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苗儿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拍了小丫丫两下,轻得只沾了一下她的衣襟,“这孩子!可不许胡说八道!”
“呦!这孩子可真聪明!”沈国栋不管李家人怎么想,笑着走了过来,拿过周晚晚的挎包往出掏好吃的,把一大把糖果和小糕点放到花宝儿兜着糖的衣襟上,“拿去跟小妹妹一起吃,叔叔奖励你俩的!”
全家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盯着花宝儿怀里的好吃的看,李枝儿家七岁的小儿子最机灵,腾一下蹿起来,站在炕上冲赵晓雪一指,“瘸子!”叫完期盼地看着沈国栋。
沈国栋笑嘻嘻地冲他招手,也给了他一大把好吃的!
发现情况要不对的大人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全家的孩子马上有样学样儿,一只只小手全指向赵晓雪,七嘴八舌比赛似的大叫,“瘸子!瘸子!”
沈国栋的糖果可比母亲的大呼小叫有用多了,孩子们热情高涨,排着队去领好吃的,领完再积极地去赵晓雪跟前叫,争取能给自己多赚几块糖。
家里一时间乱成一团,孩子们拍着小手蹦跳着越叫越兴奋,母亲们大呼小叫地做做样子拦着,却都不舍得真打自己的孩子。
小孩子最敏感,马上感觉到了大人的纵容,叫得更欢了。
李国华站在地当间儿对孩子们吼得脸红脖子粗,“闭嘴!都给我闭嘴!再胡咧咧我揍死你们!”
“我让叫的,你想揍死谁?揍一个给我看看!”沈国栋走到李国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国华吓得重重后退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晓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李国华竟然被人家一句话就吓回去了,更是气愤,“李国华!你这个窝囊废!”
赵晓雪想穿鞋下地,她的鞋却被李庆云家的两个淘小子给拿跑了。“瘸子的鞋一个高一个低!”
两个孩子忽然叫到。把赵晓雪为了补短一截的腿特制的鞋子放到地当间儿给大家看。
大人们都没见过这样的鞋,当然好奇,一时间全家都去关注那双高低不一的鞋。
赵晓雪想下地走人又没有鞋。而且她没有那双鞋,走路更瘸,这群孩子就得叫得更欢,她只能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
“都给我消停地!”李老头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冲全家大吼一声,大人孩子都不敢说话了。
“都回去坐着老实吃饭!谁也不许瞎折腾了!”
李老头不想说故意把事儿闹大的沈国栋和周晨。更不忍心去教训他这些宝贝重孙子,赵晓雪毕竟是客人,做得再不对,他们全家都去针对也显得欺负人。所以和和气气没脾气了一辈子的李老头只能选择息事宁人,不表态。
全家人都坐回去看着李老头,李国华垂头丧气地也坐了回来。低着头谁也不看。
沈国栋和周晨却没有回去,都站在一边没动。
周阳站了起来。走到炕边儿叫周晚晚,“囡囡,过来,咱们几个单独给姥爷拜个寿。”
周晚晚下地,跟着周阳和周晨一起走到李老头身边,跟着哥哥们给李老头敬酒,说了一通吉祥话,又拿出她单独给李老头准备的一个琉璃烟袋嘴儿。
“姥爷,这个是玻璃的,不是四旧,抽着肯定比您那个木头的透亮,您怎么通它都不会裂了。”
李老头的黄铜烟袋大炼钢铁的时候上缴了,祖上传下来的汉白玉烟袋嘴儿破四旧的时候又给砸了,这些年一直用硬木的,隔一段时间就得换一个,不是通烟油子时弄松了就是莫名其妙裂了。
“好!好!”李老头爱不释手,赶紧就把他那个眼看着又要开裂的硬木烟袋嘴儿给扔了,换上周晚晚送的抽了两口,“还是我们家囡囡想着姥爷!这个抽着真透亮!还好看!”
“姥爷,这几个小娃娃的太闹腾,到我大舅那屋给他们单独开一桌儿吧,我们几个哄他们过去吃,也好让您和我几个舅消停地喝顿酒。”周阳看弟弟妹妹都跟李老头拜完寿也送完了礼物,站在旁边说道。
这是不肯跟李国华、赵晓雪他们一桌吃饭了。
今天如果不是李老头的生日,周阳肯定马上就带着弟弟妹妹回家了,可即使是为了达成李老头的心愿,他也不能让弟弟妹妹受委屈,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李老头看看周阳温和却坚持的神色,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老大媳妇,上你们屋给孩子们单开一桌,把菜都上齐了,别亏了孩子们。”
小家伙们能跟着有好多好吃的温柔漂亮又有趣的小姑姑和小叔叔,还能躲开母亲的管教,当然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地跑东屋去了。
“姥爷,我还没给您敬酒呢,你今天可得喝了我这杯,让我也沾沾您老寿星的光儿!”郭克俭站起来给李老头敬完酒,又跟李厚华和李金华几个各喝了一杯,笑嘻嘻地跟李老头告罪,“我也去跟那群小娃娃凑个热闹去。”
郭克俭不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利落地离席跑东屋去了,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赵晓雪在李淑华母女的劝说下不哭了,却也不说话,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边。
李国华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坐在赵晓雪旁边,试探着往她碗里夹菜,“晓雪,先吃点东西吧!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我,等以后我肯定给你出气。”
“滚!你们老李家没一个好东西!”赵晓雪一胳膊打翻面前的碗,抬手就给了李国华一个大嘴巴。
大家都愣住了。
李国华捂着脸顿了一下,从旁边拿过来一个空碗,又给赵晓雪夹菜,“行了行了,你气也出了,赶紧吃饭吧。”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李老太太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她宠了三十多年的儿子,这以后得过什么日子哟!
