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饕餮显然也是厌倦了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它身上的白毛凭空又增长了好几分,一股一股纠结成条,卷着风声朝青鸟呼啸而来。
青鸟着急上行,却不想饕餮只是徐晃一招,堪堪避开刺向自己双翼的白毛后,青鸟已经躲不开后脚处被尖利的白毛深深刺穿。
青鸟痛极,长啸出声,声音悲凉无助,清空回响,哀转久绝。
“青鸟!”木潸急得直往青鸟身下探,半个身子险些吊在空中,吓得赵煜赶紧将她拽了回来。
“小心!”木潸眼角瞥见一小股白毛破空袭来,吓得尖叫提醒。
说时迟那时快,细细的白毛无限拉长,瞬间缠上青鸟受伤的后脚,青鸟的身体被拽得一滞,差点跌下空中。
赵煜将木潸按回青鸟脖子处,自己半伏低身,慢慢往后挪,他身形刚动,意念已经先行,一簇火焰燃在白毛绳上,转瞬之间,火焰有意识一般沿着白绳往饕餮方向熊熊烧起。
火焰刚触到饕餮身上,“哗”的一声,饕餮身上的白毛立即燃烧起来,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条红焰滔天的怒龙。
“呃?”赵煜被自己放出去的火势吓了一跳,他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木潸顶着风眯眼回头,也被身后的大火惊吓住,她诧异地看着赵煜,结巴问道:“你、你……你怎么又能放火了?”
“……我也不知道啊……”赵煜抓着青鸟身上的羽毛匍匐回木潸身边,“刚才还放不出来的……”
木潸伸手将他拉回自己身边,两个人贴在一起,她忐忑地看向身后的火龙,询问赵煜道:“你刚才为什么使不上力?”
“不知道……”赵煜也是一脸懵懂,“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一团潮湿的干草你再怎么煽风点火,也只能闷出一阵烟……”
木潸眨眨眼,片刻后轻推了他一把,笑骂道:“你这是什么破比喻呀?”
饕餮缠在青鸟腿上的白毛绳在火焰刚点着的瞬间已经自动松开,恢复了自由的青鸟展翅翱翔,带着他们二人迅速飞离高空中的火团,向远方滑翔而去。
没有了险恶的敌人后,赵煜渐渐适应起了青鸟的飞行节奏,木潸比他有经验,这时候已经爬起来,身体微倾,双手牢牢抱住青鸟的脖子,“你抱着我!”
赵煜依言抱紧木潸的腰。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胸背相依,臂膀里是木潸纤细柔软的腰身,盈盈一握,身前女孩纷飞舞动的黑发纠缠进自己空裸的脖间,密密痒痒,赵煜将下巴抵在木潸的头顶,鼻息间,自己惯用的洗发水香味扑鼻而来,缠缠绵绵,好似天涯咫尺,亘古千年,只若心爱女子的发间一刹。
全没了距离。
高处,蓝天白云举手若握,低处,青山绿水踏足可依。
赵煜的胸中激荡起澎湃的心绪,他既想朗声欢呼,又想高声歌唱,世间逍遥,哪有这般行云流水自在翱翔的痛快?
木潸像是感染到了他心中的激越,愉悦地回头,轻轻一笑。
赵煜想也没想,对着那两瓣浅浅上扬的嘴唇,埋头吻了上去。
青鸟在一片林子上方盘旋一阵后,寻了片小空地,飞停下来,赵煜率先从青鸟背上爬下来,双脚着地后,这才上举着双手去扶木潸,木潸却没去握他的手,而是右手一撑鸟背,利落地跳了下来。
木潸拍拍手,这才注意到赵煜上举的手,一张清透的嫩脸,倏忽粉红起来。
赵煜收回手,看着她尴尬傻愣的模样,再回想刚才和饕餮的一番混战,松懈下来的满涨心情突然就变得没有了依托,呆愣了片刻后,忽然便笑了起来,那笑从一开始的轻笑到后来的开怀大笑,直瞧得木潸莫名其妙。
赵煜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掉出了眼泪,木潸蹲到他身旁,困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呀?”
赵煜猛然抬头,对上木潸亮晶晶的眼,忍不住捧住她的脸,轻轻揉了揉。
木潸也不挣扎,依然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啊?”
赵煜凑近她,低笑道:“木潸啊……”
属于他的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半边脸颊上,木潸想起在天空中的那个情不自禁的吻,被赵煜捧住的脸,逐渐升温。
如此良辰美景,再适宜不过爱情的告白了,赵煜暗中为自己鼓了把劲,低声道:“木潸,我……”
一直停歇在近处的青鸟忽然躁动起来,它扑扇着巨大宽阔的羽翼,扬起漫天尘土,木潸甩开赵煜的手,起身扑回青鸟身边,一手揽着它的脖子,一手安抚地轻拍它的脑袋,“嘘!嘘!怎么了?怎么了?”
