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看不上咱囡囡。咱也看不上她!不搭理她!”周阳看着弟弟妹妹亮晶晶地望着他的眼睛,哪能说一个不字,“有大哥在呢。谁都别想欺负你俩!”
“谁都别想欺负咱仨!”周晚晚纠正周阳。
“对,是咱仨。”周阳笑呵呵地附和妹妹。
周晨满意了。黑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可一看周阳的衣服,又开始不满意了,“不是让你换那件蓝外套吗?咋穿上这件黑的了?这件没那件精神!”
“这件是你早上给我找出来的呀。”周阳都被弟弟折腾糊涂了。
“这件不好看,快点换上那件!”周晨手一挥,也不管哥哥怎么解释,反正就是看这身衣服不满意。
周阳无奈地换衣服去了。
薛水芹来相看,不仅带了王梅花,还带来了她姐姐薛麦穗,还有她姐家八岁的小外甥李锁柱。一群人先在周家东屋坐着,主要是杨大脚介绍双方的人品、性格,周老太太又简单地问了薛水芹几句话,有杨大脚和薛麦穗在中间牵线搭桥,谈话进行得非常顺利。
周春亮一直在北炕坐着,头都没怎么抬。薛水芹坐在南炕的炕梢,也没往北炕乱瞟。周老太太很满意,虽说是个寡妇,可看着就是个正经人。
这对相看的男女没说一句话,大家却都心知肚明,这事儿基本上是成了。
最后,杨大脚提议,坐了半天了,去西屋看看吧。去西屋,当然是去周春亮他们住的西里间看看,这也是让薛水芹看看以后结婚要住的房子。
一行人来到西里间,马上被屋里的整洁干净震惊了。
一进来,就觉得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屋子里的摆设有多好,而是处处一尘不染,东西放置得井井有条,就连地上都扫得一根草刺儿没有。
这个年代的东北,冬天都是要烧炕的,在屋子里烧柴草,总是有烟和很大的灰尘。所以绝大多数的人家,一进屋都是灰突突的,墙角和棚顶吊下来一串串的灰串子都是正常,即使特别干净的人家,地上也会有没烧完的柴草或者一些无意中带进来的麦秆儿之类的柴火。
谁都没想到,一个没有了女人,还有三个小孩子的屋子会这么干净。
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没有一件杂乱物品的炕,墙角和箱子上、桌子上错落放置着的红灯笼,甚至桌角的抹布都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这个家的干净和在生活细节上用的心思让人过目难忘。
“这老三,这相亲的劲头可挺足。”杨大脚马上笑着说道。她这是在强调周春亮对这次相亲的重视,给薛水芹做脸呢。
薛水芹和薛麦穗的脸上就有了笑容。这个男人不但长得体面,勤快,老实,现在看来,还干净,对薛水芹有心。
薛水芹进屋,周晚晚只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了。年轻时候的薛水芹,漂亮,精明,眼睛里满满都是野心。这样的她,前世嫁给周春亮也是跟今生一样迫不得已,有很多不甘心吧?所以后来才会把对生活的郁气都发泄了在他们兄妹身上?
周晚晚在心里冷笑,今生,你薛水芹无论无辜与否,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这都是我大哥、二哥收拾的,我爹从来不干家里的活儿。”周晚晚可不能让周春亮得个好名声,把她哥哥们的劳动给窃取了。也是在向所有人说明,我们三个自个生活得好着呢,你薛水芹以后可别像前世一样,到处宣扬照顾我们付出了多少辛苦了。
“呦!这小丫头长的这个俊儿!”杨大脚当了那么多年媒婆,这点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是有的。
屋里的人又把注意力转到北炕上坐着的三个孩子身上。这一看,一行人又是一惊。
这三个孩子,长得太水灵太精神了!
两个男孩身型挺拔、四肢修长,像两棵生机勃勃的小树。一个小女孩白嫩嫩粉团团,比那电影里的小明星还漂亮!
再看他们的衣裳,半新不旧的,都洗得干干净净,一根多余的线头都没有,穿着就透出一股妥帖、舒服,比今天特意换了最好的衣裳出门的王梅花和李锁柱看着顺眼了不知道多少。
这哪像三个没妈的孩子呀!这方圆百里,县长家也养不出这么齐整、好看的孩子!
看到周阳三兄妹,不知道为什么,李锁柱就想把自个磨得露了棉花的棉袄袖子和鼓出一大块的膝盖藏起来。
王梅花一直害羞地躲在薛水芹的后面,现在也忍不住探出头去看周晚晚头上漂亮的玻璃纱发带和衣服上精致的绣花。
薛水芹也非常惊讶,她怎么都没想到,会看见这样干净整洁的屋子和这么出色的几个孩子。
“你们还没见过你薛婶子和你薛家大姨吧!快来见见!”杨大脚说着就要去抱周晚晚,一是这小姑娘长得太招人稀罕了,她想抱抱,二是想着小孩子容易跟人亲近,让她先跟薛水芹搭上话,混个面子情,以后结婚场面上也好看。
“杨大娘,你们快坐吧,大老远来的,路上挺冷的吧?”周晨不着痕迹地挡住杨大脚去抱周晚晚的胳膊,把她往南炕上让,周阳也冲众人笑了笑,抱起周晚晚就不放下了。
周晨礼貌地把杨大脚让到南炕,既招呼了客人,又躲过了跟薛水芹打招呼。
“老三这几个孩子养活地,可真好!”杨大脚真心诚意地夸着这三个孩子,长得好,干净利索,会说话,有礼貌,谁家要是有这么三个孩子,那睡觉都得乐醒了!
