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身上那些可怖的猩红色伤痕,紧紧地攥着拳头。可恶!难道,自己就只能做一块钉板上的肉,任那只狂傲的血兽随意摆布吗?!难道,就想不出一点反击的办法?可是,随着伤痕的增加,疼痛就仿佛瀑布一般倾泻着,实在难忍……我现在连动一下都难,还谈什么反击?
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心中的不甘竟是如此渺小。
野兽般的狂风中,夹杂着酒酒无措的惊叫。她一直是家里的娇小姐,被从小宠到大,什么时候挨过这样的痛?!酒酒……她是那么无助,那么害怕,而我这个做哥哥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渐渐的,酒酒忍住惊叫,死死地咬住她的嘴唇。哪怕唇皮被牙齿割破,血液流淌下来,她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血兽怒目而视!
她一直都很勇敢,即使到这样的时刻也绝不服输。那么,身为兄长的我又怎能不做些什么?!
痛着痛着,也就麻木了。
我下定了决心,先是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虽然伤口被牵动很痛,但是身为男子汉又怎么能怕痛?我装作不经意地望了血兽一眼,它的姿态依旧悠闲,看着我们的眼神好似看着两只蝼蚁。
我狠力一跃,硬生生地迎上那轻盈又锐利的风刃,也不管它们在我身上割了多少刀。血兽察觉到动静,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趁着它愣神的功夫,我死死抓住它脖颈上的一搓毛,然后借着风力,无赖地趴在它的背上。它大吼一声,急忙迅速地扭动身体,企图将我甩下去。
无数的伤口被牵动,我疼得连叫一声的心情都没有,不停地翻白眼,手却依旧死死地攀着它。
“小鬼,赶快下去,我心情好还能赏你个全尸!”血兽不停地拱着背,显然发怒了。
就看它现在这样,心情还能好到哪去?我才不上当呢!
“唔……你别动,不然我下去的时候摔着了怎么办?”我心中有了主意,装作弱弱地说。
“敢跟我提要求?!”它更怒了,像疯子一般甩动身子,我只得硬着头皮在它颠簸的背上死撑着。
过一阵子,它终于疲惫了,缓缓停下来。
很好!等的就是这一刻!我迅速从破烂不堪的袖子里抽出早就藏好的尖锐树枝,往它胸口狠狠扎去!
心脏,是所有生物的弱点!这下,它不死也伤!
伴随着血兽撕心裂肺的吼叫,血液像花儿般从血兽的胸口喷洒出来。我依旧不停地扎、扎、扎……
我要杀了它……
“哥!小心!”
血兽猛烈地抖动着。由于我一手拿着树枝,另外一只手一个不稳,就从它身上滑下来。
“砰!”我狼狈地摔到土里,却不由自主地微笑……
至少,我还能反抗!
血兽想也没想,就往我身上踩,一脚比一脚猛。我能感到皮肉被撕裂,骨头被粉碎,甚至连意识也渐渐模糊……然而,自己却好像死了一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漠然地看着身上的血不停往外流,汇聚成一股美丽红色小溪。
“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传入我耳里……
对不起,酒酒,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我累了,想睡了。
眼皮渐渐抵不住地心引力的诱惑,耷拉下来。意识也有如在广阔的大海中飘荡般,浮浮沉沉,晕晕乎乎。
我要死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可真是讽刺!
正当我万念俱灰时,血兽在猛踩我多脚后,居然停了下来!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大地开始震动,血兽开始狂吼,血液开始四处喷洒!——然而,数十秒后,这些声音又戛然而止,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怎么回事?
我强迫自己清醒,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大吃一惊。那头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血兽,此时已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恶心肉块,就连头颅也被劈成了两半!
谁干的?!
