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雅言却以为她因邢克垒的调职在伤感,安慰道:“下团确实不如在师部见面方便,不过毕竟还在同城,想他的话就去看看,就当找小七玩了,很方便。”
米佧心酸欲泣,低头嗯了一声。
有了院长的安排,沈母的体检进行得很顺利,而她的心电图检查更是邵宇寒亲自为她做的。见母亲情绪还算稳定,沈嘉楠和邵宇寒打了招呼从检查室里退了出来。所以米佧从楼梯转弯处过来时,就见她坐在走廓长椅上休息。
和她,米佧实在无话可说,于是她有意径直走过去。可沈嘉楠显然不想放弃偶遇的机会,在米佧已经从她身边走过时,她以冷漠的语气说:“我们家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吧?”
米佧停步,插在医生服兜里的手紧握成拳,做了几秒钟的心里建设,她转过身来。
沈嘉楠扶着长椅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过来,“依米医生的条件,找个好男人很容易,不是非邢大哥不可的是不是?”
如果是以前,确实不是非他不可。然而现在,米佧对邢克垒已经倾注了感情,不是说放手就能放的,况且她又凭什么放?
不给米佧说话的机会,沈嘉楠径自说:“自从我妈妈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她常常把我当成姐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和邢大哥结婚,然后生个孩子,所以每次只要我反驳,她就会……”话至此,她哽咽,“我姐和邢大哥之间有误会,而他们的,孩子又在车祸中没了,她才会受不了打击病到现在。”
“你说什么?”鼓起的勇气瞬间散去,米佧不可置信:“他们的,孩子?”视线刹那模糊一片,她自言自语:“不可能,他明明和我说……”米佧说不下去了,她咬着唇,仰头逼退眼中的泪意。
“车祸之后我姐醒过来知道孩子没了,就求我妈别告诉邢大哥,怕他怪她不小心,可当她发现自己除了失去了生育能力还害死了我爸,她就崩溃了。”眸光沉沉地盯着米佧瞬间苍白的脸,沈嘉楠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如果不是对我姐姐有情,你以为邢大哥真的会这么无怨无悔地照顾我们五年之久吗?或许他是很喜欢你,可那是因为我姐姐病了太久,他等够了!”
米佧当然不相信邢克垒是那样的人。狠狠闭了下眼睛,睁开时她直直迎视沈嘉楠近乎狠厉的目光:“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我放弃。沈嘉楠,你真的是为你姐姐抱不平吗?还是因为你喜欢上了邢克垒,所以接受不了我和他在一起?”深呼吸,连续地,为自己注入足够的勇气,米佧掏出手机:“你说他和你姐姐有个孩子是吗?那好,我现在就问他,如果他的回答和你一样,我就……退出。”
然而下一秒,手机却被脸色阴沉的沈嘉楠劈手打掉。
粉红色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大理石地面上,电池和机身被摔成两块。
米佧的眼睛湿润得下一秒就要涌出泪来,视线纷乱间,听到沈嘉楠指控似地说:“为什么你能这么狠?你不是医生吗?你不是救死扶伤的吗?我们家都成这样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把邢大哥让给我们?你知不知道,自从有了你,他就不管我们了。没有他,我妈和我姐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让她们疯一辈子啊?”说到后面,她的音量越来越高,不止惊动了来看米佧的小夏和经过的护士,还有检查室里的邵宇寒和沈母。
将米佧拉到身旁,小夏瞥了沈嘉楠一眼:“你谁啊?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期负她脾气好啊,我可不惯着你。”
沈嘉楠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有邢大哥撑腰,我哪敢欺负她,我只是求她不要太欺负我病重的姐姐。”
沈嘉楠的指责让米佧难堪又难过,顾不得向小夏解释什么,她抹了下眼睛,转身欲走。
当邵宇寒从科室里出来,沈嘉楠当着小夏的面对米佧说:“我姐姐总有一天会好的,如果她清醒过来知道邢大哥和你在一起了,她会受不了的。”
沈母被她话里的“邢大哥”三个字震醒,意识仿佛瞬间清明,她冲到米佧面前,面目狰狞地质问:“是不是你勾引垒子?我说他怎么就不和嘉凝结婚呢,原来都是因为你!”
小夏可不管她是不是疯的,闻言不客气地回敬:“你说什么疯话!”
