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师看看响铃,嘴巴咧到耳根,欣然应允,周晚晚不等响铃表态就指着那个素藕夹跟她笑,“响铃姐,我喜欢吃这个!”
响铃赶紧答应,“我活的馅儿,下周末还给你做!”
周晨给妹妹夹了只虾奖励她,沈国栋那边已经剥好一小碟虾仁递到周晚晚手边了,顺便把她不爱吃的牙签肉挪走。
周晨对他这种明目张胆地帮妹妹挑食的行为视而不见,沈国栋察言观色,更加肆无忌惮。
想想这两年饭桌上的郁闷,沈国栋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看看现在,不止小丫头肯让他吃她的剩饭了,甚至周晨都不再瞪他了!
沈国栋终于拿回了吃周晚晚剩饭的福利,一高兴,拿起自己的柠檬水跟肖老师拼啤酒,“肖老师,来来来!让我们几个做弟弟妹妹的看看你的实力!”
肖老师自诩有胡人血统,喝起酒来豪放得堪比诗仙,会须一饮三百杯!喝完亮开嗓子就唱,点名送给孙响铃同志一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唱得那叫一个奔放热情,全场拍着桌子叫好。
吃完饭,沈国栋被喝高了的霍老头和肖老师抓住普及什么是五花土和洛阳铲,周晨几个坐在另一边吃水果闲聊,沈国栋一眼一眼地看过来,看得周晚晚开始脸红,手不自觉地去碰自己脸颊。
沈国栋马上扔了两个越说越起劲儿的考古学家跑过来摸周晚晚的额头,“不舒服了吗?是不是有点儿发烧?”
响铃低头喝水,墩子咬着一块水果忍笑,周晨拍拍周晚晚,“去再洗两个苹果来。”
周晚晚赶紧跑去厨房,等她端着苹果出来,墩子几个正在往周晨手里交钱。
“大家在凑份子,过两天响铃姐生日,我们去青年餐厅吃牛排。”沈国栋赶紧站起来跟周晚晚解释,过来帮她端果盘。
青年餐厅是省城唯一一家俄式餐厅,四人帮打倒后又重新营业,牛排和红菜汤是招牌菜,很多年轻人攒一两个月的钱就为了去吃一顿大餐。
可是在座的几个人要去吃一顿还不至于要凑份子。周晚晚乐得装糊涂,也不提自己的那份。
周晨晃了晃手里的钱看沈国栋,“你那份儿还没出呢。”
沈国栋有苦说不出,抬抬胳膊让周晚晚帮他掏钱包。
周晨接了钱包还不放过他,“囡囡,你那份儿呢?”
“我出我出!”沈国栋赶紧积极掏钱。
周晨毫不客气,把沈国栋钱包里的现金彻底掏空,空钱包扔给周晚晚,跟响铃姐商量着怎么过生日去了。
周晚晚看看手里的钱包,还是三年前自己送给沈国栋的。已经旧了。这两年她给墩子几个准备钱包、腰带、手套这些小东西,虽然也备了沈国栋的份儿,却一直不知道要怎么给他。
沈国栋见周晚晚看着自己的钱包,坐到她身边小声嘟囔,“他们都有新的了,就我没有。”
周晚晚的压住心里的酸涩,拉着沈国栋回自己的房间。“谁说你没有?我都给你攒着呢!”
周晨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翘了一下嘴角。响铃笑着拍了周晨一下,“还是小二猜得准,国栋不用三分钟就跑过来了。我还以为至少得忍十分钟呢!这十块钱输得心服口服!”
墩子却很不平衡,“那个笨蛋知道你这么帮他吗?”
周晨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钞票,“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我收了利息了。以后的再慢慢算。”然后看着墩子笑。
笑得墩子脸上越来越绷不住,他可不就是那个帮了那个笨蛋还被他坑的那个更笨的笨蛋嘛!
沈国栋的钱包夹层里有一张全家福。他们兄妹五个人和小汪,剩下的就是周晚晚一个人的照片了。
三岁时顶着一脑袋小卷毛,瞪着大眼睛严肃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八岁时小卷毛变长了,笑得甜蜜又乖巧;十二岁时梳着小辫子。歪着头看人的样子纯净又懵懂;十九岁时认真画画的侧脸,精致剔透得好像要融化在阳光里。
沈国栋看周晚晚把照片一张一张拿出来,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最后那张是他偷拍的,周晚晚还不知道。
周晚晚却没注意那几张照片。她把最后拿出来的一张纸条放在手里看了好久。
那是她写给沈国栋的,还是他们住在绥林的小院子里,她酿了葡萄酒,怕她去上学沈国栋偷偷打开罐子影响发酵,就贴了纸条提醒他。
“沈哥哥,等我回来再打开。”只有这几个字,沈国栋把最后三个字折了起来,变成了“沈哥哥,等我回来”。
纸条被磨得很薄了,一看就是经常被拿在手里的样子。
周晚晚忽然不敢想,过去那两年,沈国栋是怎么过来的……这样自欺欺人的事,他却做得这么执着而认真……
沈国栋却没想那么多,他看着那堆随身的小东西非常高兴,“是给我的?他们有的我也有?”
