发现了,气出个好歹来……
只可惜现在这个时间的步瞳熏应该正在外面为他的事情奔波,大概不会在家里给他收拾家务什么的,而他又没有别的仆人。。。。。。真是头痛啊。。。。。。
其实一般来说端木赐是不用这么为来访的客人专门收拾屋子的,因为那些客人一般都没有识货的眼力,他们就算是扶着墙壁在那些装裱精致的书画上看见了一个个辉煌古今的名字,也只会以为这是仿品,而不会想到这居然是真品。
但这些人可不同!
这些老先生们虽然一个个的看起来都是老眼昏花的模样,似乎和楼底下躺在亭子角晒太阳的老大爷没什么分别。可实际上他们在如今中国书法界的地位其是和当年那批造原子弹的科学家们在科学界的地位差不多。
一旦让他们一遇上自己的老本行那眼神可是精到得很!端木赐可不想在他们面前出这个风头,还是想着收敛些为妙。
就在端木赐还在顾虑重重的时候,那边的老头子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几番催行。其是按理说这种行为是很失礼的,端木赐应是不喜。只不过这种在现今社会久已沦落的“向道之心”实在是已经不多见了,所以端木赐也不欲拒绝。
所以他说道,“既然诸老不嫌弃寒舍简陋,那我又怎么敢拒绝?请诸位随我来。”然后转身带路。
走了两步,端木赐忽然顿住,转头对着唐睿说,“你就不用来了。”
唐睿瞬间黑脸。。。。。。
人很多,但车也不少,老先生们都是在某一领域证明了人生价值的前辈,自然不会缺少专车接送,所以一行人并未有什么阻碍,浩浩荡荡地就开车出发了。
临行前荀雍关掉了半笔斋,给伙计们欢天喜地地放了个小假。
所有人都是开心的,除了被赶走的唐睿。。。。。。
……
……
一行人驱车赶至端木赐位于黄浦江边的住宅,危月的车开在最前面,然后后面跟了一溜。看起来就像是迎亲的婚车一样。
这比喻虽然有点不确切,但端木赐敢保证——等这些老家伙们进了他的屋子之后,发现了里面遍眼的古董珍玩之后,一定会比几十年前看到自己的新娘子还激动的。。。。。。
因为这才是一颗真正的文人心。。。。。。
实际上,在端木赐站在房门前准备开门的时候,站在身后的老先生们还不知道前面会有一个怎么大的惊喜等着他们。
那惊喜就像是藏在基督山岛上的宝藏一样,让人怦然心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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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真正的大师
当年端木赐追随太宗皇帝在太原起兵时,太宗曾问,太原之外是什么?
端木赐回答,是天下。
及大唐军队马叩关中时,太宗又问,“关中之内是什么?”
端木赐回答,是天下。
待到天下定鼎,曾经的秦王殿下在太极宫御极,太宗又问,龙椅之上是什么?
端木赐回答,是天下。
三个不一样的问题,得到了三个内涵不一样然而形式却一样的回答。
这是天下间的两个顶尖智者对据着历史长河两岸的一番对话,自然是睿智无比,处处机锋,一字一句莫不饱含深意。
然而对于现在的这些踏进了端木赐屋子的老先生们而言,你眼前无论你问他们什么问题,他们也只会像当年的端木赐那样,只吝啬地给你一个回答——
“嗯嗯。”
除此之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因为他们的心思根本已经飞走了。。。。。。
……
……
老先生们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首先看到的是挂在正远方墙壁上的一幅狂草,意兴潇洒,满纸烟云,极有韵味。
他们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冲冲地走了过去准备近距离观摩一下,结果在漂亮的红色实木地板上留下了几行凌乱的灰尘脚印。
“这是张旭?!”有个眼尖的老先生一眼就看见了落款。
“假的,假的!这是我在家具城买来装饰房子的,不是真迹!真迹在博物馆。”端木赐跟在后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胡扯!”
荀雍怒斥,“哪家家具城这么大手笔?居然能送出草圣张伯高的笔墨?说出来,让我也去转转,只要也能送我一副,我买空他半座家具城又有何妨?!”
“就是、就是。”有老先生附和道,“我们几个虽然没有荀老头有钱,但咬咬牙凑一凑也可以凑钱把剩下的一半给盘下来,只要真的有!”
这个真没有。。。。。。
荀雍虚指着这幅卷轴,卷轴上有一副字帖,然后他一字一句地念道,“饮酒三升,百病全消。”
旁边的一个老先生赞道,“不愧是‘荀半笔’啊!草书也能认的这么快!要是换成我们来恐怕还得要一些时候不可!”
其余人点头称是。
在书法诸体中,为草书最难辨认,也最难有章法,但这并不代表它没有章法,可以胡乱涂抹。其章法无非“变、省、连、代”四种,在此规格之内可以任意潇洒,大笔淋漓,随意屈伸。然而若出了这个圈,那才真是“草书拖了体,神仙也认不得!”
很明显,赵旭作为草圣,他的草书,当然没有“脱体”,所以精于此道之人也会很认得。
受了赞誉,荀雍却并没有感到多开心,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这幅字,“无论是从纸张质地,还是墨渍程度,亦或是笔法精髓,大约是张旭亲笔无疑。只是这张字帖却从未在史书上有过记载,这上面也没有历代藏家的题跋印鉴,真是奇也怪哉!”
“是啊,而且这张字帖笔力精到,精彩处不下于‘肚痛帖’!怎么可能会籍籍无名?莫非是假的?”显然发现问题的不止荀雍一个。
然后他们就开始纠结为什么这张字帖会在历史上默默无闻了。。。。。。
端木赐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这张字帖一直在他的手里,从未外传过,自然也就没有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
……
话说端木赐虽然是长生体质,但这并不代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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