“像他妈,能干活。”周春亮站在一行人的最后,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薛水芹的眼睛眯了一下,看三个孩子的目光也复杂起来。
屋里一时间有些冷场。在薛水芹面前提起前妻,这怎么都像是在打她的脸。
“要说能干活呀,我们梅花也能勤快着呢!来,梅花,见见两个哥哥和妹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害臊呀!”杨大脚赶紧打圆场,把躲在薛水芹身后的王梅花拉出来,往北炕的方向推。
第一一三章见血
王梅花迟疑地站子地当间儿,回头看着她娘,不敢往前走。
周晚晚看着王梅花,今年她应该是六岁,黑瘦,头发稀疏枯干,衣服单薄破旧,神情畏畏缩缩,脏污龟裂的手里捏着几块地瓜干,应该是刚才周老太太给的零食。
这个王梅花,还不是以后的周梅花,今生,周晚晚不会再让她有机会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和你大哥就得给我和我娘当牛马使唤”,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大冬天地往她的棉鞋里灌满凉水,就为了不让她去上学,省下学费给她买新衣服。更不会让她在周晚晚上大学以后,折腾着说什么有周阳这个大男人在家,她不方便,联合周霞几个把周阳撵去了潮湿的生产队饲料室,导致他病情加重……
“娘,她的花衣裳以后真的都是我的吗?”王梅花盯着周晚晚的衣服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回头问薛水芹。
薛水芹一愣,刚要呵斥王梅花,周晚晚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你娘说,以后我们家的好衣裳都是你的?”
周晚晚带着小孩子的无辜和懵懂,问得顺口极了。因为这是前世薛水芹的口头禅,“咱家的好衣裳都是梅花的”,“咱家好吃的都是铁柱的”。
“嗯!我娘说以后好衣裳都给我穿,让你们挣钱养活我们!”王梅花仰起头,对北炕那三个整洁、漂亮的孩子羡慕又嫉妒,还有着隐隐的挑衅与敌意。
“这孩子!瞎说啥!”薛麦穗一巴掌打在王梅花的脑袋上,啪一声脆响,王梅花哇地就哭了出来。
“我没瞎说!是我娘跟我说的……”王梅花的嘴被薛麦穗捂上了,只能委屈得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儿!是我昨儿逗她,说以后有了爹,给她买好衣裳,挣钱养活他们娘俩,这孩子不知道咋地就给听拧巴了。”薛麦穗赶紧打圆场,把王梅花的话给圆回去。
“孩子没爹了,一直说想要个爹。没爹的孩子可怜呐……我也嘴笨。不会哄孩子,让孩子听差了……”薛水芹嘴角有一颗小巧的红痣,衬得嘴唇红艳艳的。哭起来更显凄楚,让人觉得这娘俩可怜极了。
杨大脚在旁边赶紧打圆场,再加上不走心的周老太太和周春亮,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揭过去了。
他们南炕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北炕周阳兄弟俩的眼里都有了明显的厌恶和防备。兄弟俩交换了两个眼神,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乖乖坐在周阳怀里的周晚晚身上。
以后。他们更得好好照顾妹妹了,这个薛水芹,绝不是善茬,必须得防备着她。
大人们在南炕说得热闹。王梅花和李锁柱把注意力放到了周家屋里错落放着的红灯笼上。
因为这几盏灯笼做得小巧细致,周晚晚又和哥哥们在灯笼上画了小动物、花草,有两盏还写了字。就更显得别致。李锁柱先试探着拿了一盏在手里,看没人阻止。就抱了两盏在怀里不撒手,一看就是要据为己有的意思。
王梅花也想要,她在屋子里踅摸了一圈,看只有墙角那有一盏小兔子灯她能够着,就赶紧跑了过去。
然后王梅花就发现了刚吃完胡萝卜,在窝里抱着脑袋洗脸的雪花。
王梅花一把揪起雪花的两只长耳朵,高兴得冲薛水芹喊过去:“娘!我找到一只兔子!你给我杀了吃肉!”
雪花是周晚晚专程给周晨训练的宠物兔,小小巧巧的,浑身毛茸茸胖嘟嘟,谁看了都会觉得可爱得不行,估计也只有王梅花这种馋肉馋疯了的小孩子才会想吃了它。
周晨一看,马上就急了,“你给我放下!”
