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间,钱屏翳忙把沈学文让进了家门,并接过沈学文手中的腊肉:“爷爷,您看谁来了?”
老教授虽然年岁大了,但是头脑的记忆的确比晚辈强很多,他只眯缝着眼睛看了看,随即笑了:“学文,来看你姥爷了?”经常同钱唐风打太极的顾吾涯老先生便是沈学文的外祖父。
沈学文笑着鞠了一躬:“钱爷爷您好!姥爷命我来送一些土产。”
钱唐风示意他坐下:“什么时候来的北京?现在不是应该上学了吗?”钱屏翳忙跑去泡茶,林东韵也坐到了沈学文身边。
“我大学毕业了,钱爷爷,下个月就要出国留学了,临走前来看看姥爷。”沈学文温润地笑了。
钱屏翳递过茶水:“学文,在这儿吃晚饭吧?”
“不了,我刚刚吃过饭来的。怎么你们还没吃吗?”现在已经过了六点,对于生活很有规律的老人,这时候没吃饭,的确是晚了。
钱教授又是一脸得意:“你三哥要给我们做菊花锅,你留下来吃一点,还清热去火呢!”
长辈相留,沈学文不便推辞,只得点头允诺:“那我先给姥爷打个电话,说一声晚些回去。”
“好好好,电话在那边,你快去打吧。”老人家再次摩挲起适才放在身边的《启颜录》,林东韵和钱屏翳对视,对方挑了挑眉。果然,只听老人说道:“等你打过电话,钱爷爷给你讲笑话!”
当晚,一位老人并仨孩子围炉夜话、言笑晏晏。孩子们聚集在身边,对于老人,便是莫大的欣慰,言谈间,老教授红光满面鹤发婆娑,人竟似乎年轻了几分。三名孙辈的孩子少不得叨陪鲤对、恭捧杯盏,多年的分离,并没有让他们彼此产生隔阂,相反倒是充满了了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欢欣。老人笑着听三个孩子各自的故事,不时点评几句,虽然评点带有老年人特有的自得和可爱的颐指,但是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流露出对孩子们浓重的爱。
窗外,夜幕早已降临,一弯下弦月出现在天际,不知何时,老人突然转身看到了外面的月:“妞妞、学文,好久没听你们合奏月光了,去书房弹一首吧。”东韵起身,率先向书房走去,学文随即跟上了。曾经走路还歪歪扭扭的两小童,已经玉然卓立。
直到他们走出客厅,老人才笑着看向孙子:“云孙,学文和妞妞真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钱屏翳看老人有些醉了,只是陪笑道:“是,爷爷。他们从小感情就很好!同样都是拜白羽琴教授学的乐理,似乎拉丁语也是白教授教的……”
此时前奏已经想起,老人打断屏翳的话,幽幽说上一句:“林东韵这么好的女孩,你不抓紧的话,迟早被有心人抢走。”
剧透一下:沈学文这个人请童鞋们不要忘记,第四卷还会再出来,虽非主角,却是重要角色——秋秋
19。例会
每周四和每周日的晚上九点,是新新青年报馆举行例会的日子。
不巧的是周四晚上刚好有两节课——楚梓老师讲授的《中国文学史》,要八点半结束。可惜这边是新校区,而报馆的地址在位于学校东侧的老校区。
一想到这个,林东韵同学就有些为难了,前天她从钱家吃过晚饭,出来时为了和沈学文、钱屏翳多走走,竟将自行车忘在了钱家楼下,直到上课前的十分钟,她才猛然想起,校车这个时候已经开过末班,所以下课后林东韵必须跑着才能准时赶到例会。
楚梓依然提前十分钟出现在讲堂上,但是却只是例行看了看,便又出去了,没有像往常一般和学生们在课前闲聊几句。
经过上周那节课之后,林东韵不再想追问他与两位哥哥之间的恩怨——既然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会告诉她实话,她也懒得去问了,毕竟刚刚展开的大学生活如此美好,林东韵觉得没有必要缠着一人一事耿耿于怀。
所以她认真听课、做好笔记,下课之后便收起书本跑出去了。楚梓站在讲台上,淡淡地看了一眼林东韵的背影,眼波无喜无怒。
林东韵匆匆跑上12号楼301的教室,里面已经稀稀落落坐了十几名学生。林东韵之前见过的、很瘦很瘦的男生——报馆馆长崔岩——正站在教室的最前面。
崔岩明显地对林东韵有些印象,看她来了便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很厚的大本子:“欢迎新同事!先签到吧!记住了以后每次例会都要签到。我们年终分红的时候也会以此为标准。”
东儿点点头,正要低头找笔,崔岩很体贴地递过来桌上的一支圆珠笔。林东韵愣了一下,接过来刷刷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林东韵同学!”正要找位置坐下的东儿突然被人叫住,声音相当熟悉。她只得对着一脸明媚的方知晓笑了笑。
“真没想到,我也被报馆录取了!”方知晓语气中不无得意。相比之下,林东韵倒是淡淡的神情,坐在他的对面:“恭喜你。”
“应该恭喜我们两个!”方知晓笑得很灿烂,以致林东韵心下纳罕,被社团录取也不至于高兴到这份吧?
