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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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汉清浅-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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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没想到师父召集我们,竟是为了抗击契丹。”王亭羽笑笑,“吟儿,看来你是都忘记了……不过这怪不得你,当年我知道的时候,你尚在襁褓,根本全无记忆。”

“当年?”卢清吟的好奇心被激得浪花四溅,她的确想不起来自己记忆中有任何关于契丹的场景。

“你知道府州折氏吗?”

“府州折氏?”卢清吟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突然这样问,不过她下意识地道:“自然知道,虽然不曾踏足过府州,府州折氏的声名,却是早就如雷贯耳的。”

“师父原是府州折氏的大小姐。江氏是她母家的姓氏。”

“啊!”卢清吟忍不住惊呼出声。

卢清吟的反应在王亭羽意料之中,他歇歇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续道:“那时候世道昏愦,烽烟四起,祸患更迭。师父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同折氏门下的一员小将私奔了。”

卢清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王亭羽微笑道:“怎么?你是想不到师父也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的确是想不到,想不到她心中神一般的江雪霓,也会有这样近乎疯狂的行为。

“太祖兴起,大宋边患益隆,后来师父的丈夫亦投了先帝太宗麾下,选为禁军重兵,戍边征寇。”

卢清吟听得有些呆了,半晌才道:“后来呢?”

“后来?”王亭羽摇摇头,“师父一个人无依无靠,幸得太师父收留,后来继承沧烟谷,然而她的丈夫……已经有数个年头毫无音讯了。”

“莫非……”卢清吟不敢再说下去,她摇摇头想要让自己放弃这个可怕的想法。

王亭羽似是看穿了她,低声道:“谁都不知道,师父也从来未曾亲赴北边寻找过。銮锦堂耳目众多,要找一个人只是举手之劳,奇怪的是师父似乎从不曾命人打探过。”

“为什么?”卢清吟忍不住道。她实在不敢想象,毫无音讯地坐守十几年,那是怎样的煎熬。

王亭羽摇摇头:“师父的心思想来难猜。”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突生迷雾ˇ 最新更新:20111201 21:35:25

沁春苑的晚宴氛围略有些怪异,朱铁凝一如既往是个闷葫芦,只在最必要的时候才会偶尔发话,这大家本习以为常,不在话下。只是王亭羽一直握着手中的酒杯反复把玩,面前的菜肴动也未动;坐在他身旁的卢清吟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仿佛手中只是清水而已。

连向鸾都忍不住了:“吟儿,你少喝一些,非是三哥舍不得这点酒,醉清愁的滋味你是知道的,你当心明日爬不起来。”

“明日?”月影疏华下卢清吟两颊的红晕淡淡荡漾,肆无忌惮地往江雪霓肩头一靠:“明日……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江雪霓似乎也有几分醉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卢清吟,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一晃丫头都十八了,呵,改日找到个好人家,师父一定为你风光大嫁。”

“师父真是偏心。”叶翩翩咯咯笑道。“莫非只嫁吟儿一个人?”

卢清吟放肆地醉伏在江雪霓怀里,笑道:“我才不要嫁人……除非……我只想嫁……”

苏浅尘听到这里忍不住心头猛地一凛,但卢清吟的头埋进了江雪霓怀中,后面的几个字听起来全然嗫嚅不清。

朱铁凝正自顾自埋头大嚼,李檀君和范凉显然已经把持不住,两个人醉意盎然,兴致勃勃地划着拳;叶翩翩幽雅地细细品着手中的酒,只不时抬起头来,双眸流转的秋波惊艳了如雪如玉的月色,都只当卢清吟喝醉了说些胡话,没有人多注意她说了什么。

江雪霓今晚看起来心情甚好,向叶翩翩笑道:“连你这小浪蹄子一起嫁了。”

苏浅尘听不见江雪霓和叶翩翩调笑,只是不动声色地转过眼去瞧王亭羽。他仍是低着头,偶尔小酌一口手中的美酒,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卢清吟只是埋头在江雪霓怀里,江雪霓起先毫无察觉,过了片刻忽然发觉怀中的身子微微颤抖,低头一看惊道:“怎么哭了?丫头,怎么回事?”

这一声终于将王亭羽拉回神来,连李檀君和范凉都静下来,一时间寂寂的夜色中只听见卢清吟压抑着的低低抽泣声。

向鸾凑过来想把卢清吟拉起来:“莫不是前日里身上的伤痛还没痊愈?那个契丹人一股蛮力,下手也忒地狠毒。”

“恐怕确实是前日里的伤痛。”苏浅尘淡淡道。王亭羽心里明白,当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转过头来,苏浅尘却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低声道:“师父,吟吟有些醉了,我送她回房去。”

叶翩翩站起身来:“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也太放肆了些。师父,我送吟儿回房。”

卢清吟却蓦地抬起头来,双眸闪动着熠熠光彩:“我没醉。师父,当年你教给我们八荒阵,说待我们重聚之时便要考察我们的功课,弟子这四年来从来不敢松懈,”她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发愣的其他人,目光中竟不知不觉带上了些许挑战的意味:“不知哥哥们准备得如何?”

