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吃不完我再帮她吃好了。
喝了两口红茶,我问:「你是因为你哥的关系,所以不敢向他开口要他带你来这里吃吗?」如果靖棻说是,那我真的要哭了,天底下打哪还能找到这麽听话的孩子啊?
靖棻咬了口鸡块,愣愣的看著我,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也没心情来这边吃啦。」我听了扬眉丢给她个询问的眼神。
靖棻见我在问他,喝了点可乐後,清清喉咙,将手上的食物搁著:「其实以前我常常吃这种炸鸡薯条,而且都是让哥哥的朋友带我来吃,可是那个大哥哥两年前过世了,所以那一阵子看到麦当劳肯德基的都会想到他,难过得不想吃。」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啊。
「呃……,你现在,还很难过吗?」我小心翼翼的问,因为在靖棻脸上看到一丝落寞。
靖棻摇摇头:「一开始的时候会很难过,但是之後想想,最难过的其实是哥哥。那个大哥是我哥最要好的朋友,最要好的朋友过世,他才是最难过的吧。」靖棻扯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你很喜欢那个大哥哥啊?」不知道为什麽,我想了解靖棻口中的那位大哥哥。
「当然!陈大哥人长得帅,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我以前还笨笨的许个想当他老婆的生日愿望耶,不过之後知道都是自己在作梦啦。」说到这,靖棻笑开了,但这其中却还是有某种程度的难受与舍不得。
「喔,是知道你们年龄的差距才退缩吗?」我微笑看著靖棻,却见她愣了一下,笑得更开。
「对喔,这样讲这也是原因之一啦!」我听了皱眉,她回答有点怪怪的,但却不知该怎麽问。
之後我们的话题就一直围绕在那个我无缘见面的陈大哥身上,因为靖棻很喜欢他,也很想念他。
「不过自从陈大哥过世後,我就不敢再提到麦当劳了,因为怕哥想到陈大哥而伤心难过。」这孩子真的很贴心,她是从哪累积到这些点点滴滴,并转而对别人付出的?这不是长时间对环境的体悟,要不就是遭逢剧变,让她的心变得如此细腻。
「所以你就忍了两年?」我想这件事要是让疼爱靖棻的陈大哥知道,他一定会很心疼。
靖棻边喝著可乐边点点头,我看了在心中叹息。
「我最喜欢陈大哥的原因,就是因为只要有他在,哥都会笑得很快乐……,那个时候真的好幸福喔──」说著,靖棻的眼眶红了起来,我手忙脚乱抽起一旁的卫生纸递给靖棻,被她嘟著嘴苦笑拒绝。
「我哪有要哭啊!」
「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了还说没有要哭。算了,不要再讲陈大哥了,要不然你哭肿眼睛回家,你哥看了一定把我抓起来丢。」话才说完,就见靖棻笑得东倒西歪。
「哈哈哈……,抓起来丢……,那个画面真的好好笑喔,哥哥好像猩猩。」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直接将画面都套好了,还自顾自笑得像疯子。
「你敢说你哥像猩猩,小心我跟他告状。」我奸笑说,她马上求饶。
「啊,西日哥哥你不要跟我哥说啦,他现在会把你当一回事了,你跟他说什麽他是会当真的!」还回靖棻用做贿赂的三根薯条,我皱眉问。
「什麽叫把我当一回事?他之前是不把我当人看吗?」我在脑中思索与他相关的事,却停在一件事上。他知道我一开始当家教那几天缺席没给靖棻上课的原因。
他是因为这样所以瞧不起我吗?这麽想著,心里变得沉甸甸的。
「不是这样啦!哥对人的戒心都很重,在他还没有百分百信任这个人之前,都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你现在已经得到他的信任,所以他会认真听你说的每一句话。」靖棻的表情十分认真,喝了口可乐後继续说。