雪花是周晨一个人的兔子,这是兄妹三人的默契。连周晚晚每次说起它,都是“二哥的雪花”。
雪花虽然也跟周阳和周晚晚玩儿,可它只认周晨,只跟着周晨走,平时周晨出门回来,雪花都会跳过去趴在他腿上,亲热得不得了。只要有周晨在,它谁都不搭理,一心一意跟他好。
周晨第一次有自己的宠物,又是自己捡回来的,还只跟他好,他当然喜欢得不行,把雪花照顾得非常好。
周阳也急了,弟弟对雪花这么上心,要是让他们给吃了,弟弟得多伤心。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一些,不像周晨那么冲动,他觉得王梅花小孩子不懂事,她家里的大人肯定会阻止她的。所以周阳不但自己坐得住,还能用眼神安抚周晨,示意他看看再说。
可是周阳注定要失望了。
“哎呀妈呀!这兔子养得可真肥!”薛麦穗一看见雪花,也两眼放光。根本没在乎周晨的呵斥。
薛水芹也感兴趣地看着姐姐带着两个孩子拎着雪花捏来捏去,看它能出多少肉。
周晨起身就要去把雪花抢回来。这一家子都是狼吗?见着兔子就两眼放光想吃肉。
周晚晚一把拉住了周晨。这种时候,周晨去抢回来,无论起因如何,薛家人都会说他不懂事,那么大孩子还跟个小姑娘抢东西。
雪花看着软绵绵一团,可你要是觉得它长成这样就好欺负,那可大错特错了。
周晚晚笑眯眯地示意周晨稍安勿躁,接着往下看。
周晨虽然心急,可更信任妹妹,就按捺住脾气坐了下来。
周晨不阻止了,王梅花的胆子更大了。她把雪花抱到南炕她娘身边,离周晨他们远远的,跟李锁柱商量着现在就把雪花勒死吃肉。
雪花被王梅花揪着耳朵吊了老半天,好像才反应过来,它这是被别人给抓住了!
雪花后腿狠狠一蹬,踩着王梅花的脸就跳到了旁边薛水芹的怀里,薛水芹条件反射地去抓它,被它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蹬又咬了好几下,坐在薛水芹身边的薛麦穗也过去帮忙。然后南炕的人就乱成了一团,只十几秒的功夫,雪花如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南炕那群人里闪了几下,就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几个跳跃就跳回北炕边,双脚一用力。硬生生一个旱地拔葱。直接跳上炕,一头扎进了周晨怀里。
周晨和周阳吃惊得嘴巴都忘了合上。这是他们那个肉团团没脾气的小雪花吗?小猫也没它动作利索呀!
“雪花可厉害了呢!”周晚晚骄傲地摸摸雪花的小屁股。没办法,这小家伙的脑袋还扎在周晨怀里不出来呢。
雪花当然厉害。它可是喝了灵泉水和灵液又吃了超级体能强化剂的无敌小兔子!周晚晚还指望着它能陪着周晨长大呢!这点小场面对它来说绝对应付得了,别说这几个老弱病残,今天就是来一只狼,雪花也能跟它大战三百回合。掩护周晨顺利离开!
再看南炕,周晚晚还没看清楚。就被周阳捂住了眼睛。太血腥了,会吓到小孩子的。
反正,这场相看下来,薛家来的四个人都带伤走的。杨大脚的伤最轻。也被雪花用脚在手腕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大口子,幸亏是在手背那一面,要不血管都可能切断……
王梅花和薛水芹的伤最重。最后周春亮不得不带着他们去了公社卫生所。不去不行了,王梅花的下巴被雪花蹬出了一道大口子。肉白花花地翻着,太吓人了。
薛水芹的伤也很严重,手硬生生给咬掉了两大块肉,胳膊上的棉袄都被雪花蹬透了,棉花上都是血。
雪花一直是个性格温柔的小兔子,平时它绝对不会这样攻击人的。就是赵小三前两天把它放在棉袄里准备偷回家玩儿两天,它也是费劲地扭着胖屁股爬出来,一点儿都没伤着他。
今天它之所以会忽然凶性大发,是因为周晚晚启动了它的攻击模式。早在训练雪花的时候,周晚晚就防着别人打雪花的注意,给它设置了一个催眠好的攻击模式,只要周晚晚做几个启动这种模式的手势,它就会由一只温柔的小兔子变成一只凶悍的大野狼。
当然,再凶悍,雪花还是认识主人的。一到周晨怀里,它就又变成软绵绵一小团了。
周老太太道歉无数,才送走一行人。她在西屋门口站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没敢进去骂三个孩子。小张的话她可没忘,这仨小兔崽子现在惹不起呀……
虽然雪花的参与让这场相看非常不吉利地见了血,可婚事还是定了下来。
因为是寡妇再嫁,也不讲究啥头茬礼、二茬礼了,就定在正月二十,周家人和杨大脚去薛麦穗住的马场屯下个聘,正月二十八就把婚事给办了。
聘礼还是按原来说好的,五十块钱,母女俩一人一套新衣裳。
周春亮从公社卫生所回来,又把薛水芹母女送回马场屯,虽然已经立了春,可倒春寒更是厉害,来回走了四五十里地,冻得他手脚生疼,回来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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