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柔:“这些你早就知道,当初为何不说?”
连云飞:“……”
楚小柔:“这根本不是理由,对吗?你真正的理由是,你接受不了条件比自己优越的另一半?你怕对方压低了自己?是不是?”
连云飞:“大男人主义,每个男人都有。我也不例外。”
楚小柔:“你何止大男人主义,简直像极了法西斯!你将一份好端端的爱情拒之门外,你将一个深情款款的人伤到心痛!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曾被爱所伤,为何还残忍地将伤害加倍地奉还给别人?你真狠心啊。”
楚小柔的一再追问,令楚小柔越说越伤心,哽咽到不能自己。就在连云飞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楚小柔这头突然挂了线。
一串电话盲音,长长地回荡在连云飞的耳畔。
(九)
楚小柔的电话没电了。
断电的那刻,她比连云飞还要着急。不停地寻找备用电池,好不容易将电池找到,却突然不想换了,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再打过去的勇气。
对方已经将话说得如此透彻了,自己若再一味追问下去,就算过往再有趣,也会被这份纠缠打扰至无趣。
索性,收线。
打开另一瓶干红,自斟自饮。窗外微亮,新的一天又来了。
生活就是这样,管你愿意与否,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二十四小时的轮回像极了人生,由日出到日落,丝毫不差,分秒必争。轮轮回回着,便是一生。
楚小柔努力起身想漱洗一下上班,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却感觉头痛不已,最后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她感觉自己累了,很累很累,累到无法形容,只好微闭上眼睛,朦胧着睡了过去,梦里,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些许沉重的脚步本不想奔跑,抬眼却看到了前方的连云飞,来不及喊,对方便一笑而过……
楚小柔从梦里惊醒!
顾不得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起身冲出家门,拦了车便奔德州而去。此时她完全清楚,有些话必须当着对方的面儿说清楚才好。出租车里正放着一首歌:“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楚小柔感觉这歌如同给自己写的一样,泪水突然就流了下来。恍惚中,她再次忆起了那些心跳的往事。对一个人一见钟情,需要多大的运气,一个女子冲钟意的人说出心里话,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些,她都遇上了,得到了,最终的结果却令自己如此疼痛。
是不是只有真爱过,才会感觉到心疼?
楚小柔忍不住哽咽,令出租车司机很是纳闷儿,对方回过头来细加盘问:“小姐,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去德州?坐飞机不是更快吗?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
楚小柔听了哽咽得更加厉害:“是的,很急,请你快点。”
一路颠簸,眼见着日头偏西,楚小柔的眼睛却一眨不眨,此时她已经看到了德州农村的土地上大片的棉花,低矮的棉花灌木低入尘埃,枝节上却吐着骄傲的白。
这是楚小柔第一次看到生长中的棉花,她不由得惊叹:“原来是这样。”
出租车司机适时地问:“去德州城里哪一站?”
对方这样一问,楚小柔便傻了。她根本不知道连云飞的家庭住址,拿出电话这才看清,早已经断电停机。她想了半天,依稀记起许小丽的家庭地址,随口说给司机听,对方一脸惘然:“小姐,你还是下车吧,找一个当地的出租车好一些。”
楚小柔连连道歉,付了车钱给对方,直到下车时,她的心情依然是矛盾重重。她不知道,自己耗费的一天时间,是否会得到对方的认同,如果对方半是惊讶半是质疑地问自己,所来何事?那岂不是真丢大了人?
可已然到了德州,她顾不得许多,向来往的人打听许小丽的家,所幸,她下车的地方正是许小丽所在的镇,走不远便找到了那个村子,再稍加打听,便进了许小丽的家。
(十)
楚小柔踏进许小丽家门的刹那,突然就明白了,她为何那般强烈的想要挣钱。
家徒四壁,四间民房被隔着仔细,进去便看到了厨房,四个窗户两个门房,普通的老式四眼窗,窄小得显得并不亮堂。两个男娃一身泥土地在院子中间奔跑,院子里的几只鸡鹅倒是悠闲,一边散步一边不停地制造垃圾。楚小柔闻不得那种土粪味儿,忍不住捂上了鼻子,这时一个十多岁模样的男孩儿上前问她:“你谁呀?做啥来着?”
楚小柔立即放下捂鼻子的手,笑着说:“我是许小丽的同事,你是她弟弟吧?”
男孩儿扯开嗓子冲屋里喊:“妈,来客了,俺姐的同…。。事?”
