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抽出时间去拍金像奖的宣传片。原本一向守时的哥哥居然迟到。让安宁大感疑惑。不过看他一脸兴奋地表情又不像是有什么坏事。待拍过他们的镜头,私下聊天时才从哥哥口中得知他最近和黄百明几人正在创作一部戏,不仅由哥哥主演而且还准备由哥哥出任执行总监。
心一跳,虽然哥哥还没有说出片子的名字,安宁却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哪一部。哥哥主演的电影虽然多,但做执行总监的却似乎只有这一部《夜半歌声》。
《夜半》这部戏是由歌剧《歌剧魅影》改编的,在中国电影史上可说是一大名剧。哥哥这一版已经是第三次翻拍。
难怪哥哥一脸振奋,倾情投入的表情。就连安宁也是怦然心动,双眼放光。知道安宁的性格。哥哥只是拍拍她的头,笑道:“剧本下周才会敲定最终版本。你来见明哥啊!”
虽然说下周才会敲定最终版本,可安宁却已经等不下去。一个星期,除了拍戏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泡在黄百明的东方和哥哥的家里。虽然很不小心地不去打搅两位大佬的工作,却又时不时地就出现在黄百明的面前,让他总是能看到自己。就连安宁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有点无赖。可能像她这样自己跑到电影公司,求着演一部戏的女演员真的没几个吧!
虽然有点惭愧,却还是把无敌缠功发挥到极致。到底让黄百明也举手投降。在安宁又一次坐在他办公室里和另一位混熟了的编剧司徒探讨剧情时,他终于抵挡不住地道:“你去找十仔啦!这次他是执行总监,他怎么说就怎么算了。”见安宁神情一振,现出一丝喜色。他忍不住又嘀咕一句:“之前说不收片酬都肯拍的,你不要忘记把这句话对十仔再讲一遍啊!”
一句话让刚迈出脚步的安宁几乎跌倒。那么大的老板,不用和她计较这个吧?
虽然知道艺术创作这种事其实都是很清苦很寂寞的。不过看到哥哥作曲时的情形,安宁还是心有感慨,觉得作曲比之写剧本还要让人觉得辛苦。
一整天,哥哥都呆在工作室里,一遍一遍重复着,一个一个音符的推敲。就连安宁进去送咖啡他都没感觉。
唐贺年还说哥哥一旦工作都是这个状态,尤其是为了《夜半》更是费尽心力。不只是作曲,还要反复就影片拍摄其他的细节问题考虑。有时连饭都忙得顾不上吃。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打扰哥哥,可安宁还是拖着唐贺年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小时。一锅鸡丝菜粥煮得烂烂软软的。其实一般时候不用煮得那么久的。可想想哥哥的胃原本就不好,安宁就特意把粥煮得特别久。一切就绪,直冲进工作室。不顾哥哥的脸色径直把他拖到餐桌前。
对着哥哥隐含不悦的眼神,她振振有词地道:“有一位伟人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你连身体都不顾的话,那我和唐唐可不会放你走。”
闻言失笑出声,哥哥摇着头,抬头看到唐贺年关切的眼神,到底还是服了软。
看着哥哥大口大口地喝粥,一副快速解决战斗的姿态。安宁忍不住抱怨着劝他慢点吃,“工作又不会跑掉。”
“工作不会跑掉,可时间会跑掉。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随口答着,哥哥的眼神又飘向刚才带出来的记事本上。
手一伸,先把记事本拿上手上。安宁很有气势地道:“吃饭时不许工作。”虽然被哥哥一瞪,气势顿弱却还是抓着本子不放手。
“哥哥,你准备到北影拍这部戏吗?”看到本子上的字,安宁忍不住问。是历史的重叠还是命运之轨原就不会改变。这部戏似乎与记忆里并无太大出入。
“是啊,香港没有那么大的影棚。我已经请陈导帮我联系了负责人,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
“边走边唱?黄磊?”微微笑着,安宁的目光一顿,停在本子上吴倩莲的名字上。和她的名字并列着。“哥哥,你——选定了女主角?”
抬眼看她一眼,张国荣沉默了下,“还没有最后定。”
那就是在她和吴倩莲之间还未做出最后的抉择了。
安宁有些慌了神。之前黄百明说叫她来找哥哥时,她还以为自己一定会得到这个角色的。可现在,却突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其实,这种事都不是第一次。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却让她感觉到如此的不安和惶惑。以为,以她和哥哥之间的关系,不会出现这种事的……
有些仓皇地抬头。她望着哥哥,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一旁的唐贺年已经笑道:“吃饭时都不要谈工作了。”
“啊,是……”把手里的本子放在一边,安宁笑笑,低下头去细细咀嚼着食物,仿佛咽下泛上舌尖的涩意。不再说话。
深深望了她一眼,张国荣低下头去也没有说话。
这一餐饭吃得安静无比,就连试图圆场,打破这种有些怪异的安静氛围的唐贺年几次张嘴,说不到两句总又会沉默下来。
吃完饭,安宁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唐贺年看看神态悠闲地拿起笔记本,转身要上楼的哥哥。皱了下眉,“工作是很重要,不过你是不是要先和阿宁谈谈呢?”