沈母却忽然动手,猛地推开她,朝米佧扑过去。
小夏的惊呼声中,米佧连躲都忘了,如果不是邵宇寒在半空中截住沈母的手,拳头就真的落到她身上了。扑了个空,沈母不甘心,她边骂:“小狐狸精,敢勾引我女婿,看我不打死你……”边挣扎着朝米佧而来。
“妈,你住手啊,妈……”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沈嘉楠试图拦住母亲,一拉一扯间,她脚下一滑,栽倒到小夏身上,力道之道把小夏撞了个趔趄。
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护士也上前制止,“有话好好说啊……”
邵宇寒揽臂抱住沈母:“伯母您冷静一下……”然而沈母却彻底失控了,那种疯牛野马的架势连身为男人的他都有些控制不住。
米佧被眼前的混乱惊得怔住,局外人一样给不出任何反应,只是傻傻地看着沈母叫喊着挣扎,而小夏则和沈嘉楠拉扯、撕打着。直到沈母偏头咬向邵宇寒手背,脱离他的控制后扑过来,她猛地回神,冲过去扶住险些被推倒的小夏。而她的接近正好给了沈母机会,米佧转身的瞬间背上硬生生挨了一拳。
小夏怒极:“你敢打她?!”说着就要打还回来,但腰间骤然间横出的手臂阻止了她。
在程锦把小夏抱到一边时,米佧被一股大力扯进一具男性怀抱。紧接着,她听到冷凝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米佧抬眼,就看到米屹东冷硬的侧脸线条。
委屈之感顿时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脆弱着抓住父亲的衣服:“爸爸!”
米屹东收拢手臂搂紧米佧,目光却是投向邵宇寒:“邵院长!”
冷沉的三个字,是质问的意思。
幽深的目光掠过米佧投射到沈嘉楠身上,同样有很多疑问的邵宇寒尚未理清头绪,于是他只能说:“请伯父带米佧先走,这里我来处理,然后给您一个答复。”
受了刺激愈发激动的沈母却不允许米佧先走,可就在她有所动作时,程锦上前一步拦住她,毫不客气地用孔武有力的手臂将她按坐在长椅上,使她动弹不得。
事态的发展不在沈嘉楠预计范围内,又怕程锦的手劲伤到母亲,她拉开他抱住沈母,急欲解释:“我妈妈精神状态不太好,她不是故意的……”
沈母在女儿怀里还不安份,挣扎着骂:“小妖精,让你勾引我女婿,打死你……”
艾琳的动作没有米屹东和程锦快,随后而至的她从丈夫臂弯里将米佧搂过来,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慰。
发现沈母眼里透出的阴沉的光芒,清明至极。将妻女护在身侧,米屹东眼神一凛:“不管她是真的精神状态不好还是装疯,只要她敢碰我女儿一下,我决不放过。”一字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佧佧被欺负了,距离邢少发彪的日子还远吗?
43
在持续打不通束文波电话的情况下,小夏直接杀到了师部。束文波才从会议室出来,就见阮姓美女气势汹汹地朝他而来。瞥了眼走在前面的赫义城,他下意识皱眉。
以旋风般的速度与赫义城擦肩而过,众目睽睽之下小夏伸手揪住束文波的衣领,抓紧:“给我假装失踪是不是?居然不接电话,看来是我对你太温柔了,让你忘我是有脾气的是吧?”
不止赫义城,在场的参谋长们见状都怔了,几道探究的目光齐刷刷投到两人身上。
束文波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有种把她拖出去挖坑埋了的想法。连续深呼吸,他鲜少强势地扣住小夏的手腕,略微用力把她的爪子从自己衣领上掰开,在众人的注目下拽着她往外走。
把人带到无人的地方,束文波烦燥地解开风纪扣:“又干什么啊大小姐,我在开会,哪有什么闲情逸致玩失踪啊!”
“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真当我喜欢你啊?”不同以往的好心情,小夏此时心里正憋着火,闻言就恼了:“我是管你要邢克垒的电话,要不是找不到他人,我才懒得找你!”
莫名地,束文波听了她前一句话心里竟有点不舒服,可他顾不得追究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何而起,反问道:“找垒子?干嘛啊,这么心急火燎的?”
小夏没好气:“关你什么事问那么多!”话虽如何,她还是把陆军医院米佧经历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然后以质问的口气问:“值不值得心急火燎啊?”
“这事大发了。”束文波原谅了她先前的无礼,边自言自语着说:“沈嘉楠这是唱的哪出啊?”边掏出手机,开机后按快捷键拨邢克垒的号,结果被提示不在服务区内。
小夏急得直跺脚:“米叔叔本来就不喜欢当兵的,这下邢克垒麻烦了,印象分整个就没了。”
“怎么这么寸!”束文波一遍遍地拨着邢克垒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又翻出厉行号码打过去问,结果那边说:“今天的训练在后山,他一大早就过去了。怎么,有事啊?”
“大事。”束文波也不铺垫了,直接说:“米佧那边出了点乱子。”
都是过来人,厉行一听是米佧的事,爽快地说:“行,我派兵上山找他,让他给你回话。”
“谢谢厉参谋长。”
“见外了。”
挂了电话厉行派了个参谋去找邢克垒。可团部距离后山训练场比较远,加之又全是山路,车子只能开到半山腰,结果等参谋见着邢克垒的时候天都黑了。
都派人上山来找了,邢克垒意识到出大事了,回团部的路上他不停地看手机,刚有一格信号率先打给束文波,听闻沈嘉楠和米佧在陆军医院发生冲突,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嘉楠她们母女和我小媳妇儿打起来了?在陆军医院?”
