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栋马上反应过来,他不敢搬动倒在地上的爷爷,从他的兜里掏出一个小药丸,放到他嘴里让他吃下去,然后抱起周晚晚就往外跑,“爷爷发病了,不能动他。得赶紧去公社打电话,让小张带医生过来。”
这种时候,无论是套车拉沈爷爷去县城还是让小张开车回来拉上他去医院,都不如让现在就在干休所的小张把医生带过来有效率。沈国栋的头脑很清晰,想得一点不错,可是周晚晚知道,如果沈爷爷现在不马上喝灵液。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沈哥哥。你抱着我跑不快,你自己去公社,我在家看着沈爷爷。”
“不行!”
“沈哥哥!沈爷爷不能再耽误了!”
“那也不行!”沈国栋脚步不停地往出跑。眼看就要到大门口了。
周晚晚从沈国栋苍白的脸色和坚毅的眼神中忽然看明白了,沈国栋一定早就知道沈爷爷的病情了。他可能也知道,现在去找医生,沈爷爷被救活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所以才不肯让她一个人跟沈爷爷在一起待着。也许是怕沈爷爷要是就这么走了,她一个人会害怕吧?
“沈哥哥。你放我下来,我就在大门口等你,我哪都不去!”
沈国栋的脚步一顿,周晚晚马上强调。“我就站在门口等你,不乱走,你快跑。抱着我你跑不快。”
没有时间给沈国栋犹豫了,他认真地盯了一眼周晚晚。最后只能点头,“你就站在院子里等我,哪都不能去,就站在这不动,不许进屋,知道吗?”看周晚晚赶紧点头,沈国栋又跟她强调,“你要是进屋去看爷爷,他就不能安心养病,以后再也不能陪你玩儿了,一定不能进屋!”
周晚晚重重地点头。沈国栋亲了一口周晚晚的小卷毛儿,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周晚晚摸摸头发,手上有两滴湿湿的水渍,好像还残留着沈国栋眼睛的热度……
没有时间多想,周晚晚拔腿就往屋里跑,沈爷爷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万幸的是,周晚晚把灵液放到沈爷爷嘴里时,他还有呼吸……
沈国栋颤抖着双腿跑进屋里时,沈爷爷正坐在椅子上喝灵泉水。
“电话打了吗?要是没打就别折腾了,被那帮大夫知道了,又得让我卧床静养!还不让吃肉喝酒!那哪是人过的日子!”
沈国栋被他爷爷的大嗓门镇得一愣一愣的,难得地没有跟他对着干,“爷爷,你好啦?”
“好了!本来就没病!把棋盘拿来,刚才下到哪了?接着来!你俩可不许翻后账说我耍赖!”
虽然沈爷爷说自己好了,可还是被飞车赶回来的小张和医生给劝回了干休所。沈国栋抱着周晚晚跟在嚷嚷着自己没病的爷爷后面,一直沉默着。
“沈哥哥,沈爷爷没事了。”
“嗯。没事了,别怕。”沈国栋抱着周晚晚的手紧了紧,话还是很少。
见到沈国栋抱着周晚晚上车,沈爷爷马上就乐了,“这就对了嘛!把小丫头偷走!她哥找来也得是明后天的事了!哈哈!囡囡,爷爷带你去找几个臭棋篓子下棋去!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沈国栋根本就不搭理在后座上精神头十足地嚷嚷的爷爷,让小张把车停到周家大门口,抱着周晚晚就下去了,连再见都没让周晚晚跟沈爷爷说。
周晚晚只能隔着车窗匆匆地跟沈爷爷和小张夫妻招了招手。
“这小子!这是又犯什么毛病了?”沈爷爷困惑地自言自语。
把周晚晚交给周晨,又跟他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沈国栋就得走了。
走了几步,沈国栋又转身回来抱了一下周晚晚,“沈哥哥周末就回来看你,给你带蜡笔。”
周晚晚笑着跟他告别。
沈国栋又凑过来在她的小卷毛儿上亲了两口,“再见,吉祥物!”
周晚晚一下子就愣住了。沈国栋这句“吉祥物”可不是平时调侃逗弄小孩子的语气,他说得太认真、太郑重了。
沈国栋已经转身走了,周晚晚还在纠结,他这是知道什么了?不可能吧?
周晨抱起雪花追了出去,沈爷爷生病,他们兄妹什么忙都帮不上。沈爷爷在干休所也不缺好东西补养身体。他只能让雪花过去陪沈爷爷几天,他心情好了,说不定病就好得快呢。
沈爷爷看见雪花果然很高兴,“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把它给炖了的!”
