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怎么不坐啊。啊,抱歉,倒是我疏忽了,这间房是这里特意给我留的,用来让我单独想问题的,所以只摆了一张椅子。我让人送张椅子来。”说着,苏步新回到椅子上,从桌上拿起了电话。
“谢谢苏先生。”沈睿不卑不亢的回答。
苏步新一边拨着号。一边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沈睿,心里想着,一般而言,别人听到自己的这番话。要么是假客气说不用拿了,要么就是不出声,耐心等人送椅子来。像是沈睿这般从容这般却之不恭的说谢谢的,苏步新这辈子也只是第三次见到这样地人。
不过也正是如此,沈睿倒是给了苏步新一个还算是不错的初次印象。
很快,有人送了一张椅子进来,顺便还带了一杯水进来。
沈睿道过谢,把杯子放在一边,自己坐在了椅子上。目光丝毫不躲避的看着苏步新。
“你就是北北找的那个男朋友?”苏步新见服务员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便很随意地开口问道,但是问话的时候目光却放在手边的茶杯上。
沈睿笑了笑:“算是吧,我的名字叫做沈睿,苏先生。”
“哦?”听到沈睿格外强调的又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苏步新不得不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一边,抬起头来看了看他。
可是沈睿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目前算是,出了这个门就不一定了。”
苏步新一愣,随即淡淡的一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担心我会从中横加阻隔?”
沈睿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实话实说吧,不过苏先生请让我说完全部的话,然后您再发表意见,可以么?”见到苏步新缓缓地点了点头,而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意识到一些什么了。
“今天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北北不愿意嫁给你那个手下,才会骗你说有了个男朋友。而我,实际上是她的老板,这个想必苏先生是知道的。北北跟我的私人关系也很不错,于公于私她都是个很好的朋友,她找到我之后,我就答应了她,今天会到这里来见你,并且是以她地男朋友的身份。可是,在见到你之后,我改变了主意,我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去欺骗你没什么意思,而且这个谎言迟早是会被拆穿的。我不想等到那一天……”
苏步新脸上的表情没有变,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了沈睿两眼,苏步新点了点头:“嗯,你说完了?”
沈睿也点了点头。
“那好,那就轮到我来说了。”苏步新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内走了两步,这才站在沈睿面前说到:
年二十七岁,美术专业毕业,现在是一家集团式公司实际掌握一半的股份。你有个女朋友叫做慕容扬,是本地慕家的独生女。另外你跟至少三个女人保持着暧昧关系,前天晚上你在其中一个女人家里过的夜。”
苏步新缓缓地将沈睿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沈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应该知道,这些是瞒不住你的。一个东北三省的地下秩序的维护者,又怎么可能被北北这样的一个小丫头给蒙骗过关。不过好在我选择了实话实说……”
苏步新笑了笑:“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见我?既然知道对我撒谎是没什么用的,实际上当北北那天给我电话告诉我她已经有女朋友之后,我就派人把她最近两年之内,跟她的生活有关系的所有男人都排查了一遍。很遗憾,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能被称为她男朋友的人,而你,算的上是这两年里跟她关系最为亲密的男人,但是我除了能够调查地出这个丫头可能对你有那么点儿好感之外。却看不出你们之间有任何正在交往的可能性。”
沈睿除了苦笑也真的是做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了,似乎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任何的谎言都是没有用的。
其实在一开始,他就想到过苏步新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但是却没有想到苏步新居然能连这么详细地事情都查出来,而且,似乎速度也实在是太快了。看来,还真的不能小觑这个东北地下教父的角色。
“之所以来见你。一是因为我答应了北北,二是因为我也的确不想看到北北嫁给你那个手下,从而得到跟她母亲相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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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相同的命运?”苏步新皱了皱眉头,他不认为苏北北的母亲的命运有什么不对劲地地方,一切如常,只是经历了一场大病,而当时他还只是个小混混,远没有今天这么大的势力。自然也就没有钱去医治自己老婆的病。
沈睿点了点头:“我只是知道北北早年丧母,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并不了解。但是我想,无论一个如何坚强地女人,都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出门在外的时候。自己却在家里担惊受怕,担心她的老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乱刀砍死在街头……当然,依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会很低。可是,同样的,她会担心说不定哪一天,公安局的枪口就对准了你们。我想苏先生您应该会明白,之所以你们这样的势力被允许存在,只是因为在你手上、并且是在目前。官方都还觉得你们是被控制地范围之内的。可是,这却无法保证官方的力量永远就这么放纵你们,万一……嗯,只是万一,万一有那么一天,虽然几率很小。但是却依旧会让一个关心自己丈夫的女人担惊受怕,要知道,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像我们男人这么强大。”
苏步新愣住了,他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显得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居然开始给他讲起了大道理,而且,似乎他讲地还有那么点儿道理。
沉吟良久,苏步新笑了笑:“呵呵,小子,我让你来可不是叫你来给我讲道理的。好了。你说了你来的理由,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明知道你是个临时顶替的家伙,为什么还要坚持到这里来见你呢?”
