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就是这点好,跟楚小柔相处几年,磨练地无比明透。
高磊是这些女人堆里唯一的男人,他时常被拉起来做陪唱,一个沉默的男人,没想到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狂欢过后,大家三三两两打车往回返。
楚小柔拒绝了跟他们同行,一个人静静地行走在马路上。她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开始习惯夜里的寂寞,和安宁。
路旁不停有车路过,楚小柔拿出手机看时间,竟然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名字是“他”。
想来,连云飞找过自己。这个发现令她有些心动,立即将电话回拨过去。对方很久才接听起来。
楚小柔:“对不起,电话没听到。”
连云飞:“你忙什么呢?怎么两个小时之后才回电话?”
楚小柔:“啊,真对不起,刚才陪他们K歌,真的没听到。”
连云飞:“小柔,生意上的应酬多么?”
楚小柔:“不是的,不是应酬,是跟公司的人一起玩。他们这些天很辛苦,犒劳一下。”
连云飞:“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楚小柔突然沉默了。刚刚K歌的劲头突然就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对方,好与不好,全在自己心里装着,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的。
连云飞:“我前些天有任务,刚回来,本想跟你好好聊聊的,可现在太晚了,改天吧,好么?”
再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整。
楚小柔一边点头,一边答应。匆匆收线之后,她突然有种失落感。自己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为什么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突然间就失语了呢。甚至连一句想念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想来,是彼此之间开始变得陌生,这种陌生感,令她感觉心悸。
比想念,还可怕的心悸。
怎么也理不清思绪,楚小柔将电话打给了雷小曼。对方正无比美好地享受着深夜里的咖啡,听到她的声音,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雷小曼:“哎呀,大忙人哦, 终于记起我了?不容易哦。”
楚小柔记起前两天,雷小曼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她正忙着接待客户,三两句便将对方打发掉的事。只好歉意地笑:“得了,还生气呢?我可记得某些人说过,现实无比爱情重要。”
雷小曼:“喂,不要混淆视听,我跟你可是闺蜜,朋友,知已哦!”
楚小柔依然笑:“爱情当道,友情还得靠边站不是?再说了,我那天真的有事,原谅一下嘛。”
雷小曼:“呵呵……逗你呢。听你声音比前两天轻松多了,是不是跟他合好了?”
楚小柔立即收紧笑容:“哪来的合好?我突然发现,自己跟他之间有些陌生。就连打个电话也要看时间。比如刚刚,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匆匆收线,仿佛已然深更半夜。小曼,你跟林小山也是这样吗?”
雷小曼:“哪里哦,他巴不得天天缠着我哦。我都让他烦死了哦。”
楚小柔:“是啊,恋爱中的人谁不希望天天能看到,时时能相守呢。可连云飞不这样,这么多天才打一个电话,说的话比金子还金贵。”
雷小曼:“小柔,想问题要分开想,他可能怕打扰你休息哦,你说是不是?”
楚小柔:“但愿吧。”
雷小曼:“小柔,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连云飞的假期批下来了,他说不好会真的跑去青岛看你哦,做好准备哦。”
楚小柔不知如何应承。坦白地说,先前她是多么渴望对方能来自己身边,那种渴望甚至令她夜不能寐,几近茶饭不思的境地,她太想念对方,想念到心都隐隐泛痛,像个初尝糖果的小孩子,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拥抱,一个亲吻。
可此时听雷小曼这样说,她还是有些犹豫。说不清,是哪里出了错,爱情还在,心情却不在了。
(十一)
大清早的,楚小柔刚踏进公司的门,就被一个德州的客户吵到心烦。
对方不管不顾地说:“反正那套软件我是交给许小丽办的,没有她出面,钱,我也一分也不会给你们。”
楚小柔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一边安慰客户一边反复王悦倒茶水,德州客户一脸气愤地说:“楚经理,你不知道,许小丽收了我五千块订金呢,她这么一辞职,那我余下的软件售后谁来管?谁来负责?”
楚小柔微笑作答:“你尽管放心。许小丽虽然走了,但我们公司还在,且不管钱有没有入公司帐,我们都认。你完全可以抛出那五千块钱,将余下款项付清就行。”
德州客户一脸不屑地说:“楚经理,我可是冲我们老乡许小丽来的,不是冲你。她不在了,这软件,我用不用你们的,都一样。”
楚小柔急了:“你这话说的可有出入,要知道,我们一是签了合同的,二是付出辛苦的。你知道一个软件工程师设计一套软件要花多少心思吗?有灵感还得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呢,将心比心,不说我,不说公司的亏损,单说人家工程师的劳动付出,你忍心就此抹煞吗?”