周晨已经习惯了跟沈爷爷开玩笑,“沈爷爷快点把身体养好。雪花我可只借给您一个月,以后您再想它,只能等身体好了,回屯子来看它了。”
沈爷爷抱着雪花哈哈大笑着走了。
第二天,沈国栋从干休所往公社打了一个电话,杨高志亲自骑着自行车来到周家给三兄妹送信儿,沈首长没事了。
经过医生的仔细检查。沈首长身体的各项指标比前一次检查要健康很多。心脏部位的弹片也移动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谁都不明白昨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病,又突然好转。
沈爷爷没事了。兄妹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在自己的亲爷爷身上从来没感受过一丝祖孙情,却意外地从沈爷爷身上得到很多温暖和照顾,三人都非常珍惜这份感情,更盼着沈爷爷能健康长寿。
周晚晚不只要担心沈爷爷的身体。还一直在琢磨沈国栋那天奇怪的态度。他这是看见什么了?不可能啊,她给沈爷爷喂灵液的时候。即使当面看着,也只是她把手指凑到沈爷爷嘴边,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呀……
好在沈国栋下次回来,完全没了走时让周晚晚心惊的异样。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样子,周晚晚才慢慢放下心来。
转眼到了六月份,周晚晚终于可以穿上马淑兰给她做的连衣裙了。
干净柔和的小碎花衬着小娃娃甜美的眉眼和小卷毛。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连一向寡言少语的墩子都说了:“以后就给囡囡穿这样的衣裳,好看!”
响铃姐也觉得小囡囡穿花衣裳好看。回去做了一件给她送来。
自从周家被扣上坏分子的帽子,周阳和周晨就叮嘱响铃姐,以后找他们不要来周家,怕连累她。
响铃姐是在周晨放学的路上截住兄妹俩的,赵五婶和几个打猪草回来的妇女看见三人在路边说话,也走了过来。
“我用自个穿坏的旧衣裳给囡囡改的,把穿坏的窟窿剪下去正好够她一件小衣裳。”响铃姐有点不好意思,囡囡又换了一件小花裙子,比上回看见的那件还好看,嫩黄色的布料上是绿色的小叶子,还有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裙子的样式也好看,钉了两排扣子做装饰,一看就是城里人穿的衣裳。
跟这件衣裳相比,响铃姐手里那件用旧衣改的小短袖就太寒酸了。
“二哥,我穿了响铃姐做的衣裳,就能像她一样好看吗?”周晚晚笑眯眯地问周晨,看的却是响铃姐,手里很珍惜地抱着响铃姐做的衣裳,一副喜欢极了的小样子。
“哎呦!这小丫头还知道谁好看呐!”赵五婶和几个妇女也过来逗趣。有了孩子的女人,对别人家漂亮懂事的小孩子总是存着一份善意和喜爱的。
“嗯,响铃姐好看。”周晚晚甜甜地叫了一声赵五婶,然后很认真地夸响铃姐,让她很快忘了刚才的窘迫。
“真的吗?是响铃好看还是她做的衣裳好看?”薛老五媳妇也来逗她。
“响铃姐好看!”周晚晚冲响铃姐伸出小胳膊让她抱,“真的!小孩子不说谎的!”
几个妇女哈哈大笑,他们都住在周家附近,平时就听说周老三家的小丫头好看、懂事,可基本没怎么接触过,今天一看,还真是,说话太逗人儿了!
响铃抱着周晚晚颠了颠她,笑眯眯地亲了两下她嫩嘟嘟的小脸蛋儿。
“囡囡,你说我好看还是你响铃姐好看?”张三脖子媳妇凑过来逗周晚晚。
张三脖子媳妇脸黑,还长了两颗大龅牙,一说话紫黑色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年轻的时候她非常忌讳别人说她的长相,可是年纪大了,她反而喜欢拿自己的长相开玩笑了。过日子过得是柴米油盐男人孩子,长得好看真没啥用!
“响铃姐是小孩,不跟大人比。”周晚晚抱着响铃姐的脖子笑得像个小狐狸。
“那我俩谁好看?”薛老五媳妇凑过来跟张三脖子媳妇站在一起。
“我是小孩,不会看大人长得好不好看。你说,你俩谁好看?”
一群女人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周晚晚的小脸蛋儿也没躲过几双粗糙却温暖的大手,被蹂躏得通红,吓得周晨赶紧找借口抱着妹妹跑了。
第二天,周晚晚就穿着响铃姐给做的衣裳去她家给她看,还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跟她家的几只母鸡玩儿了一会儿才回家。
响铃姐家在三家屯算是生活非常困难的,每年她挣的工分也就勉强够粮食钱,一年的零花钱全靠这几只鸡,所以周晚晚给她家的鸡食里加了一些料。
几天以后,孙老奶惊喜地发现家里的鸡特别爱下蛋了!两天捡仨!而且那两只已经不下蛋的也开始下蛋了,还不比别的鸡下得少!
哎呀!这是老头子看他们娘俩太苦了,回来照顾他们了吧!孙老奶看着几天就能捡一篮子的鸡蛋开始计划,等再攒几篮子,就够给响铃扯一身新衣裳了!
第一三五章兄长
周晨在学校的表现越来越好,当学校红砖墙上的标语换成“向雷锋同志学习”以后,其中考试的成绩也下来了。周晨考了四年级两个班的第一名!