「就连我都不能跟他开玩笑。之前有一次他生日要帮他庆生,在他回家前我把灯都关掉,门还反锁,装作一副我还没回家的样子,原本想给他个惊喜,结果却被他骂到臭头。不过那次幸好有陈大哥帮我说话,要不然真的会被他抓起来丢。」靖棻馀悸犹存的嘟嘴眨眨眼。
「我想那是因为他关心你,以为你这麽晚还没回家,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事才会这麽生气。」我惩罚般轻拧靖棻的鼻头,她则一脸知错的模样看著我。
「全世界我看能克住我哥的只有陈大哥了,因为之前我看过陈大哥跟哥哥开玩笑,结果我哥竟然还跟他玩起来!」靖棻歪著头不可思议的说。
「最要好的朋友就是不一样啊。」说著,竟然不由自主想到陈悯。
我们的确常常闹著玩,但那是之前的事,现在……,我们之间的气氛完全不对了。
「西日哥哥你跟你的好朋友也会常常闹来闹去的吗?」靖棻慢慢吃著汉堡问。
「嗯?嗯,是有闹著玩啦,不过我跟我朋友都不像你哥是那种严谨的人,所以会闹著玩也不稀奇。」我支著左脸颊说,脑中却浮现小学弟递情书那天,陈悯怒气冲冲的模样。说来,我们从那天之後就没有再交谈,彼此就像陌生人一样,各过各的日子。
「也对啦,因为哥是军人,军人怎麽可以一直在玩。」薯条沾了点番茄酱送进口中,靖棻歪著头说。
不过我想严靖愔在军中应该也算是一板一眼的人,因为在Dizzily也看过几个职业军人,他们还特别爱开人玩笑。
虽然严靖愔要我带靖棻到处走走,但她却只想待在速食店里。「出去玩好麻烦喔」她这麽皱眉对我说。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俩终於将一桌的食物解决掉,刚好我的手机响起。
「嗯?你哥耶。」我亮了亮萤幕显示的名字,靖棻有些愣住。
「喂,严大哥……。」严靖愔问我们现在在哪,还有等会要去哪玩的事,我交代完後就挂了电话。
「你哥很担心你会被我给拐走。」收起手机,我笑著对靖棻说,并提到刚刚电话里的内容。
靖棻听了皱起眉头:「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我苦笑,我也常常被妈当小孩子一样啊。
「西日哥哥,我跟你打赌,我哥等下一定会来找我们。」靖棻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让我有点惊讶。
就他们兄妹俩相处的情况来看,严靖愔可能真的会赶来接靖棻回家。
「不会吧……。」连出外吃个饭也要这麽紧张,严靖愔会不会太过份了点。「你不会觉得你哥管你管得太严了吗?」因为即便遇到这种让我觉得很夸张的事,靖棻也只是笑笑带过。
靖棻听了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不会啊,他以前更恐怖,现在已经没在管了。」我听了脸黑了一半,这样叫没在管?
「嗯……,西日哥哥,我有点困,可以先趴一下吗?」靖棻揉揉眼睛说,我则将她面前的东西都撤掉,脱了外套让她垫著睡。
「呵呵,西日哥哥的外套好香喔。」看她整颗头往我外套栽去,不禁苦笑,洗衣精的味道叫香?
「那你就不要睡一睡还流口水在外套上。」靖棻听了呵呵笑,还说什麽保证一定会用口水把我的外套整件洗礼过的话。
我们又笑闹了一会,靖棻终於累得闷著头沉沉睡去。今天是星期天,来店里消费的人老少皆有,幸好我们挑的是窗边的位子,受到的干扰比较小,否则靖棻一定没多久就被吵醒。
百般无聊的喝著还剩一半的红茶,思绪飘得老远。想著学校、想著妈、想著Dizzily、想著陈悯……。
他真的好怪,我只是要去跟学弟道歉,这也碍著他了吗?我那天的口气是很差没错,但有必要这麽气吗?
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种人,我想做什麽都随我的意,他从不插手,为什麽现在会这样?现在四目相接时,我在他眼中只看到怒火,以前笑著跟我胡乱打屁扯淡的陈悯到哪去了?
