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麽啊！人见人厌的欧巴桑！」听到她连爸妈和叔也一块骂进去，严梓棋简直气炸了，立即还以颜色。
「严梓棋，大人在讲话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先闭嘴？」天哪！她真的会被他害死！叶语莲这下终於明白为什麽从出门到现在眼皮就跳个不停的原因了。
「很好。」叶语芊怒极反笑，「叶语莲，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没想到你已经沦落到和这种没家教的小鬼混在一起的地步了，你可真有本事。」
「姐！你也说得太过分了吧！明明是你先挑起战端的……」叶语莲以掌覆额，她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痛到爆炸了。
「什麽？姐？她是你姐姐？」严梓棋惊讶到瞠目结舌，在她们俩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还是难以置信，「哇！怎麽个性差这麽多啊？」
「喂，这位小朋友，我在和我妹妹说话，你老是插嘴，难道你这样就很有教养了吗？」叶语芊不想和这个小鬼一般见识，只是冷冷地丢出这句话。
「我没教养，难道你就有吗？」严梓棋很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胡心仪怔了一下，随即从惊愕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笑著打圆场道：「呵，原来你们是姐妹啊，我真是迟钝。叶语芊小姐，叶语莲小姐是严先生替他侄子聘请的家教老师，而据我了解，她也做得很好。」
「家教老师？」叶语芊错愕地望著妹妹，彷佛在看一只头上长了角的鸭嘴兽。
叶语莲感到既无力又无奈，只得回道：「对，我就是这个孩子的家教。姐，不管你又想怎麽念我，我只想说，这也是一份正当职业，我不认为自己认真工作、赚取应得的酬劳有什麽不对。」
「你是说……他是……」叶语芊讶异地指著严梓棋说不出话来。
喔哦，这下麻烦了。原来这个处处跟自己针锋相对的讨厌鬼居然是严先生的侄子，那刚刚和他谈了那麽久的保单不就……
此时，严文勋因为听见争吵声而出了办公室，一边朝这里走来，一边问：「前面发生什麽事了？怎麽吵吵闹闹的？」
「叔！」严梓棋彷佛找到了靠山，立刻跑到他面前「告状」：「我跟你说，我跟叶姐姐本来想找你一起吃午餐，结果才到店里就碰到一个好凶的虎姑婆——」
叶语芊自恃阅人无数，处世手腕也算圆滑，却万万没料到却在今天栽在一个小鬼手里！而且这份重量级的保单将是影响她年终红利的关键，要是被他的一两句「谗言」给毁了，那会有多呕啊！
正当她万分懊恼，准备默默哀悼眼看是无缘签约的保单时，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居然是在她眼中一向不成气候的妹妹——
「严梓棋！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既然来到店里就是客人，你这样当面冲撞客人很了不起是不是？要是人家本来想要买古董，结果被你一气决定不买了，你怎麽跟你叔叔交代？教出你这样的学生，让我这个老师也跟著一起丢脸！」
「梓棋，真的是这样吗？」严文勋严肃地板起脸质问他。
「才不是哩！我还不是为了帮叶姐姐！那个女人对叶姐姐说话很不客气，我看不下去嘛！谁知道你还不识好人心，哼……算我倒霉……」严梓棋说得委屈。
「可她是我的亲姐姐啊！就算她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让我很生气，可是过一阵子也就忘了。你爸妈、你叔叔一定也曾经打骂过你，你会斤斤计较到现在吗？」叶语莲摇头叹气，轻轻敲了他的头一记。
真没办法，明明就是他给自己找麻烦，她还得反过来安慰他。这是什麽世界？
严文勋很快就搞清楚状况了，他看了看表情愕然的叶语芊和神色无奈的叶语莲，淡淡地笑说：「语莲，这位叶小姐是你姐姐？真巧。」
「嗯，是啊。」叶语莲有些尴尬地笑笑，「我也没想到你是我姐的客户。」
叶语芊从震惊中恢复冷静，知道是自己看到妹妹太过心急，才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导致这种恶果。但覆水难收，她还是得维持最基本的应对风度。
「严先生，很抱歉，我不晓得这个弟弟是你的侄子，刚才我失态了。」
「哼，知道就好……」严梓棋低声咕哝著。
「哪哩，是我侄子失礼了。梓棋，快跟叶小姐道歉！」然而，严文勋的命令却让众人一愣。
「为什麽！叔，我才不——」
「马上道歉！」严文勋再强调了一次，完全没得商量的口吻，「她是语莲的姐姐，也就是你的长辈，你这麽顶撞叶小姐，就不怕语莲会伤心难过吗？」
听他说完，叶语莲的眼中隐约泛起一片水光，蓦然一阵感动。
而叶语芊更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探究目光来回扫视著严文勋和妹妹，不久心底就有谱了。毕竟是亲姐妹，她怎麽会不知道妹妹脸上那种只要心生悸动便说不出话来的表情意谓著什麽？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妹妹和这个看上去温文儒雅的年青老板之间绝对不简单！
「好啦……叶阿姨，对、不、起！」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严梓棋还是照做了。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抱歉。」