屋内走出一个五十开外的女人,黑透的脸上布满皱纹,笑容倒是客气:“哟,同事呀?是不是小丽又捎钱回家了?俺这闺女真是…。。唉,不是她这俩弟弟拖着,俺也不急着让她邮钱回来……”
楚小柔回身看看两个正玩得热闹的小男孩,再看看女人那张黝黑的脸,心里突然酸楚起来。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咳嗽声,很急,然后接着是一口吐痰的声音。
女人立即不好意思地笑:“还有她爸,是个老药罐子了,唉,没办法哟。”
楚小柔歉意地笑笑,从包里拿出五百块钱递过去,小心翼翼地说:“拿着吧。”
女人那张皱纹脸立即像盛开的菊花:“麻烦你了,来,进屋喝口水吧。”
楚小柔连连拒绝:“哦,不用了,我这就走。”
女人自然不乐意,上前拉着楚小柔非要进屋,楚小柔实在拗不过,便笑着说:“大妈,我其实还有一事想求您呢。能不能告诉我,许小丽表哥家的地址?”
女人想了半天,问:“表哥?哪个表哥?”
楚小柔:“连云飞。”
女人“哦”了一声,立即笑了:“他哪是小丽什么表哥哦?这辈份论的哟,乱了套了。”
楚小柔的心突然就加了速度,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为何,只好将问询的目光转向女人。
女人停顿了一下,说:“俺们是邻居,这俩孩子一起长大的,按辈份连家老二是小丽的叔叔,可他俩手拉手长大,自然也不分什么辈份了,也就任她叫他哥哟。”
楚小柔的心咚咚跳着,脸上依然挂着勉强的笑容:“那,连家住哪里?”
女人抬眼看看院墙东面,伸手指了指说:“瞧,那头青砖样儿的院子,就是他家哟。”
楚小柔赶紧道谢,然后奔出了许家院子,任女人在身后千呼百唤。出了许家没几步,她就看到了连云飞家,院子比许小丽家建得稍好一些,看年份房子应该刚建不久,院墙外面露出来的红砖依然崭新。
院子中央正升腾着傍晚的炊烟,飘渺中的山村在热闹了一天之后,突然沉寂下来,楚小柔站在连家门外,不知该进还是退,偶尔几声狗叫都令她兴奋不已,她渴望此刻连云飞能推门而出,然后看到自己……
可连家的门一直紧闭着,丝毫没有开启的迹象。楚小柔看着越来越晚的天气,心突然就冷了大半儿。她知道自己过于冲动了,亦清楚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到人家家里来。
可还是来了,且来得坚决。
在连家炊烟燃尽的那刻,楚小柔坚决地推门而入,连家看门的狗突然停止了叫唤,静静地看着她,这时门内有人喊:“谁呀?”
狗这时开始狂叫,叫得楚小柔心跳百倍,紧张到不得自已。
(十一)
屋内走出来的是个女人,六十开外的样子,面容在晚霞里微微泛着红。
见到楚小柔,对方一脸吃惊:“闺女,找谁呀?”
楚小柔一脸笑容地站在原地,很有礼貌地问:“大妈,这是连云飞的家吗?”
对方一个劲儿点头,然后将楚小柔迎进了屋里。屋内太黑,女人开了灯,然后客气地指了指屋内的一把椅子:“闺女,坐。你是老二的战友?还是同学呀?”
楚小柔依然笑笑:“朋友。”
女人听了立即叹气:“唉,闺女,既然跟老二是朋友,那我可要求求你,有时间好好劝劝他,赶紧找个好闺女结婚成家就算了,别整天瞎着摸。”
楚小柔:“他瞎着摸什么?”
女人:“瞎着摸啥?唉,说起来都好笑,他昨天夜里不知接了谁的电话,早上说了句要去外地,人就不见了哟。你说说,好不容易一年回家一趟,说不见就见了,让人揪心哟。”
楚小柔心里突然亮堂起来,眉眼也跟着亮了:“大妈,他没说去哪儿了?”