沈睿抿紧了嘴唇,笑着摇了摇头:“这不重要,不是么?另外,我也没什么太多兴趣知道这些。我只是真心的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对,就如您所言,这些都是大道理,其实你早就明白,但是你有你的决定。但是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女儿,那么,就请为你的女儿考虑考虑……”
“你是在责怪我不考虑北北的感受?”苏步新刚才还在笑着地脸,突然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声音也显得阴翳了很多。
沈睿像是没看到一般,依旧摇着头:“我没有权力责怪你,也没有资格。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让北北去读了大学,受到这么良好的教育,想必你也不希望她将来重复你的路吧?那么又为什么要逼她嫁给一个她根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男人,然后又为什么要让她成为你的所谓事业的牺牲品呢?”
“所谓事业?年轻人,好像你很瞧不起我的职业。”
沈睿笑着看了满脸阴霾的苏步新一眼,慢慢的说到:“在一般的老百姓眼里,你大概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虽然他们都知道绝大多数像是您这样的企业家,恐怕至少至少在资金的原始积累上不是那么干净的。在政府和警察的眼里,你是一个处于边缘的危险人物,控制的好,会是一方政绩的杰出贡献者,控制不好,就是下一个严厉打击的对象。说的
儿,叫做贼……”
苏步新点了点头:“那么在你眼里呢?”
沈睿没理会苏步新的问题,只是继续自己的话:“在北北的眼中,你是一个好父亲,你给了她一切,而这些又远胜于那些普通家庭能够给予她的内容。在你的其他亲人眼中,你是一个始终让他们牵肠挂肚的人,他们会为你的一切担心,担心你不是在这里出事就是在那里出事。在你那些手下也好,兄弟也罢的人地眼中。你是一个或者合格或者不合格的老大,他们有些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你,有些却是慑于你现在的势力,不得不向你低头,可是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对你大打出手,直到将你逼到绝境而他们成功的取而代之……”说到这里,沈睿故意顿了顿:“苏先生。我很想知道,你认为你为北北挑选的那个丈夫,属于这之中的哪一类?是企业家?是贼?还是一个很好地长辈,又或者让他牵肠挂肚的亲人,再不然就是永远虎视眈眈伺机想要取而代之的人?”