李老师给他发了一张用毛笔字写在白纸上的奖状。周阳当天晚上就拿到李秀华坟前,先给她看一遍,才珍而重之地贴在了墙上。
墩子用心削了一个木头枪把给周晨,奖励他考第一名。
周晨早就想把铁丝的枪把换成木头的了,铁丝的虽然好做,可是打起来后坐力太大,打几下手就给震麻了。可是他一直做不出来合适的,试了好几个都不趁手。
墩子和周晚晚私底下琢磨了好几天,把那把铁丝枪把的尺寸完全复制下来。周晚晚画图,又偷偷参考空间里的资料,改进了两个小细节,墩子动手实践,失败了两次,才做出一把特别趁手的。
周晨赶紧把木头抢把换上,试着打了几枪,顺手极了。
周晨爱不释手地摸着他的新手枪,真心诚意地跟墩子道谢:“谢谢墩子哥!”
这是周晨第一次管墩子叫哥。墩子虽然比周晨大了两岁,可是他长得瘦小,刚接触的时候周晨又因为他的遭遇而觉得他需要被照顾,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墩子实际上是比他大两岁的自觉。
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墩子的宽厚和实在让几个孩子越来越喜欢他,他的能干、坚毅和对他们的真心爱护,又让周晨和周晚晚慢慢地对他产生了跟对周阳一样的依赖之情。
最主要的是,墩子长个了。身体调理好以后,又有周晚晚的能量补充剂。墩子几乎用人眼可见的速度在蹿个子。短短一个多月,已经长高了不少了,身上也不是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打篮球的时候竟然可以在他胳膊上看到一点小肌肉了!
所以周晨这声“墩子哥”叫得顺理成章又水到渠成。
墩子又激动又害羞,只能红着脸傻笑。
沈国栋不平衡了,“小二,我也比你大。你咋不叫我哥?”
周晨根本不搭理他。指着他的新手枪警告沈国栋:“不许拿出去给我卖了!”
沈国栋最近做生意上瘾,给墩子接了好几单做小手枪的生意,让他赚了好几块钱了。
沈国栋摸摸鼻子跑周晚晚这找平衡。“小二管墩子叫哥,不叫我。”
“沈哥哥,你比墩子哥哥小,不能跟他这样比。”周晚晚笑眯眯地叫一声沈哥哥。就把他哄得眉开眼笑了。
“也是!咱不跟他比!囡囡,你再叫声沈哥哥来听听!”
……
周晚晚兄妹三人每天过得又充实又快乐。几乎完全忽略了周家那几个人。直到有一天晚饭的时候他们闹起来,周晚晚才发现,好多天不曾注意这些人了。
周家的粮食经过去年冬天几次的折损,已经只够每顿给每个人熬一碗糊糊的量了。大家都吃不饱。再加上分了家,每个人对自己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非常在意了起来。
这几天,周红英总觉得自己碗里的糊糊比别人的稀。她不敢找王凤英几个嫂子的麻烦,就抢周霞和李贵芝的吃。
这天晚上。周红英在生产队受了气,回来就找人撒气,骂骂咧咧地影射做饭的人贪了粮食,结果踢到了铁板。
这天做饭的是王凤英,她一听就火了,拿着水瓢就冲进了屋,一句话都不说,冲着周红英就是一顿狠抽。
葫芦瓢硬得堪比石头,敲在周红英脑袋上碰碰作响,几下就揍了周红英满头包。周老太太马上过来帮着老闺女,可是她人老体弱,这些天来再受尽折磨,周老太太的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母女俩被王凤英一个人收拾了个老实。钱刚和钱铁看不下去了,马上去帮姥姥和老姨。
经过这段时间的大小摩擦,这两个人现在才看明白,姥姥和老姨要是占了下风,那他们在饭桌上就得挨饿,关系到吃饭的大问题,他们开始毫无保留地帮着周老太太母女了。
周军和周娟就在旁边看着,当然不能让王凤英吃亏,马上也加入了战局。
薛水芹和沈玉芬哪能放过这下黑手的机会,打着拉架的名义去狠揍周老太太母女。
周家一时狼哭鬼嚎乱成一团。
等最后周春喜几个人把这打得乱套的一群人分开,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伤得最重的是周老太太母女,脸上都有伤,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破了,露出身上被指甲挠出的血檩子。
周红英伤得最重,别的还好说,只是脸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不知道被谁的指甲硬生生地抠下去一条子肉,从眼角到嘴角,血淋淋地渗着血。
也就是这次打架,让周红英脸上多了一道一辈子都没办法去掉的丑陋伤疤。
周春喜喘着粗气被李贵芝扶到炕上坐着,摆着手让她别管他:“你去做饭,娘还没吃饭呢。”
周春喜自从能勉强下地,就开始去生产队干活了。可是他的体力完全不能跟以前比了,干一点体力活就头晕眼花,在连续晕倒在地里几次以后,老队长强行把他调去给老丁头打下手,喂牲口、打更、看青。
周家几个儿媳妇对此一片骂声,这不是坑人吗!刚说完以后挣钱给他们,这就给自个找了个轻省活,你倒是轻省了,那工分可是挣得少了!
周老太太跟周春喜一通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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