“谈什么?”扬起眉,张国荣的脸上一脸无辜的表情。让唐贺年有些抱怨的瞥了他一眼,“女生总是要哄的,我可不想以后每次阿宁来吃饭都是今天这样的气氛。”
微微一笑,张国荣站起身来,转过头,隔着不高的厨柜,看了一眼垂着头忙乱的安宁。“有些事,不是说几句话就能解决了。何况,我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又何必去解释什么呢?如果阿宁需要我去和她解释,那她……”低下头一笑,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径直上楼。
留下唐贺年看着他的背影,一叹。起身走进厨房。双手抱肩看着安宁忙来忙去,洗完碗,整理好冰箱,又转去削水果。不知是不是被他盯得紧了,抬起头看他一眼,眨眨眼,便又低下头专注于手里的苹果。
“阿宁,”低声唤了一声,唐贺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问:“是不是在生哥哥的气?”
手上的动作一顿,安宁怔怔地盯着手里的苹果。半晌后才抬头一笑,“没有生哥哥的气。”见唐贺年似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又笑,“刚才,心里很不舒服。原来,一切都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理所当然。”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她偏着脑袋,靠在厨柜上。
“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理所当然地事。”那一刹那,觉得被背叛被伤害。为什么她最重视的人竟然没有绝对的肯定她?
“如果,我能出演《夜半》,应该是因为以我的能力能够胜任那个角色,而绝不是因为我和哥哥的亲近关系。如果只因为走得亲近就用我的话,那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挑起眉毛,拿起刀削着苹果皮,她对着唐贺年粲然一笑。“既然执行总监还没有最后决定,那我就还是有机会不是吗?如果现在就已经自暴自弃,那不等结果出来,我就已经输掉了不是吗?”
看着她恢复镇定自若的表情,唐贺年低下头笑笑,想想觉得自己似乎很像忧天的杞人。
抬起头,他接过安宁递过来的水果盘,笑了下,“我先送上去,一会下去陪你一起吃啊!”
转身出了厨房,下意识地往楼上看。目光一扫,瞥上栏杆后一闪而过的人影,再回头看看正从厨房走出来的安宁,不禁笑起来。
忧天的似乎也不止他一个啊!不过这样,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第二卷电视风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北影摄影棚
把所有的杂念都抛诸脑后,安宁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是全情投入到眼下的拍摄中去。可是在几天后,从巴姐口中得知哥哥找她谈了《夜半》的合作,自己终于接到杜云嫣这个角色时,安宁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同以往接到心仪的角色时的激动不同。这一次的激动夹杂着一丝酸楚。仿佛突然缩水回到小时候,面对师长的肯定而雀跃万分。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的做到绝对的淡定呢?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到她这,好像是个奢望了似的。不过,如果她要也能像小龙女一样。在这个世界,她可能也要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了。
签合约,见了幕后制作班底。基本上整个制作班底都是《白发》的原班人马。而哥哥,顶着执行总监外加副导演的头衔,比平时显出更多的干练之态。甚至还在无意中听到哥哥用极快的语速催促着工作人员如何如何,隐隐有向暴君变身的倾向。
转头看见安宁,他眨了眨眼,问得理直气壮,“有事?”
“没,”安宁抿着唇,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一时还无法适应这样行动派到雷厉风行的哥哥。这个状况,和那个温润如玉的哥哥,反差很大啊!半眯着眼,她瞄着张国容下巴上的青涩胡茬,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签了合约,拿了剧本,该干嘛干嘛去……”眼一瞥,看着安宁有些惊讶的眼神,“我的京味国语讲得好吧?我和明哥还有于导谈好了,这次拍摄时就讲国语。”
转过身,他对着一边半拖半拽着一卷彩色壁纸走过去的一个男人大叫,“小心些,那些壁纸都是特订的。”对着另一头的马般超挥挥手,喊了声“就来”,又转过头来看安宁,“我和剧组成员坐晚班机先去北京。巴姐说了你这边大概半个月拍完,拍完后立刻赶过去和我们会合。嗯,就这样。”眯起眼,他看着有点茫然的安宁,“有问题?”
