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羽其实除了第一杯基本是自己喝下去的，后面的几乎全是被王家瑞代的，就连晚上，王家瑞还说着只喝白的不带劲，非要兑着他的啤酒喝。白加啤，更醉人。
谢字哽在喉咙里，如何也出不了口。他要的不是谢，想给的也不是。
攥紧拳头，半天才答：“大学。”
王家瑞听他声音有些闷，偏头看他，见他头低着只看脚下的路，瞥见他的手露在外面，很想牵过来，非常想。
可是，还得忍。王家瑞想，他要是忍不了了怎么办？
怎么办？再把人逼跑一次呗。
窝火，于是不冷反热。
走没二十分钟就回到了梧桐家园。上楼时，声控灯坏了，楼道有些暗，走前面的林白羽一个没注意，踩空了楼梯，身体一斜，后面的王家瑞眼明手快的拉住他，他才不至于跌倒。拉起后，王家瑞没松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握到他的手，感受到他冰凉的手一动，开口道：“我拉你，不会跌倒。”
林白羽没再动，跟他上完最后一段楼梯。
熟悉的温度从手心再一次直传至心底。
到了家，开门进屋后，王家瑞捏了捏手，最后还是松开了：“你先去洗吧。”林白羽站在那，手指动了动，也还是攥了回去，默然点头。
林白羽进浴室后，王家瑞跑到阳台，酒精有些上头，刚才差点忍不住。想抽根烟冷静下，没吸两口，听见里面有电话响不停，灭了烟往里走，声音从林白羽的卧室传来的，走进去时，电话声已经停了，准备走开，结果电话又在桌上响震起来，拿起看了看，周怀青。皱眉，是他不认识的人。想了想接听起来，他还没开口，那边先传来一阵温和的男音：“白羽，怎么才接电话呢？”
男人叫的很是亲昵，听得王家瑞一阵不爽。没好气地回道：“你谁？”
那边明显地一怔，之后才答道：“我是白羽的朋友，请问你是？”
朋友。他以前哪个朋友他不知道。艹！不过两年，就围了那么多陌生的人在他旁边，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这个男人居然还敢叫的这么熟稔，朋友，哼，也不知道他们“友爱”到什么地步了！
“我也是他朋友，他在洗澡没空接。”朋友两个字说的很用力，恨不得在前面加个“男”字，宣示下所有权。
“哦，那麻烦你等下转告他一下，我有事找他。”
“你什么事？”王家瑞直接回道。
大概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讲话，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林白羽什么人，周怀青顿了顿还是回答道，“……问他什么时候回校，我去接他。”
“不用！他有人送！”冲了一声，王家瑞就挂了电话。
那边的周怀青挺莫名其妙的，据他所知，林白羽好像没什么特别亲近的人，自己都是花了好久才接近他的，对方如此直接“掌控”他的事，不知道到底跟他什么关系。又怕林白羽不知道他的来电，想了想，发了个短信过去。
王家瑞有些愤懑地捏着林白羽的电话，突然想起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了电话过来，结果林白羽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串数字，不甘心地存进自己的号码，名字写的是“瑞瑞”，还没忘在前面加了个“A”好排在第一位，特意标注在“家人”那一栏中。
忙完才想放回林白羽的手机，刚放下手还没松开，突然又是一震，手一滑触到屏幕上，就点开了来的短信：“白羽，你洗完澡了么？回个电话给我。”
王家瑞一看到，胸中刚按捺下的不爽噌地又冒了出来。一点返回，更是冒火，林白羽的收件箱里，一大串下来几乎全是这个“周怀青”。
手不受控制的一一点开，“白羽，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今天去走亲戚了，多喝了几杯，白羽，早点睡，晚安。”
“刚才路过初中那，里面变化很多，你要来看看么？”
“白羽，你在干什么？吃过饭了么？”
……
一条条，情人间的絮语般，王家瑞看得怒火中烧，紧咬着牙根，脑袋里噼里啪啦闪过很多念头，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人跟小羽关系绝对不一般！还待往下翻，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林白羽刚洗完澡，一进来看着王家瑞低头站在桌子旁，拿着他的手机，看见他进来，才抬起头，眼睛赤红。一愣，想问他怎么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家瑞见人进来，咬了口腔内壁，不着痕迹地点回主菜单，克制下自己的情绪后才道：“有人给你电话，周怀青。”说到人名的时候，他紧盯着林白羽，想看他反应。
