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兰看了下像是座雕像般仍“安置”在那里的有天,抿了下唇:“那么,告辞了。”
允浩送她出了门,因为不方便,并没有送她下楼去。关上门的时候,随着关门声,有天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下。
“准备每次看到她就扮冷漠吗?”允浩笑笑,略显无奈。有天知道,允浩是在说他,并不理会,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微微拉开了点窗帘,应该能看到她平安出小区吧!
“只选择杵着,连伸手的勇气也没有?只选择背影,连在她面前说话的勇气也没有?”允浩坐到沙发上,问着他。
他依然留了背影给允浩,他依然关注着另一个背影。
“那么,哥要我怎么去做呢?这样静静望着她的背影,或者面对面看着她受伤的模样,哥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去选怎么去做?”
被问到软肋的允浩,沉默许久之后,开了口:“原来,俊秀的勇敢,不止我一个人学不来。”他笑笑,笑得无奈。正说着,门铃响亮起来。是俊秀他们吧!没带钥匙吗?
叹了口气,允浩正准备站起身来为他们开门,有天已移开步子:“我去吧!”很替别人着想的有天。
允浩听到了开门声,却没有听到俊秀他们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有天说话的声音。
“不是跆拳道三段嘛!不是说这项运动能带给人以勇气嘛?!你就只是这样吗?!”
居然是英兰的声音。
听完,允浩幽幽吐了口气难得去接仁焕放学回家,却还是晚了一步。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会不会下了楼之后再上去再按门铃再等门被开启再面对他,说这样的话?
她就这样定定注视着他,而他犹豫再三仍决定回避这样的目光。她的眉也随着他低垂下头的动作紧锁起来。仍是她错了?转身疾步往下走,却一头撞上了温暖的墙——俊秀的怀抱。
最终还是没让那个笑得如天使般的俊秀送她回来,只是,接仁焕仍是晚了,被人抢先了一步——
仁焕已欢快地坐在了桢勋的车里。
一直低着头,而后注意到她的脚抽离出他仅剩的视线范围。
忍住忍住,不能去追不能去追,千万不能去追千万不能去追。就是这样告戒着自己,像先前的千万次一样。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再管用。
朴有天,你就只是这样吗?!
狠皱了下眉,有天才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却已然听到俊秀的声音:
“英兰姐?!”
双腿再次灌了铁,挪动不得。
仁焕很乖地席地而坐,在房间里看起了儿童画报,桢勋皱着眉,返身走出了这狭小的房间。
立在晒台上,极目远望,是那片血一样的夕阳。
这是桢勋第一次来这里,那么多年里,第一次来。她离开的时候,几乎未留给他任何找寻她的线索。休学、搬离、消失,径自人间蒸发掉,就像不曾到过他的人生中来,只是,他心里她曾留下的印记,像是烙进去的一样,愈加深刻。多年之后,再次相遇,宴会之上,彼此对立,选择凝望。她还是老样子——高跟鞋是用来吊在手指上的,而脚是用来直接亲吻地面的。
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时候?
他和英兰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英兰还是个高中生。同班同学告诉他,有个长得不错的女高中生在外头找他,以为是同学与他玩笑,但等到他下课,走出教学大楼,就看到了她,穿着高中生的校服,守侯在他们宿舍楼前,向所有进出的人问着他的去向。
“你找我干吗?”他径自走上去问她,她愣了下,直直地注视了他很久之后,笑了:“还以为升学考状元之类的,都会长得很噩梦呢!”这是他们的第一句对白。
还没弄清楚她的来意,她便自顾自往下说去:“开始想拼死抵抗不想要什么家庭教师的,你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算了,我退一步就是了,就让你作我的家庭老师了。”
永远忘不掉她那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进出都是黑色的好车子跟随着,即便是她在走路,也是一辆车不近不远地跟随着;那时候的她,住在城堡一样的大房子里,她自己的房间应该就是现在这一斗室的数倍;那时候的她,因为他爱上了医院,执拗地背着父母放弃经济改学医科;那时候的她,因为他推翻了原有婚约,想要与他在一起一辈子;那时候的她,因为他与父母闹翻,偷偷翻墙出来却遭遇到了绑架;那时候的她,因为他而留下了仁焕,在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中,选择了搬离了宫殿一样的家,丢弃了公主的身份……
伸手,桢勋抚掉脸颊上已有的泪水。
英兰出来,递了杯水给他。
“在哭吗?”英兰问他。
“没有。”他忙不迭地去擦掉泪痕。
“还是那么容易哭的呢!”
“很辛苦吗?”