报馆新老成员陆陆续续地到来了,约有四十来人,馆长崔岩主持例会:“今天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欢迎报馆的新成员,各位新加入的同仁,请上来做一个自我介绍吧!谁先来?”
“我来!”方知晓想都不想就跳上了讲台,或许是因为他眼中的精灵正在台下观看,因此愈发显得神情激昂,“各位学长学姐好,我叫方知晓,‘大方’的‘方’,‘无人知晓’的‘知晓’,名字很好记,就是刚知道的意思……很高兴能加入报馆!以后,还请学长学姐们多多指教!”
说完这几句话,他已是满脸通红,不过却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四下看了看。这半个月来,虽然普通话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方知晓总是害怕对方听不懂他仍然略带乡音的普通话。
直到下面响起一阵掌声,他才如释重负地鞠了一躬,跳下讲台!
接下来新成员陆陆续续地上台做自我介绍,而后崔岩极为风趣地调侃了两句,再接由报馆原有成员一次作自我介绍。
新青年报馆麻雀虽小肝胆俱全,馆长崔岩之下,设有财务部、编辑部、记者部、销售广告部,每部设部长一人,当然各部成员通常穿插跑动。用崔岩的话来说,就是要每一位成员都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例会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崔岩系统介绍了每一部的工作流程,报纸从酝酿到销售的过程等等。最后他说道:“综上所述,我们的报纸能有今天的热卖,不仅仅倚靠我们的质量、燕大的牌号,我们报馆还有一个强大的顾问团队。从市场调研、媒体方向,到每一期报纸的内容,我们的顾问都给予了建设性的建议和实质的帮助。今后有机会的话,各位同仁都能见到这些顾问。”崔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郑重严肃的同时又充满了感恩,可以想见那是一个多么强大的顾问团,可以让一份校级非主流报纸投入市场,与专业的媒体一争高下!
方知晓认真听着崔岩的讲述,不时点一下头,认真程度不亚于听课!但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顾问团队将给他带来怎样的帮助,以及财富。而他方知晓,又会在不久的将来,做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以至于在燕大后来学弟学妹的心目中,方知晓曾经执掌报馆的那个时代,成就了一个辉煌而又催人奋进的神话!
看天色已经不早,崔岩速战速决:“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从下周开始,新进成员要开始学习采访和划版,请你们23人结成一个小组,这周日的例会报上来,之后由编辑部长、记者部长为每一小组指派一位师父,分组时请注意,建议依照各自的兴趣,一人主攻编辑一人主攻记者,这样也好我们调度。好了,时候不早了,男士们请表现得gentleman一些,护送住在南校区的女生们平安回去。”
教室中随即一阵轻笑声,方知晓趁机歪头对林东韵说:“我……送你吧?”虽然话说得并不连贯,而且最后还好死不死地用了一个问句,但是方知晓还是比较佩服自己能说出这句话。
谁知林东韵保持了她一贯的清冷:“不用麻烦。”一句话便将男生堵了回去。
散会之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林东韵刚刚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秋天的凉意立时袭笼周身,她打了一个喷嚏,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快步向南行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叫她的声音:“林东韵同学!”
她只得回过身来,见方知晓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不得不问道:“还有什么事?”
“是……馆长不是要我们私下分组吗?我能不能……和你一组?”
林东韵缩了缩肩膀,表示无所谓,但是却说道:“我对划版比较感兴趣一些,你不介意采访吗?”
“不!不介意!”方知晓为假思索立即答道,但随即又感到有一丝不妥,连忙说,“哦……我喜欢采访……”天知道他对采访有什么常识,只要现在能得到女孩同意就好了!