女人:“说了倒也好哟,啥也不说,这不天黑前打了个电话,说不回来了。天下人都说女大不中留,这男娃大了也不中留哟。”
楚小柔牵强地笑了笑,心思却完全在想连云飞,她有种直觉,对方一定是奔自己去了。这样一想,笑容自然就真切了许多。
看着屋内简陋的摆设,楚小柔突然记起连云飞曾说过,两人之间存在一些距离。可能他说的距离,包括此时此刻吧。楚小柔起身打量一下屋子,雪白的墙壁倒是比许小丽家干净得多,一桌一椅,中间还有一大个农村人喜欢的热炕,因为刚烧完火的缘故,炕上正冒着汩牯的热气,屋内溢满了农家特有的温暖。
女人便是连云飞的母亲了。
楚小柔再次看看她,脸上莫名就飞起了红晕,她轻声唤了声:“大妈……”
连云飞的母亲冷不丁儿被她这样一唤,愣是没回过神儿来,好半天才说:“哎。”
楚小柔:“如果连云飞回来,您就告诉她,楚小柔来看过他。来前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这是五百块钱,您拿着,给大叔买两瓶酒喝。”
连云飞的母亲自然不接,两人推搡了半天,对方才收下,半是迟疑半是认真地说:“闺女,不嫌弃就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吧。”
楚小柔连连摇头:“不了,我得赶回去,家里也有人等。”
说完,她客气地告别,然后一头扎进茫茫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乡村的土路上,虽然走惯了都市里的平坦柏油路,但此时她感觉不出一点异样,心里总感觉对方正在青岛等自己,或者说,此时也正走在寻找自己的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天将黑透时,楚小柔来到镇上,好不容易找了辆车,吩咐司机赶紧往青岛返。归去的路上,她只恨自己没有翅膀,不能飞起来,恨不能一刻便飞到对方身旁,倾诉心语。
(十二)
连云飞的确奔到了青岛。
几经周转,他竟找到了楚小柔的公司。
王悦正一脸焦急地寻找楚小柔,听到连云飞的问询自然生气不已,泼辣的她将连云飞好一顿数落,然后心急如焚地赶到楚小柔家里,叫了半天门,无人应,王悦最后只得找到房东,将房门打开,却空无一人。
王悦回头看看连云飞:“你们昨天说什么了?小柔怎么不见了?”
连云飞此时比她更急:“都怪我,如果……可是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赶紧想想,她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
王悦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拉扯上他,一起在青岛的大街小巷里穿行。走了整整一天,天色微黑的时候,王悦有气无力地说:“回家看看吧,如果她还没回来,那就只好报警了。”
连云飞一脸沮丧。
回到楚小柔的住处,王悦打开冰箱想找点喝的,冰箱里包装完好的吃食三三两两地洒落,连云飞收拾起来一看,里面除了自己喜欢的海鲜,还有几包是楚小柔曾经跟自己提过的特色炒面。
看着眼前的一切,连云飞一直绷着的神经突然瓦解,他清楚,这是楚小柔为自己准备的,而自己竟然因为一时意气,伤了这颗爱自己的心。
忍不住,眼角湿润。
王悦看着连云飞的变化,亦沉默。窗外最后一丝光彩被黑暗掩饰住之后,她无奈地拿出手机说:“报警吧。”
连云飞叹着气摆手:“等等。青岛这里有一家面馆,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王悦一脸不解,连云飞也不做解释,两人急冲冲赶到面馆,却仍不见楚小柔,这时王悦倒是忍不住了:“你以为小柔还有心思来这里吃面呀?别说她平时根本不到这种地方来,就算来了,她也不会点面条,因为她根本不喜欢面食!”
连云飞不由得点头:“我知道,她是为了我才吃那些面条的。”
王悦更加气了:“知道?知道还那样伤她?我跟小柔认识那么多年,从未见她对谁如此动心过!你可倒好,看似一副老实相,实则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冲小柔的心脏就刺了过去,你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连云飞:“你别说了,我已经全明白了!我错了!”
王悦:“明白就行了?说句错了就了结了?如果小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算了,赶紧报警吧,不跟你瞎扯!”
王悦将电话打给派出所之后,心里突然就踏实了许多,再看看一脸着急的连云飞,她的语气就软了许多:“喂,我说当兵的,吃点东西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连云飞摇头:“不了,我四处走走,你回家吧,有消息记得通知我。”
王悦无可奈何地叹气,转身冲进夜幕。
连云飞一个人在巷子里穿行着,他走得缓慢,亦走得坚决,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幻想,他幻想着楚小柔只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只是暂时躲了起来,幻想着对方会从某个角落里突然跳出来,轻拍自己的肩,或者笑着说一声:嗨。
(十三)
连云飞在青岛的大街小巷穿行了一夜,脑子里一直想像着楚小柔百般的好。
越想越悔,越想越恨自己。
楚小柔在夜幕里奔跑了一夜,因为一个奔赴让她明白了许多事情,了解对方才能更爱对方,她不断地想像着连云飞在青岛寻找自己的景象,每想一次,心里就甜蜜一次。
不过一个白昼相隔,一对有情人终是想明白了,爱了就是爱了,谁也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能相遇已然是缘,能相爱更是难能可贵。
第二天,青岛的太阳比任何一天都来得新,来得亮堂。
楚小柔奔回家,鞋子都来不及脱,立即换了手机电池,手机里的短信霹雳啪啦地响完之后,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连云飞。
无法一一细读,换好电池,匆匆将电话打给对方。电话响起时,她惊讶地听到对方手机里的音乐声:“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惊讶转身,一脸憔悴的连云飞正静静地站在身后,看着她。
再次四目相对,再次深情万种,目光里的内容,彼此都明白。
楚小柔将手机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