“啾呜!”青鸟突然扬直脖子,黑亮的眼珠子直直望向北方的方向。
木潸被它吓了一跳,看它望向北方,心里更是一慌,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青鸟不能说话,它只是拍打了两下翅膀后,在飞舞的尘土里,重入晴空,翱翔而去。
小林子里,木潸和赵煜望着天空中逐渐远去的影子,面面相觑。
“它不是你姑姑的鸟吗?是不是回去找姑姑了?”赵煜问木潸。
“不是,”木潸沉重地摇头,“这几只青鸟都是直接听命于太奶奶的,它刚才望向北方,又这么着急回去,一定是受到太奶奶的召唤,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去再说!”赵煜拉住木潸的手,劝道:“回家和姑姑商量一下,还不知道福壤怎么样了……”
一提到福壤,木潸心急如焚,“得赶紧回去……可是……可是……这里是哪里啊?”
等到他们两个终于钻出小树林,沿着人工开辟出来的石阶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赵煜询问了山脚下的某户人家,这才知道青鸟一路飞翔,竟然把他们两人带到了邻市的小县郊,天黑黑野茫茫的,他们两个人来路不明的外地人,不懂当地话,比手划脚了好一阵,总算弄明白了这七拐八扭的乡间出路。
幸好赵煜的手机还在,身无分文的他打电话给赵钰,被好一阵耻笑,期间木潸凑近询问福壤的情况,电话那头的赵钰沉吟片刻后,让等见面再说。
赵煜拉着木潸的手,两个人一左一右循着老乡指的出路慢慢地走,天已经黑透,两个人都饿着肚子,又记挂着其他人的情况,心思沉重间,便都闷闷不乐起来。
走了近一个小时,总算见到大路,赵煜来回看了眼空荡荡的夜间公路,果断选择了唯一一处醒目的建筑物——公厕门口蹲下。
木潸蹲到他身边,微微蜷起身,赵煜一把将人搂紧怀里,搓了搓她的手臂。
“又是厕所,我们跟厕所还真有缘。”木潸回头看了眼亮着昏黄灯泡的公测大门,扑哧一笑。
“啊!还真是!”赵煜跟着笑。
偶尔一辆夜车驶过,车灯晃动,从他们两人面前一闪而过,木潸靠在赵煜温暖的怀抱里,饿到极致,竟然昏昏然有了困意。
“别睡,木潸,别睡……”赵煜捏捏她的脸,笑道:“会着凉的!”
“哦……”木潸揉揉惺忪的眼,从赵煜怀里钻出来,站起身,原地跳了跳,让自己精神一些,赵煜觉得有趣,也跟着跳了起来。
一束车灯打了过来,一辆车在他们面前的公路上安稳停下。
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赵钰的斯文俊脸露了出来,“没心没肺成你们这样也真是世间奇葩,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有你们这样白着脸在路边草丛里一下一下往上跳的吗?诚心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标题纯粹是恶趣味,你们忽视吧
、收场
收场
昏暗的黑夜里,穿着白色衬衣的赵钰抱胸靠在白色车身上,薄薄的眼镜后,一对飞挑的眼笑得星光灿烂。
木潸指着他扭头问身旁的赵煜道:“我是不是饿花眼了?为什么把一颗上海青看成了赵大哥。”
赵煜轻敲她的脑袋,笑道:“你的嗅觉欺骗了你的视觉,这是感官上的结合,语文上称作通感。”
赵钰冲他们二人招招手,笑道:“快上车。”
等到赵煜和木潸都上了车,赵钰从前座捞了个肯德基的外带全家桶,塞给赵煜后,又从一旁的位置上拎出个保温桶,递给木潸,“家里带过来的,厨师专门给你做的菜饭,你可以放心吃。”
木潸小小地欢呼一声后,道了谢拧开保温盖,热气一股脑涌出,氤氲了一小片湿润的空气,木潸搅了搅,果然发现几片上海青的鲜嫩绿叶,笑得越发心满意足。
赵煜叼着个鸡翅凑过来闻了闻,再上下扫了遍木潸瘦小的身板,不满道:“木潸,你们从小吃这些,不会营养不良吗?”
驾驶座上的赵钰“扑哧”笑出声,揶揄他道:“她们家的女孩子,你还未必打得过。”
赵煜想起木潸刹那掀开医院钢床的手劲,摸摸鼻子,坐回自己位置上,更加勤勉地吃肉。
木潸一手捧着保温桶,饿得拿勺子一口一口地挖,囫囵吞下后,口齿不清地问:“赵大哥,阿福怎么样了?”
赵钰打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后排两个狼吞虎咽的大孩子,笑道:“有你姑姑在,他怎么会有事?”
木潸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夹杂的奇怪语气,只是大松了口气,平淡的菜饭吃进嘴里,也更加入味了,“那就好!”
