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飒爽一笑,柔和清婉的脸上多了些爽利,“郡主客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里难得的友好之意,薛柔看了眼薛云蓉后,对着长乐郡主点点头,便让长青拿着方掌柜包好的东西,带着芹言一起朝宝华楼外走去。
门外围观的人见到她过来,都是纷纷让路,实在这女子刚才行径太过骇人。
这京畿重地,何时见过这般嚣张的女子,哪怕就是有所不满,或是长辈训斥晚辈,那也是关上门在自己家中,几时有人在外这般不留情面,他们中不少人都从“薛永丰”三字猜到了眼前这女子身份,不由咂舌。
昨日才因砸了薛府大门扬名京畿,今日居然又闹出这么一出来,那薛大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三人走出宝华楼后,芹言朝着身后弹出粒瓜子,刚才还僵硬着身子的薛云蓉顿时娇呼一声委顿在地,她慌忙就朝着众人解释,“别听那贱人胡说,我没有骂长辈,我也没有抢东西,是她冤枉我……是她冤枉我……”
秦白雅看着惊慌失措的薛云蓉,不由退开两步摇摇头,此时任薛云蓉如何解释,薛府的名声也挽不回来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日同薛云蓉一起外出,对着薛云蓉说了句“好自为之”后,就转身走了。
而周围那些人见薛云蓉此时还口口声声的称呼薛柔贱人,心中虽然对薛柔当街打人有些质疑,可对于薛云蓉的印象却是更差,薛柔的身份他们皆知,不管她年龄多小,但她身为薛氏长辈是事实,薛云蓉这般当街辱骂,那几巴掌倒也不冤枉她。
薛云蓉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脸上胀疼的厉害,心里更是害怕,挂着泪就跑了出去……
“啧啧,这个薛柔倒是有趣,那几巴掌打的可真是爽快。”
宝华楼对面的茶楼上,一名黑衣男子懒散的趴在窗边,望着宝华楼那边啧啧出声。
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刚好能通过宝华楼前的天窗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旁边坐着的锦衣男子闻言却是皱眉,“属下倒是觉得这女子太过张扬了。”
昨日刚来京中,便砸了薛府大门,她虽然仗着长辈身份,薛府人又理亏在先让人挑不出过错来,可毕竟大周女子向来以柔顺为美,她还是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才时隔一日,她又当街打了薛云蓉,怕是不出今日,这薛柔的闺中名声,也随着薛府一起毁了。
黑衣男子回首,脸如镌刻五官精致,一双狭长凤眼竟是比女子还美,他脸上带着不羁笑容,“延陵,你也太过无趣了,这京中冷清多时,难得有点乐子,而且我觉着这薛柔倒是不错,起码比那些大家闺秀有意思多了。”
“十三爷,近日来大周和南楚关系越发紧张,正德帝对你的监管越来越严,你可别胡来。”沈延陵见容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连忙警告,“十三爷,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容璟脸上笑的张扬,“什么身份,不就是质子,爷自然省的。”
他摸摸下巴无所谓道,脑子里却想得是刚才从宝华楼里出来的薛柔,凤眼里的兴味不减反增。
容璟突然站起来,大步朝着茶楼外走去,沈延陵忙叫道:“爷,你这是去哪?”
“爷去找乐子,别跟着。”
☆、009 孙府
“外祖母,你可要为蓉儿做主啊,那个贱人居然当街打我,还,还……呜呜……”
孙府,薛云蓉趴在软塌上,哭的十分可怜。
此时她之前被薛柔打过的脸上明晃晃的又多了一个巴掌印,那个巴掌明显比薛柔打的还要重,红晃晃的手指印直遍布了薛云蓉半张脸。
那是薛永丰打的。
早日里,薛永丰才捧着一千五百两银子寻到了荣华巷,被芹兮拦在门外,告知薛柔已经外出不在府中,他好说歹说费尽唇舌,才让那个红衣婢女勉强收下了银子。
薛永丰正松口气,准备回府后让人好好传传薛柔贪财仗势的名声,谁知道刚一回府里,就遇到了哭的一塌糊涂的薛云蓉和孙氏。
两人边哭边言,说薛柔张狂跋扈,当街打了薛云蓉。
看着女儿娇嫩的脸颊被打的通红,薛永丰气得带着孙氏和薛云蓉就想去讨公道,在他想来,就算薛柔身为长辈,这般当街辱他亲女他岂能善罢甘休,谁知道他气冲冲的出了门,还未寻到荣华巷,就听到满大街都是薛府之女仗势欺人不尊长辈,还有薛柔那一番训斥他和老夫人的话语。
薛永丰这才知道了事情经过,差点气晕过去。
顾不得场合就一巴掌甩在薛云蓉脸上,气冲冲的回了府。
孙氏也在一旁抹泪,小女儿被薛永丰打了,她被老夫人训斥,大女儿素婉不说帮忙劝说,还数落她和云蓉,孙氏一气之下带着薛云蓉回了孙家。
“我大好的蓉姐儿,就这般被薛柔羞辱,老爷不说帮着我们,还打蓉儿,娘,你瞧瞧蓉儿这张脸,她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孙氏说到伤心处,呜咽着哭起来。
孙家老夫人向来最疼孙氏这个女儿,自她嫁入薛家后不仅半点没生分,反而连带着孙氏的几个孩子也疼的如珠如宝,此时看着薛云蓉的脸一拍桌子,“那个薛柔好大的胆子,她仗着辈分高就这般诋毁蓉姐儿,薛永丰也是个糊涂的,他怎的向着外人!”