德州客户不依不饶:“我不管那么多,你尽管将许小丽找来,其他人我不相信。”
楚小柔听到这里立即明白,这客户是许小丽收买来,特意到公司为难来了。
楚小柔:“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一,我可以停止合作,但你要付违约金,二,如果继续合作,我可以让你三期付清。你自己选吧。”
德州客户终于哑了。
楚小柔淡笑着看着对方:“说实话吧,我们都不是想为难别人的人,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如果我哪句话说得不中听,也请你原谅。生意嘛,要在相互信任,相互坦诚的基础上才能合作,你说是不是?”
德州客户的脸上,笑容讪讪地,不再言语。
楚小柔适时地倒上茶,对门面的王悦说:“王悦,去对面的青岛大包订点卖,张先生大清早来的,可能还没吃过早餐呢。”
王悦应声而去。楚小柔的这一让步,令德州客户突然就软了下来:“楚经理,是这样的,昨天许小丽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公司要黄了,让我别再跟你们合作,我这是一着急就来了,你知道我的公司也只小规模经营……怕那么大的软件投入之后,你们再……将来怕没人给做售后不是吗?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楚小柔温柔地笑:“其实打第一眼,我就瞧出问题来了。许小丽为人如何暂且不说,但说我这公司,仓库里刚进的500台PC正准备出手,你觉得我像快倒闭的样子吗?退一万步讲,生意场上,如果不是同乡,你就不相信了吗?”
德州人依然讪讪地地笑,并不成熟的脸上挂着一丝稚嫩。
楚小柔微笑着陪对方吃完早点之后,不仅知道了对方的年龄,不过二十五岁的小孩子,还知道了德州的一些风情。比如,那里的棉花,此时正是大片大片的白。
看楚小柔对德州有莫大的兴趣,德州人立即发起了邀请:“楚经理没去过德州吧?去的时候告诉我,我一定请你吃扒鸡。”
楚小柔只笑不答。她心里想的,只是连云飞,他的老家在德州。
(十二)
好不容易送走客户,楚小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将电话主动打给连云飞,声音是无限的温存:“云飞,我想你。很想,很想。”
连云飞显然没料到楚小柔会如此温柔,如此多情,他愣了片刻,才轻声问:“小柔?”
楚小柔不管不顾,拿着电话在办公室不停地踱着步,把心里想说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是的,我想你。连云飞,我昨天还有犹豫要如何跟你继续下去,可今天只是一个德州客户的突然造访便让我明白,我喜欢你,你一直在我心上。”
将德州客户的事一一诉说完毕之后, 楚小柔再次感慨起来:“有人说,喜欢一座城市的亦始,并不是那座城市有多好,风景有多美,只因那个城市有自己喜欢并牵挂的人。”
连云飞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立时笑了:“你……真的很可爱。”
楚小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想你,特别是在夜里,能想到心都是疼的。曾经想将你从心移开,可我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越是想忘记,心就越是疼。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犯起了傻?云飞,你可有这种感觉?”
连云飞:“我也想你。特别是外派任务的时候,小柔,你一直在我心上。”
楚小柔:“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难道非要这样,一直让我来做主动的一方吗?”
连云飞:“两个人当中,谁是第一个道歉的,谁就是天使。你是我的天使。”
楚小柔被他逗笑:“讨厌!这也算天使?那好,下次换你来当天使,好不好?”
连云飞:“好!”
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其实就是最好的密柬良方,只需一句想你,千难万险突然不见,只需一句我爱你,过往的一切都可以转瞬成烟,握在手心里的,永远是温暖。
放下连云飞的电话,楚小柔突然像极了一个孩子,就差原地跳上几脚。王悦看她一脸兴奋,不由得逗她:“怎么?有人追?不会是高磊吧?”
王悦这样的话已经不止一次,楚小柔听不出是试探还是真心,不过她倒觉得很好奇:“为什么一定要高磊来追我?”