林白羽听他说话并没有异样，想问的话吞了回去，点了点头，走近接过手机，对他道：“你可以去洗了。”
手机接过，王家瑞却还是盯着他。
“我去回个电话。”空气有些凝重，林白羽抓着借口逃出去。
他没什么朋友，周怀青勉强算得上，到大学碰见他时，并没有什么惊喜之感，对他印象都不深，周怀青跟陈曦不一样，他不是吵闹的人。大学遇到后，对于他的接近，没有多少抗拒，因为他进退相当有度，并没有怎么打扰到他。
到阳台回了电话给周怀青，不过是问他几号几点的车，周怀青准备先过去，到时接他。林白羽拒绝了。虽然算得上朋友，但是并不想麻烦别人，何况，他没忘王家瑞会跟他一起。周怀青无奈只好作罢，又和他说了些话，才挂掉。
打完电话回房间，林白羽一怔，没料到王家瑞还站在里面。还没等他出声问，王家瑞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他谁？”
林白羽脚步顿住，刚才周怀青也问了他，之前接电话的是谁。看着阴沉着脸的王家瑞，吞了口水，才答：“……同学。”
听他答完，王家瑞举步走近，“同学？不是朋友？”几步就走到林白羽面前，低着头紧盯着他的眼睛，缓而慢的道：“又或者是……男朋友？”
林白羽见王家瑞靠近，就不由自主地往旁退了一步。
他退，王家瑞跟着进，还是抵着他，低沉的声音掩藏不下怒气：“他对你很好？你喜欢他？”
低气压紧压在身边，差点连呼吸都不能，林白羽掐了掐手心，强自镇定地说：“你不用管。”
下一秒，低气压爆发，林白羽被王家瑞突然发力推到身后的书架上，力量大到撞得架子直晃，晃掉好几本书。林白羽被紧紧抓住的肩膀上，承下的全是对方再也压不下的怒气：“当然不用我管！我他妈有什么资格管？你要走就走，要骗就骗，说过的话全他妈的鬼扯！我到底算什么，有什么资格管你？！”
狂吼声不停地响在耳边，林白羽却突然一阵恍神。
“到底我做错什么总是骗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为什么他就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嘶吼声还在继续，到最后变成颓丧地质问。
望着眼前额间青筋凸显，双眼赤红的人，林白羽终于明白，躲不了的。
当初的不敢面对，如今还是摊在了面前，那些日日夜夜的挣扎，一个拥抱如何也消融不了。谁都没有过去，谁都过不去。
“为什么，小羽……”喊叫的人终于所有的气势都消散掉，只能脱力的抓着林白羽的双臂，头伏在他肩上，无力的一遍一遍问，“为什么，小羽，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理我……”
毫无招架之力。
时间那简单的包扎，在对方延迟了两年份的伤痛摆在面前时，瞬间崩散。苦痛直击中心脏，本就四分五裂的脏腑，一片血肉模糊。
想要拥住对方，想要开口回应。
脑中却杀战不歇，无法控制地要拒绝，不能抵御地想靠近，不断地撕扯着灵肉，疼到全无力气做任何反应。
“小羽，不要不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找不到你，哪都没有……小羽，不要走……”
终于，不断滴血的心脏，已经疼到无法承受，他再无法看到面前人这样。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夺回被侵占的理智，费劲极大的力气让声音从口中发出：“不要……瑞瑞……”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难过。
“瑞瑞，不要……”
冰凉的泪水打湿王家瑞的颈项时，他才从无力中惊醒，一抬起头，看着林白羽满面泪痕，已经被咬破的下嘴唇，血混合着流下的泪垂在嘴边，心中大恸，难自禁的握住他的手：“别哭，小羽……”
握住他的手时，触到一片黏腻，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紧攥的拳头缝隙中渗出红迹，颤着手用力掰开他的拳，触目惊心的血迹，一片鲜红直印入眼中，脑袋一阵清明，心疼到无法自拔，眼眶一热，捧住他的脸，话不成句的一顿一顿地道：“不要……不要，我不要了……小羽，你不要这样……我不要你爱我了，小羽……求你，不要这样……”
吻掉对方的泪水，滑到嘴角，“我不要了，小羽……你不要这样……”覆上他的唇，烟酒味混合着血泪，两人尝到的都是苦涩。
☆：
后来，哽咽声终于渐渐止住，两个人的呼吸也终于慢慢变得平和，情绪逐渐地稳定了下来。抱在一起坐在地上，谁都没有再发一言。
静静地不知过了多久，王家瑞抚了林白羽的后背，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开口：“我……先走了，你有事再找我。”
还是不能。不管不顾地将人锁在自己的身边，在看到对方如此挣扎后，终究不能这样做。他不要，那就不要吧。
