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与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严靖愔点头示意後就离开。
我的病床旁回复了平静,才想要怎麽跟严靖愔攀谈好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时,他开口了。
「有困难要说,不要老是自己一个人扛。」
他是在说我生病却不去看医生的事吗?
「我原本,咳……,咳咳,想睡一觉後再去看医生的。」
严靖愔抿抿嘴坐到病床边。
「棻棻很担心你,还吵著要我带你回家住。」这时,我在他脸上看到担忧,让我不由得高兴的是,他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靖棻。
「啊,抱歉……。」靖棻是个听话的孩子,我没见过她向严靖愔吵著要求什麽,这麽一听,倒是自己让靖棻破例了。
「她原本要打电话问你解答,但你才说了几个字就再也没回应,她吓哭了,原本要跟我一起到你家,是我强迫她留在家里待著。」严靖愔拧眉道,其中带了点责怪我的意味。
「咳……,咳咳。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在为什麽道歉,但抱歉两字就这麽溜出口。
「你是该道歉,身体不舒服还淋雨回家,让其他人担心你。」严靖愔用少见的责备口吻对我说,我听了有些怔住。
「别把全世界的人当洪水猛兽,再少,也一定会有人关心你。」没了责备,他就像是在帮我打气一样,一字字稳稳的打进我心中。
「……,谢谢。」不知道为什麽,心头有些哽咽,我赶紧将被子拉过头,不让严靖愔看到我红了眼眶的样子。
记得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再怎麽叩心的话我也能忍,至少等到都没人的时候才会宣泄心中的感受,但现在为什麽会变得这麽脆弱?
他的手轻轻拍著我的头,带著点无奈说:「你已经很坚强,够了,过度的坚强只会变成无情,你没有必要这样。」透过棉被,我听见蒙蒙的声音,感觉好舒服,就像是被人抱个满怀的温暖一样,温热透进心中,久久不散。
我胡乱的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点头是点什麽意思,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是该张开双手接纳别人了。
「只要想通,欢迎你随时来严家住。」说完,他的手退去,过了一会後,我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
+ + +
在家又休息了一天,我才回学校上课。
我在家的那天什麽都没做,躺在床上一整天,到傍晚时才动身去严家家教。靖棻一见到我马上飞奔抱著我,问我病情如何,还逼著我在她面前把药吃了,十足十老妈子的模样。
书包一放,才坐定,前面的范嘉恩转身挑眉对我说:「卓西日,我知道了喔!」
这家伙又在耍什麽白痴?
「咳,咳……,你又知道什麽了?」他肯定又在胡说。
「你今年犯病符啊!」说著,他一边口念六字真言说要帮我退煞。
「现在十一月,今年都要过了。」我有点无力的说。
「真的啦!我跟我妈昨天在看那个开运什麽的,结果就有说到你耶!他说最近天蝎座的朋友会因为事情很多无心照顾身体,所以会常常生病,要注意喔!」他学星座专家微笑对我说,我愣住。
「咳……,咳咳,你怎麽在看这种节目啊!」我知道范嘉恩这人很閒,但竟然会閒到陪他妈一起看命理节目。
「喂,那超好看的好不好!你懂不懂啊!」他有点气急败坏的说,我从他背後瞄到陈悯结束篮球社晨训,回到座位上时带点吃惊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我是真的很不懂你的休閒活动啊。」我苦笑回应,也掩饰自己见到陈悯时心中难以言喻的感觉。
「嗯,那就让我来感化你吧。」范嘉恩挑挑眉说,我笑著摇头。
「咳……,咳咳,你要是感化我,我一定马上回去住院,咳咳咳……,再也不回来上课。」范嘉恩听了瞪我一眼。
「你这不受教的孩子!」我笑著点头敷衍过去,不时注意陈悯的动向。
他从坐定後就再也没有回头,应该是在看书吧,他的手过好一阵子才动一下。
其实很想去问他,我们现在到底是什麽关系。
他说要跟林宇柔交往,当下我因为身体极度的难受而没有考虑这麽多,但之後想想,他似乎是想藉此要我说什麽。
不过,他为什麽要这麽拐弯抹角的说话?