“没事了,火火。”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传入我耳里,轻得好像一场梦。
我被人温柔的抱起。他小心翼翼的避免着碰到我的伤处,动作更是轻柔至极,生怕牵动了伤口。
我颤抖着看向他——那是一张多么绝美的脸庞……纯黑色的碎发在风中飘扬,发丝又细又直,发尖如刀刃般锐利,透出一股凌厉;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与他黑色的发形成鲜明的对比;细长又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幽深的紫色眼睛,长长的睫羽拦住了大半眸光,却拦不住他眸底的深寒与忧伤;鼻梁又直又挺,高傲的耸立着;嘴唇的颜色很淡,唇瓣温软;下巴又尖又锋利,就如刀一般……
我不认识他,可我认识他的眼神。那样的温柔、那样寒冷、那样忧伤、那样死寂——那是梦里的,酒酒的眼神。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赶忙问到:“你是谁?酒酒呢,她在哪里?”
他垂着眼,淡淡地说:“你放心,烈酒很平安。”
我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是个陌生人,看上去也不像个好人,可他说的话,我却会很放心的相信。
“那么,你是谁?”
“零度。”
“……?”
“我的名字。”
“好冷的名字。”
“……”
心放松下来,才能更真切的感受到身体的疲惫。
无数道伤痕的痛楚瞬间席卷而来,就如龙卷风一般,吞噬掉我的最后一丝理智。我死死地抓着零度的袖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安心,然后就这样,微笑着昏迷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草床上,浑身被包满了绷带,活像个木乃伊。强忍着伤痛起身,打量四周——这个房间很奇怪,墙壁和家具都是用一种紫色的、带有花纹和香味的不知名木头精心制成,室内摆放着一些很简单的家具,没有任何装饰品。不禁让人觉得美丽又诡异,华贵又简陋。
随便吸一口气,便能感受到那木头所散发的淡淡的、迷人的香,像是果酒一般甜美。
再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连地面都看不到……感觉像是这小屋子,独自浮在黑雾中一般。四周安静得有些异常,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地方真诡异,不会是巫婆的房子吧?
“有人吗?”我鼓起勇气喊到。
没人回答。
“有——人——吗——?”
“来了来了,叫什么叫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大惊。真正有人回应自己的时候,心却不安起来。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
“小火火,你醒来啦?”随着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栗色短发和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他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圆,犹如一颗宝珠,睫毛长得连女生都会羡慕,可惜眼神没有半分活力,眼皮也半垂着,看上去像是没睡醒。
他懒洋洋地在房里晃了几圈,然后干脆一头栽倒在我床上,手很不老实地到处摸,搞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你干嘛?”我终于忍不住问。
“检查你的伤口。”
“……”是吗?伤口全身都有,为什么你的手却总是在我胸部画圈圈?而且动作还那么温柔,那么……肉麻。
我翻了个白眼,开始问正事:“这是哪?你是谁?”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猜呢?”
我感到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突了突,猜得到才有鬼!
“好啦,不逗你了。”他扬了扬唇角,终于停下那只到处乱摸的手,转过头来,看着我。那长长的睫毛下,幽黑的眼瞳里,似有秋水在荡漾,泛起荧荧波光。
我不由自主地一怔,这家伙的眼睛长得真祸水!
“这里是——血界。”他顿了顿:“我叫迪非,是被拜托照顾你的。”
血界?那不是血族生活的地方吗?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睁得老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半晌,我沉下脸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两手摊开:“小火火,我可没闲心跟你开玩笑。这、是、真、的。”
看着他那有些赖皮的表情,一股怒火在心中油然而生。我攥紧了拳头,吼道:“不可能!我是神隐族的人,怎么可能到血界来?而且,我记得在昏迷之前……还在进行血猎考试,我差点被一头血兽干掉,然后有人救了我……之后呢?之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酒酒又在哪里?她没事吧?”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该从哪里答起啊?”他苦着脸:“算了啦,我懒得跟你解释,交给那家伙去做吧!你嘛,先乖乖待在这里哈,等那家伙来了再说。”
这个迪非!就会推卸责任!
我强忍着火气,问:“‘那家伙’是谁?”
他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等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嘛?哎,真是困死了……我先去睡觉了哈,拜拜。”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原地消失了。面前只剩下无色无味的空气,仿佛刚才他的到来时一场幻觉。
……这是,瞬移?!这可是顶级的风系法术啊!神隐族里会瞬移的,也不过区区十几人。
迪亚,还有所谓的“那家伙”……究竟是谁?!
