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还有得偿所愿的日子。”
而后,她终于正眼望向了孙国璋,很轻很轻地说道:“孙国璋,你当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孙国璋摇头:“静如,静如,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静如没有说话,但一张俏脸在春光里白得犹如透明一般,清晰可见薄薄皮肤下那青青的血管。
瞧着这一切的曾和颐,此时忽地失声大笑:“好啊,原来你这个贱人也知道怕,你怕他知道。好,那我就告诉他,孙国璋……”吕静如涨红着脸,用枪指着她喝道:“你给我闭嘴!”
曾和颐素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任性性子,见吕静如如此,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哼!她不让她说,她偏要说:“你不让我说,是吧?你怕孙国璋知道,是吧?哈哈,可我偏要说。孙国璋,你知道当年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她吗?那是因为她进了窑子,做了妓女……”
“砰砰”两声枪响,浓烈的火药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曾和颐“啊”的一声尖叫:“吕静如,你开枪打我……你竟然开枪打我……”曾夫人大叫:“和颐!和颐!你有没有事?”曾方颐和曾静颐试图推开包围她们的侍从:“小妹!”
孙国璋的脸色在这瞬间变了无数变,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曾和颐,吼道:“曾和颐,你当年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曾和颐,我要登报跟你脱离夫妻关系!”
“她进窑子做了妓女,孙国璋,你心疼了……”曾和颐这厢还在大声嚷嚷,孙国璋猛地扑上前,一把掐住她的喉咙:“曾和颐,你对静如做了什么?我要杀队我!我要杀了你……”
他们这厢还在纠缠不清,忽听“砰”的又一声枪响。孙国璋抬头,发出凄厉大叫:“不——静如……”只见吕静如捂着胸口,赤红的鲜血从嫩白的指缝涌了出来,而她整个人缓缓地往后倒去。
一旁的枪口正冒着黑烟。原来,周兆铭在打斗中趁机抢夺侍从手里的,混乱中射中了吕静如。而吕静如先头的两枪只是射在曾和颐的脚边,并没有伤曾和颐分毫。
吕静如缓缓倒下,孙国璋扑上前拥住了她,手忙脚乱地捂着她鲜血喷涌的胸口:“静如……静如……车子,快……”
曾连同见状已觉不妙,忙吩咐道:“快!安排车子,送吕小姐去医院,快……”中间夹杂着曾和颐的大喊大叫:“孙国璋,你给我放开那个贱人!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抱她……”作势就要扑上去。
曾连同朝程副官等人使了个眼色,程副官等左右侍从便拦住上前的曾和颐道:“六小姐。”
曾和颐扬手便朝侍从脸上甩了一巴掌,怒喝道:“死奴才!凭你也敢来拦我?”但无论她怎么打骂,侍从护兵们就是不让半步。程副官道:“六小姐,邻里不同往日,你就消停些吧,别让我们这些小的难做了。”曾和颐瞪着他:“你!”
曾连同对孙国璋倒是客气的:“六姐夫,你快抱吕小姐上车。”吕静如苍白地摇着头:“不用了,曾连同,我不行了……”
吕静如缓缓地道:“曾连同,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要好好待宁慧和笑之,曾连同,你真是好福气,能把他们找回来,有的人……”她凄惨一笑,“有的人……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曾连同眼圈发红:“吕小姐,谢谢你这些年来帮我照看宁慧母子,我用我的命对你发誓,我一辈子都会对他们好的。”
吕静如缓缓微笑,说了一个“好”字。说完后,她的目光徐徐移动,最后定格在了孙国璋的脸上。
车子里,孙国璋一路喃喃:“静如,你不要死,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能再不要我了……”
孙国璋说,他当年是迫于无奈才娶的曾和颐:“静如,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静如,可是我是迫不得已的,当年曾家拿我们家的家业来威胁我爹……我……”
吕静如终于虚弱无力地对他开口:“所以你一直不知道我被人绑架强奸并卖入妓院一事?”
孙国璋拼命摇头:“我要杀了曾和颐!我要去杀了她!静如,你坚持住,马上到医院了,你要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吕静如含泪微笑,带血的手缓缓抚上孙国璋的脸:“国璋……”
吕静如努力地转过头,瞧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蓝色天空,吃力地说:“你看,夏天过了就是秋天,秋天过了便是冬天。那年,你说过了冬天就带我回碧溪镇的……”
孙国璋拼命点点头,落泪不止:“静如,等你伤好了,我跟你马上回碧溪,马上回去……”吕静如唇畔含笑,语气却越来越低微:“你记得把我的骨灰带回去……告诉……告诉我爹娘,我这几年过得很好……只是生了场重病,所以……”、
孙国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静如,你会好起来的,我会与你一起回去的,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碧溪……”
吕静如在他怀里含笑闭眼。
车子停了下来,推开车门便是鹿州最好的教会医院,里头有整个鹿州城最好的医生。
孙国璋轻轻地抱起吕静如:“静如,静如,医院到了,医院到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要手牵手一起回荷县,回碧溪镇去。”
只是,再没有人回答他了!