周晚晚低头,把旧钱包里的照片装到新钱包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国栋看周晚晚情绪不好,拿过自己的钱包给她看,“我被小二打劫了,这几天就靠你养着了!明天请我去青年餐厅吃牛排怎么样?”
周晚晚摇头,“太贵了,我请不起。从明天起我们每天都跟着周小二打秋风!直到他把钱还给咱们!”
沈国栋被那句“还给咱们”刺激得眼睛发亮,“对!咱们这个月就吃周小二的了!”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周小二两天后就被紧急调去甘肃,敦煌附近的沙漠里发现了汉代古城遗址。
这件事早就轰动了全国考古界,甘肃考古研究所向全国考古界请求支援,霍长河带着几个徒弟已经准备好过去,临行一场送别宴师徒几个全部被撂倒,据说是吃了长了芽的土豆。
唯一幸存的就是给他们送行的周晨。霍长河看看东倒西歪的几个徒弟,再看看周晨红润润白净净健康得不行的脸,只能把他拉下水了。
周晨最近的研究重心已经转移到古代兵器铸造上,挖掘队基本是不参与的,可是霍老头重托,他二话不说,扛起设备就上了去甘肃的火车。
周晨走的第二天,周晚晚见到了周周。
“沈国栋救我的那个晚上就告诉我了,是你让他救我的。他说你为了我和我娘昏迷了七天。”周周认真地看着周晚晚,好像确认什么一样,“从那以后我经常做梦,梦见我要被他们绑起来做土飞机,你总是在最后关头来救我。”
“没见过你的时候我看不清你的脸,可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定,你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周周笑了一下,“虽然你看着那么小,可是看着你救那窝小猫,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救我的那个人。”
“周周,我没让沈国栋去救你。救你,给你们家报仇,安葬你母亲,甚至送你去孤儿院,安排你参军,这所有的事我事先都不知道,你应该去谢沈国栋。”
周晚晚看着周周温暖地笑,“我很愿意你来找我,我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见面,但是我希望你清楚,我没有能力救你,别说那时候我只有六岁,就是现在,我也没这个能力救你。”
“晚晚,沈国栋都跟我说了,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沈国栋跟他说了什么,他又知道什么,以至于他这样执拗地认为是周晚晚救了他,他却不肯再说下去了。
“晚晚,你不仅救了我的命,更让我在梦里不再害怕,还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不止只有血腥和黑暗。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周周走的时候郑重看着周晚晚,“晚晚,你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那个欺负你的老师吗?叫闫静芬的。如果你有什么事不方便跟别人说,你可以找我。我任何时候都会站在你这边。”
“你在我的梦里保护了我,我会在现实中保护你。”
周晨走了,沈国栋也得离开几天,兆恒集团的第一笔投资已经到位,中央非常重视,沈国栋得去北京开几天会。
临行前,沈国栋把周晚晚送到沈爷爷那,郑重交代了一二三四五六七长长一串注意事项,沈爷爷又气又笑,却还是疼孙子的心占了上风,“行了!我就给你看这几天,你赶紧回来把小丫头娶家里来,以后走哪都栓裤腰带上!”
沈国栋在飞机上一直在想走前周晚晚的笑脸,还有她主动抱他的那一下,好像怀里还留着她暖暖的甜香。
沈国栋的嘴角越翘越高,忽然福灵心至,去摸自己的口袋,口袋里除了周晚晚新送的钱包什么都没多。
沈国栋打开钱包,忽然就笑了,那张小丫头画画的侧面照不见了,代替的是一张小丫头调皮又明媚的笑脸,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甜美又温暖,看了就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灿烂地笑出来。
沈国栋一张一张地翻钱包里的照片,忽然发现那张纸条也被换过了。小丫头把“沈哥哥,等我回来”换成了“沈哥哥,我回来了”。
沈哥哥,我回来了。沈国栋看着那几个字,忽然眼睛酸痛。谁都不会知道,他为了等这几个字,在暗夜和严寒中熬了多久。
现在,他终于是等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二一章失踪
沈国栋是到了北京第三天知道这个消息的,国家外事办有几个去巴黎美术学院进修三年的名额,给了省美院一个。谁都知道,说是让美院自己选,其实最符合条件的就是周晚晚。
萧山在电话里问沈国栋,“有三个青年讲师也在争这个名额,其中有省委办公室张秘书的小姨子,您看看要不要先帮周老师确定下来?”