如果就小虢说,陈悯喜欢我,那他就是想听我说不要跟那个女的在一起罗?但既然如此,当初不要交往不就省事多了,绕一大圈就为了想达到自己所要的,这实在不像陈悯。不会,他不会做这麽无聊的事。
这麽想,陈悯是真的要跟林宇柔交往。
这下可好,刚刚跟范嘉恩打屁的心情全没了。
没事的,陈悯有他的生活要过,我们这个年纪交女朋友也是正常,我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有一页没一页翻著刚刚范嘉恩给我,这两天上课的讲义影本,却没有心情仔细看看上头任何一个字。
现在只要扯到陈悯一切都让我觉得烦,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变得这麽疏离?
我记得前一阵子他还是我最亲的人,比哥,甚至比妈都还要亲,他也十分义气的助我度过难关,怎麽没几天,我们就变得像仇人一样了?
那现在我这颗失去支柱的心又该怎麽办?它还能叫做心吗?
我真的不懂,谁来告诉我?
「点一下,六百五十三万。」我将皮箱的拉鍊拉开,将白花花的纸钞全数亮在该用贪婪表情数钱的他们面前,但我却在黑道的脸上看到惊讶与不解的神情。
「怎……。」
「你怎麽有钱还?」我记得之前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叫阿猴,但我认不出来谁是谁,只记得他们用嚼槟榔的嘴操著台语对我凶,还被他们莫名奇妙的揍了一拳。
「咳……,咳,还钱就还钱,你管我怎麽还!」我有点不悦。连这个也管,那你们要不要接了警察的工作去查户口算了!
「干,怎麽可能?」见他这麽说,我心里起疑。
怪,真的很怪。我头一次见到黑道这麽不想看到钱的,还是说……,他们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要我还钱。
「……,钱不要碰,我们先走。」见他们要走,我马上叫住他们。
「喂!钱拿不拿是你们的事,契约呢!」
其中一个人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张有点皱的纸,犹豫一下後,丢给我。
「喂,你怎麽还他啦!」
「他钱都摆在那,这点压不到他,留那张纸又有什麽用!」说著,两个黑道就这麽走了。
『这点压不到他。』
他们到底想做什麽?
压不到他……。
「西日,你怎麽不关门呢!」令我感到厌恶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向那张总是笑著,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的脸。
「不知贵客光临寒舍……,咳咳,有何贵干!」不回答他的问题,我直接尖锐的反问他。
现在我把卓丘山和那帮黑道联想在一起了,因为上回见到那些黑道前也是看到这让人想吐的家伙。
「你看,感冒了,叫你好好照顾身体你就是这样不听爸爸的劝。」我听了皱眉。
他瞄了一眼面前的钱,眯眼问:「这些钱你从哪来的?」
「咳,咳咳咳……,反正是我努力赚来的,你用不著问。」
他听了抿抿嘴,又问:「西日,你再不来爸爸这住,爸爸就要强迫你搬家了喔。」
又在说这个。
「我就跟你说,妈她……。」
「你同学还没跟你说啊!」他用讽刺的口气截断我的话。
我同学?他指的应该就只有陈悯了吧。
能说什麽,我们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了。
「他一直都没跟你说,你妈在那天回家的路上出车祸被撞死了吗?」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随即在他嘴边找到证据。
「你骗我!因为,咳咳……,你在笑!」这是他另类的幽默,我确信。
他缓缓的摇著头,还是笑著说:「她真的死了,遗体都已经火化,你可以去问你同学。」
「那你笑什麽!你在笑什麽!」我几近疯狂的大吼。从他脸上的表情我不得不想,如果妈真的出事了,一定是他搞的鬼。
除此之外,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恐惧与失落占满全身。
「你问啊,问了就知道你妈到底在哪了。」
「不可能……,那为什麽店里的人,咳……,咳咳咳,都跟我说妈去出差?」
卓丘山的笑容逐渐展开,用让我感到惊惧的语调说:「西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原来一切……,都是他!
