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子我已经找别的抵过去了,要不然交稿时间早过了,人家那边一直催,非常耽误事。你抄的那份留着备份入档,你什么时候抄完给我就行。”周晚晚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点比较好。
“晚晚,你是不是怨我那时候没有帮你?”姜引娣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周晚晚的手腕,急切地想跟她解释。“我那时候就是一时糊涂,你别往心里去,我……”
“姜引娣,我没怨你,我们只是校友,连同学都不是,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层,你想多了。”
周晚晚说完就走了,有这个时间她还是去帮莫琪琪削铅笔吧。
这家伙每次画素描都不喜欢中间被打断去削铅笔,而且她的技术太差。削一次得浪费两公分,周晚晚总是一次给她削出来十几只备好,能让她几天保持好心情。
周晚晚笑,她的时间和感情都很宝贵。只肯给值得的人。
当天晚上,姜引娣还是去矿务局上自习了。
刘芳拉着周晚晚坐得离姜引娣远远的,还冲她撇了撇嘴,周晚晚看了一眼就继续背美术理论了。来就来,跟她没关系。
这天吃完夜宵,郭克俭叫住了要跟莫琪琪几个一起回去上自习的周晚晚。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稿子放到了周晚晚面前。周晚晚看着姜引娣的字体有点没反应过来。
“囡囡。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懂的就是人心,越是善良干净的人越容易被欺骗,不是不够聪明,只是你心里没有那些黑暗龌龊,你永远想不到那些方面。”
郭克俭看着周晚晚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事儿我真不想跟你说,可是又没立场帮你处理。”
周晚晚歪头想了一下,“郭哥哥,你是想说我太笨被人利用了吧?不用绕那么大的弯儿,我要是再笨一点儿就真的听不懂了。”
郭克俭一下就笑了,想学着周阳那样去摸摸周晚晚的头,手抬起来又放了下来,开始跟她讲事情的经过。
姜引娣刚刚偷偷来找郭克俭,把抄的一部分稿子给了他,表示剩下的会尽快抄完,还希望能在他这里再接一些抄录的工作。
是直接从他这里接,不再通过周晚晚。而且还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她抄稿子的稿费,暗示周晚晚可能从中克扣赚了差价。
当然,后面这些意思都是尽量隐晦地暗示的。
其实这不是姜引娣第一次来找郭克俭了,这一年她曾经找过郭克俭两次,每次郭克俭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把她打发走了。这次她非常执着,郭克俭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才让她把话说完。
“我来帮你处理这件事好不好?”郭克俭又强调了一句,“我们商量好怎么处理,我出面,保证会按你的意思来。”
周晚晚摇头,“没什么好处理的,跟她实话实说就行了。”
“那我来跟她说,她既然找到我这儿,就让我给她一个交代吧。”
周晚晚仔细研究郭克俭的表情,“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没生气,也不打算对她怎么样,就是把事实告诉她。”
“我能打什么主意?”郭克俭无奈地笑,“我倒是有很多主意,可惜你不同意。”
周晚晚也笑,心里同样无奈,郭克俭要是真在打什么主意,她同不同意他肯定都会去做。在明在暗的区别而已。
“我倒是很想来个先斩后奏,可没那个立场和底气呀。”郭克俭好像能明白周晚晚在想什么一样。
“行。那你跟她说吧。既然她都找上你了。”周晚晚还是叹了口气,“我就偷一回懒,我还得好好考试呢。”
“囡囡……”
“我走了,你找她来说吧。”周晚晚打断郭克俭。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周晚晚忽然特别想任性一次。不懂事,不体谅,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任性地沉默不语。
对这件事。她真的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想说。
世事无常,人心更无常。她前世今生琢磨了几十年,现在对这些事不想再说一个字。
天凉好个秋,那位诗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能也是对旁边不识字的烹茶童子说的吧?听不懂最好,听懂了都累。
郭克俭果然妥帖周到,这件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甚至姜引娣都没有来再找周晚晚说一句话,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没有辩白,她话都不再跟周晚晚说了。
