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丽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解释:“其实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玩儿,正好我也想去黄帝陵看一看。那个地方也在我的行程规划上的。”
李真抿嘴一笑,对她点点头:“我觉得你这个人也挺有趣。”
夕阳的余晖越发暗淡,从林叶间透shè进来的阳光从渐渐消失不见,最后这条道路笼罩在淡淡的昏红sè光线里,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自行车轮压着沙子的“沙沙”声——简易的沥青路面已经在几分钟之前消失不见了。
蚊子和小飞虫从路边的草丛里飞出来嗡嗡作响,蝈蝈也开始低低吟唱。晚风迎面吹过树叶,道路两旁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又走了一会儿,孙丽丽拉住李真的自行车后座:“前边儿路可能不好走,你等一下。”
然后她将背包放在后座上,拉开一条缝,从里面掏出一盏煤油灯来。
李真啧啧赞了声。而孙丽丽看起来挺得意,点着之后又拧一拧上面的半圆形罩子,里面的火光就忽明忽暗地闪了闪。然后她又在两边一拉——两道弧形的铁片围成一个半圆,只露出最前面的一段玻璃。
她把这类似手电筒一样的小灯提在手中,往两边照了照:“走吧!”
“挺不错。”李真微笑着说,“你看前面也有光,可能有个村子。”
他说着抬手往西边指了指。隔着大片的田地可以看见一座小小的山丘,山丘之下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映这尚未完全黑暗下来的天空,甚至看得到几条袅袅炊烟。
“没想到快到黄帝陵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之前还以为咱们得露宿呢。”李真笑笑,“喏,你的准备工作也不怎么样嘛。”
孙丽丽撅撅嘴:“马有失蹄嘛。”
“那咱们往那边儿走?”李真问。
“好。”
再向前,黄沙路渐渐变窄,只剩凹凸不平的黄土路。李真的自行车在路面上颠颠簸簸,哐当哐当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传出去好远。道路两侧高大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到最后路边只剩下大丛的杂草和矮小灌木。
一些地方似乎蝇蚊格外多,他们从旁边走过去,便会轰的惊起一团,然后就是难闻的腐烂味儿。孙丽丽皱着眉头用手在脸前扇了扇:“什么东西?”
李真淡淡说道:“也许是尸体吧。”
孙丽丽一愣,李真却微微一笑:“小动物什么的。”
然后他抬手指了指:“到村口了。”
其实所谓的“村口”也只是两栋房子中间的那一段路。村子里灯光不多,只有几户人家亮着灯。说是村子都有些勉强——只不过是十几户人家罢了。
但眼下似乎有人在迎接他们两个。
隐隐约约的四个五身影从村口的房子里走出来拦在半路上,传来“咔嚓”一声响。尽管黑暗当中看不大清,可李真听得出那是枪械上膛的声音。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十几步之外的五个人却已经大步走过来——端着枪。
打头的男人嘴边有一颗烟头一明一灭,映得他脸上yin晴不定。他几步走到李真面前借着孙丽丽手里的灯光看了看。咧嘴一笑:“就这家伙?”
孙丽丽一扯李真的胳膊。缩到他身后:“……我们怎么办哪?”
李真轻轻出了一口气、慢慢松开自行车,任由它“哐当”一声倒在地上。然后他挣开孙丽丽的手,走到他们之间转过身笑了笑:“唉,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可真没看出来你是做这个的。”
孙丽丽一愣。拎着手里的煤油灯问:“你说什么?”
那个男人却嘿嘿一笑:“得了丽姐。人家看出来了。”
孙丽丽看了那男人一眼。叹口气。然后脸上的惊慌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丝冷笑:“他吗的。憋死我了。”
高大的男人朝身边那一位摆摆头,便有一个穿白t恤的男人走过去从孙丽丽肩上接过背包。又给她递了一支烟、划火柴点着了。孙丽丽皱着眉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一挥手:“把他带进来。”
一阵哗啦啦的枪响,枪口往村口那栋房子的方向摆了摆。李真顺从地跟他们走过去,身后一个人用枪一顶他的后背,笑骂一声:“心理素质还挺好。”
“比不得你们丽姐。”他淡淡说道。
孙丽丽转头看了他一眼,推开房门。
里面的陈设挺简单——普通的农村人家。两个锅灶,灶里面生着火,正有丝丝白气从大锅盖的缝隙当中渗出来。这些人跟着孙丽丽一直走到了里间。里间的地上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有几把枪,还有立在上面的几颗子弹。炕上凌乱地铺着被褥,李真在两盏煤油灯的灯光里注意到,炕梢的一床被子上沾了几滴黑褐sè的血迹。
孙丽丽转身坐到桌子旁边拿起一个瓷碗咕咚咕咚将水喝尽了,才放下来目光yin沉地端详李真。
李真被身后几个人拿枪指着,脸sè平静地看着她。
“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李真朝壮汉手里的大背包努努嘴:“这么沉的家伙,又哗啦啦响,一听装的就是子弹。再说你刚才开灯的时候闪的那么几下——你不会真以为就只有你们才看得懂莫尔斯码吧?”