「叶小姐，可以麻烦你後天下午再过来一趟吗？我想，到那时候，我的秘书就可以大致估计好店里的古董要投保多高额度的保单。」
「严先生，你是说，你已经决定要和本公司签约了吗？」叶语芊受宠若惊地问。
严文勋微笑地点了点头，「贵公司的保单确实比较符合我们的需求，我没有理由拒绝。」
「哦……好的，那就先谢谢你了，我们会合作愉快的。」叶语芊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那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告辞。」
方才在办公室里头，他的态度其实偏向谨慎地再考虑一阵子，现在却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叶语芊再笨也猜得到是怎麽回事；同时，她也十分讶异，妹妹竟然有这麽大的能耐，竟然什麽也没做，就让他马上做出最後决定。
叶语莲深知姐姐的脾气，精明如她不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她索性把手里的便当交给严文勋，说：「严大哥，这是午餐，你们和胡小姐先吃吧，我送我姐姐出去。」
哎，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乾脆豁出去了。
恋久弥新 103
一跨出店门，叶语芊就对她霹哩啪啦地丢出一串问题：「叶语莲，你老实说，你和严老板认识多久了？他对你的好很不一般啊。另外，你和他们的感情有好到替他们亲手做便当的程度吗？你到底是应徵家教还是女佣啊？那个胡秘书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不然她看你的眼神怎麽那麽复杂？」
叶语莲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钟，就在姐姐不耐烦地想催促她快点答话时，她说了一句非常简单却再笃定不过的话：「姐，他们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叶语芊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冷哼道：「叶语莲，说笑也得有个限度。就凭现在的你，你有什麽资格可以对别人负起责任？」
「我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可是，这是我第一次这麽认真地想为亲人以外的人付出，想变成一个可以让他们放心地倾吐心事的人。就算要和他们分享一切，我也愿意。」
从小到大，每每和姐姐僵持不下时，她都不曾用如此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守自己的立场；但这次不一样，她知道。
立场其实一直都有，只是够不够坚定的问题而已。他对自己说过的。
「我说叶语莲，你对那个严老板到底有什麽想法？」虽然被一向辩不过自己的妹妹顶嘴，叶语芊是有那麽一丁点不悦，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她却不觉得生气，只是很纳闷。
「什麽什麽想法？」
「你还在跟我装傻啊！你知道我问的是什麽！」
「我……他……」她的舌头好像忽然打结了一样。
「他怎样？」
「他……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很照顾失去双亲的侄子，个性稳重敦厚，不烟不酒……」
「停、停、停！你干嘛跟我列举他的优点？那关我什麽事啊！」叶语芊出声打断她，十分受不了地戳了一下妹妹的肩膀，「每次问到你在意的事情，一旦你不想回答就会给我摆烂！你想一辈子都当遇到危机就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驼鸟吗！」
「谁在摆烂啊！」叶语莲也火了，「啪」地一下拍掉姐姐的手，「这本来就是我的私事嘛！跟你老实交代一大堆，你就能代替我过生活是不是！」
又是「啪」的一声，只不过，这次是叶语芊的巴掌打在妹妹的脸颊上。
「姐……」这一耳光让叶语莲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更让她震撼到说不出话来的是，向来强悍坚毅到连男人都自叹弗如的姐姐竟然在自己面前流下泪来——
「你是白痴啊！」叶语芊再度开口时，声音都变得哽咽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关心你有什麽不对！」
「姐，对不起……我只是……只是还要再想想……」她极其无辜地一手捂著脸，一手拉著姐姐的手臂摇了摇。
现在这个情景，让她不由得联想到小时候被班上的幼稚男生欺负，姐姐知道之後，虽然总是在第一时间痛骂她太软弱，却也往往是第一个气愤地牵著她跑去找人家算帐。而时日渐久，彼此争吵的次数太多，竟然淡忘了姐姐曾经对自己有多好……
「真是的，等一下又要补妆了……真不晓得爸妈的遗传基因是出了什麽问题，怎麽会给我生出这麽优柔寡断的妹妹来！」叶语芊稍微别开脸，用面纸小心擦去眼角的泪，嘴里不停埋怨著；然後，她又正经八百地说道：「他在看著你的时候，那种专注的眼神简直目中无人到让人火大的地步，你难道都没感觉吗？」
「是喔？我还真的是没什麽感觉……」
此话一出，真的让叶语芊想狠狠K她一顿。
