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有锁匙的扭动声。她竖着耳朵,神经全体绷直了。雅姨头从碗边抬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不人回来了么?”可儿兴奋了,脸色立即转红了。
门开了,许桡阳拎着钥匙进来。看见可儿和雅姨在餐桌上吃饭,他一边换鞋,一边抬腕看表,“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雅姨在旁边笑,“不是起的早,估计,有人一夜都没有睡好呢?”
可儿脸更红了,更不好意思了,隐约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呢!埋着头,她故作从容地吃饭,心脏却没出息地跳个不停。“桡阳,你吃了么?”雅姨问。“没吃,就赶着和你们一起吃呢!”
许桡阳扔下钥匙,径直过到餐桌这边,深看了可儿一眼,随即把眼光扫向餐桌上的东西,自语了一句:“白粥,很好。”他去洗手间洗手,回身坐到可儿的身边。看见雅姨去厨房给他拿碗筷,他转头察看可儿的脸色,低声问了一句:“没睡好?因为我没搂着你不习惯了?”
可儿垂着眼睫毛,低声咕嘟了一句。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你要习惯。”可儿仰起头,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以后夜不归宿的情况会经常发生对么?她脸色一暗,把头埋到碗里,开始默不作声地吃饭。
吃完饭,看看时间还早,离上班还有段时间。许桡阳要去洗澡,拉着可儿一起上楼。进到房间里了,可儿的脸色也没晴起来。听到卫生间里的水流声,可儿坐在沙发上闷闷地想着,一晚上没有回来,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回来的时候,一点紧张都没有,连句起码的解释都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她狠狠地用手扯着沙发靠垫上的线头,使劲地扯。等到里面的水流声停止,她把脸色收起来了。
许桡阳从卫生间里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换上衬衫,套上西装,西裤。可儿眼巴巴地盯着他有条不紊地把衣服由里到外穿的整齐,不得不偷偷惊叹,他的身材简直是无可挑剔的。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小腹的地方平整而结实,几乎没有一丝的赘肉。配上考究的西装衬衫,这样的许桡阳放在哪里都是显眼,都是引人注意的。她没有因为对方这份卓尔不群而让自己好过些,反倒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兜心而来了。
收拾妥当,两个人下了楼,到门口坐车。刚坐上车,可儿想起了什么,去翻包,果然,有两份合同和资料包里没有,她本能地急急忙忙下车回房间里去找。
许桡阳坐在那儿,手扶着方向盘,非常矛盾地望着楼门的方向。小女人从他一进门,那份郁郁不乐,那满脸失眠的痕迹,他尽收眼底。他有心哄哄她,和她好好解释一番,但是,他接着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可以断定,将来夜不归宿的时候不会只此一次,即使他不是因为女人,他也总有些应酬,他必须让她从不习惯到习惯。否则,将来两人会因此闹出很多不痛快。但是,看着她那满脸失眠的痕迹,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睡的情节了。他一时间心就软硬不定地徘徊在那儿,又心疼又不安又要硬下心肠,这滋味就难受了。
可儿包里的手机响。他抬眼看了看门口,没有人影出来。他伸手拿起电话,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屏幕,谭东城。他眉头一蹙,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就把电话接通了。还没等他说一句话,谭东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可儿,昨天吃饭的时候,你把合同落到饭店了吧!饭店打过电话来了。我现在马上要到沈阳去一趟,没时间过去,等下你自己顺路过那边取一下吧!”
许桡阳蓦然把电话挂断了,怒火在胸口扩展开来。他放下电话,直接把它扔回包里。看着台阶上急急忙忙走下来的人。等着她上了车,他寒着脸发动了车子,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压着火,声音里绷着劲地问:“昨晚和谁吃饭去了?几点回来的?”
可儿埋头到包里去找,她蹙着眉头想着那两份合同的去处。听到许桡阳问她,她头没抬,不假思索就迸出了一句:“跟丁月。”
“还有谁啊?”许桡阳的声调都硬了。
“就我们两个。”
车子带着情绪戛然而止,许桡阳怒火万丈地转过头来瞪着她。“宁可儿,你是不是撒谎撒习惯了?你再和我说一次,你昨晚和谁出去吃饭了?”可儿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怔在那儿了,她的心里一慌,没敢抬头看。但是,嘴巴已经不好使了。“我,我昨天和——和——。”“想好了再说。”许桡阳咬着牙瞪着她那闪的一塌糊涂的眼睫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都鼓起来了。
他一定知道了,他那绷紧了的口气告诉她,他一定知道了什么。她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地迸出了一句。“和谭东城。”“昨天,你怎么说的?”许桡阳一把抓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的眉头拧到一起去了,眼珠黑的冒凶光了,那声音已经相当的不稳定了。“你不是说和同事去吃饭么?”
