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都一样。”老板收下袁白浪递过来的大钞,脸上涎着生意人专业的笑容。
“不一样,收我的就对了。”袁白浪不由分说的抢先发话。
“……”见他如此坚持,再看见自己拿着钱的手还挂在半空中,老板却已收了他的千元大钞,黎雅宓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先行走出餐馆,边走边将钱塞进口袋。
袁白浪等着老板找零,见她转身就走,忙出声唤道:“欸!黎雅宓!”
“哎呀~~不好意思,小姐好像不太开心呢!”老板用他沾着油的手,将数张纸钞和零钱递还给袁白浪,不忘教授他几招“撇步”。“女人喔,哄一哄就没事了,快去吧!”
袁白浪瞠大眼瞪着老板,感觉俊颜微微发烫,随意将找零塞进口袋,赶忙拔开腿就追。
这妮子脾气忒大,不过他是为她省钱耶,她在生什么气?他心里犯嘀咕,不意才一脚踩出餐馆的大门,便看见黎雅宓站在门边等他。
“妳干么自己先跑出来?”他劈头就问。
“你抢着付账,我不出来留在里头干么?”她的表情看不出来任何不悦,只是声音稍嫌冷淡。
“妳不高兴喔?”他再迟钝也不难发现她的转变,毕竟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她那软嗲的声音明显带着些许冷硬。
黎雅宓深吸口气,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他被她盯得有点毛,不禁再问一句:“妳干么?”
“袁先生,我很高兴跟你一起吃饭,但无功不受禄,没道理要你请客。”她咬咬下唇,淡淡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知道袁白浪的身分后,等同知道他拥有不凡的身价;虽然她赚的薪资在他眼里可能少得可怜,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因收入上的落差就占他便宜。
袁白浪愣住,彻底愣住。
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为了这种事跟他闹脾气。他所认识的女人,几乎都将男人付账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她竟然会因为这种事而不高兴──霎时他有种被电到的酥麻感!
她非得这么特别不可吗?特别到……令他忍不住心动。
“刚才是在人家的生意场所,老板也开口说话了,我不好在那种场面让大家难堪,并不表示我就很开心接受你的请客。”她抬高下颚,算是强烈表达她的不满。
“是我要妳陪我吃饭,我请客是理所当然的事啊!”他开始想办法平息她的怒火,试着让这件事合理化。
“我本来也该吃饭的啊!自己吃就要自己付钱,『陪你』只是刚好顺便,那不是重点。”也不管句子通不通畅,意思有没有表达完整,她恼火的顶了回去。
“……”听起来确实不太对劲,他瞪着她好无言。
“我是说,我自己去吃饭也得付钱给老板,这样你懂了吗?”她翻翻白眼,无奈的重申。“我没有白吃你一顿的理由啦!”
“好啦,我懂妳的意思。”他吐了口气,精明的脑袋很快的想出折衷办法。“今天算我失礼,不过钱已经付出去了,我再向妳收钱感觉也怪怪的,不如妳改天再请我吃饭,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好吗?”
听他这么说,她的脸部线条总算缓和了下来,思忖半晌,微微点了下头。“这还差不多,不过我没办法请你太好的喔!”
“一样,就这家好不好?”要她再请一摊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能再和她有下一次约会。
“好。”她总算露出笑脸,浅浅的点了下头。
“那,现在呢?”刚吃饱距离就寝还有一大段时间,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他不由得开始好奇了起来。“妳想回家还是要到哪里去?”
“下了班我就回家啦!”她莫名其妙的睐他一眼。“今天要不是跟你一起吃饭,我早就回家啦!”难道他都四处趴趴走的吗?
意思是他占用了她回家的时间就对了?
袁白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垮下肩,清清喉咙道:“那我送妳回去牵车。”
袁白浪花了一天去参观国父纪念馆、故宫博物院等景点,这些在国外只能在网站上才看得到的地方,去走走也别有一番情趣。
回到饭店后,他打开计算机,和在加拿大公司的工作团队用视讯联络,直至天色微暗,他才结束和团队之间的联系,拨打电话给黎雅宓。
“今天不行耶,公司今天要加班。”黎雅宓的声音有点闷,听起来对于加班一事感到很无奈。
“嗯哼,那妳今天晚上吃什么?”他在电话这头轻笑,似乎想象得到她那张圆脸上此刻的表情。
“便当吧……”她哀怨的拉个长音,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摀着手机的通话口。“偷偷跟你说喔!公司叫的便当都好油,我每次都吃没两口就吃不下了。”
她现在是在跟他打小报告吗?他不禁加深唇边的笑纹。
“这怎么可以?吃两口又不会饱,妳哪有体力加班?”努力不让她听出自己声音里的笑意,他忍不住像个捍卫小鸡的鸡妈妈般关心询问。
“没办法啊!顶多下了班我再去买点东西回家当宵夜。”她浅叹一口,认命叹道。
他微微瞠大双眸。“……吃宵夜会胖耶!”她又为他制造一个惊讶。
他认识的女人,个个嘴边都挂着减肥经,什么高热量不能吃、宵夜不能吃,这个不能碰、那个又不能喝的,她竟然可以大剌剌的说要吃宵夜?!