“没有啊!挺幸福的!没有随从没有保镖没有那些老想着要绑架我换钱的匪徒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走到马路中央都可以,要多自由有多自由!”她说着,浅浅笑着。
两个人之间良久的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受不了沉默的英兰,径自开口问他。
摇摇头,桢勋应道:“在喜欢的人面前,会肆无忌惮地哭泣,在别人面前,永远是笑着的。这就是张英兰。”说着,他转身望向了立在他身旁的英兰。
英兰只是一愣,并不说话。
“不会再在我面前哭了的张英兰。”他扬起笑容来,却是苦涩。
又是良久的沉默。
之后,是桢勋打破沉默:“不要再轻易爱上别人,不要再先开口去说喜欢,不要再先让对方知道你爱上了他,不要再……”停顿了很久,桢勋才继续往下说,“不要再作那个感情的勇士,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不要再……爱上我这样的人了。”
果然被她言中,他果然很容易哭。
“还有——把仁焕给我,而后转身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那么辛苦不要再那么累了。”走之前,桢勋的话。
坐在低矮晒台围栏上的英兰,咬着下唇坐在那里的英兰。
原来是这样的结局呢!呵呵。果然是不到最后不会知道。
笑容伴随眼泪,哀悼逝去岁月。
以为会一辈子这样走下去,只是——再次见到他再次望见他,除了感伤,已然无其他。曾经想过,再次遇到,一定会生气地上前,痛斥他一通,但……
曾经的爱,随着时间之河三年的流淌,已然飘散而去。
“不要再……爱上我这样的人了。”
是啊!看起来忧伤的人学不来勇敢的人,可能真的不适合她。可是,怎么办才好呢?仍是陷入了那该死的温柔里。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取出来看显示,是有天。
微微皱起眉来,想了很久才接通电话的英兰,握着话机放在耳畔,却没有说话。
“……对不起……”打来电话却许久不说话的有天,以“对不起”代替了问候。
锁起眉来,英兰径自挂断了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英兰才想挂断,却听到了俊秀的声音:
“英兰姐,退掉洗衣机也没问题,我会成为姐姐家的人力洗衣机的。”
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除了那句“对不起”。
真的就只是这样的朴有天吗?
半夜里不见了踪影的有天,半夜里出去找寻的允浩,半夜里在小区的石凳上坐着的有天,半夜里看到这样颓然有天的允浩。
“如果真的那么伤心,那就去找她。”允浩静静地说着,“不要让她今天说的话变得无用。”
有天挂着眼泪,摇了下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的辛苦,不能自私地因为我喜欢她而让她更加辛苦。”
倔强的有天,转不过弯来的有天。
“那么,俊秀呢?如果你会让她辛苦,俊秀就不是吗?”允浩进一步问道。
“俊秀和我不一样,俊秀的性格是可以抛掉一切与她一起走下去的,而我,不能,我还有有焕,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说着,眼泪划落得愈加厉害。
皱起眉来的允浩。
“或者,勇敢些,反倒不会如此痛苦。”允浩说着。
“那么哥呢?今天录影碰到时元哥,一直看着哥,却为什么不去问呢?问她是不是已经走了?问她什么时候走?”岔开话题的有天,他的问题,再次让允浩哑然。
“她都没回过我的简讯。而且问过又怎样?就算知道了,飞机还是要起飞不是吗?呵呵!快点上去吧!明天中午还要飞日本呢!”同样以岔开话题来结束“拷问”的允浩。
再次飞去日本的神起,再次遇到荀墨的神起。
先是在停车场看到了玄彬,他正要开车离开,而后便在候机大厅里,“遭遇”了她。看到他们,她很显然地愣了下,而后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并没有打算走近。
有天看向了允浩,他就这样定定站着,看着在中与昌珉上前去打招呼。她和他们,看起来,很和谐,面对他们的时候,她的笑容就像是阳光般灿烂。
有天才要与允浩说什么,他径自去往洗手间。
望着他前行的背影,有天吐了口气。没比他好多少的允浩,着实让人担心的允浩。
洗着手的允浩,一抬头,很吃惊地在晶莹的镜子里发现了昌珉。他就站在他的身后,透过镜子,直直注视着他。
“如果她不回来了,哥要怎样?”昌珉问得很直接。
“本来就不是有很大交集的人。”尽量让自己说得轻描淡写。
昌珉打断了允浩的话:“自欺欺人的允浩哥。整日里拿着手机等着荀墨姐回简讯的是谁?!”