很想念那个陈悯。
「叹什麽气?」
身旁响起声音,我有点吓到看向发话的那一方。
「真被靖棻说中,不过你来得还真快。」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刚好在附近。」严靖愔看了眼沉睡中的靖棻,脱下外套罩著她的肩。
「我说,你会不会管靖棻管得太严了,她这样很可怜。」我们俩的视线都落在靖棻身上,盯著她微微起伏的肩。
「棻棻……,是轻度地中海型贫血患者,不好好照顾她的起居不行。」严靖愔淡淡的吐出这几句让我震惊的事,像是在话家常一样的表情,带了一点点担忧。
「地中海型贫血……。」我怔怔的看著严靖愔。
「幸好是轻度,而且也不会有转重度的危险,但是起居跟饮食都要正常,不能熬夜也不能胡乱吃东西。她自己知道身体状况,所以也不会闹脾气跟我要求些什麽。」严靖愔的目光依旧在靖棻身上,眼中多了点做哥哥的包容,我看得心里一震。
突然渴望严靖愔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著我,这种包容,身为家人的感觉。
「怎麽了?」一回神,就见严靖愔微蹙眉看著我,我赶紧摇头尴尬笑著。
「没……,没事。」吓死我,刚刚严靖愔看我的那个眼神,不知道为什麽竟让我的心漏跳一拍,一定是因为距离太近了,一定。
轻轻将身体挪向窗边,和严靖愔保持点距离。
「你们今天聊了些什麽?」他双手抱胸看著我。
「也没什麽,就胡乱扯一些有的没的。」原本要照实说陈大哥的事,但怕他想到人会难过,所以乱编一通。
说完,严靖愔蹙眉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想,应该是我的谎言被他揭穿了吧,但他却没有再追问,让我松了口气,也为他这不爱胡乱追问的个性暗暗称许,我才这麽想著,却听到他说。
「一旦忽视伤口,伤势只会越来越重。什麽时候该振作是自己的事,别人过多的顾忌只会让你越来越忘不了伤痛。」
+ + +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觉得同性恋是恶心恐怖的。
为什麽会这麽觉得,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曾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天性。但是在国中时,我对同性恋的想法不再这麽排斥,也许是因为当时那些流言,让我还对同性恋还抱著一丝同情。
「你看,你看。卓西日已经国三了,竟然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告白耶,看他长那个样子,一定是同性恋!」
起初听到女孩子这麽说我时,气到浑身发抖,但是之後想想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时,便只好隐忍著不生气,从头到尾装傻到底。
之後进了男校,看到、也听到一些相关的事。不管是已经确定谁跟谁在一起,还是哪两个人很暧昧,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在看到抽屉的信、同性的告白,都让我觉得没什麽大不了,而且还觉得有点开玩笑的意味。
只是,要跟对方说清楚。
经过一个礼拜的观察,之前那个小学弟似乎是五班的人。中午时在五班走廊徘徊了几分钟,终於找到那个腼腆的小学弟。
「麻烦帮我找坐在第二排第五个的那个同学出来。」我请他们班上的人传话,听到的人都愣了愣,随即在一旁偷笑。
「这不是那个三年级的美人学长吗?」美人学长,什麽东西?
「阿保走运了,学长来找他耶。」原来那个小学弟叫阿保。
「他近看真的很漂亮,还有点妖艳的感觉。」妖你个头!
「难怪这麽挑的阿保会喜欢他。」这件事……,传得全一年级都知道了吗?
「不过听说他跟篮球社的主将那个陈什麽的很好耶。」他叫陈悯,而且我们现在在无意义冷战中。
这些细语都顺风近了我耳里,但得装做什麽都没听到一样,嘴边挂著微笑等那个叫阿保的小学弟出来。
他在座位上犹豫不决,旁边的朋友还拍拍他肩膀帮他打气後,他才毅然走出教室。
「学……,学长。」他紧张的看著我,一张阳光的脸多了不相衬的忐忑。
我扫视了一眼周遭杂乱的人群大有窃听的味道,微笑:「边走边说吧。」才说完,就听到细微的叹息声在周围响起。
「听不到啦……。」
「跟踪又太明显……。」
「唉……。」
我听了瘪瘪嘴,现在高一的怎麽这麽八卦,太闲了吗?
一年级的大楼在操场边,我自然而然将阿保带到操场旁的看台坐著。
「学长……,有事吗?」阿保一直低著头,紧张得十指交握。
「我听别人叫你阿保?」我不懂他到底在紧张什麽,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必要这麽局促吧。
「我……,我叫杨保戎,木易杨,保护的保,戎,戎马倥偬的戎。」
「以後记得在告白信上这麽写,要不然别人只知道你的长相,根本不知道你叫什麽。」我淡淡的说,他猛的抬头看著我。
「我没有写啊!」我笑著点点头,他的脸瞬间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很好玩的反应。
「很抱歉那天信我连看都没看,直接倒头就睡,你一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吧。」看我道歉,阿保怔了怔。
「学长是为这件事来找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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