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人,活人嘴拜,只是说说而矣,并不趴在地上磕四个响头。二老满脸堆欢,客气了几句,直夸剑人长了一岁乖巧一分。大娘也顺便给他一份压岁钱,剑人形式地推辞了几下然后纳入似囊。
张连朋与剑人先去了奶奶家拜年,连朋再去剑人家给小叔小婶拜年,之后便不再挨家挨户地串拜了,他的辈份长,别看人家是七老八十的老爷爷老太太,没准儿比他还要免了一辈呢。二人在街道上转了一圈,张剑人占尽了父亲的光,就连毫不相识的临临临居也给他压岁钱,一路走来,压岁钱多得衣兜险些放不下,而身边的这位堂兄的口袋仍是空空如也。也并非别人没有给他,只是他自认为年龄已大,不需要用这哄小孩子开心的压岁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所以坚决不要。
天已大亮,街道挤满了迎新春、拜大年的乡临们,张连朋见同龄伙伴出现,马上归队,扔下剑人一人独自在大街上闲逛,以期待再次收获意外之财。正巧遇到胖子兄弟二人,三人结伴而行,到僻静的小胡同数压岁钱去了。剑人仗着父亲人脉广,占有巨大优势,是以压岁钱比二人总和还多,自然又少不了炫耀几句。
无结局
更新时间2011530 18:15:57 字数:2456
大街上热闹得没有立足之地,又因大雪初晴,遍地泥水,逼得三人无处可去。剑人压岁钱赚足了,便想回家看电视。胖子兄弟二人不愿回家,也跟着去他家看电视去了。新年之际,电视二十四小时不停台,多数是文艺晚会联欢晚会,而且还是重了好几次的重播,没一点新意,但也有极少数电台无视这些晚会,播放的是连续剧《天龙八部》和《寻秦记》。这两部电视剧吸引了无数少男少女的眼球,更令人兴奋的是两个电台好像事先商量过的,竟然错开时间放映,这样可以看完《天龙八部》后再看《寻秦记》,一看就是一上午。若在平时,剑人早被吵个半死了,可惜是新年,电视机也享有自由之身,想放映多长时间就放映多长时间,不受某人限制。不料却受电工的限制,电工的理由很简单,用电户过多,变压器承受不住。就像夏天浇地时必须停家用电一样,每当演到精彩处突然断电,剑人痛骂混蛋电工。电工宁做混蛋也不愿变压器烧掉,明知私下里惹来骂声一片,却装聋做哑,坚持不送电。
中午,张渊书要出门赴宴,不过是单位里的常客,趁机加深一下同事之间的感情。张渊书富有心机,带了剑人同去,就压岁钱来说,也能获不菲的一笔。孰料赴宴之人心思相通,均带上自家的小儿子,年长的赵乡长儿子大了,带着反而起负作用,干脆带上两个小孙子。众人心里暗骂赵乡长老奸巨滑,贪尽了小便宜。这样一来,腰包除了互换之外每人都赔了二十块钱。若是每人只带一个孩子还不至于伤感情,但人家好歹也是个乡长,他们的头顶上司,更没有为一点小钱伤大感情,简直还高兴不已,直夸那两个小娃娃聪明伶俐,结果把乡长年幼的孙子吓得哇哇大哭。
剑人却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钱是他爸出的,而压岁钱是他的,琢磨着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单是今天的压岁钱,就比学费高出许多。想到后来还要上交,便私自藏起来一少部分,以供夏天买些冰糕汽水什么的。剑人四下打量一番,除了四个大肚之外,三个后辈青年外,那个瘦瘪苍老的老头自然就是赵乡长了。赵乡长的年纪,老得可以进棺材了,由此可见后继无人,以至于到现在还在污水一样的官场打滚。大肚们抓住良机,大肆拍赵乡长的马屁,拍得他喜笑连连,一下子好像年轻了二十岁,豪情顿生,端起盈杯的白酒和众人一饮而尽,结果呛得咳嗽不止。大人们一下变得不知所措,静待他的转机,孩子们也放弃美味菜肴愣在当场了。
赵乡长终于安静了下来,咳得脸色通红,对众人说:“忘记了我是不会喝酒的。”
一大肚说:“怪不得了,酒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品的,慢慢地品上一小口,你会感到它的醇香。”
赵乡长说我感觉它太辣,还好烧,浑身热热的。众人齐赞赵乡长实话实说,不像某些人,咬牙硬撑,明明辣得要死,他还表现出享受的舒服模样。赵乡长亦笑道少喝酒多吃菜,发现菜都进了孩子们的肚子,便接着继续喝酒。酒过三巡后,众人喝得晕沉沉的,开始胡言乱语。赵乡长的神志还算清醒,始终对培养后生力量念念不忘,醉眼四下里一抛,发现剑人前途无量,便对张渊书说:“渊书啊,剑人这孩子聪明伶俐,成绩又好,将来必成大器。”
张渊书心中甚喜,嘴中却道:“老赵又取笑小儿了,若小儿真能成材,世人还有不成材的吗?”