王悦:“还用问吗?现在流行夫妻店,再说,你们也很配,除了他不太解风情之外。”
楚小柔笑:“得了吧,我对他可没那个心。”
王悦反诘:“当真?那我可下手了。”
楚小柔这才从兴奋中反悟过来:“哦?哦!原来,原来如此!王悦,你可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王悦只笑不答,转身出了办公室。
楚小柔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收住笑,重新审视起王悦来。从开始她提议让许小丽离开,到后来一次次试探自己跟高磊之间的可能,如此反复之中,其实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的。
一切兴奋过去,楚小柔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眼下的公司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处处险滩。不需远看,只要看对面伊海诺的架式就知道,他决定跟自己开战了。
此时跟在伊海诺身边的女人,又多了一个许小丽。她倒是比肤浅的现任厉害得多,不可小觑,早上的战幕不过是刚刚开始。
(十三)
唯一让楚小柔感觉心安的是,自己跟连云飞的感情又回来了。
且比从前还要甜蜜得多。两个人从早上睁开眼,一直能聊到上班,然后再聊一整晚上的。对此连云飞总是半开玩笑地说:“我们军人是最赞助电信的。”
楚小柔有些赧颜:“要不,你放下电话,我给你打过去吧。”
可话刚出口,连云飞便沉默了。
楚小柔知道,两人相较之下,连云飞的收入确实可怜,虽然自己是出于好心,但也的确有些无奈。
楚小柔:“云飞,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连云飞突然叹气:“小柔,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你的作为比我大,我们不可能在经济上对等。这些,你考虑过吗?”
楚小柔:“云飞,这是问题吗?钱多钱少跟感情有冲突吗?”
连云飞:“早晚是问题。”
楚小柔刚刚有好心情突然就不见了。她无可奈何地摇头:“连云飞,一直以为你跟别的军人不一样,专心,多情,且肯负责任。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思想偏执,喜欢钻牛角尖。如果你觉得钱多不是好事,那我把这边收拾一下,从此坐在家里待你来养,这好吗?”
连云飞:“不!不是这意思!小柔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是事实,无可避免的事实。”
楚小柔:“这世界,难道真的没有一方净土了?贫穷的人极力上攀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可我们衣食无忧,却又不小心跟感情相互纠葛?”
连云飞:“小柔,说句公道话,这世上的男人,没有哪一个愿意比自己爱的女人差。不管是哪方面。”
楚小柔:“不想太差,那就努力吧。这个问题,似乎跟感情无关。”
连云飞:“它和感情的问题大了。感情是什么?是建立在对等的基础上,而这份对等,绝大多数来自经济地位。”
楚小柔苦笑:“连云飞,我们这是怎么了?从前的那些快乐是多么单纯,如今为什么争来吵去,且还是为了所谓的金钱?金钱真的比感情重要么?”
连云飞:“对不起,小柔,无心说起。”
怕刚来的好心情再被破坏,楚小柔无奈地放下了电话,收线时竟有些许狼狈的意思。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了解连云飞,至少,还没有真正走进对方心里去看个明白。
连云飞将电话放下之后,再次跟了条短信过来:“小柔,虽是无心,但句句真理。希望你考虑我们之间的距离。”
楚小柔不想回复。她只感觉每一次的靠近背后,都蕴藏着一次巨大的别离。如果这种别离来自于时空上的距离那还好说,怕的就是,心上产生了距离。
两个人,心上有了距离,还有什么办法弥补?
窗外月色正起,白纱一般笼罩着一切,看似平静的万物,内里不知涌动着多少欲望,同样,每个人的欲望背后,都会有大把的失落跟无奈,付出与收获,历来对待。
可若真正跟感情比起来,楚小柔还是偏向于爱情。如果能奔赴对方,她相信自己会义无返顾。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十四)
雷小曼终于接受了林小山。
从接受清晨第一束玫瑰开始。她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点点柔软散开,像极了肩膀上的长发,飘荡着单纯的爱情味道,软到无力时,她会点着林小山的鼻子一次次叫:“山娃娃,山娃娃。”
林小山出身农村,老家条件不好,初中一毕业就当了兵,因为在部队表现良好,提了士官,一步步走下来,显得异常不易。但也正是他这种努力向上,执着不放弃的精神深深地打动了雷小曼。
雷小曼此时正攀着对方的肩膀,一脸憧憬地说:“山娃娃,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林小山少作思索,说:“一切。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如果非要加个理由,那就是,莫名其妙。”
雷小曼笑:“呵呵,看不出,一个山娃娃还懂得这么多浪漫哦。”
林小山将她揽入怀里,无尽痴缠,雷小曼感受到的是温存,可她永远看不到,自己每叫一声山娃娃,林小山眼里的失落就加重一层。那失落,些许冷。
可一切的付出终是有了结果。雷小曼终于接受了林小山,这不得不说是林小山坚持的胜利。甚至面对连云飞的质疑,他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