可儿攥着包的手攥的紧了。他的表情和眼神让她害怕。她微有怯意地瞅着他,情急之中胆战心惊地迸出了一句。“谭东城也,也是同事啊!”
“宁可儿,”许桡阳咬牙切齿了,恨不得给她一耳光,握紧了拳头到底没抡出去。“你给我打擦边球是么?你明知道我忌讳你和谭东城走的近,明知道我如果知道你是和谭东城吃饭,不会让你去,你就撒谎。”他捏紧了她的下巴恨不得捏碎她。
“那你呢?”可儿本能地想防御了。她拨开他的手,大着胆子反应他,“你昨天怎么出去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
许桡阳脸色发青地瞪着她,“你跟我比?”他怒吼了一声:“我是个男人。”“男人怎么了?”她反驳,声调有一些微颤,有一些软弱。“我们是平等的,我只是和他出去吃顿饭,又没有别的,谁知道你一晚上没回来是干什么去了?”
他瞪着她,很想揍她一顿。看她那眼泪汪汪的样子,手下不去,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头左右转了几圈,他就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嗓子,“下车。”
可儿扁了扁嘴,眼底的湿润一点点扩大。她瞪了他一眼,拿起包直接抬脚下车。车子带风地一阵呼啸就直飞了出去。可儿站在原地,看到那一抹嫣黄瞬间就没了踪影,她又委屈又气恼,眼泪就从眼眶迸了出来。一个霸道的男人,他昨天一晚上没有回来,没向她解释一句,反倒理直气壮地指责她。不就是吃一顿饭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抹了把脸,挺起了胸,不送就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
、你这个小妖精
这一整天,可儿都神不守舍的,许桡阳生气了,许桡阳生气了。这个念头充斥了她全部的思想,她早上武装起来的那份性格这会儿开始摇摇欲坠了。她有心给他打个电话,可是,犹豫了一会儿,她握着电话的手就松开了。主动打电话,先放低了姿态,不就就证明她错了。她有错么?为什么不能和其他的朋友吃个饭?尽管那个人是谭东城。
她的这个想法初始的时候还硬气,到最后就虚弱了起来。等到下了班,门口那抹嫣黄色没有如期出现,她就更失落了。她略有沮丧地到路口的地方去打车。坐在车上,她心里又痒痒翘翘地拿出电话,想拨出去。电话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翻腾了几个回合,还是被她重新装进了包里。
晚饭,许桡阳没有回来吃,可儿吃的食不甘味,怕雅姨问东问西,她藏住了那份心事。但是,她的心事没有藏多久,第二天就白了天下了。因为许桡阳又一夜没有回来。依然是那空荡荡的一张大床,依然是那杳无活气的月色,一切都在瞬间变得毫不美好。
一夜都是恍恍惚惚的,无法安睡,无法入眠,无法让自己不去想他。
坐到早餐的桌上,可儿的脸色更暗淡了,精神更颓然了。她挑着筷子的动作都充满了心事和委屈。雅姨默不作声地帮着把小菜移到她的面前,帮着她把鸡蛋剥好,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看着她神思恍惚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心事,但是也不方便问。她模糊地感觉到可能是两个孩子闹了矛盾,但是,这个矛盾又不是她有能力可以帮着解决的。末了,她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那么一句:“一段感情如果经不起风吹雨打,小小的问题就过不去,还怎么能走的远呢?”
这是雅姨在餐桌上和可儿说的唯一的一句话。但是,一整天,这句话就在可儿的耳边荡漾,原来感情就是要有这么多风吹雨打么?原来感情真的折磨人,因为她那么想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记得小时候,母亲扔她一个人在家,她也想她,但是,却绝对不是如此的滋味,可以想的胸口都疼。
许桡阳有三天的时间没有回来,连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可儿坐不住了。每呆在房间里多一分钟都成了煎熬,连面对雅姨都成了困难。雅姨一句话都没有问,一如既往,神色如常地照顾她,这几天,照顾她更加细心了。可是,可儿从她的身上就是捕捉到了那份担心。她是在担心她,担心许桡阳这一去就不再出现了,担心从此这间房里就剩下了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那日子是可怕的。
早上起来,阳光塞了一屋子。但是,房间里的清冷却没有减低半分。可儿昏昏沉沉地用手敲了敲头,昨夜,迷迷糊糊地在清醒与混沌之中徘徊,她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茫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从水晶吊灯里折射出来的那个影子被拉长了,变形了。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翻身而起,到洗手间洗漱。
收拾好,换好衣服,她到杂物间找了一个简易的袋子,从衣柜里收拾好几件衣服放进去,又到卫生间装些日用品。这么一收拾,竟然是鼓鼓囊囊的一大兜。下了楼,她那兜东西就被雅姨收近眼底了。她诧异地问:“你干嘛?”