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不过,周晚晚还是猜对了,郭克俭既然打了主意,就不可能不去做,只是他手段太高明,做得不留一点痕迹罢了。
至少,当下学期姜引娣搬出121寝室,以后的学业和人生遇到什么事周晚晚就完全不知道了。
姜引娣也永远想不到。这些事与那个曾经无声无息地帮过她,给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帮助,也是她这辈子辜负最重的女孩有关。
生活和命运都是自己的选择,谁都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就是人生最公平的地方。
周晚晚考完试就赶紧回家,周阳的婚礼只有不到一周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石云。农村婚礼的习俗,女方请客的日子是在婚礼的前一天,再加上提前一天热灶,石云家里请客的日子更近了,周晚晚给石云的礼物还没送到呢。
周晨和周晚晚到的时候。石云家非常热闹,他们家兄弟姐妹四个带着各自的家人都在。
石云最小的弟弟石良今年春天也结婚了,娶的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姑娘。
沈国栋在去年就让石良转正当了正式工人,今年也让他媳妇去粮食公司的仓库做了临时工。
这件事上沈国栋还是有所保留了,他本可以把石良和他的妻子都转正,这对他来说是手指都不用动的事。
可是他想让石云的弟弟、弟媳一直有求于他,这样他们在以后的接触中就不敢对周晚晚有任何微词了。
人人都是自私的,做事无所谓真诚与否,只看谁在你心里最重要而已。
沈国栋会好好跟石云相处,他也对石云没有任何意见,但这不耽误他对石云和她的家人耍点手段。
在沈国栋心里只谈感情的人就那几个,也许这一辈子也就这几个了,对其他人,他还是觉得用利益来牵扯制衡更省事一些。
对此他觉得天经地义,在石云心里,除了周阳,肯定也没把他们家囡囡放在第一位。
所以,一切都是各凭本事罢了,谁也别说谁。
不知道是不是沈国栋的方法奏效,石云和周阳订婚以来,她的弟妹对周家兄妹几个都非常热情友好。
周晚晚和周晨一到,大家马上就像家人一样围过来问候说话,气氛非常热闹。
“是周大哥自己不好意思来,派你俩过来传话的吗?”石云的妹妹石雨跟石云一样爽朗爱笑,快人快语,“要不要我们躲开点儿?”
“我们俩一个是石云姐姐的妹妹,一个是她的同学和朋友,今天可不是婆家人!”周晚晚怀里抱着一直巴着她不放的小男孩儿,腿上还趴着一个更小的,寸步难行。
“呦!那赶紧地!把瓜子糖块儿都端出来,囡囡和周晨这是贺喜来了!咱们可别给当婆家人收拾喽!”石云的大弟媳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
“我的小祖宗!囡囡姑姑的裙子都让你抓出褶子来了!”石雨把自家小儿子从周晚晚的腿上撕下来,她家更淘气的大儿子又扑了过来。
一阵孩子哭大人笑,周晚晚终于能坐下来跟石云一家人好好说话时,已经累出一身汗了。
“谁让你这么讨小孩子喜欢呢!”石云洗了毛巾给周晚晚擦汗,又把大弟递过来的蒲扇抢了过去,“她刚出汗,可不能扇,回头再感冒了!”
“囡囡可不止讨这群小的喜欢,我更喜欢她!”石雨把周晚晚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真没想到她是这么好的小姑娘,当时大姐跟周大哥订婚,我可担心了老半天!”
“是啊,谁让我是远近闻名的娇气包儿呢!不怪你!”周晚晚很喜欢石云家这些人开朗直爽的性格,也爱跟他们开玩笑。
大家都笑了起来。
石云能跟周阳订婚,这是家里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事。周阳人品长相都没得说,家里条件又那么好,几乎附近所有有未嫁女儿的人家都盯着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据说特别娇惯的小姑子。
也许周阳也有这个顾虑,特别在订婚前就让两家的弟弟妹妹们见了一面。这次见面以后,石云家里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
好饭不怕晚,石云为弟妹拖到二十五岁才结婚,却是全家最有福气的一个!
周晚晚和周晨把给石云的礼物和给家里人做的衣服拿了出来,满满两大包。
石云知道,这些料子是沈国栋在给他们采购结婚用品时从省城的外贸商店买回来的,大部分都是给周晚晚一个人的。
可是她却全部拿出来给石雨他们每人做了一套衣服,连家里还不到一岁的小侄子都没落下。
这份心意让她非常感动。她是顾惯了弟弟妹妹的人,别人对她弟弟妹妹好,有时候比对她自己好还让她高兴。
“石云姐姐,你做了我那么年姐姐,以后又要做我大嫂,算不算亲上加亲?”周晚晚走的时候,石云一直送她到村口。
“做你大嫂肯定得比做你姐对你好,”周晨在后面笑话妹妹,“你的面子可没有大哥重。”
“石云姐姐,周小二这是不平衡呢!你忽然从朋友变成大嫂了,他就比你小了!”
“他本来就比我小!”石云被周晚晚逗得直笑,“是不是,周小二?”
“女人长大了怎么这么不可爱!”周晨推着自行车走前面去了。
周晚晚和石云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周小二害羞了!”
“周囡囡你走不走?不走你就留这儿吧!”