「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西日,回爸爸身边吧,看,你可以继承爸爸的公司,多好。」
「没有地方可以去……。」我看了一眼面前的皮箱,有些颤抖的说:「这也是你设计的!」
他只笑,什麽都不说,但我确信这一切都是他在策划。
不过现在以知道妈的行踪为首要,我要亲自确认妈到底在哪,她到底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手有些无法控制,抖得快将手机拿不稳。
「陈悯。」没想到我们再次交谈,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西日!你怎麽……。」
「我问你,我妈在哪?」
「……,你,怎麽突然问……。」
「快说!」我用颤抖的声音大吼,陈悯不确定的语调已经让我的心凉透了。
「西日,你不要知道的好,真的!」
「连你也站在那家伙那边吗!快说啊!」我觉得我原本属於人的热度逐渐退去,起而代之是即将永驻的恶寒。
「……,西日,你听好。卓妈妈在见到你生父那天回家的路上出车祸,肇事者到现在还没找到,而卓妈妈在事发现场就因为流血过多死了,她的尸体三天後被火化,骨灰被你生父带走。西日,我知道……。」
我直接切掉电话,就连问陈悯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力气都没有,我瘫软的跪坐在地上。
怎麽会这样!妈竟然……。
『西日,妈妈过得很好,你惦记著我让我很快乐,但你该过属於你自己的日子了。』梦中妈对我说的话再次在脑中响起,才让我知道原来在医院梦到妈不是偶然。
我很不想相信他们说的话,但从这段时间所遇到的状况来看,妈确实……,遭遇不测。
「咳咳,咳咳咳咳……,哥,那哥呢?」我有些呢喃的说。
他该不会,也跟妈一样了吧!
「东旭被我强制送到国外去了,因为他已经成年,有自主能力,麻烦。」
听到时松了口气,但马上觉得不对劲。这什麽意思?有自主能力却还被他强制送到国外去?
「控制我很好玩吗!」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他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义?
「我不想控制你,我只希望你能接我的公司。」他轻描淡写的说。
我听了直摇头。
会这麽急著找人接手,一定是公司出了什麽问题才想找人当垫背。我跟他几乎没有交集,硬要说也只有血缘上的关系,他不可能会对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这麽好,绝对不可能!
「我不可能接你那什麽鬼公司,不可能!」
「西日,不要逼我。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在这也待不下去了。」我抬头看著他,只见他还是笑著看我。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背脊窜出。
「……,你什麽意思?」
「这间公寓我前两天交手了,再过一个月对方就会搬来住。怎麽,爸爸帮你把房贷缴清了还不好?」他蹲下来与我平视,眼中尽是理所当然。
「搬来住……。」我终於知道为什麽妈会怕他了,因为他永远以他自己的步调、方式左右别人的生活。
「当然,那姓胡欠的钱我也帮你付清了,所以你根本不用打工,来爸爸这当轻松愉快的少东吧。」
我坚定的看著他摇头。即便在Dizzily做到死我也不要到你那去。
卓丘山见我拒绝,眯著眼说:「给你软饭你不吃,好,有骨气。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就看两天後你是要被我架走还是你乖乖坐车离开这。」
说完,他起身离去,一如他往常的作风。
「两天,咳,咳咳咳咳……,两天……。」
我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妈死了、哥被送到国外、房子易主,还有……,两天後我就会过著完全不一样的日子。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缓缓站起身,我眼睛瞟向桌上的皮箱。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个吧。
捡起一旁手机,我微微颤抖的拨通电话。
「喂,是虢哥吗,我要找阿禾……。」
+ + +
在等待阿禾和壮汉大哥们来拿钱时,我呆愣的摊在沙发上。
我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