松开时，对方一瞬间的迟滞，让他差点没能站起，但是，放不开，也得放。
站起后，本该出门走出，看人还低头坐在地上，又伸手，“快起来，地上凉。”
手伸到林白羽眼前，他紧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像是试图在用眼睛感受上面的每一道纹路，每一寸肌肤和每一度温度。过很久，那只手也一直停在面前没撤去，最终，他呼了口气，将手覆了上去，立马就被紧紧握住。
王家瑞用力拉起林白羽后，无奈地捏了最后一捏，松开，却松不开，对方正紧攥着他的手。微微有些诧异，任凭对方握着，看他站在面前，低着头，像是一不小心做错事被叫到办公室喝茶的乖学生。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嗡声嗡气的讲：“给我时间。”
王家瑞一时愣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还没揣透，林白羽松开了手，上前一步，伸手抱住僵住的王家瑞，迟疑，但还是讲：“我……我怕，给我时间。”
难得王家瑞也会大脑一片空白，从来都是动作先行的他，在意识反应过来前，先环住人，“怕什么？”
对方却不说话了。
我怕，怕你最后还是不要我。这样的话，再下定决心，也不可能会开口，不止被灵魂撕扯无法出口，尊严也不容许。
王家瑞突然想起江映雪和他说过的话，“有的人没有安全感，不是不爱，而是不敢……”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这样，更不确定的是，怀里的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非常不确定。
胸口突突地一阵狂跳，中大奖又不敢确信般，连问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想拉开人，看着他的脸，才能证实不是在做梦，“你，小羽，你是不是……”
怀里的人却不想动，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拥他的手更紧，重复道：“给我时间。”
于是，王家瑞不再问了，只紧紧地抱着他。
从前嚣张到无所顾忌的人，在对方一而再的逃退中，也学会什么叫“进退有度”。是或不是
，都没有太大差别。本来，只要对方肯迈出一步，他就有力气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最后，一定能够并肩。
过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不放心地开口：“那你还走不走？”
林白羽摇头，我不知道。
王家瑞一怔，但是没有放手，好不容易才抓住，怎么可能放。低头凑上他的鼻尖，“想走的时候告诉我，我会抓住你。”
就像是要求干坏事前先打报告一样，白痴才会答应，林白羽却红着眼圈重重点了头。
王家瑞满意地笑，一双漆黑眼眸里藏的都是坚定，“别怕，我会等你，等你——”伸手按上林白羽的胸口，“等你把它交给我。”
“不过，你不能让我等太久”，复又拉着林白羽的手按上自己胸膛，“因为这里早就交给你了，不把你的给我，我死了你可别哭。”
调笑的话，要命的诚挚。
在王家瑞的暗示下，林白羽那颗血肉模糊的心脏像是真的被换上一颗鲜活。不痛了。
吸了吸鼻子，“嗯。”
怕，当然还会怕。一想到预测出的“世界末日”，就怕到想远远逃开，偏离这条轨道，更遑论如果真的有那一刻会怎样，要如何承受。但还是试探的踏上，也许没有？也许不会？这些通通都不是理由。只是因为，现在就已经无法承受，看到面前的人失望，难过，痛苦，那是比强逼自己离开更难以承受的事，他不舍得。
不舍得，那就试一次。结果会怎样，他不敢想，现在，也不想想。
“好。走，跟我去洗洗”，得到肯定答复的王家瑞，终于开怀，拉着人往浴室走。
泪迹加血迹，确实有些脏，林白羽也就跟上。
王家瑞轻轻柔柔地给他擦手的时候，有些恶声气地讲：“以后不准弄伤自己了！”林白羽没说话，手擦干，毛巾也报废了，换了一条，王家瑞要给继续他擦脸，林白羽头一扭，“我自己洗。”太别扭了。
“别废话！手沾水不疼啊！有本事别弄伤，算你今晚澡洗过了，不然，哼哼……”补充满力量的王家瑞，终于又嚣张回来。
林白羽本来想说，这根本就不算伤。但是某人后面那节没讲完的“威胁”，让他的不甘心全咽了下去。
与强硬地语气不同，王家瑞的动作十分轻柔，敷上林白羽微肿的眼睛，叹气地讲：“以后也不许哭了。”
林白羽哭一次，他跟着心碎一次。
接着又突然想到什么，噙起嘴角笑，“不过要是被我……那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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