赵煜赶紧吸了几口可乐,将嘴里的最后一口汉堡吞下肚,马后炮一般地安慰道:“连我那样的伤都能救回来,福壤一定没事的。”
赵钰笑了笑,眼神扫向路边的指示牌,轻松打了圈方向盘后,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听说福壤没事,木潸便埋头专心吃饭,赵煜抹了下油光发亮的嘴,不答反问道:“哥,医院那边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赵钰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连回忆的心都觉得万分沉重。
他与赵煜在医院里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在木潸出现后便回了公司,等到午饭时候他还给赵煜打过电话,那个时候一切似乎都还很平静,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分钟,医院护士长焦急如焚地打来电话通知他出事了,问到具体是什么事,她又支支吾吾说不明白,等到他飞车赶到医院,病房的门已经被医院保安砸开了,偌大的病房里一片狼藉,福壤正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理应行动不便的顾老先生不知所踪。
赵煜和木潸更是连影子都瞧不见。
站在废墟一般的病房里,身后是窃窃私语的围观人群,赵钰脑海里瞬间浮上的是上一次他接到医院的紧急电话,医生们也是这般言辞混乱说不清楚状况,等他赶到医院,却发现,那个重伤的弟弟已经基本痊愈,正歇斯底里闹着要出院。
他到底是跟医院有缘,还是彻底犯冲呢?
直到身后有人怯生生上前询问他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才回过神让人抢救重伤的福壤,并马上通知了尚在家中的木苒。
木苒刚赶到医院,手术室里的医生就给赵钰发了病危通知书,说福壤的五脏六腑像是被利器搅过一般,基本全废,兼之失血过多,基本回天乏术,让赵钰做好心理准备。木苒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推开医生就往手术室闯,里头乒乓几声大响,赵钰眼睁睁看着手术室里的所有医生护士都被赶了出来,等到他意识到木苒想要做什么时,手术室的进出的几个门都已经被堵死。
被赶出来的医生和闻讯赶来的医院领导全部盯着赵钰。
赵钰一面要替下落不明的赵煜和木潸担心,一面又要死守在医院里替木苒掩盖真相,好不容易坚持到两个小时后,木苒惨白着一张脸,将大门踉跄拉出一条缝,赵钰这才心急火燎地钻了进去。
手术台上,福壤依然昏睡,只是原先那张木讷的将死之脸已经重泛血色,依稀回复生命之光,赵钰刚瞧完福壤,身后,木苒带翻一架手推车,轰然倒地。
赵钰瞬间觉得,一个头要是真的能有两个大,连脑容量都能翻倍的话,自己真心甘之如饴。
木潸一听到自家以彪悍著称的姑姑竟然晕倒,恍然间有种天塌地陷的错觉,她猛得挺直身紧抓赵钰背后的车垫,差点打翻膝盖上的保温桶,“姑姑怎么了?”
赵煜眼疾手快地抓过了那只保温桶,抹了手把吊在赵钰后背上的木潸拉回来,顺手挖了勺菜饭递过去,“姑姑没事啦!姑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哪里还会这么老神在在地出来接我们!是吧!哥!”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瞥前排的赵钰。
赵钰心中暗骂白眼狼,面上却温和笑道:“是这样的。”
木潸心神不宁,嘴一张,接住了赵煜喂过来的菜饭。
赵煜的表情立即乐开了花般,笑得分外讨喜。
“咳!”赵钰用拳头抵在嘴上,狠咳了两声,“咳!”
赵煜闭了闭眼,顺着话题问道:“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赵钰扯扯嘴角,有点无奈地回道:“骗子入江湖,一骗二编三瞒,我把福壤的脸蒙住了,推说他已经死了,然后找人直接把他的尸体运回家,我全程跟在旁边,也没人真敢上来掀白布检查尸体,至于木苒,我只说她伤心过度一时昏厥,这在医院里是常事,没人会怀疑。”
先前赵煜突然复原,在医院里引起的风波还是赵钰费了大力气这才强压制下来的,今天如果福壤也在医院里死而复生,他赵家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压不住舆论的压力。
“福壤现在在家里休养,你姑姑一直在照顾他。”赵钰话锋一转,面色凝重道:“顾老先生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赵煜和木潸惊得同时抬头,赵煜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赵钰:“我那把火当真烧死他了?”
赵钰回答他道:“他的尸体是在医院住院大院底下找到的,死因是跳楼自杀,身上没有任何烧伤。”
“咦?”赵煜不解地看向木潸,“我明明烧到他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只饕餮寄宿在顾老先生身上的时间还不长,顾老先生还没有被同化,你烧死的是饕餮的肉身,至于顾老先生的死……”木潸喃喃解释着,面带不安。
赵煜和顾老先生的亲近是她看在眼里的,如今顾老先生因他们而惨死,她……
“有人看到顾老先生自己从住院大楼顶楼跳下来,所以才会被定为自杀。”赵钰面不改色地接过木潸的话头,解释道:“医院那边会出示一份精神诊断书,证明顾老先生是自杀,至于顾岭那边,我们只能尽量补偿了。”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死去的不是自己爷爷相交多年的好友,而是一个路人,无关痛痒,这让木潸颇为不解,再一回想先前饕餮说起赵钰时候的口气……赵钰对顾老先生似乎已经提防多年,如果他真的已经察觉出顾老先生的迥异,那他为什么还能放心地让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