番外一曾家醋坛子
数年后,某日。
曾连同在书房内批阅文件。
有听差在门上轻叩了一声:“七少爷。”曾连同头也未抬:“何事?”
那听差上前,双手捧了一张名片:“有位戴先生持了这张名片,说自己是七太太骈胆的同事,还说有事想求见七太太。”
白色的名片上印了“仁信子弟小学校长戴传贤”几个字,戴传贤?这名字左瞧右瞧都像个男子的名字。
曾连同把玩了数秒,似忆起某事,目光微闪:“这人现在何处?”听差答:“正在门房候着。”
曾连同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你把他带去客厅。”听差应了声“是”,便领命而去。
曾连同起身,往后面的内书房走去,一推开内书房的门,便有一阵清幽的馨香扑鼻而来。
唐宁慧正侧身坐在窗口,凝神绘画。房间内,安宁静谧,时光仿佛也为她停留了下来。
曾连同静静地瞧了片刻,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曾连同一进大厅,在沙发候着的戴传贤有些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但很快,他便落落大方地微笑寒暄:“曾先生,想不到能够见到你,这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曾连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几眼,只见他一身六七成新的黑色中山装,鼻子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颇为斯文稳重。
曾连同淡淡微笑:“内子这几日身体有点儿不适,所以就由我出面来招呼戴先生,希望戴先生不要介意。”
戴传贤忙道:“岂敢!岂敢!是在下叨扰了。”曾连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戴先生,不必拘礼,快请坐。”
听差的端上了热茶,曾连同取过一盏:“戴先生,请用茶。”又问,“戴先生是内子在宁州明华学堂的同事?”
戴传贤点头:“是,在下与七太太在明华学堂一起教过三年书。”
曾连同掀开了茶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浮末:“戴先生这次来是……”
戴传贤一笑,开门见山地道:“其实在下这次前来,是想向七太太打秋风的。说来惭愧,在下所在的仁信子弟小学其实是一所孤儿院,里头的孩子都是些父母双亡的孤儿,或者是社会上的流浪儿童。我们学校不只教孩子念书识字,还给孩子们提供简陋的衣食吃住,所需的经费,也都是靠社会上的爱心人士捐助。因如今孩子越来越多,经费方面靠捐助实在是捉襟见肘……”
这样大大方方,不由得叫曾连同刮目相看。只是牵扯他最重视的教育问题,曾连同搁下了茶盏,拧眉道:“学校的经费不是一向都由教育部拨款的吗?”
戴传贤道:“根据相关的规定,开办学校是要在教育部备案的,并要他们审查通过,方会拨经费,而我们的子弟小学,名义上是小学,实则如同民间孤儿院。在下也曾几次三番前去教育部陈情,把孩子们的情况反映给教育部的相关人士,可教育部一拖再拖,一直没给实质性答复。他们拖得,孩子们可拖不得,这一日三餐,再省再抠,我们也要给孩子们吃两顿稀的吧。在下实在不得已,才会这般冒昧前来求见七太太……”
曾连同一听,不由得大为动容,便道:“教育乃国之根本,孩子更是我们这个社会未来的希望。戴先生这是为国为民做好事,我定当全力支持。戴先生请放心,经费方面短多少,我就认捐多少。”
戴传贤这次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唐宁慧,只寄希望她念在同事一场的份儿上,能捐助一些孩子,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好结果。
戴传贤呆了呆后,忙惊喜交加地起身,连连作揖感谢:“这实在是太谢谢曾先生了,我代表我们子弟小学所有的师生感谢您。”
曾连同又道:“另外请戴先生放心,关于教育部备案这件事,我今天就派人去问明情况,数日内必定给戴先生一个答复。”
有了曾连同这句话,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呢?戴传贤自然更是又惊又喜,对着曾连同谢了又谢后便告辞了。
因曾连同瞒得紧,唐宁慧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她觉得曾连同一连几日都十分不对劲儿,时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瞧着她,似暗暗揣摩一般,每每她抬眼望去,他便移开目光。
隔了大半个月,唐宁慧身子不适,请了大夫,才发现又怀了身孕。
曾连同大喜过后,拉着她的手,怔了数秒后,忽然问道:“你以前有个同事叫戴传贤?”