“我,我去看看花宝儿,这孩子不懂事儿,别再打了碗!”李庆生的媳妇放下碗就跑了,唉呀妈呀!这个未来小婶子可真够厉害的!她可惹不起!
李庆学的媳妇和李苗儿几个对视了一眼,也各自找借口去东屋跟孩子们一起吃去了。都是一样的女人,这个赵晓雪真是嚣张跋扈得让人看不惯!
炕上原来坐得满满的两张桌子竟然就剩下了李老太太带着李淑华、古桃、古杏母女,和闹别扭的李国华和赵晓雪。
李老太太掏出手绢擦眼泪,李淑华却跟古桃使了个眼色,一起去哄赵晓雪了。
这种时候不去示好才是傻子!沈国栋再厉害有啥用?人家一眼不看老李家的人,还是哄好了赵晓雪实际一些。
李老头这边喜庆的气氛也荡然无存,都沉默着喝闷酒。
东屋的气氛却跟这边截然相反。大舅妈和二舅妈做主,又给陆续过来的女儿和媳妇们开了一桌,没了公婆压着,这群女人把孩子扔给周晚晚几个,他们竟然咋咋呼呼地拼起酒来。
小孩子这边,大的几个被沈国栋压着,不敢去折腾周晚晚,小的那几个他一瞪眼就能给吓哭,周晚晚和周晨不许他靠近。
小孩子爱凑热闹,看周晚晚喂花宝儿,都羡慕得不行,到了这边,发现这个小姑姑脾气特别好,都开始任性起来,四五个两岁到五岁的小家伙小鸟一样张着嘴巴等着周晚晚喂饭。
周晚晚一圈儿还没喂完,第一个喂进去的在喊,“小姑姑我吃完了!”,排在最后那个已经不高兴地嘟嘴了,“小姨给我留一口!我还没吃呢!”
周晨和周阳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热闹,妹妹跟小孩子相处的时候笑得最开心了,他们才不会轻易插手帮忙。
沈国栋倒是想帮忙,可是那群小屁孩儿怕他,他一凑过去就都憋着嘴要哭,真他娘地熊!
郭克俭发挥他人缘儿好的优势,几句话就把一群非等着人喂的小家伙忽悠得比着赛地吃饭,将周晚晚给解救了出来。
“这群小家伙可不容易对付,哄一个小时孩子比干一天活儿还累!”郭克俭抱着小丫丫,一边给她挑鱼刺一边示意周晚晚自己去吃饭,不用管这边。
“郭克俭,你这样很烦人你知道吗?多管闲事!”沈国栋把周晚晚的碗拿过去,给她换了一碗热饭。
“沈国栋,你还真是不了解我,我从来不管闲事。”郭克俭垂下眼睛笑了一下,把仔细挑好刺的鱼肉送到小丫丫早就张开等着的小嘴里。
第三二八章迫切
“你们学校西门跟矿务局办公楼只隔了两条街,以后我找你玩儿去,可别不搭理我呀,我还想跟同事显摆一下有个大学生妹妹呢。”
周晚晚站在窗前看沈国栋给自行车打气,准备回家。郭克俭拿了杯温水过来给她,“别喝,用大锅烧的水,有点味儿,漱漱口就行。”
在周家吃饭的次数多了,郭克俭对周晚晚的很多小习惯都非常熟悉了。今天李家人多,她肯定不会为了饭后漱口这点小事去麻烦忙得脚不沾地的大舅妈几个。
周晚晚端着水没喝,也没漱口,点头跟郭克俭道谢,对他的调侃什么都没说。如果说以前他们兄妹把他当做一个很谈得来的朋友,从他跟古桃订婚以后,就开始慢慢疏远了。
李淑华家的女婿,他们没打算深入来往。
郭克俭把另一只手拿着的空水杯递到周晚晚面前,执意让她漱口,“吐这里。”
周晚晚偏头看了郭克俭一眼,他们的关系还没亲近到这个地步吧?郭克俭一直非常会把握与人相处的分寸,今天这样有点反常。
“牙齿不难受吗?待会儿我去洗杯子,肯定不会给大舅妈添麻烦的。”郭克俭把手里的空杯子往周晚晚面前又抬了抬。
周晚晚摇了摇头,冲郭克俭礼貌地笑了一下,转头去看窗外忙碌着修自行车的周阳几个。
郭克俭忽然低低地笑了几声,有点无奈又有点让人听不懂的喜悦,“喂,小丫头,你这样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
周晚晚装作没听见。一眼都没看郭克俭。什么叫不给你面子?我们很熟吗?熟到要在你手里漱口的地步了吗?