场面一时有些静,这个丫头今晚实在古怪,句句话出人意表,句句话突兀得惊人,却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玄剑第一个挽了个花,苏浅尘笑道:“这一天等了四年了,不会输给你这小丫头。”

这一刻卢清吟的面容无比地神采飞扬,分明是清清醒醒,看不出半点醉意,显然说的并不是胡话。江雪霓看一眼她,转过头,目光一一扫过其余弟子。

朱铁凝顺手操起桌上的手巾,胡乱抹了一把手脸,霍然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这剑比寻常刀剑都要粗大,通体墨色中隐隐映耀着月光反射出的寒凛,厚重中却也见得浓烈的肃杀之气。

王亭羽眉梢一扬,缓缓站起身来,从自己座中退了出去。

见了他们的动作,向鸾、李檀君、范凉、叶翩翩也都站起身来,各自后退了一两步。

江雪霓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落后你们的小妹妹。”

其实这句话已经足够宽容——因为他们都知道,从小到大卢清吟是最不肯用心练功的人,自恃师父宠爱,时常耽于琴棋书画“不务正业”。江雪霓自己亦十分清楚八荒阵的难度,更何况他们之中除了卢清吟,其余七人对奇门遁甲之术并不熟稔,要将八荒阵练到收放自如,短短四年时间实在不值一提。

不再等他们多做反应,卢清吟已经跃然起身,雪缎衣袂飘飘如仙,月光倾泻之下,鲛绡白绫如暗夜中盛放的雪莲。

王亭羽叫一声好,身形一错迎了上去。

八荒阵辅以八卦五行、奇门遁甲之术,以八人分守八方八门,更于看似平淡无奇的阵法中衍生出无穷的变幻,非但要八人自身的造诣极高,更不可缺少心有灵犀的默契,否则在上阵临敌之时一人出错,便是断送了整个八荒阵的效力。

卢清吟先守了震宫六乙,王亭羽紧随其后踏了乾宫六丙,朱铁凝大刀阔斧地占了坎宫六丁,眼见八人已分占八位,灵动迅捷,身如影动,步履踏风,江雪霓脸上有几分惊诧一闪而过,随后变成了满意的微笑。

“六丁到艮,玉女乘云!”江雪霓话音刚落,卢清吟莲步轻移,眼前不过是白影一闪,她已然换了方位。

“六丁到离,乘龙万里!”这一次王亭羽动作迅捷,几乎是贴着向鸾的脚步错过了他身边,卢清吟移位的空隙立刻被填补。

一眼看上去这个八荒阵几乎完美,无可挑剔。江雪霓就像在欣赏一件名贵的瓷器,更忍不住心痒痒,脚下步履一错,侧身长驱直入,攻进了看似水泄不通的八荒阵中。

“师父!”卢清吟大是意外,飞舞的白绫蓦地一顿。王亭羽却不犹豫,侧前一步便填住了卢清吟面前露出来的空隙,就在鲛绡白绫门户大开的缺口,蓦然几道微不可见的寒光闪过,贴着白绫的余波冲向江雪霓。

江雪霓心中叫好,柳眉轻扬,略一侧身便将五枚渡穴金针操在了手里。王亭羽虽然毫不犹豫地出手,但这五枚金针都没有向要害地方来,江雪霓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埋灭。

她没有同挡在面前的王亭羽纠缠,而是脚下轻轻一滑,直接越过他穿向了卢清吟。

江雪霓向来不使兵刃,但若是近身相搏,卢清吟的白绫的确是讨不到好,更何况她出手始终有顾忌,眼看江雪霓素手轻探,只剩毫厘就要取了她身前要穴,卢清吟终于侧身闪了闪,一面探手去捉江雪霓手腕。

“丫头,好生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卢清吟心中猛地一震。她的身份。确然,她根本不该对任何人手下留情,哪怕是她最爱的人,最尊敬的人,最亲近的人。

卢清吟掌中一翻,一双雪亮的短剑赫然寒光凛凛。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留,玉掌翩飞如蛱蝶,略一探身便剖开了江雪霓面前沉着的空气。

这一瞬间江雪霓似乎都听见了月光在卢清吟寒刃上跳动的声音,叩动如心弦,高飞如玉燕。呼入的气息中都充满了凛冽的戾气,这层深重的肃杀将江雪霓重重包围,她竟腾不出手来去对付其他人。

她眼见着自己身旁人影错落,眼见着七人踏着八荒阵严密的步伐抢占了她周围所有的空隙,而她竟生生被卢清吟缠住,卢清吟没有一招是狠下杀手,却处处如影随形,一刻也不曾放松。