苏步新低下头,沉吟着走回到桌边,重新坐了下来:“来,先喝口水。说了那么久,你也该有些渴了。”说着,他自己也喝了一口水,然后才重新抬起头来说到:“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沈睿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回避苏步新的问题,于是便说:“在我眼里,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其实并不重要。不过既然苏先生问起,我也就权且说一说。在我看来,你是个雄……”
“枭雄?呵呵,这个评价很高啊。”苏步新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说完这句话之后。还不停的小声喃喃这两个字。
“是的,枭雄。谈不上什么评价高低,只是如实地说出我心里的感受。如果东北三省地下秩序维护者还不能称之为枭雄,那么整个中国也就没什么人可以称为枭雄了。”
“呵呵,小伙子,你让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现在也开始明白。北北为什么会选中你来帮着她骗我了,你有这个资格!”苏步新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人在指点江山地意味,虽然沈睿并不是觉得刺耳,可是多多少少心里还是起了些波澜。
“我真的不觉得这是一种夸奖。”沈睿淡淡的说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苏步新的眉毛扬了扬,但是很快收敛了眼中的寒光:“既然你说我是雄,你就该明白,我不可能为了你的一番话,而将我这么多年打下来的江山拱手送人。”
沈睿不动声色:“你不是为了我的话。而是为了你的女儿。况且,这所谓你打下来地江山只是国家懒得动你罢了,他们现在觉得你的存在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一旦有一天觉得你的存在威胁到社会的安定,你所谓的江山就会荡然无存。”
虽然沈睿地口气很淡,但是这话里的意味却难免有点儿锋芒了。
“你认为有绝对的黑道么?”苏步新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沈睿看了他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是如果你把你的位置让给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我估计那人跟了你也至少有十年了吧?等到他和北北结了婚,再过个几年,你帮他把一些你认为的威胁除掉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继位。如果是这样,不管绝对与否,你们依旧是黑,依旧是在地下。”
“这么说好像你觉得我们有办法变成白的?”苏步新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沈睿再次摇了摇头:“你们是不可能了……”沈睿把你们二字咬的特别的重:“但是你可以,或者说至少是北北可以。她本来就没有牵涉进去……”
“你以为如果我退出之后,他们会放过我么?就像你说的,我手下有很大的一部分人根本就是一直虎视眈眈觊觎着我的位置的人……”
“这个是你要解决的问题,金盆洗手不容易,但是全身而退,我想你还是可以做到的。我再说一句你现在最为担心的问题,如果……仅仅是如果,你把北北嫁给了那个家伙,然后等到你的权力全都移交到他的手上之后,或许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背叛你,但是他在外边养个十个八个小老婆就跟玩儿似的。你以为他会乖乖的把他掌握的权力在几十年之后再交还到你的后代手里?他为什么不交给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人?这就像是可笑的传宗接代观一样,都想生个儿子来继承衣钵,殊不知迟早有一代是会断代的……现在,或者以后,真的有区别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教训苏步新】
睿的这番厉害剖析,让苏步新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其实这番话他也早就明白,至少想过不止一遍,可是突然有个人在他面前将这些事实都侃侃而言摆在了台面上,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哈哈,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了……”苏步新眼中的精芒闪现。
沈睿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淡淡的口气仿佛就像是在说着一个跟他完全无关的故事一般:“苏先生虽然一直是黑,但是也算是既得利益者。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出来混,究竟是为了当上老大的这番风光,还是想要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儿?对于你们的家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从北北的母亲早已去世,我大概可以猜得出你应该也是从一个小虾米慢慢坐上这个位置的。你既然已经得到利益了,还有什么值得你不去放弃的权力呢?吆三喝四的或许很威风,可是,老虎也终究有老的那一天。”
“你觉得我能退?”苏步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他的口气已经极为不善了。
“为什么不能?你当初出来混,是为了有口饭吃,慢慢撑大了胃口。可是在外边混的那帮你的小弟们,没有你这么大的胃口吧?当他们都有钱赚的时候,为什么又要整天装的人五人六的样子去喊打喊杀的?这一切,无非看你,苏先生要怎么做,又想怎么做罢了。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关键在于始作俑者愿不愿意解决。”
“哈哈哈哈,你这是在教训我?”苏步新突然狂笑了起来,口气愈发的冰冷。但是没多久他又恢复了那股子阴冷的味道,平静了下来:“一入江湖岁月催,我十七岁出来混世界,混到了现在,居然被你这样地一个毛头小子教训?哈哈,小伙子,你说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不得不说。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是么?”沈睿还是那副表情,并不为苏步新忽而狂躁忽而阴冷的样子所动:“我不敢说教训苏先生,也没那样的资格。只不过,我刚才就说过,金盆洗手是不可能,没有哪个黑道能一下子漂白的,就算是在台湾,也要先竞选参议员。然后根据他们当选参议员之后既往不咎的法律,才能从表面上脱离黑道的称呼。而真正脱离,没有两代人地努力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这里是中国大陆,不是台湾更不是国外。所以想要一下子漂白更加没有可能。但是全身而退你是可以做到的。苏先生,我觉得你需要好好想一想……”
“全身而退,好好想一想……哈哈,你还真是在教训我了。那好,你倒是告诉告诉我,我该如何全身而退?”
苏步新现在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要是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