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苏才再一次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这段时间简苏发呆愣神的频率好像特别高,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他骑车送花的时候,轮胎蹭到了旁边的马路牙,他一个方向没把握好,直接摔在地上了。
简苏直接坐在马路牙上,手臂一侧火辣辣的疼,掰过来一看,发现擦破了一大块。
他这一跤把刚刚路边经过的一个英国老奶奶吓了一跳,她走过来拍拍简苏的肩,问:“年轻人,没事吧?”
简苏慌忙站起来,脑内过着英文,摆手说:“I'm OK;Yeah,I'm OK!”
那老奶奶帮着简苏把花重新放进车篓里,然后又把在超市才买的纯净水送给他,让他清洗伤口,简苏感激得不得了。
男人嘛,只是擦破了皮,没有什么。
简苏拽拽衣服,跨上车继续往客户家卖力蹬去。
今天订花的这个客户姓顾,拿到订单的时候简苏就多留意了一下,事后他觉得自己也挺好笑,世界上姓顾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都跟顾盼有关系?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摔了这个跤。
摔跤的地点离客户顾先生家只差一个下坡的距离,简苏一路顺风溜下去,把车随意停在他家门口,没锁,然后按响了门铃。
“你好。”
门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似乎他是要出门,而不是来给简苏开门的一样。
简苏抱着花,仰头看着这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
一看见这人,简苏鸭舌帽下的眼神便出卖了他……
他很不争气地又愣住了。
当然了,简苏并不是一个叔控,也更不是一个见到有气质还挺帅的大叔就会发呆流口水的花痴。更何况,自从跟顾盼在一起之后,简苏便逼迫自己废去了“一上街眼睛就自动调节为搜索帅哥状态”的这项技能。曾经有一次,简苏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身边站着的还是司马,便向以前一样胳膊肘顶顶顾盼,下巴朝某个方向一扬:“评委,你看那边那个小哥,打几分?”
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司马”的打分,回头一看倒是对上一副杀人的目光,简苏恨不得说话之前存过档,现在回头重新载入。
他只好装人格分裂,甩甩头,接着一脸惊恐:“哎,顾盼,你怎么在这里,我们什么时候来的?”
一面对简苏时不时冒出来的抽风反应,顾盼就拿他没招。
“嘿嘿嘿嘿嘿……”
得胜了的简苏转过头,对着镜头比“V”字奸诈地笑。
他现在愣住,只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位顾先生一出现,便有一股巨大的熟悉感袭来,太像了,他几乎都不认为这是巧合了,还是说姓顾的都长这么像?
有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那位顾先生皱着眉看着门口这位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的送花小哥,想了想之后得出一个答案,用英文问他:“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
英文一入耳,简苏惊醒了。
他没听懂这个顾先生说什么,结果他也以为这个顾先生除了“你好”之外,就不会说其他中文了。
“This is your flower。”简苏操着蹩脚的英文,说。
顾先生又狐疑地盯着简苏看了一会儿,然后接过花束,在简苏递过来的单子上签了字,又掏出钱夹,把钱给了简苏。简苏一数,多了一点,大概是给自己的小费。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钱递过来的时候,顾先生嘴里又冒出一段英文出来。
简苏脑袋里一团“%*……%*@*#??”心想,他在说什么呀?想着间把钱往屁股口袋里一揣,说了句再见,转身就朝自己的小自行车奔去。
“Wait!Wait!”突然间,顾先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喊了两声追过去,拽住了简苏的胳膊。
“哎哟喂,疼疼疼……”
顾先生看着简苏:“……”
“……你会说中文?”
“不是吧,你会说中文?”
顾先生的脸上阴晴不定,简苏恨不得现在就跨上自行车,脚一蹬,这个下坡有多远自己刺溜多远。
顾先生把简苏的手臂掰过来看了看,问:“路上摔跤了么,还在流血。”
回头看了一眼伤口,血没止住,一点点缓缓地往下流,有些擦痕处因为是蹭在地面上,还是黑的,纯净水浇过都不顶用。简苏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说:“没事没事,不用管它,小伤而已。”
“你要不要进来清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
“真没事,晚上就结痂,明天就能满血复活。”
顾先生看了看简苏,迟疑了一下,刚想松开手,门口就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像是女歌手一样动听独特的沙哑:“顾川,怎么了?”