“娘,他巴巴儿的认着人家当长辈,昨儿个人家踩了薛府的脸面,他不说想办法找回来,反而一大早就捧着银子送上门去赔礼道歉,结果那薛柔还这般踩踏蓉儿的脸面,如今他不帮着我们娘俩,倒向着那薛柔,呜呜……娘,你说我们娘儿俩以后可怎么过啊……”
孙家老夫人越发沉着脸。
一旁孙安的夫人杨氏开口道:“云芳,嫂子觉着你是不是想岔了,妹夫平日里可是最疼蓉姐儿的,对你也向来敬爱有加,怎可能向着别人欺负你们娘俩?他怕是只是一时情急才失了手,毕竟他是礼部侍郎,这事情闹开了他也难堪,倒是你,你这样直接带着蓉姐儿回来,可别真为了个外人让他心里跟你生分了。”
孙氏顿了下,显然杨氏这句话说进了她心坎里。
“可是大嫂,我不甘心吶,蓉儿去了不长公主府的赏梅宴,那薛柔诋毁了蓉儿,反而还得了帖子……”
别的她可以不在乎,可长公主划了薛云蓉的帖子,这让薛云蓉以后怎么能在京城贵女中抬起头来,更何况眼看着她今年及笄就要议亲,出了这等事情,还有哪家公卿勋贵人家能看得上蓉姐儿。
思及此,再想到薛柔得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孙氏更是不甘,眼里的怨恨之意快要溢出来。
杨氏劝道:“这两日蓉姐儿的事情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长公主怕是听信了传言,所以才划了蓉姐儿的帖子,不过你大可放心,那薛柔就算是能去长公主府,未必就能讨得了好。”
“杨氏,你这是何意?”孙家老夫人看着长媳问道。
“那薛柔自云州而来,性子又这般跋扈,当街便敢出手伤人,长公主怕也是一时被她表面所欺才赏了帖子,可她毕竟不是京中贵女,妹妹只需和素婉好好商议一番,到时有我和月茹策应,必当能让那薛柔丢尽颜面。”杨氏扬唇冷笑,将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孙氏和薛云蓉闻言顿时破涕为笑,而孙家老夫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你有法子,那薛柔这般欺辱云娘和蓉姐儿,你们必定要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芸娘和蓉姐儿不只是薛家人,她们同样是我孙家出去的!”
杨氏笑着点头,“母亲说的是,咱们孙家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
转眼五日即过,赏梅宴所邀之日到来,薛柔带着芹兮去了长公主府。
依旧是百岔铁蹄马拉的马车,只是这一次,芹兮让人将车棚换做了楠木雕花的刻子,看着更多了几分雅气。
薛柔去的时间不早不晚,递了帖子进了府后,早已有不少人聚在府里。
这京中每年大小宴会不断,赏花赏月赏雪皆有,而各府夫人贵女经常见面,也几乎都认识,蓦的见到薛柔这个生面孔,不少人都好奇的打量过来。
薛柔面上带着浅笑,婉约细腻,却不怯场,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管家领着诸人到了梅园之中,偌大的梅园中早搭建了幕席,摆了桌案软垫,桌上酒水鲜果小食皆有,四周隔了厚实的撩子挡住寒风,撩子上半透明的视野正对着梅园盛开的红梅。
幕席间摆放了许多银丝炭盆,暖绒绒的气息覆盖了整个席间,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寒意。
昭容长公主未到,那些夫人按家世尊贵分坐亭中闲聊,薛柔带着芹兮闲坐了一会,便出了席间前去赏梅,却不想刚巧见到了梅林间几个挽手说笑的贵女。
其中有两人薛柔认得,一个是薛家素婉,另外一人,则是前几日才见过的长乐郡主,秦白雅。
薛素婉不知在说什么,转眼却看到不远处的薛柔,顿时便住了口,其他几人察觉到不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
秦白雅正不耐听她们言人坏话,一见正主出现,颇为高兴的叫道:“薛姑娘,你也来了?”
她几步走上来,原本和她一起的那几人也跟了过来。
芹兮连忙朝着几人行礼后,便稍稍退开了些。
薛柔则是点头笑道:“几日不见,郡主风采依旧,这几位是?”
秦白雅对薛柔的印象不错,笑着对两边介绍说道:“这位是昭容长公主之女安定郡主,这位是御史中丞林大人家的女儿林楚楚,这位是大理寺卿孙大人家的女儿孙月茹,素婉你已见过,月茹、楚楚、安定,这位是薛柔,想必你们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
林楚楚好奇地看着薛柔,“你就是那个薛柔?”