“小夏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场了,听她的意思是沈阿姨的情绪波动很大,好像……打着米佧了。你先别急啊,具体怎么回事我正找嫂子问呢。不过你还是进城一趟吧,据说……”
他欲言又止让邢克垒恼火。手上打着方向盘,邢克垒喝道:“据说什么?”
束文波一咬牙:“据说你老丈人当时在场。”
那边明显顿了一下,“知道了。”邢克垒抹了把脸:“小夏现在人在哪儿?你让她去帮我看看米佧,然后给我来个电话。”
束文波猛地反应过来,“你要干什么?”
“去沈家。”邢克垒说完径自切断了电话,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二十分钟后接到小夏的回复,“米叔叔不让我进门,说佧佧睡了。”
“小夏你把今天的事再跟我说一遍。”当听到小夏说米佧的手机被摔了,背上又挨了一拳时,邢克垒的脸色陡然转沉。完全可以想像失控的沈母会有多疯狂,面对那样的不堪,他那柔弱的小女友怎么应付得了?
路过团部,邢克垒连车都没停,更别提换下被汗水浸得半湿的作训服,一路飚车到沈家,期间他脑海里不断跳出米佧含泪的眼睛和受伤的神情,左胸口疼得突突地跳。
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那种昏暗的寂静有着特别的蕴味,然而这些却温暖不了邢克垒冷厉的眼神和冰寒的心。抬手狠狠捶了胸口两下,似是要抑制那里的疼。从车上下来,他按门铃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挥拳砸门。与此同时,束文波和小夏也赶了过来。
目光触及邢克垒冷寒的神色,束文波伸手拦他:“垒子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隐忍达到临界点,邢克垒愤怒地吼,随即甩开束文波的手,“我都佩服自己,女人都被打了,居然还他妈这么冷静!”话音未落,他抬腿照着铁门就是一脚,乓地一声震得小夏下意识往束文波身后缩。
沈嘉楠打开房门:“邢大哥你怎么来了?”当然没有指望闹成这样还能瞒住他,可她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甚至语调都是平静的。
“你说我为什么来?”凌厉的目光锁定她的眼睛,邢克垒的声音有种平静的威慑力,“嘉楠,你把心眼全用在算计我了是吗?”
见邢克垒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束文波真怕他急眼犯起浑来,于是抬手扼住他手腕。
“干什么,怕我打她啊?”邢克垒握紧拳头和束文波较劲:“我不能对女人动手,她就能对我女人动手吗?!我邢克垒的女人是谁都能欺负的吗?那他妈还要我干嘛?没天理了简直!我欠她们沈家什么?五年还不够吗?莫非要我负责一辈子?凭什么?!”
邢克垒是公认的笑面虎,情绪很少外露得如此直接,所以此时面对这样冷硬的他,即便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沈嘉楠还是吓得退后了两步,底气不足:“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邢克垒强势的视线压力下,束文波不得不松手,同时将小夏带到身侧,站到旁边。
调转视线牢牢盯着沈嘉楠,邢克垒做了个请的手势:“好,我听听你的版本。”
“年前你一直都忙,我怕麻烦到你所以就选医院想给我妈做体检,二十九那天去陆军医院咨询时看见你和你……女朋友了。后来初二那天我去陆军医院预约又遇见她了,她挺好的,还帮我做记录,我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吧,就说认识你。”抬眼看邢克垒,沈嘉楠停顿了下。
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极力压抑的怒意,邢克垒眯眼:“继续!”
“可能是我说错话了,她就问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呢,不过就是想着她是陆军医院的医生,有个熟人就有份照应……”
“照应?”邢克垒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那是我女朋友,你有什么立场让她照应?她又凭什么照应你?”
“邢大哥……”
邢克垒抬手制止:“说说今天吧,不用兜圈子直接点,我赶时间去看她。”
这样的谈话气氛糟糕透了。原本春节前一天在陆军医院外见到邢克垒和身穿医生服的米佧举止亲密后,沈嘉楠是花了心思打听的,这才了解到实生医生米佧性格绵软,而沈嘉楠则是吃准了米佧不会告状才敢大着胆子在她面前挑拨,万万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那么多人,破坏了全盘计划。
稳了稳情绪,她说:“今天确实是我不对,因为我妈一直催我们结婚,甚至,甚至提到了孩子,我心情不好刺激到她了,然后她就说到姐姐孩子的事情,米医生就误会了,后来我妈又误会了她,邢大哥你知道我妈的情况,所以才……”
简单的几句话,表面没一点责备米佧的意思,似乎把过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