可儿坐到餐桌上,低头去吃饭,一边吃,一边故作轻松地说:“我搬回宿舍,不回来了。”雅姨的眼珠瞪得更圆了。“那桡阳知道么?”“这是我的事。”她尽量说的简单,说的毫不经意,她不想给雅姨劝她的机会。有决定权的不是雅姨,也不是她。
“不行,”雅姨立即急了,要起身,“我给桡阳打电话,不能让他这么欺负你。”可儿按住她的手,她用一种大人的成熟的笃定安抚她,“雅姨,你说过,一段感情如果经不起风吹雨打,小小的问题就过不去,还怎么能走的远呢?所以,如果我和许桡阳有缘,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都会过去,如果没缘,也可能无疾而终。”她注视着雅姨,从唇边硬挤出一个笑容,“雅姨,你放心,我没事。”
真的没事么?可儿走出家门的那个瞬间,眼眶立即湿润了。她突然有种自己被放逐的感觉,仿佛是一只刚刚找到归宿落脚点的流浪猫突然被主人嫌弃又推回了大马路上。而在这被放逐的瞬间,她那么期许,握着她脖子上那条绳子的主人手可以往回收紧。
许桡阳放下电话,脸色暗青地坐到椅子里。听着刘东在他面前汇报工作,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尽管努力集中思想,他仍然无法捕捉对方的音浪。她搬出去了。她竟然敢搬出去了?他心里恼火的想要杀人了,一个倔强的不肯妥协的小东西,只要她一个电话打过来,说点好听的,他分分秒秒都会冲回家,但是,这三天,她就是一个电话没有打过来。
这让他在原有的怒火上又强化了几分。怎么会有如此拧的人呢?恼火了一阵,他的火气就不知不觉软了八度。这三天,这要命的三天,他不止看了多少次电话,连睡着的时候,他都保持着几份清醒,真希望家里那张床更大点,更空旷点,那样,她睡觉的时候更不自在,更不安心,或者说不准会想起他。
“你有在听我说话么?”刘东的声音把他的思想拉了回来。他一怔神,转过眼光看到对方已经合上了文件夹。“什么事让你这么神不守舍的?”刘东斜睨着他,唇边似笑非笑地。“又有情债需要还了?”
“少来。”许桡阳一皱眉,一摆手,“你先出去吧!回头再说,你能做主的就不要再来烦我。”刘东站起身,拿着文件夹,嬉皮笑脸地说:“不是什么事我都能替你办的,晚上,国土资源局的领导点明要你到场,我能替你么?”
许桡阳懊恼地摆了摆手,应酬,每天怎么会有这么多应酬?吃完饭,洗桑拿,洗完桑拿,再去唱歌,唱完歌,再去宵夜,要命,他每天的工作都是用来应酬的,他这条命都是用来应酬的。他把头埋下去,用手插进去,辗转了几个回合,他闭着眼,懊恼地骂了一句:“宁可儿,你这个不知体贴的死东西。”
耳边有电话响了起来,他莫名地被吓了一跳,脸色跟着就狂喜了起来,一定是她,耐不住了,绷不住了。他一阵风似的把电话抓起来,放到眼前,他的脸色就跌了下去,电话是家里打过来的。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一贯的柔和,“桡阳,几天没回家了,晚上回来吃顿饭吧!”“我晚上还有应酬,回不去。”他耐着性子和母亲又聊了两句,就把电话放下了。重新把胳膊枕到桌上,他不胜疲惫地把头埋了下去。怎么会这么累呢?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想了她整整三天了,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这会儿,那种思念的浪潮就更加来势凶猛,完全看不清体位地把他彻底迎头盖了下去。好一会儿,他挣扎着抬起头,把那电话拿到手心里,轻轻调出她的电话。看着上面那滚熟于心的几个数字,他犹豫了半晌,但是,终于,他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把电话拨过去。
许桡阳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陪了国土局的领导吃完饭,吃完饭又去唱歌。满歌厅都是嘈杂的声音,麦克风里重金属的回音像铜锤一样一下下敲着他的耳鼓,把他心口的烦躁全都一股脑的带了起来。身边那长相甜美的女孩,像狗皮膏药似的腻在他的身上,弄的他浑身不舒服。
坚持了一会儿,忍耐了一会儿,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他挺不过去了,那份想念彻底让他不淡定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怪异地和那两个领导打了个招呼,夺门就走。刘东在后面追他,“你干嘛?把人扔在这,多不合适啊!”
他头也没回,干脆利落地甩给了刘东一句:“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然后,抛下刘东,他径直向楼下跑。体内有股热流翻江倒海地往上冲,他的脸色都涨红了,全身的神经都立了起来。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