这几日薛柔的事情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她也听说过薛柔的名声,却不想见面之后居然是这般容颜出色的女子,软烟罗纯色缎面夹袄,逶迤拖地镂花丝纹线裙,肩上系着白狐裘披风,映衬的容颜如雪,一双澄澈的眸子像是上好的琉璃,静谧剔透。
她头上简单地挽了个堕马髻,插着一支玉竹发簪,除此之外,便再无他饰。
这般干净透澈的女子,真是那让人砸了薛府大门,又当街打了薛云蓉的粗蛮之人?
☆、010 言语如刀
薛柔对着圆脸梨涡的林楚楚笑笑。
“我是那个薛柔,林姑娘好。”
林楚楚听出薛柔话语里的调侃,突觉方才那般问话太过失礼,不由害羞的红了脸蛋。
薛柔倒是不介意,只是将目光转向薛素婉。
薛素婉今日一身淡青色提花丝锦绣圆袄裙,腰间云带约束,让得她姣好的曲线展露出来。
此时她脸上略施脂粉,容颜比起那日更为精致出色,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看样子是十分看重这次赏梅宴。
当她发现薛柔目光望过来时,连忙移开眼睛。
薛柔心内暗笑,这薛素婉再能忍再能装,终究只是个少女。
那日在薛府门前她能忍气吞声的叫她一声太姑祖母,大多也是为了惹祸在先的薛云蓉,还有替她母亲孙氏解围才不得而为之,今日当着这些贵女的面,她怕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那声太姑祖母的。
孙月茹见薛柔看着表姐,想起临来之前母亲的吩咐,不由上前两步亲切地就想挽着薛柔的胳膊。
“原来你就是薛家娘子,这几日时常听人提起薛姑娘,月茹已是如雷贯耳,没想着今日见着,才知道做出那般惊天动地的事儿的女子,居然是个这般玲珑剔透的美人儿。”
薛柔眼中带笑,却是不着痕迹的摆动手臂避让开孙茹挽过来的手。
孙月茹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可暗处却提及这几日之事,薛柔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哪有半点的好?
薛柔却是丝毫不恼,只是笑看着孙月茹说道,“薛柔来京之前也常闻这京中女子温雅淑至,蕙质兰心,今日见到几位才方知所言不假,不过孙姑娘,下次可别再这般拐着弯儿的来夸赞薛柔了,你瞧瞧我脸都红了。”
薛柔说的一本正经,几人却是齐齐愣住,下一瞬都是抽了抽嘴角。
她脸红了,她们怎么没觉着?
她这幅样子倒是她们感觉着,薛柔的潜意思是:你们赶紧来夸我,使劲的夸我,……
安定郡主一直摆着脸,之前孙月茹在她耳边说了薛柔不少坏话,说她是个何等刁钻狠辣又仗势欺人的女子,此时见了却发现她不像是那般阴狠的人,只是这赖皮模样倒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不由嘴角抽抽道:“薛柔,你倒是厚脸皮,这话叫人听了还不笑话你,瞅瞅你哪儿脸红了!”
“郡主可说笑了,我这是强装镇定呢,别瞧我脸上不显,可内里早红了一片儿了……”
“扑哧!”秦白雅没忍住笑起来。
林楚楚圆脸里梨涡渐深,她伸手挽着薛柔的胳膊,笑得直打跌,“薛姐姐,你脸皮可真厚……”
这一次薛柔没让开,径直让林楚楚挽上了她的胳膊,而另外一边安定郡主也是靠在她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的。
孙月茹没想着自己一句话不只没膈应到薛柔,反而让她和几人片刻就熟悉起来,眼底满是懊悔。
薛素婉更是捏着手心,心中愤恨。
“薛姑娘可真是能言善道,难怪云蓉表妹对着薛姑娘时会吃那般大亏,不仅挨了打还折了名声,反倒是薛姑娘如今却是名扬京畿。”孙月茹到底没有薛素婉能忍得气,淡讽道。
薛柔笑起来,“孙姑娘这话说的,薛云蓉目无尊长仗势欺人,以父辈权势强夺他人之物,又以晚辈之躯侮辱已逝先辈,我身为长辈,岂能坐视她辱及门楣,孙姑娘不是我薛氏族人,自然不知我薛氏族规森严,像云蓉这般的女儿家,若放在云州,赏二十板子都算轻的,没有一个月祠堂罚跪静思,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揭过。”
“云蓉她是薛家人,可同样也是我孙家晚辈,就算她犯了错,你也大可将她送回家中由她母亲管教,你这般仗着你长辈身份当街欺辱于她,还如此强词夺理?”孙月茹恼怒。
薛柔上下打量孙月茹,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后,这才淡淡道:“哦,不知是薛柔浅见还是孙姑娘家的礼教不同于别家,难道不知道何为出嫁从夫在外从族?”
“你什么意思!”
“孙氏既已嫁入薛家,便从夫家宗族之姓,她所生子女自然也归薛家管束,我身为薛家长辈,难不成连管教晚辈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你们孙家的女子嫁了人之后,所生儿女只能由你们孙家的女儿教养,夫家碰不得半分?”
孙月茹俏目圆睁,“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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