「叶语莲，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就听我这一次——难得有一个好男人看上了你，还愿意看在你的份上和你姐姐签下高达九位数的钜额保单，以後就别说他会对你有多好了。你一定要加把劲，别让这个比终身寿险强上千万倍的人生保障跑掉了。」
「姐，你不是一向很瞧不起这种菟丝花型的女人吗？」
「老天，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耶！如果有一株大乔木让你攀，那当然是攀上去卡位再说啊！」叶语芊摇头大叹，「叶语莲，听著，依靠别人并不可耻，更何况还是一个心甘情愿让你依靠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女人想疯了都得不到的？」
像她，得不到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爱情，除了认真工作求上进，还能怎样？
「你是在羡慕我吗，姐？」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姐姐。
这是她多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姐姐在和自己说话时，脸上火药味全无，完全的平心静气，而且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这次你终於跑在我前头了」的感概与欣慰。
「你傻啦！我是在庆幸自己是个聪明人，而不是一个傻瓜。」不是常说傻人有傻福吗？她这个笨妹妹遇上好男人，也算是上天给她的一点补偿吧。
「你干嘛又无缘无故骂我？你一天不贬低我，就一天不舒服是不是？」叶语莲忍不住翻白眼，搞不懂姐才说了几句好听话，怎麽又故态复萌了？
「好了、好了，我懒得和你扯下去，下午我还有一个重要的简报，没空和你穷磨菇，改天有时间再逼问你和他的事情。」叶语芊说完便坐进她的车里，发动引擎扬长而去，好像生意做很大，连声再见都没说。
叶语莲则是杵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影了才回头。一边走，还一边不解地喃喃自语：「姐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我哪里傻了？」
恋久弥新 104
吃饭的时候，叶语莲一直用左手捂著左脸颊，这种怎麽看怎麽奇怪的模样自然逃不过其他三人的眼睛。
「叶姐姐，你是不是蛀牙很痛？」严梓棋压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的牙齿好得很。」叶语莲苦笑，这要她怎麽回答？
「还是被什麽虫子咬到脸，肿了一个难看的包？」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严梓棋又问。
「拜托，虫子要咬也是咬你好不好？」这小子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吃饭吗？
「叶小姐，如果你真的受伤了，就别强忍著不说。我去拿十字箱过来，里面应该有适合你用的药。」胡心仪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虽然严文勋的心被她先一步抢走了，她的确是心有不甘，但既然人家都有风度替她多准备一份便当了，她又有什麽理由继续小器？再设法刁难她，只是使自己更难堪，也让严文勋更加瞧不起自己而已……
「不用了！」叶语莲有些慌张地站起来，有些前言不对後语地说道：「大概是天气太热了……我去洗手间冲冲脸就好……」
而就在她有些慌张地走出办公室之後，严文勋也二话不说站起来，跟著走出去。
「文勋——」胡心仪想叫住他。
严梓棋却气定神闲地说：「心仪姐，你不必管他们了，继续吃饭吧。搞不好他们有些悄悄话不想让别人听见哩。」
「梓棋，你是不是有意要凑合——」
岂料她还没问完，严梓棋就这时候被呛个正著，咳嗽起来，好一会才平息下来，「咳咳……心仪姐，你刚刚问我什麽？可以再说一次吗？」
「算了，没什麽。」她摇头强笑。
事已至此，追问再多也没有意义，她早该死心了。
叶语莲虽然嘴巴上说她要去洗手间，却在中途绕到无人的茶水间里，一个人靠著墙壁发呆。
没多久，另一道影子默默地靠近，然後慢慢地与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语莲，你还好吗？」严文勋来到她面前，拉下她仍下意识地遮著脸颊的手。
「我没事……」她嘴里这麽说，却心虚地低著头，同时彷佛触电似的从他温厚的掌中缩回了手。
「你的脸都红肿一片了，还想骗我？」严文勋暗暗叹了口气，心疼地轻轻抚摸她的左脸，「你姐姐为什麽打你？」
「因为我一时情急，说了让她又气又伤心的话，我也觉得是自己活该。」她细声解释完毕，在心底挣扎了一下，还是逼自己抬起头来，直视著他的眼睛，说：「……文勋，我昨晚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可就是找不到答案。」
「告诉我，你在想什麽？」他问。
「我在想，你是不是因为梓棋对你说了一些听起来很严重的话，所以才让你一时冲动——」
话未说完，一个始料未及的、柔情温存的吻便倏然降临，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也逐渐消弭了她心中的不安与迷惘。
「……」她惊得怔住了，从没想过他会如此主动地示爱。
「知道吗？这才是一时冲动。」严文勋微笑著拥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