绷带包得很紧,导致我根本无法做出幅度稍大些的动作。
于是,不得不乖乖地躺在床上,心中默默祈祷:酒酒,你千万不要有事……
血界——这个词对于神隐族的人来说,意味着不祥。
这里不分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只有一片茫茫黑雾,广阔如海;这里空荡而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闭着双眼,缩在冰冷的被窝中,心中五味杂陈。有初来血界的兴奋和不安,有对酒酒安危的担忧,还有对周围一切的好奇。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昆虫扑翅的声音,由于周围太过安静,所以听得特别清楚,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
昆虫?不会吧。难道在这死寂死寂的血界,还有除了血族之外的生物吗?
我微微睁眼,看去,发现浓重如墨的夜色中,竟闪着几点绚烂的星光,犹如黑天鹅绒上点缀着的宝石。光芒虽小,却格外明亮,伴随着扑翅声,在天际中轻盈地飞舞着。它们的所到之处,黑雾渐渐变淡、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那是……萤火虫吗?
我伸出手,向有光的地方挥去。“萤火虫”却每次都能轻巧地躲过我的魔爪。
真好玩。
在床上干巴巴地躺了一天,我早就觉得无聊了。这下子,自然是兴致勃勃地使出浑身解数,去骚扰“萤火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渐渐感到累了,“萤火虫”却依旧如仙子般快乐地飞舞着,似是在挑衅我。此时,黑雾也已经淡化,呈现出一种灰白色,有点像云朵。等到雾完全变成牛奶般纯正的白色时,“萤火虫”轻灵地一个闪身,飞出窗外,消失不见。
3
繁星如梦 。。。
“那家伙”的到来,已是十天之后。
不知道迪非给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总之我那看似严重的伤已经很神奇地好了大半,下床走动、跳一跳已经不成问题。
那个下午,我正趴在桌子上,研究着一本厚厚的血界史。只听得“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接着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看到一名有着黑色碎发的男子进了房间。他穿着一件闪亮的黑皮衣,以及轻巧的黑靴子,白肤紫眸,宽肩窄腰,浑身上下无不透出一股凌厉。可他望向这边的眼神,却微微带着柔和。
果然是他,那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救了我一命的少年。
在这陌生的血界,能看到一张自己认识的脸庞,对我来说当然是种安慰。
于是,我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零度。”
零度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张绝美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
他缓缓走到我身边,两手撑着窗台,一双紫宝石般的眸子有些迷蒙地望着窗外的黑雾,露给我一个冷冽的侧脸。
不得不说,他的侧面曲线真是完美到让我这个小帅哥都自卑——睫毛浓密得像把扇子,又长又翘,丝毫不比迪非逊色;鼻子直挺挺的,如雪峰般耸立;淡粉色的双唇微张,似乎想倾诉些什么,又无法说出口;最显眼的是,他的薄薄的耳上,挂着一颗银色的六芒星耳坠,闪亮如星辰。
我像欣赏名画一般欣赏着他,久久挪不开眼。
很明显,零度是一个血魔。很多书上都记载说,血魔有着不可思议的美貌。以前我还觉得太夸张了,美貌怎么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呢?现在却觉得,这个成语用得真是相当精妙。
零度静静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像樽石像。只有耳上的六芒星摇摇晃晃,一闪一闪。
我真不知道外面那些黑雾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这么专注。
“那个……”静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他缓缓转过脸来,用那双美丽而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呃,零度,你知道酒酒在哪里吗?她怎么样了?”
其实,一开始就想问她的情况了,只是碍于零度的气势,一直没敢问出来。
“她很好。”他平静地回了三个字。
“可是,我见不到她,有点不放心。”我微微有些焦急。
“她很好。”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那,我可以见她吗?”
“不行。”
“为什么?”
“不行。”
“……”我无力地扭过脸去,突然觉得和零度说话是种罪过。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理由。
好吧,不行就不行,大不了我自己想办法去找她!
我果断转移话题:“零度,我有事想问你。”
“恩。”
“之前袭击我和酒酒的那头血兽说,让我们和同族一起下地狱……那是什么意思?”我犹豫了一会,终于将这个一直让自己不安的问题问了出来。
虽然,问血族不太合适,可是……
“字面上的意思。”他淡淡地说,表情平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