孙丽丽看了看那壮汉。男人疑惑地皱起眉,抓着包抖了抖。倒的确是有轻微的声音,但并不明显。他默不作声地将桌子上扫出一块空当,拉开大包往下一倒——
十几个沉重的盒子就落在桌面上。
“还真弄着了!”壮汉兴奋地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黄澄澄的子弹。他又朝孙丽丽一比大拇指:“还是丽姐有一套。”
孙丽丽没理他,只看着李真:“耳力挺好。说吧,兄弟哪里的?”
李真歪头想了想:“不如我先问你——前几天你见着‘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把我引过来?”
孙丽丽笑了笑:“唷,你胆sè也不错嘛。要说前几天的话……那时候还有好几天的路,我还真没把握跟你动手。不过谁让你今天又遇着我了呢?你们其他人在哪?”
李真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我猜一下……前几天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来黄帝陵。那时候你想把我引来这儿,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好几天的路你心里没底。今天你又遇着我,缠着我要跟我一起走。要是我进城了你就也会跟着进城,然后再想法把我弄到这里来。但是恰好我自己要往这边走——正合了你的心意了,对不对?”
孙丽丽没说话。于是李真叹了口气:“这些我都想得明白,我想不明白的就是,看起来你们也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这么干?”
壮汉一拍桌子:“还他吗装傻!告诉你,你这样的我们已经毙了好几个了。你再不老实,路边也不怕多你这一个!”
李真摊摊手:“说来说去,好像关键问题在于——因为我要来黄帝陵?这地方怎么来不得?”
壮汉一抬手,要拿枪砸他。但孙丽丽摆手制止他,微微皱起眉头打量李真:“这种时候还这么镇定……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真是来旅游的而不是来探路的吧?”
“我只是来看看。”李真无奈地说道,“跟着你过来也是想瞧瞧你干嘛非得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几位,咱们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到底觉得我是做什么的?”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便是先前的壮汉也有些迟疑。在他看来……这次似乎的确是误会了。
孙丽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不是为了这陵来的?”
李真的心里轻轻跳了下,一个念头生出来。他转头打量这间屋子——发现地面有些不同寻常。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雨,走在土路上的时候,路面干燥得尘土飞扬。
然而这屋子里的地面却有不少新鲜的泥土。他又看了看那壮汉的鞋子——他穿着一双皮靴,鞋帮上也有已经干燥的黄泥。
他皱起眉:“你们不会是盗墓的吧?”
然后看看桌上的枪械:“现在盗墓得这么暴力?”
孙丽丽和壮汉对视一眼,又盯着李真看了一会儿,站起来一摆手:“看起来还真是搞错了。”
她从桌上拿起一支手枪上前两步抵在李真的脑门上:“既然你不是我们这行的,那么你是做什么的?别告诉我是来黄帝陵旅游的——能听得出子弹的声音又知道莫尔斯码,我不觉得你是个普通人。”
李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自顾自地说道:“哪怕你们是盗墓的,这事儿也奇怪得很。你们真以为黄帝陵里面就有葬器?谁给你们的消息?”(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三十一章十一个李真
“丽姐,这小子像是个条子。一枪崩了算了。”壮汉瞪着李真,在孙丽丽耳边低语。
孙丽丽似乎被他说动了,食指勾在扳机上皱了皱眉。
但李真的下一句话令她的手指又松开了。
“或者你们不是为了葬器来的,而是为了什么骸骨来的?”
他知道自己说对了。一屋子人的表情变化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孙丽丽将枪口用力顶在他脑门上,那力量使得他退后了一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说我现在就崩了你!”
李真还没说话,守在门外的一个男人忽然低声道:“有人!”
屋子里的人立即熄灭了煤油灯。孙丽丽往窗口瞄一眼,冲李真低喝:“蹲下来!”
李真依言蹲在地上,孙丽丽的枪则一直抵在他额头,同他一起蹲下来。而三个男人矮着身子蹿上炕,侧身在窗边往外看。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然后壮汉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看清了?哪里有人?”
屋外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我听见有声音……一晃就过去了。可能是狗?”