江雪霓和卢清吟的动作忽然同时停住了,所有人都停住了,空气中腾跃的肃寒猛地停滞在这一刻。苏浅尘的青玄剑从背后轻轻架在了江雪霓肩头;王亭羽金针离她后心灵台穴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师父,弟子冒犯。”苏浅尘微微一笑,还剑入鞘。

江雪霓笑了,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卢清吟清润如玉的面颊。“好,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弟子,“不止如此,你们确然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愧得师父手下留情。”卢清吟笑道。

江雪霓伸手揽住了卢清吟肩头:“丫头,跟我来。”拥着她的肩头朝沁春苑外走去。

卢清吟回头看了一眼王亭羽,但江雪霓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更没有要叫其他人的打算,只是拉着卢清吟朝她的精舍走去。

“师父……”

“吟儿,你今年十八了。”江雪霓忽然突兀地扔了这样一句话。

卢清吟眨眨眼,点头:“是。”

“其实我们没有谁知道你真正的生辰,不过你来的时候出生只月余,是以师父不会算错了你的年纪。”

“弟子知道。”卢清吟低声道。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江雪霓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她更难揣测江雪霓此时忽然这样说是何用意。

“我们只知道你家姓卢,可是你生父生母姓甚名谁,我和你大哥都一无所知。”

为什么江雪霓要特意说到王亭羽?卢清吟一颗心咚咚乱跳,声音细弱到几乎微不可闻,头也不自觉地越来越低:“弟子知道……师父对弟子恩同再造,弟子心中早已把师父看做母亲。”

她们穿过月色中的桃花林,江雪霓伸手推开了房门。她听见卢清吟的话笑了笑,伸手轻轻拍拍她头:“傻丫头,这些年师父待你难道不是如同己出?”

“师父……”

江雪霓像是没有在听她说话,径直穿过房间走向自己的绣床,在妆台的侧箱中取出了一物。卢清吟看不清,只是直觉师父今夜说话做事都很不寻常,而这些事情,恰恰像是与自己有关。

“吟儿,这是……你生身父母留下来唯一的东西,当时藏在你的襁褓中。”

这句话让卢清吟有些发愣,她看着江雪霓伸手递过来的东西,呆立了半晌,才犹豫着伸手接过来。

这是一枚精致绝伦的白凤玉佩。那玉色纯粹净透自不必说,一看便知是千金难得的良玉;镂刻的白凤昂首展翅,羽翼翩翩,百鸟之王的姿态更是跃然其上;殊为难得的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于这斗室灯光中仿佛神采熠熠的双眸,丝毫不逊了半分灵动骄傲。

銮锦堂的生意遍及天下,奇珍异宝也不知见过多少,寻常庸物根本入不得卢清吟之眼。她嗜玉成癖,但凡听闻何处有出名的美玉,定当亲眼一睹真容方肯罢休,家中珍藏的玉石奇珍更是不计其数。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竟从未见过这样的珍宝,这天下无双的白凤玉佩,竟是她母亲留下之物?

玉佩背后角落里落款处,娟秀地刻着“清吟”二字。

“你襁褓之中只有这一件东西,至于它的来头我们亦从来不知。”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刀剑凌风ˇ 最新更新:20111202 15:09:33

王亭羽六人的身影消失在清晨山谷外蒸腾的袅袅雾霭中,过了好久好久,卢清吟仍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出神。

她最终还是不能与他们同行,最终,他只是再平淡不过地对她说了一句:“吟儿,保重,多听老七的话。”

这样多年来,其实一直都是自己错了罢?那颗情窦初开的心,一早就盛开错了地方,以至于现在满身荆棘,痛不欲生。

雾霭中的沧烟谷在清晨朝阳中渐渐露出青秀的面容来,那青葱欲滴的绿却刺痛了卢清吟的眼睛。

苏浅尘本不想打扰她,无奈她发呆的时间实在太长,那秀丽的明眸中浅浅弥漫着的朦胧竟比这流转在华芳草郁间的晨露还要迷离,苏浅尘心有不忍,不得已道:“吟吟,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卢清吟不回答也不转身,像是充耳不闻,良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来。她低垂着眼帘,一手牵了马便径直往前走,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苏浅尘。

她心中始终是只有一个人的。

卢清吟忽然停步,微叹道:“七哥,你的消息素来最是灵通,替我再查一件事如何?”她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不寻常,苏浅尘道:“但凭吩咐。”

卢清吟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隐隐似有几分无奈辛酸。她向苏浅尘一伸手,只见她掌中静静握着一枚玲珑剔透的白凤玉佩。

“师父说这是我父母留下唯一的东西,可是她也全然不知来历。”

“你是要我帮你追查这玉佩的来头?”苏浅尘的目光也被那玉佩吸引了,他这几年走南闯北,这样精秀的美玉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将玉佩接过来,一眼便看到了背后的小字。“吟吟,这样的东西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置办得起的,”他的目光夹杂着些许犀利的意味,很是严肃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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