“没有,”安宁一晃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棒……”
着迷的表情让张国容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安宁的这个表情,他很熟悉了。
之前去片场探班或是搭档时,阿宁有时就会看着他的脸,恍惚若失。但现在……
“忙些好,忙些好……”半眯着眼,低喃着的似乎是些根本毫无关系的事。
张国容却听明白了。刚才那个“真棒”是说得他忙碌的样子。真棒吗?满脸胡茬,毫未修饰的脸,随意得近似邋遢的形象。只有这个迷他迷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才会说那两个字吧?
有些好笑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转身,走开几步后突然想起有些事还没交代。掉头回来,还没开口,却见安宁低着头半侧着身子,喃喃自语:“就这样,忙吧忙吧!越忙,笑得越开心吧……”
目光一瞬,原本要拍落在安宁肩上的手便缓缓垂下。牵起嘴角,他笑了下,没有说话便转回身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安宁陷入一场苦战,把所有的戏份都赶在十几天内拍完,几乎忙到不知白天和黑夜。可是,居然不觉得很辛苦。哪怕再累,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地就会神志迷糊起来,可是只要一站到镜头前就立刻还魂般精神起来。
到最后,甚至比原定时间还提前了一天完成拍摄。来不及去看外出拍摄外景的古天勒,也等不及还没放学的小乖。回家取了行李,立刻赶赴机场。只是半路上打了电话给古天勒说了一声。
坐在飞机上的三个多小时一直都在睡眠中度过,直到被空中小姐推醒,她才睁开迷蒙的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走出机场,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安宁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哈欠。拖着行李箱,抬头看着深蓝天幕上闪亮的星。
在候车处坐上计程车,在的哥滔滔不绝的侃大山声里,头又开始一点一点的。
待完全清醒过来,车子已经进了市区。趴在车窗上看着成串明珠一样沿路延绵的路灯,她浅浅地微笑着。
的哥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笑道:“小姐是第一次到咱们首都啊?”
眼一眨,安宁一笑,“怎么着,我看着不像咱们北京尖果儿吗?”
一句北京话让的哥眼一眨,又仔仔细细看了她两眼,才道:“您啊,这是在咱北京城呆过两年,可还真不是地道的北京人。”
“是啊,还真让您说对了。”浅笑,安宁又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远处近处的光,那一处又一处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已经又有许久没有来过这座城了呢!
之前通过电话,知道哥哥等人这几天都一直守在北影,没日没夜的赶搭影棚。所以安宁也就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北影。和白天的喧嚣不同,夜幕低沉时,北影门前显得很是冷清。尤其在三月天还未完全回暖时,更显出一种寂落。
看着安宁下了车,理着平头的的哥没开车,反倒叫了一声,“我说小姐,要不我在这等你一会吧,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可不大安全。”
安宁挥挥手,示意不用。
到了门前,用力敲着门。大铁门敲起来发出的金属声既脆且响,在夜里听得更是明显,连安宁自己都吓了一跳。等了好久,门里才传来脚步声和低声的抱怨声。小边门上的小窗口打开,现出一张苍老的脸。
“张大爷,我是安宁啊!那年《霸王》剧组里的那个……”见老人皱眉,安宁忙陪着笑脸,“上次不是还要陈导演给您捎了几瓶星加坡的红花油来吗?您记不记得了……”
随着“啊”的一声,边门吱呀地一声打开。北京老大爷带着对熟人才有的笑脸笑眯眯地看着安宁,“是你这个丫头啊?前天我还给那位张先生念叨着来呢!还说你要过几天才会来的……”
“打扰您了,”安宁笑着,“张先生他们还是在厂里吧?”
“在在在,”一面关门,一面咕喃:“你们那位张先生啊,什么都好,就是比我们这老头老太还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这都下班了还忙个不停。那眼睛都快赶上兔子……”
回过神,张大爷笑着收住话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会还在忙着搭那个什么台子呢!两辆起重机都在那,也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安宁莞尔一笑,为老大爷的话而绝倒。看来她是来对了。蹲下身,她先拿出放在上面的小包,“大爷,这是药油。你先拿着用,回头我再请你捎给你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一面笑,一面接过小包,张大爷更显热情,“我带你过去。这厂里大,怕你一时找不到。”
安宁一笑,站在门口。紧了紧衣襟。等着张大爷拿了手电筒又从屋里走出来。便跟在他身后向深幽的厂子深处慢慢走去。
三月的北京,还透着寒意。尤其是夜里,凉风阵阵,吹过,让人的鼻子都有些痒痒的。
离得还远,就已经看见仿佛建筑工地一样混乱的场地,头顶上的大探照灯照得四周一片光明。还有那两辆起重机,和围着起重机似乎正在争执的人们。
虽然还没有完全搭建完成,但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