“并不是等她的简讯。”声音低沉下来的允浩,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的言语。他转过身来,直接面对昌珉,而昌珉企业仍是这样定定望着允浩,这样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人体直击人心般,允浩慌忙逃避开来。太过聪明的昌珉。
“何况,明明就知道,她是不会给我回简讯的。那一次,已是奇迹了。”低垂着头,自嘲般笑着的允浩。第一次看到这样没自信的队长。昌珉皱了下眉。
“哥。”昌珉的声音软化下来,说着,“或者,再也见不到了也不要紧吗?是哥那么喜欢的人啊!”
允浩终于抬起头来,看昌珉,良久之后,他仍是逃避般地转身向外去。
大叹了口气,昌珉觉得难受,为什么哥哥们的感情都要顾及那么多呢?
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广播中正召唤荀墨登机。终是要走了的。
已与在中他们道了别的荀墨,背着小巧的背包走向了允浩与昌珉。
允浩皱起眉来,快步走着,以最快的速度,与她擦肩而过。似是未料想到允浩会如此的荀墨愣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冲昌珉笑笑:“走了,老小,你要自己保重。下次来上海,姐姐请你海吃海喝三天三夜,如果你们有这个时间的话。”她说着,还是乐呵呵地笑着,她一直是这样。
说过,她转过头来,看了看允浩,他已坐在了椅子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静静地坐着。
“那么,走了。再见。”最后的道别辞,说过,她径自向登机口走。
“哥!”昌珉与有天的异口同声,叫着允浩。
仍是低垂头坐在那里静如雕塑的允浩。
“连再见都不说,没问题吗?”在中一屁股坐在允浩身畔,问他。
笑笑,把机票与证件递给工作人员,审核。韩国,首尔,时元哥,玄彬,虎东哥还有哥的烤肉,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再见了,还有——神起的孩子们,还有——允浩,再见了。
正喃喃自语着,忽然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使她整个人转了过来,面对的居然是方才念叨过的允浩。
他是跑来的,偌大的机场,从方才的候机室跑来的吗?他一直在喘息,也一直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荀墨没说话,等待他的开始。
“只是想来说再见的。”调整完呼吸之后,他仍是犹豫了许久,才挤出了这句话。
荀墨一愣,而后点了下头:“哦,再见。”冲他摆了下手,算是接收到了他的道别。
“小姐,您的机票与证件。”工作人员把检阅好的机票与证件还到荀墨手上。
迟疑了很久,允浩才放开了拉着她胳膊的手,荀墨才顺利地接到了自己的机票与证件。
“走了。”她笑笑,转身向里走着。得快点走,要赶飞机的,得快点走,因为——并不想面对他。
“为什么不回我简讯?”荀墨的身后传来了这样的问话。唉!荀墨无奈地吐了口气,还是没能逃掉。
“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吃饭?”他继续问着。
转回身来,荀墨选择与他面对。
“如果我说没收到简讯你肯定不会信的。”虽然她先前是准备这样说的。
“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吃饭,而是不能。”荀墨正颜,说得很认真。
听她说着,心被深深刺痛的允浩,却仍是不响的允浩。是怕诽闻吗?开始祈求上天将这作为理由的允浩。
并不等允浩说什么,她径自往下说去。
“作为律师的我们接案,首先考虑的不是标的大小,而是胜诉几率。因为,败诉的话,标的再大也毫无意义,不是吗?”她突然说起了自己的专业与工作,让允浩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
她笑笑,继续说道:“于我,感情和这是一样的。两个人相互喜欢固然重要,但不能走到最后,就没有开始的必要。”
“为什么不能走到最后?”锁着眉的允浩问道。
被他问得停顿了片刻的荀墨,是未尝想到他会这样反问她。
“我想要一个没有诽闻,在需要的时候随传随到,一路陪我走到最后的男子。你可以吗?”她静静地吐着她的理由。
“为什么我不可以?”继续锁着眉问她的允浩。
“你不可以!”不再给予理由,她径自下了判断,斩钉截铁般,“你和我,我没有胜诉的把握,所以,我不会接这个CASE。”上庭,处理再棘手的案子,也没有像方才那样累过。
他就是不断问着她为什么,而所有的为什么之后的理由,是人都能知道的。
累了累死了累得厉害了。幽幽吐气,算不算摆脱了?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不舒服?她也被传染了吗?也开始问为什么了?无奈地摇了下头,睡一觉之后就能着陆,投入祖国的怀抱了,与他的烦恼就统统丢弃在这个国度就是了。反正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
“律师小姐。”突然有这样的声音冒出来,让本欲开始静养的荀墨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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