周晨带着周晚晚骑到向阳屯的村口,远远就看见了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在等着他们。
“墩子哥哥!”周晚晚老远就高兴地挥手。
墩子和小汪看见他们,也大步跑着迎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六四章排外
墩子拿过自行车,没带周晨和周晚晚直接回家,而是沿着长满青草和野花的林荫小路往小寒山的方向骑。
“今天带你俩出去玩儿,这段时间你俩又是考试又是准备婚礼,肯定忙坏了。”
“去野餐!烤肉!”周晚晚高兴得在大梁上直晃,“烤肉里放点儿蘑菇,特别好吃!”
“火底下再埋几个地瓜!”墩子笑着给她补充,烤肉她能吃一串就不错了,每次都是靠烤地瓜才能吃饱。
“大哥呢?沈哥哥呢?他们不去吗?”周晚晚回头看墩子,“墩子哥哥,你刚到家累不累?我们明天再去也行,或者等大哥结完婚再去?”
“不带他们,今天就咱们仨出去玩儿。”墩子摸摸周晚晚的头,“我们家囡囡最近累坏了,今天什么事儿都不管,先好好玩儿!”
“带弹弓了吗?”周晨在后面掏墩子的兜,果然拿出一个弹弓,“你还准备什么了,都拿出来吧!”
“弹弓是给你带的,还有囡囡的水壶,其它的什么都不用带,有我在你俩要什么有什么!要不我这特务营不是白混了?”墩子轻松地撒开车把,把自行车骑得又稳又快,“小汪!比赛!”
小汪嗷一声蹿到了前面,墩子脚下一使劲儿,也箭一样冲了出去,“小二!抱紧了!”
“啊啊啊!墩子哥哥你超速了!哎呀!我不敢看了!”周晚晚把手捂住眼睛欢快地大叫。
“周墩子你疯了!?”周晨在后面气得啪一下拍在墩子背上,“你当这是你们部队的坦克呢?!轱辘飞出去了!”
墩子哈哈大笑着去追小汪,留下一路欢笑嬉闹。
小寒山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他们为求活命果腹才去的那座半荒的小山了,现在它树木葱茏,花草繁盛。野鸡野兔满山跑,甚至偶尔还能看见狍子、鹿这些大型食草动物。
可惜,所有的动物几乎都是只能看,抓不着,经过十多年的奋斗,周围的村民总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徒劳地琢磨它们了。
当然。这是对别人来说的。对周家兄妹几个来说,小寒山就是他们的菜园子,想吃什么随便取用。
墩子张罗了一顿丰盛的野餐。吃完又给周晚晚用藤蔓做了一个舒服宽大的吊床,再帮她采了一大抱野花。
然后又教周晨打了几个部队特有的绳结,陪他练了好半天弹弓。
等墩子和小汪跑去给周晚晚抓住一只小兔子回来,周晨已经洗好了野草莓和野香瓜坐在树荫下等他。周晚晚递过去刚洗好的手帕。
墩子看着他们俩一副等他说话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你哄了大半天孩子了,该说正事儿了吧?”周晨好笑地看着他。
周晚晚也乖乖坐好。把围着他们撒欢儿的小汪按在身边趴好,等着墩子说他的事儿。
墩子看着面前两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漂亮黑眼睛,连专注看人时黑亮清澈的光都几乎一模一样,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哥。墩子哥哥好像还没准备好。”
“要不,我再陪你玩会儿,让你放松一下心情?”周晨忍笑看着墩子。
“墩子哥哥。你别紧张,要是周小二让你太有压力。你跟我说好了,我肯定不会像他一样笑话你,诋毁你,还一边支使你一边欺负你。”
“你这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小坏蛋还有脸说我,前几天麦收的时候不是跟赵小三儿说等墩子回来,这些骡子呀,马呀都可以歇了,你墩子哥哥一个人就够用了吗?”
“我那是学别人的话,不是说墩子哥哥,你听错了!而且,你觉得有劲儿能干活儿是坏话吗?”周晚晚去墩子那告状,“墩子哥哥,你看出来了吧!在周小二心里你有多不好!”
墩子被弟弟妹妹的耍宝给逗笑了,一手一个拍拍他们的头,“好了,说正事儿!”
周晚晚和周晨又一起闪着亮晶晶的黑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墩子忽然非常感慨,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这么地信任他,亲近他。
每次他们用这样干净清澈的目光看着他,他都能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他贫乏困苦的人生就是从遇到他们起才改变,无论他后来拥有了多少名利,他们才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说他是个好哥哥,顾家,全身心地照顾弟弟妹妹,他每次都笑而不语。
谁都不知道,其实他才是那个一直被照顾的人。这两个孩子给他的关心和快乐,是那么细致入微贴心贴肺,无人能及,也无人能懂。
“其实是阳子让我带你们好好玩儿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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