这么突兀,唐宁慧不由得一愣,凝神想了想,方含笑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他这个人很不错,平日为人谦和,很得同事们的爱戴;对待工作更是认真负责,教学的水平也很高。”
谁知曾连同闻言后,神色更是古怪到了极点,唐宁慧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怎么了?”
曾连同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可走到门口处,又硬生生地止了脚步,大踏步回来,磨着牙道:“当年你说你心里有人,那人是不是戴传贤?”
唐宁慧这才忆起往事,想起再遇后不久用来堵他的那句话,瞧着曾连同风雨欲来的脸色,不由得轻轻抿嘴。
曾连同一动不动地瞧着她:“到底是与不是?”
唐宁慧的手轻轻地抚着腹部,别过头,淡淡道:“你慢慢猜吧,你这个醋坛子。”说罢,她的唇线轻轻上扬,笑靥如花。
番外二笑喜乐悦之
十几年后,某个春日。
唐宁慧轻言细语地哄着床榻上的悦之睡觉,可这小家伙精神足得很,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手脚乱动,嘴里“哦哦”,一个劲儿地想说话。
唐宁慧哄了半天,小家伙也无半点儿想睡的意思,她只好放弃,取了一旁的拨浪鼓,左右晃动,发动“扑通扑通”的声音,吸引悦之的注意。悦之咯咯直笑,伸着白嫩嫩的小手不停地想去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个低沉温柔的声音随之而来:“小悦之醒了,是不是?”唐宁慧瞧了瞧自鸣钟,不过是下午三点多,不免讶异:“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曾连同摘下军帽,搁在一旁。这些年来,时光十分优待他,一身戎装,成熟稳重,越发吸引人目光。唐宁慧今日偶尔翻阅报纸,看到四四方方的一张小照片,他与外国大使数十人合影,如瞧见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曾连同沉默不言。夫妻多年,唐宁慧自然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曾连同这才道:“仙鹿山别院那边刚刚挂电话过来,说那人刚刚去了。”
曾连同口中的“那人”便是指曾夫人,当年周兆铭和汪季新等人事变未遂,被曾万山枪毙。随后,曾万山派人把三个女儿和外孙送出了国,命她们终生不得回国。至于曾夫人,则被曾万山幽禁在仙鹿山别院。
只有孙国璋,带了品静如的骨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鹿州,这些年来再无半点儿音讯。
唐宁慧上前,轻轻揽着曾连同的腰:“逝者已矣,一切恩怨都过去了。”
两人回首前尘往事,一时间,俱默默无声。
最后,倒是被冷落在旁的曾悦之发出“哦哦哦”的不平之声吸引了曾连同的注意,他微笑着上前,一把抱起了她:“乖囡囡。”
别家都是“重男轻女”,可到了曾连同这里,却是相反。自产下老二曾喜之,老三曾乐之后,曾连同心心念念地想要一个女孩。隔了许多年,唐宁慧竟又怀了孕,产下了悦之,总算是如了他的愿。
唐宁慧倒是大觉不好意思:“儿子们都这么大了,笑之都快娶媳妇了。”曾连同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夫妻恩爱,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再说了,谁敢笑话,我把那些人的嘴给贴上狗皮膏药。我啊,巴不得你再给我生两个女儿,就悦之一个女孩,还是太孤单了。”
唐宁慧无语了,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不让曾连同得逞了。
如今笑之、喜之和乐之三人都在外留洋,曾连同得了女儿,简直如得了稀世珍宝一般,宠得唐宁慧都觉得太过了。
“人家说慈母多败儿,你这么宠悦之,到时候大了无法无天,毫无半点儿女儿家规矩,看谁敢娶她。”
曾连同每每便道:“正合我意。我啊,巴不得悦之一辈子留在我们身边,承欢膝下,我瞧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们曾家这个女儿的。”
真真是不害臊,居然说得出这样的大话,但幸亏只是夫妻间的私密话,若是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瞧,可见院子里那几株西府海棠,白的、粉的花朵,云雾般层层叠叠地压在枝头,再远处,碧空如洗,蓝得无一点儿杂质!
番外三恩爱记
又几年后,德利洋行在鹿州城里是数一数二的老字号了,鹿州城内的太太小姐们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到这里挑一些舶来货。
这一日,顾含章跨进了德得洋行。
洋行经理见她的衣着打扮,一眼便知这位顾客是来自富贵显赫人家,忙含笑上前招呼:“这位小姐,想要买些什么?”
顾含章道:“有什么好的珍珠首饰,拿出来给我瞧瞧。”经理忙从玻璃柜台下取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子,把珍珠托在黑色丝绒布上,捧于她面前:“这是来自深海的珠子,粒粒饱满圆润。你瞧瞧,光泽亦是极好的。在下在洋行也算工作多年,这样个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