孙丽丽盯着李真:“是你们的人?”
李真笑笑:“我就只有我‘自己’而已,哪来其他人?”
壮汉咬咬牙,用枪口慢慢将窗户顶开了,左右微微晃头向外看了看。外面只有蛐蛐的低鸣,还有风吹过树叶时的轻微沙沙声。
他们又静静地埋伏了大约一分钟……
还是没有动静。
壮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扭头往屋外骂了一声:“cāo。下次再瞎喊我弄死你。”
窗户另一边的两个男人也如释重负地叹口气,起身下了炕。壮汉在站起身之前又习惯xing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但就因为这一眼,他愣住了。
一个人脸贴在玻璃上,正扒着窗往里面瞧——同他隔了一层薄薄的玻璃,面对面。
那是……刚才那个小子的面孔!
他的瞳孔猛然一张,下意识地打算转过头,去看屋里那个小子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然而……另一块玻璃上又出现一张脸。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他隔了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都在向屋子里看!
壮汉只觉得头皮一麻,脑袋里嗡的一声响。一股凉气儿从尾椎骨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头顶。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齐齐张开。把他所有的胆气与理xing一股脑地狂喷出去!
这一下都用不着确认,他“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下了炕,又在看见李真的时候一高蹦到桌子上,大喊一声:“吗了个逼他不是人!!”
这一嗓子穿云裂帛。震得屋子里每个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他们下意识地往窗口看去——
屋子里是黑的。屋子外面是有些光亮的。
因此贴在玻璃上的那张面孔就被他们清清楚楚收进眼底。无论从男人的标准还是从女人的标准来说李真的长相都称得上“俊俏”——而一张少见的俊俏脸孔总是会令人记忆深刻。
于是在这样的时刻——
夜晚、乡村、老房子、贴在玻璃上的脸——两张一模一样的、贴在玻璃上的脸……
就好像鬼影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偏偏这时候守在屋外的那个人也连滚地爬地冲进来。边往外指边大嚎:“门门门门门外面有三个一样的……”他注意到屋子里人的目光于是也往窗口看去——
看到的是又有两张脸孔凑了过来,在暗淡的夜光下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的白牙。
然后其中一个人敲了敲窗子:“你们把我抓进去了。可以放出来吗?”。
门外的守护者两眼一翻。直接昏过去了。
孙丽丽瞪大眼、张大嘴,看着自己枪口下的李真,身子抖得像狂风里的落叶。却见李真也露齿一笑:“都说了,没别人,只有我而已。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吗?路上的鬼给你的钱,都是买命钱……”
她呆呆地蹲在李真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身后的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地往屋子另一头跑——那里还有一扇窗。但几秒钟之后她又听到惨嚎:“妈呀这边也有!!”
孙丽丽的嘴唇一阵发颤,一把丢下枪跪在地上砰砰给李真磕头,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饶命饶命啊我们不留你了你快走吧!你那钱我都还你了啊!”
李真松了口气,抓起地上的枪站起身退开两步,朝窗口摆摆手。
两秒钟之后……
十一个李真冲了进来。
快要吓到崩溃的几个男人终于想起来自己手里有枪,便抬起枪口要开火。然后李真抬手扣了四次扳机,屋子里一阵火花飞溅,他们手里的枪掉落在地。
随后“李真”们快步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枪械、捡起地上的枪械——六个人都被控制住了。
直到这时候孙丽丽才从地上抬起头,瞪大眼:“你你……你能开枪你不是鬼!?”
一个李真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
而拿着手枪的李真则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我是鬼?”
他身边那位叹了一声:“这几位真是盗墓的?胆子不该这么小吧?”
看着壮汉的那一位说道:“也许就盗墓的胆子才小呢?整天想着会遭报应——所以最怕这个。”
屋子另一边的三个男人瞪着眼睛不说话——实际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对眼前这骇人的一幕做出何种反应。
十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拿着手枪的李真朝孙丽丽摆了摆:“过去。”
孙丽丽就歪歪扭扭地走到屋子另一头——她像是生怕碰到房间里的另外几个一模一样的人,好像稍稍一碰自己就会中了邪。
一个李真在那边持枪守着他们五个,另一个将昏倒的那一位也拖了过去。
李真——被抓进来的李真打量这十几个自己,神sè古怪地想了想,说道:“这么办不是个事儿,咱们得编个号。我就是一号吧。”
然后他由近及远地指着另外那些自己:“你是2号,3号,4号,一直到12号。”
另外几人一一应了,然后6号叹了口气:“别说他们吓了一跳……我自己看到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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