“好吧”,林东韵无奈地点点头,“不过你要加强普通话训练了。”
“我明白。”
林东韵对方知晓道过“拜拜”,转身离开。刚才在暖烘烘的教室里坐久了,乍一出来还真的很不适应。
一边走着,林东韵又打了两个喷嚏,心里想着晚上是不是要冲一袋板蓝根再睡。却丝毫没有发觉身后一直有人随护着她……
一口气跑上楼,宿舍中三姐妹正在埋头苦学。
张剑南抽空抬出脑袋:“东东,你回来了?我们都快忙坏了。”
九月的最后一周还未到,燕大已经进入了月考的紧张氛围之中,尤其是大一新生,如果第一次月考出现不合格成绩,将直接收到劝退的告示,每年都有学生为此跳楼自杀。
同世界名校一样,燕大学子们常常不能承受生命之重,选择了一般人眼中的懦弱者行经——自杀。虽然每年都会有一定的所谓自杀名额,但是实际上自杀的人数往往会超过名额,也就是说每年平均有九人以上选择自杀了结尘世。
往往为学业自杀的,跳教学楼;为爱情而死的,跳南湖;什么都不为只是厌烦了人世的……想怎样就怎样吧,无论是撞车卧轨还是上吊服毒,都有他们自己的方式。
东儿听哥哥说过物理系一位仁兄,曾经在挂科、失恋、自杀未遂之后,发愤图强自主研发自杀机器,该机器精妙程度可让使用者于设定自杀时间,并在自杀同时同时录下遗嘱,可谓精妙诡奇,谁知这位燕大史上可敬的学长,在历时两月将自己平生所学都用于研究发明之后,猛然觉悟,若世间少了才华横溢的自己,整个国际上的物理界将情何以堪?他更加发愁,今后无人领取诺贝尔物理学奖,那么诺贝尔先生地下有知,会有多么黯然神伤?于是他克服自杀的诱惑、比小强还强地活了下来,所以如今他在M国麻大依然活得风生水起。
这当然是一个被人玩笑化了的真人真事,个中辛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东儿愣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好几本复印出来的资料:“这些是我们总结出来的笔记,给你也印了一份,快些看吧,下周就要考了。”张剑南快速说着,头又埋进了资料之中。
东儿微愕,慢慢翻动着手中的复印资料,其实凭借她平日所学,这样的考试还是难不倒她林东韵的,不过室友事事都惦念着自己,让她心中有些感动。
“其实我们中间,东东是最不用发愁的了。”已经洗漱好,在床上看资料的王小西幽幽说道。
张剑南“啊”了一声,随即勉强笑道:“看东东就是学习好的。”
王小西笑了笑不再说话,林东韵的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
20。争执
十一长假前夕,大一新生受过第一番月考的洗礼,在胆战心惊地等待末日审判前,迎来了长达七天的十一长假。
学生们要放假,老师们同样也需要休息调整,所以教务处乐得做好人,干脆将其他单位用于“借礼拜”的两天也越发慷慨地送给了全校师生。这样算来便是九天了,而有些学生刚好没课——或者干脆忽略课程表上的记载,装作没课的日子,发扬大学中翘课的现实精神,刚刚考完试就“扯乎”了!
据说有些学生能利用大假空隙,整整玩闹半个月,才会精神不争、颇有罪恶感地出现在人民大众面前!
考过最后一门当代文学,林东韵回宿舍放书,准备下午出去找先前的高中同学逛街。
刚刚走近宿舍,就看见南南和林佳北围着王小西,耐心劝慰着。王小西手中兀自拿着纸巾擦泪。
“怎么了这是?”林东韵轻声询问。
王小西低下头不说话,鼻头哭得都红了。张剑南抬头看向林东韵:“小西说,昨天的英文诗一道论述题答错了,今天听说赵老师是名捕中的名捕,经他手中被劝退的学生有很多,小西很担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王小西哭得更凶了。林东韵皱了皱眉头,中文系是最不容易挂科的系目了,赵老师素来虽以严厉著称,但严厉并不意味着为难学生,他只是想让学生们真正理解他所讲授的知识。
林东韵拍拍王小西的肩膀:“别哭了,听说赵老师宁可期末考试多挂几个学生,也不会在这时候为难学生。小西,你放心,只要你前面回答得不错,应该是没问题。”
“可、可是……”王小西抽噎得泣不成声,“那个前面,我有很多不会,选择题都是蒙的,名解有两个没答上来……”
“这怎么可能?名词解释都是我们上课学的,赵老师还反复强调过,你怎么可能不会呢?你平时不都去上课了吗?”
这下子王小西不说话了,林佳北对东儿努努嘴,东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小西书架上的一排漫画,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上课,这位大姐都跑过去看漫画去了!
大学就是如此,没有人督促你学习,在外界看来,燕大的天之骄子们,自从考入这扇大门便可高枕无忧,静待此生的辉煌。但是却没有人认真考虑过,如果真的这样,那么每年燕大就不会出现那么多因为成绩选择轻生的学生了!
劝人的事,林东韵从来就不会,因为从她记事开始,生活中遇到多么沮丧的事情,父母都会让她自行分析,总结沮丧不前的原因,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后一点点走下去。除非是真的钻入了死胡同,那也只是得到父母的稍加指点,他们绝对不会出面,为她摆平一切。林父常说:“我们不可能永远和你们生活下去,你们今后都要组建自己的家庭。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