不过他很欣赏她的直率!
坦白说,他并不太喜欢瘦巴巴的女人,感觉风一吹就要被刮走了似的,尖尖的脸像刻薄的后母,干巴巴的身材比起非洲的难民好不到哪儿去,像她,有张圆圆脸就挺好的,看起来就是舒服!
“噢~~你别再提醒我了好吗?”黎雅宓在电话那头哀号,她早就放弃拯救自己略嫌圆滚的体态。“我也知道吃宵夜会胖,可是空腹睡不好嘛!”
袁白浪憋笑憋得好辛苦,他明白那种痛苦,毕竟他一工作起来也是没日没夜,在加拿大便利商店又不像台湾这里到处都有,他又懒得下厨弄吃的,因此完全能了解夜半时分空着肚子的难受。
“想吃就吃,别折磨自己的胃。”他的肩膀不停打颤,却怎么都抹不去唇边的笑。
“……袁先生,你在笑吗?”隐隐察觉他的声音不太对,黎雅宓敏感的问了句。
“没有!绝对没有!”他忙挺了挺腰,坚决否认。
“喔。”单纯的她相信也接受了,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收线。
袁白浪看看手表,五点半,距离她正常下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现在出门买便当再送到她公司给她,时间差不多。
他起身抓起外套,拿起放在床头上的房间钥匙,出门喽!
瞪着摆放在桌上,摸起来还很热的便当,还有身后数十双好事者的眼,黎雅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都想不到袁白浪会为她送来便当。便当盒上印制的餐馆名称,在这商业圈里几乎人尽皆知,光排队就要排个一、二十分钟的咖哩专卖店,他竟然为了她特地去买了,还帮她送到公司里来!
他干么对她那么好啦?!她一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快吃啊!咖哩冷了就不好吃了。”袁白浪彷佛感受不到她身后那些好事者羡慕的眼光,一径儿为她抽出免洗筷,抓起她的手将筷子放入她的掌心。
黎雅宓根本就吓傻了,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能力。“那那那……那你呢?你吃什么?”
“喏,妳看。”他由提袋里再拿出一个跟她一样的便当盒,大大方方的分享她的桌面。“我也买了一个,陪妳一起吃喽!”
哇咧!到底是谁陪谁还不知道呢!黎雅宓蹙起眉,随即想起另一个问题。
“我又让你破费了……”她惊喘,无法原谅自己再欠他一回。
袁白浪打开便当的动作停顿了下,懊恼的凝着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妳干么这么斤斤计较?”
“我哪有?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她自有一套理论。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虽然他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台湾,等他离开后他们或许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但她却会欠他许多人情──救了她的恩情、请她吃饭的恩情,等他离开台湾后,她该怎么还?
一想到他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离开,说不出所以然的,她的心情迅速下坠,即便如此美味的便当摆在她面前,她也突然没了食欲。
“我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讨论这种话题,先吃吧!晚点妳还要工作呢!”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掐死她,倒不如开开心心吃顿饭比较重要。
“好嘛!开动喽~~”黎雅宓当他同意自己的说法,振了振精神,握紧筷子,趁着便当还热的当口吃将了起来。
袁白浪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凝着她被台灯映照得光洁的侧脸,他的思绪突然清明了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主动想疼宠,偏偏这妮子就有这种能耐,这么特别的女人他怎能轻易被她的固执打败呢?
她越想和他撇清,他就越偏要和她纠缠不清,等把她追到手、拐进礼堂,成了他的妻,看她要怎么和他算得清!
第三章
黎雅宓连续加班好几天,袁白浪就连着数天准时带晚餐到她公司里给她吃,并在她那张小小的办公桌陪她吃饭,引来公司同事的流言乱窜,甚至有人还自行编译,编出好几部狗血剧,令她哭笑不得。
袁白浪的举动,也让她那满脑子浪漫到无可救药的好友尤美美羡慕不已,天天在她耳边疲劳轰炸,她都快疯了。
“不错喔雅宓,Nelson是个很棒的男人,要好好把握喔!”
更可怕的是,某日总经理经过她座位旁时,突然没头没脑的丢了句话给她,让她怔愣了好半晌,一整个无言。
怎么大家都把她和袁白浪凑成对啦?!害她有口难辩却又芳心小鹿乱撞……
她何德何能能够和知名建筑设计师凑成对?偏偏他像没神经一样,一味的宠她,教她都不知该如何拒绝才好。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和他交往的可能,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再的宠她、关心她。
他会对她这么好,会不会是喜欢她?