张秘书是省委书记的二秘,要真想给小姨子争这个名额,还是得防一防的。
沈国栋的心霎时乱成一团,这件事省美院已经通知小丫头两天了,他每天两三个电话打回去,她却一个字都没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当回事儿忘了跟他说?他们连沈爷爷书房里的万年青被他修秃了半边都要说上一会儿,怎么这么大的事儿她就忘了说呢?
还是,她已经决定要去,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沈国栋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房间里彻底被黑暗笼罩,窗外的街灯陆续亮起来,他走到窗边,望着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和霓虹灯,忽然特别想吸一支烟。
巴黎,他无数次在“偷看敌台”时看过的那个城市,繁华,美丽,开放,自由,充满艺术气息,跟他们家小丫头还真是相配。
巴黎美术学院,他也是详细了解过的,隶属法国文化部,徐悲鸿、林风眠、严文梁,很多艺术大师都在那里学习过,是一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艺术摇篮。
他本来就打算好了,等过些年条件成熟了,他一定要带她去这里看看的。还有很多很多地方,他都想他们俩一起去。
小丫头六岁的时候。他就答应她,以后会带她去很多很多地方,这些年,他一直在默默地做着准备。
可是,如果她只想自己去……
沈国栋在窗前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拨通了萧山的电话,“把张秘书推荐的那两个人送回去。他大舅子和他爱人那边也查查帐。做得高调点。”
萧山马上明白,立刻去安排人手,估计明天晚上。张秘书家里就会有一场家庭战争了。
沈国栋安排完,深吸了几口气,才拨了沈爷爷书房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那边接了电话却不说话。沈国栋忍不住笑了,“囡囡。在等我的电话?”
“没有,我是跟沈爷爷在玩儿牌九,顺便接起来的。”周晚晚在那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沈爷爷输了一晚上了,给我打了一把欠条!”
“小丫头没等着电话,心情不好。就拿我老头子开刀!”沈爷爷在那边抱怨,“这笔账都算到你小子头上!干嘛不按时打电话?”
“沈爷爷!您不要听人家打电话!再乱说这把就堵您一周的肉菜!您就等着吃素吧!”
沈爷爷哈哈大笑。“小汪!走吧!再没眼力见儿你也得跟着吃素啦!”
沈爷爷带着小汪出去了,周晚晚却不说话了,沈国栋哄了好一会儿才又跟他有说有笑起来。
沈国栋心里酸酸软软,满满的都是小丫头的娇侬软语,真是舍不得啊!
小丫头慢慢地会跟他害羞了,会盼着他的电话了,愿意拿各种小要求来为难他跟他使坏了,她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他却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心里像顺风鼓起的帆,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可是,如果在这个关头分开,那么远,那么长时间……
“囡囡,沈哥哥以后一定按时给你打电话。”沈国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一个承诺。
再远,那也只是坐一天飞机的路程,时间再长,也是有期限的,总比他曾经那些一点盼头都没有的日子好过。
“要是特别特别特别忙,就不要打了。”周晚晚在那边小声叮嘱。
沈国栋轻笑出来,真想现在就把这个贴心又调皮的小丫头紧紧抱在怀里,“特别特别特别忙也要打,谁都没有你重要。”
那三个“特别”让他念得缱绻入骨,电话两端的人都红了脸。
“那只说几句就好了,留着时间给你吃饭。”
周晚晚没有阻止他打电话,恰到好处的“不懂事儿”和小小的体贴让沈国栋整个人像加足了动力的火车头,呜呜呜的汽笛响个不停,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向周晚晚奔去。
整个人都被周晚晚几句话说得沸腾起来的沈国栋完全忘了,现在这个让他心里痒痒得什么都顾不得的小丫头,十几分钟之前还让他疼得手都在抖。
沈爷爷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觉得家里热热闹闹地真是有意思。
“沈国栋心脏太健康,没人折腾他他还嫌没意思呢。”周晨其实只想送给沈国栋一个字,儒雅温润的周教授为了自身气质着想,还是嘴下留情,没有直接说出来。
沈国栋对这种云霄飞车一样的日子却过得甘之如饴有滋有味儿,整颗心都放在他们家小丫头的手里随便她揉捏,还恐怕人家不愿意。
饶是沈国栋做好了周晚晚要去法国的心理准备,连国家高级公务员出国政策都研究了好几遍,一进周晚晚家,看到光秃秃的四壁和地板,甚至很多小摆设都收了起来,一副马上要人去楼空的样子,心里还是狠狠一翻,脸上一下就褪尽了血色。
周晚晚走在他后面,看看家里,有点为难,“沈哥哥,有件事我电话里没说,你得先答应我不生气。”
沈国栋觉得自己的心和手脚一起发凉,清了清嗓子,努力了半天,说出来的话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你要搬家也等我回来,磕着碰着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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