“你怎么起来了,”顾川回头,赶紧走回这个女人身边,顺便把手上的花束递给她,“送你的,喜欢么?”
女人的脸上绽出一个笑来,她的皮肤很白,牙齿很整齐,眼珠也是黑白分明,这么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这么大了玩什么肉麻。”她说,分明是笑着的,却这么说。
说完,她看了下还站在院子里的简苏,简苏又按了按鸭舌帽的帽檐,想着自己这时候应该离开了。
“胳膊是怎么了,”女人朝简苏走过来,关心地问,“快进来擦一下碘酒。”
女人一般这么开口,都让人很难拒绝,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长辈,简苏低低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就这么跟着她进了屋。
走过顾川身边的时候,女人还拿花轻轻打了他一下,假意责备:“都怪你,订什么花。”
屋里的装修很温馨,是欧式田园风,布艺的装饰物很多,简苏进屋后就四处看,猜测这二人大概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但好像没有孩子,或者只是孩子不在家。
女人把他领到沙发处坐下,然后取出碘酒给他擦拭,边擦便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多大了,看样子有二十几了吧?”
简苏流下宽面条泪:“三十一了。”
女人一惊,捂嘴笑道:“是么,真看不出来。”
简苏每次听到这种话,心情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有女朋友了么?”女人问。
想了想,还是犹豫着说:“算是……有吧。”
“哦,”女人点了点头,“没想到都三十多了,来英国上学的么,这个年纪大概是读博士了吧?”
简苏心说,我要是博士英文水平还会这么烂么?我要是博士还会在这边苦逼地蹬着自行车送花么?
“不是,嗯……来治病的。”他说。
说到这里,简苏发现女人的表情稍稍有些变化,她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笑得有些勉强:“是什么病?哦……那个,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没关系,”简苏释怀地笑了一下,“之前遇到一些事情,过来做心理治疗,顺便散心的。”
女人点头,碘酒已经擦得差不多了:“这样……看你的样子,大概治疗得挺成功,这就好……”
“碧莲,擦好了么,”顾川走过来,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医生快来了。”
“好了!”女人说,把碘酒瓶子盖上,既是对顾川说,也是对简苏说。
碧莲……碧莲……
简苏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连简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可以联系的上么?会不会只是巧合?怎么会突然之间联想到她?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这样,那又代表了什么?
“不好意思,那个,请问一下,”简苏站起来,有些不确定地指着女人,问道,“你……是不是姓‘林’?”
女人和顾川都是一怔,随后,还是她开了口:
“对啊,我叫林碧莲,你怎么知道的?”
60、顾盼的新专辑初放送 。。。
简苏觉得自己前段时间那么恍惚,原来好像是为了等待迎接撞破这个秘密似的,当然了,如果前提是这真的、真的不是巧合的话。
那天晚上,顾盼还是准时准点的打过来,简苏跟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和女人,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顾盼本来就话不多,简苏这边更是对方一句话说出来,“嗯啊”半天才有回应,省略号铺天盖地地往他们俩的头上砸过来。
简苏实在是扛不住,好奇心逼着他想要问出来,想问他,你父亲是不是叫“顾川”,那个“林碧莲”又是你母亲的什么人?
“你在干什么?”听了简苏好长时间的呼吸声,顾盼问。
“嗯……我在玩游戏。”他只好这么解释。
“哦,这样么?”顾盼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简苏听他话里的语气不对头,慌忙叫住:“等一下等一下。”
那头没挂,只是不说话。
“你……生气了?”简苏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
顾盼那儿沉默了很久,简苏知道这大概就是默认了,于是顾川的事情他想想便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吧,顾盼不想提自然有他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按照自己心里猜测的一样的话,又何必再把人家的伤口扒出来看一眼呢?
“昨天我的新专辑发布,你知道么?”
什么?
简苏一惊。
顾盼的昨天是自己的今天,自己一大早就去上班,晚上回来后一直没开电视没开电脑,就坐在床上发呆想白天的事,过了不久就接到顾盼的电话。
他根本不知道顾盼今天发了新专辑!