说真的,她很怕自己会错意,要是他对每一个认识的女人都一样好呢?也许他根本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因为这层顾忌,她对他仍保持朋友的适当距离,就怕自己过于沈溺于他的体贴和温柔,一旦证实是自己会错意,或者是他突然要离开台湾了,那么她一定会很难受,所以没敢放任自己太过享受他的疼宠。
“黎小姐,麻烦妳在这里签收一下好吗?”隆隆作响的建筑工地,一个工人打扮的男子,满身灰尘的拿着一本小簿子递向她,指着一个空白的字段要她签名。
“啊?”男人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她神色一凛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接下男人递过来的小簿子。“不好意思,我有点恍神了,抱歉!”
“不会。”工头陈威宇抿唇一笑,黝黑的脸上虽沾满灰尘,却仍有着阳光般的迷人。“监工很累吼?在工地凡事要小心,不然很容易受伤。”
“呃……是,我知道,我有戴安全帽。”她尴尬的胀红了脸,伸手摸摸自己头上的黄色安全帽,额际微微沁出汗水。
真丢脸啊!到工地监工,闪个神竟然还被工头当场活逮,实在是没面子到了极点!
“来,天气很热,擦擦汗吧!”陈威宇由口袋里抽出毛巾一条,才拿起来想给她擦汗,这才发现毛巾上满是他自己的臭汗,满布灰尘的脸上不禁漾起赧色。
……这毛巾脏了,我去办公室帮妳拿面纸。”
“不用了陈先生!”拉住陈威宇的手臂,她快速在空白的字段上签好名还给他,以手背稍微拭去额上的汗珠,圆脸上扬着甜美的浅笑。“我自己会处理,谢谢你。”
“应、应该的。”陈威宇盯着她的笑颜看得有些痴了,不由自主的开口邀约。“妳渴吗?我请妳喝饮料好吗?”
他虽然是工头,但仍跳脱不了做粗工的形象,加上这工作场所所能认识的女人,大多是欧巴桑级的妈妈出外帮忙贴砖贴补家用,实在没什么机会结识适婚年龄的女人。
他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他见黎雅宓经常到工地监工,长得很甜又有礼貌,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他打算把握机会,藉双方互动以达悄悄追求的目的。
黎雅宓怔愣了下,没料到他会如此突兀的提起,在这她正好感到口干舌燥的当口。
“我正好也有点渴了,才想喝杯饮料,没想到你就提起了。”她再次伸手擦了擦额,抬头看看头顶上炽烈的太阳。“不过我不要你请,我们各付各的好吗?”
“都可以。妳等我一下!”见她没有拒绝,陈威宇喜上眉梢,连忙冲到办公室放下簿子及原子笔,再火速冲到她面前。“走吧!”
瞪着他脸上的灰尘,黎雅宓忍不住轻笑出声,随他走出工地。
“头ㄟ,把妹喔!”
“几ㄟ乌古锥啦!赞捏!”
在走出工地范围的途中,耳边零星传来口哨声,夹杂着工人嘻闹的声音,令黎雅宓局促的拉紧身上的包包,没敢看向那些起哄的工人,一颗头垂得好低。
“他们就爱开玩笑,妳别介意。”陈威宇搔搔头,被工人们闹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额上冒出三条黑线,僵着笑,发窘的加快脚步离开工地。
现在的她,无暇再去思考其他烦人的事物,因为她的脑子已经被袁白浪占得满满的,却还不晓得自己到底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午后,袁白浪在饭店的游泳池游了几圈,然后上岸回到房里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拿起报纸翻看,才看不到两页,手机就响了起来。
“Nelson,有空吗?”陈圣儒的声音由手机里传了过来。
“干么?”眼睛还盯着报纸的财经消息,他有点心不在焉。
“我要到工地看看,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一起去吧!”陈圣儒说道。
“不要。”工作时他偶尔也得到工地去巡视,那满是灰尘、施工杂音和工人汗臭味的地方,他可懒得去。“干么找我去?”
“也不是非要你去不可啦,不过你可别后悔。”陈圣儒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他心下打了个突,忙不迭的反问:“什么意思?”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雅宓今天似乎就是到那个工地监工。”陈圣儒云淡风轻的提及。
十分钟之后,袁白浪已然坐在陈圣儒的车里,目的地是黎雅宓前去监工的工地。
“看来你对我公司那小助理来真的?”陈圣儒注意着前方车况,不忘调侃他一句。
“什么真的假的?少无聊了你。”没好气的睐他一眼,袁白浪索性将脸撇向窗外看风景。
不管他理不理,陈圣儒兀自再问:“说真的,我记得以前在念书时,就很多女人缠着你,你成名以后应该更多吧?怎么这回到台湾来,连个鬼影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