赵乡长罢了罢手,说:“不要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我看他与众不同。”
“那是乡长的厚爱了。”
“话不可以这么说,不如这样吧,今年把他送到县第一实验小学去读书,那里各种条件都不错,教学质量也有保障。”
“离家太远,他还小,怎么令人放得下心。”
赵乡长失去耐心,一拍桌子大声叫嚷着:“怕什么,我家就在那学校边上,让他住在我那,保证和自家一样。”
渊书大喜,又吞吞吐吐地说:“那学校要收借读费的,恐怕也不好进。”
“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的学生李笙是教育局副局长,说话很管用,等开学前两天,我带你去见他,一桌饭准能成事。”
张渊书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婆泼妻,泼妻极喜生悲,县里的学校就像一块诱人的肥肉,人人都想得而食之,为什么县第一小学还要加上实验二字呢?她认为凡有实验二字,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如孵小鸡还要有试验品呢,思来想去终是不妥,坚决不让儿子以身冒险。张渊书费尽心思给她解释此实验非彼实验,这是说对学生们的学习成果进行的实践检验,并不是拿他们当试验品。李香姑听到实验二字,又想到实验室里小白鼠的悲惨命运,她不管实验到底什么意思,就是不让儿子去那上学。张渊书见几天来的辛苦努力即将付诸东流,脖子一梗,大怒道小事你做主,大事我做主,这学校他非去不可。二人闹成僵局,不欢而散。
而此刻的小主人公呢?他正在书桌前发呆,无忧无虑的少年很少时候才会被世俗困扰,除非是做错了非常重要事,或与己相关的大事。他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要去十八里外的县城上学,就在去年,大鹏雕上课时总是跟他过不去,泉清也露相欺之象。他曾暗下决心要离开这个学校,让他们失去这个班中骄子感到后悔莫及。但那时只是想想而矣,以解心头之气,事情即将成真的今天,他突然发现他还是不想离开的。
十八里外的县城,那所美丽热闹的全封闭学校,一周或者更久才能回家一次。如果去了那学校会想家吗?他问自己,回答是会的。在第一次离家的时候,总会对曾经的温馨小屋念念不忘,不为别的,只为那里有始终对自己念念不忘的人。
温和的父亲,严厉的母亲还有那个善解人意的姐姐,迅速在夕阳拉伸成一剪身影时,身子里有种东西再也抑止不住,那是远离的心不舍的泪。当突然面临的全是陌生面孔,昔日的伴侣了无踪迹,夜深人静的时候,心思细腻的孩童会为他们伤心的哭泣。
他听别人说,一但踏上县城的路,就等于前程毁了一半。庄里的叶云飞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当年他在家的时候全校第一的,在县城混迹两年,终日沉溺于游戏厅里,后来不是退学回家了吗?张剑人自幼喜欢玩游戏,只是没有钱玩罢了。若是去了县城,恢复了自由之身,又有了自由消费的钱财,他还能把持住吗?
他知道他最终会去十八里外的县城上学的,因为那是爸爸决定的事情,他也知道爸爸很少握有主动权,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将不会再改变。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他漫无目的的走出了家门,走到了北明河以北的旷野。此时,天又飘起了雪花,迅速覆盖了裸露的地表,白茫茫的四野,只留下一串蹒跚的脚印。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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