“周晨骗你吃的芹菜馅儿饺子,你直接吐沈国栋手里了。”好像知道周晚晚在想什么一般,郭克俭笑着感慨,“他放手里攥了半顿饭。”
“那是七岁以前的事儿。”周晚晚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小时候沈国栋总说你的命是他救的,理直气壮地认为他有责任也有权力管你所有的事。”郭克俭笑得斯文又温和,镜片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周晚晚皱了一下眉。还是没接他的话。这些事是他们兄妹最珍贵最温暖的回忆。有时候还会拿出来调侃沈国栋,可是被郭克俭一个外人说起来就感觉非常违和。
好像隐私一直被人窥探一般。
“囡囡,我也救过你的命。你也叫我郭哥哥,可是沈哥哥和郭哥哥的待遇怎么就差这么多。”郭克俭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感慨。
“沈哥哥是我们的家人。古桃连亲戚都不是。”周晚晚放下杯子拿起大衣走了出去。
郭克俭反常得让人非常不舒服,她可没精力去管古桃的未婚夫发什么疯。
郭克俭拿起那杯周晚晚一口没动的水。低头笑了一下,没人看得见他低下来的眼睛里在想什么。只有翘起的嘴角一直舍不得放下,好像要保留住什么一样。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呢喃。
“郭克俭这小子真烦人!真想给他两拳。”沈国栋把下巴放在周晚晚的头顶,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嘀咕。
周晚晚笑了一下没说话。沈国栋要是知道他后来说什么了,就不用为找不到揍他的理由苦恼了。
郭克俭这大半天来让沈国栋非常不爽。可他又不真的惹急了他,每次都在他要爆发的关头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去,弄得沈国栋非常憋气。
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又得顾及周阳几个的心意,不能在李老头本来就很糟心的七十大寿上再打一架。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找不到正当理由打一架。
“不知道哪个淘小子在气门芯儿边上扎了几个眼儿,”周晨看着自己还在慢撒气的车轱辘叹气,“骑不了了,都下来吧,再骑里带就轧坏了。”
周阳和沈国栋只得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好在宋屯离向阳屯不远,他们又骑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出来,走二十分钟就能到家了。
“你别下来了,坐着吧,就你那几十斤还不至于压坏里带。”沈国栋不让周晚晚下来,“我快点走,马上就到家了。”
“让她下来走,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周晨最近一直在反省,他们以前是不是把妹妹养得太娇了,以至于她身体这么不抗折腾。
看她在沈爷爷家忙忙碌碌的那一个新年,脸色和精神都非常好。回家以后他故意给妹妹找点活儿干,让她每天都能活动一下,看着气色也比去年冬天在县里上学时好多了。
沈国栋最近面对周阳和周晨时总有点心虚,虽然不太赞同他的说法,看周晚晚跃跃欲试要下来走,也只能让她下来。
周晚晚下来跳了两下,就去踩路边化了又冻上的雪,上面脆脆的一层冰壳,一踩咔嚓嚓地响,听着很有意思。
周阳停下来等着妹妹,示意周晨不要催她。
虽然生活在北方,由于身体的原因,周晚晚长这么大玩儿雪的机会却几乎没有。
今年雨水过后,气温虽然没有大幅度升高,风却温和了起来,不像冬天那么刮在脸上生疼了,周阳心疼妹妹,趁着今天有太阳,让她在外面玩儿一会儿。
周晚晚刚走几步,郭克俭就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了上来,“怎么了?怎么停这儿了?我以为你们早到家了呢。”
“没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沈国栋抢在周阳前面开口撵郭克俭,他今天是烦透了这个笑面狐狸一样的小子了。
“呦!自行车撒气儿了!”郭克俭却下来站在他们身边不走,“这么冷,别让囡囡在外面冻着了,我先把她送回去吧!”
“囡囡,走。郭哥哥先送你回家。”郭克俭不等周阳几个表态,就冲周晚晚招手,“我正好去知青点儿办点事,顺路。”
沈国栋眼睛一眯,扔下自己的自行车大步走到郭克俭面前,身上骤然剧增的压迫感让周阳和周晨都是一愣,“你很闲呢。郭克俭。”
郭克俭却依然笑得温和有礼。眼镜后面的眼睛弯了弯,完全不受沈国栋的影响,“其实我最近挺忙的。真没什么闲工夫。”
沈国栋冷冷一笑,“那就别多管闲事。”
“囡囡,过来。”沈国栋把周晚晚叫过来,胳膊在郭克俭推着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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