“我……我……”
顾盼那头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你沉默了五秒钟,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内疚感让简苏茫然不知所措,平时嘴皮子还算伶俐,可到了这时竟然一点派不上用场了,他想刚才倒不如撒个谎好了,可那些谎话不管怎么说出来,他听着都觉得一个“假”。
他最后只能说:“对不起。”
“我这里早上六点多,一会儿要赶去另一个电视台上初放送,不多说了,”顾盼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一点情绪来,“……晚安。”
“晚安。”简苏说。
这是简苏到了英国后,顾盼第一次跟他生气,印象中顾盼虽然很少言笑,可生气的次数真的不多。
所以一旦生气,总有种后果非常严重的感觉。
电视台的初放送,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同步直播。
虽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可刚才的电话已经把简苏的睡意一扫而光,他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电脑,上网去搜顾盼的新专辑的消息。
新专辑的名字叫《Deep Sea》,共收录了十首歌曲,整张专辑以冷硬的黑灰二色为主,现公布的几张专辑海报之中,有一张尤为抓人眼球。那张海报里,画面中的顾盼身着皮质的灰色上衣,肩上配有银色盔甲似的饰物,身后仿佛是一望无际的黑,唯有一束光强烈而突兀地打在脸上,他收着下颌,眼神凌厉地盯着镜头,仿佛是深海中随时要冲过来的鲨鱼,整个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极强。
简苏盯着那张图看很久,最后默默右键保存下来,设成了桌面。
搜了一下,顾盼今晚的专辑初放送舞台果然是同步直播,但是是从北京时间早晨10点钟到11点半,一共一个半小时,简苏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那时候英国这边大概是凌晨3点到4点半。
于是他给手机定了一个2点45的闹钟,这才爬回床上睡觉。
很准时的,睡了三个小时后,闹铃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响起来,简苏学习乔晓,把闹铃设成了《最炫民族风》,果然非常之有效。
外边的天还是墨黑的,星星倒是挺多,家家户户一点声响都没有,静寂得叫人胆寒。简苏强打着精神爬起来,打开直播的页面,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他便托着腮等着。
终于看完了广告了,网络直播似乎是有延迟,比预想的还晚了几分钟,主持人出来啰嗦了一段时间,真正等顾盼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凌晨4点二十多了。
画面中的顾盼穿着帅气的打歌服,头发微卷,下眼线下面还扫了淡淡的眼影,冷硬的造型中带着一抹妖孽的感觉。台下的粉丝尖叫声似乎都要冲破棚顶,应援的灯牌,横幅,海报被高举起来,不是眼花,简苏第一眼就看见一个横幅上写着几个大字“顾苏后援会”,底下一群男女穿着整齐的T恤。
这个会……简苏抓乱了一头本来就睡得很乱的毛……这个会究竟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存在啊!
打歌,做游戏,再唱歌,再歌迷互动做游戏,得到顾盼拥抱的那个女生红着脸、尖叫着奔下台,而“顾苏后援会”的成员在坐在最扎眼的地方摇旗呐喊,一个女生扯着带着一群人唱:“你是我滴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男人~~~”
这首歌成为“顾苏后援会”会歌的原因是,顾盼在全国观众面前出柜,说的最有名的那句话就是:
简苏是我的情人。
最后一个环节是观众自由提问,这是整个初放送舞台最凶残最不可预测之环节,简苏看见“顾苏后援会”的成员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另一面,台上的主持人背过去偷偷擦汗。
为确保公平,提问的观众由顾盼扔飞盘决定,抢到飞盘的观众即可提问。
第一个飞盘扔出去了。
一秒钟后,简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刹那之间,从“顾苏后援会”的成员中蹦出一个身高目测快接近两米的男人,伸手轻松一够,很容易地就把飞盘截了下来。
整个录影棚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脑袋上飞过一只嘎嘎叫的乌鸦。
这……这是什么状况?
“我是省男篮的。”那个男人、确切的说应该还是个男生,摸摸后脑勺笑着说,他一站起来,就挡住了身后的大部分观众。
主持人尴尬地说:“那……这位队员有没有什么想提问的?”
男生想了想,问:“请问这部专辑里有没有哪首歌是专门写给简苏的?”
安静了片刻之后,整个录影棚顷刻间又炸开了锅,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大部分女生都双手捂着脸颊,非常期待地等待着顾盼的回答。
顾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