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丁浚未看着推门进来的邵妤气喘吁吁的样子,努力表现出天下太平的样子:“坐下歇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邵妤咽了下口水,平定着一路狂奔的心跳:“不用。丁浚未,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丁浚未找来找去,没找到开水,只好拿了一瓶可乐:“没有热水了,喝这个吧。”
邵妤突然的感到胆怯。如果,丁浚未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看着刚才还急迫的不行,这会儿突然变成哑巴的邵妤,丁浚未扯起嘴角:“怎么了?害羞了?如果是表白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拒绝你的。”
邵妤上前一步,强迫自己勇敢的盯着他的眼睛:“丁浚未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有事瞒着你?”丁浚未夸张的拧起眉头:“你指什么?我的女人?还是我对你性冲动?”
“够了!”邵妤眼底起了薄薄的雾意:“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那天晚上我昏倒,究竟是什么原因?”
丁浚未顿时哑口无言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虚的强撑:“还能有什么原因,被我这个大色魔给吓休克了呗。”
看着丁浚未的神情,邵妤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脑袋里真的长了个瘤对不对?”
丁浚未猛地抬头:“谁说的?!是辰沫?!我就知道是他!”
邵妤哽咽着摇头:“不是,不是辰沫。丁浚未,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你打算瞒我多久?瞒到我死?”
丁浚未不知道说什么,无助的看着她落泪,只感到自己的眼眶越来越热。
邵妤抽泣着看着他:“为什么你能告诉辰沫,却不让我知道?丁浚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疼的厉害,锥心的疼。和没顶的恐惧。丁浚未觉得呼吸变得都那么困难。她的泪颜在自己眼中不断的放大。
漫长的缄默将痛楚无限拉长。不过是短短的五分钟,却像是一个世纪的等待。
看到丁浚未的眼泪掉下来,邵妤昏昏然的头脑慢慢清醒。是啊,自己怎么能这样怪他?他也是为自己好,害怕自己恐惧吧。听丁易说来,自己的病怕是要一大笔钱。丁浚未要离开那个家,摆脱丁易的桎梏,经济上没有一点办法,又该是多么的无助。自己还在这里责怪他~
“对不起,丁浚未,我不该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丁浚未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和害怕,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邵妤,哽咽失声:“相信我,一定会好的!我保证,我会有办法的。邵妤,相信我……”
这一刻,丁浚未的不管不顾、天不怕地不怕、玩世不恭统统消失不见,一直故作欢颜的力量被撤掉,他恐惧的要发疯。
撑不住了,挺不下去了。他不过只是想要眼前的这个女人现世安好,健康快乐,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他做不到?!
邵妤抬头,伸手想要拭去他的泪水。生病的真实性冲垮了她心底某些一直坚持的东西。看到丁浚未为了自己这么痛苦,她会觉得一颗心酸涩的要化开来。哪怕就放肆自己一回,来面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泪眼相对,丁浚未不顾一切的低头吻住她被咸咸的泪水濡湿的唇,用力的,什么都不想的,疼惜怜爱到忘记世界,想要把自己生命渡给她一样的。肺都跟着疼了起来。
邵妤泪落的更凶,第一次任由自己放纵自己的感情,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脖颈,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这一生,即使不能够相爱相守,有这样一刻的记忆,于我,也是足够的~
邵妤的回应让丁浚未几近发狂,细密到两个人都要窒息的吻,霸道的不管不顾。有种见不到明天的悲伤。
丁浚未的吻,雨点般的滑过她的唇,鼻梁,眉心,耳朵~那么深那么深的恐惧,快要将他淹没。好似那时失去妈妈无助到极致的绝望重新狰狞着杀回头。
窗帘外淡淡的月光映射进来,朦胧美好。
从来没有一刻,单纯的象现在一样没有杂念。
邵妤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什么,浑身上下就像患了疟疾样的抖个不停,一点力气都没有。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喜欢他,真的真的喜欢他……
“邵妤,我爱你。”丁浚未抵着她的额,语气坚决:“我发誓,只要我不死,我就绝对不会让你——”
泪水不停,邵妤以吻为缄封住了他下面的话。她要他好好的,即使自己真的得了不治之症挂掉了,她也要他好好的生活下去。结婚、生子、慢慢的和另外一个女人终老~
是的,她愿意,不管以后,不管生死。这一刻,她在心里默默的说,我愿意,不后悔~
爱一个人,要他幸福,要他好好的,才是对自己内心最本真的好。
爱一个人,即使无法相守那些平凡的日子,执手同看云卷云舒,起码希望他的一生可以长久一点,安康一些~
生病死亡的恐惧混合着生存爱恋的希望,交织在一起,混乱的张惶。
房门被推开的那么突然那么不合时宜。
“丁浚未你在啊——”
嘎然而止的声音,几秒钟的难堪静默后,是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语调:“邵老师你,你们……!”
所有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邵妤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够马上消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和丁浚未纠缠的唇舌乍然分开,尽落眼底。
象被扒光了衣裳,赤裸于广场一样的感觉。
全数的狼狈,无以言表。邵妤徒劳的开口,语无伦次:“那个,廖菓,我,我们……你怎么不敲门?不是,我是说,你听我说——”
“出去!”丁浚未反应过来了,侧身挡住了邵妤,口气不佳:“廖菓你出去。”
廖菓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做梦都想不到的场面出现在眼前,不是震撼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她的眼睛,突然失明,她的耳朵,突然失聪,她的心跳,突然停止。什么东西在她脑袋里轰轰作响,不停的响~她是来求和的啊,是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卑微的想要回到丁浚未的身边的啊,可是眼前——这又代表什么?!
自己深爱的,自己尊敬的,自己坚信的,统统土崩瓦解~
现实拉回了邵妤的理智,也正是现实,让邵妤感到后怕,慌到不行。可是越慌就越不知道说什么。是啊,廖菓和丁浚未在一起,他们在恋爱啊,他们还在教室的外面明目张胆的接吻的,那么相称光鲜的一对儿璧人,自己这算什么,算什么……
我的天!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感觉上像是偷情被抓住?又像是自己充当了某种不光彩不道德的什么角色?她卑劣的表演着什么叫做为人不齿的勾当~
很奇怪,竟然没有哭。廖菓不知道这算是坚强还是懦弱。反正电影里书本里,此时此刻自己这个角色应该出现涕泪滂沱、哀痛欲绝、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可能之类的表现统统没有。
好像木了,又好像眼睛看到的也不是真的。廖菓眼睛里闪烁的神情让人看不懂。连丁浚未让她出去这样伤人的话都伤不到自己了。真是奇怪。
“好的,我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廖菓,你——”想要追出去的邵妤被丁浚未一把抓住,眼睁睁的看着房门在廖菓身后慢慢的关上。
“不要去。”丁浚未一字一句的说:“让所有人都知道好了。反正我们是爱了,在一起了,无论怎样都不分开了。”
“丁浚未你疯了。”廖菓的到来,惊醒了邵妤,她又变成那个想东想西、一心想着为人师表的邵老师了:“你去跟廖菓解释,就说——反正是我不好,你快去啊。”
“对,我是疯了。”丁浚未捧住她的脸,不给她再鸵鸟下去:“我说了,我们在一起,我管不了那么多。对不起廖菓也好,对不起全世界也好,贫穷也好,生病也好,即使死亡,也绝对不分开。如果你死,”那么清冷却又坚决的话:“我就和你一起死。”
第四十五章
葆祥金店的大门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推开的距离。
辰沫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了下来。邵妤,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好,能健康快乐~
手指攥到泛白,辰沫举步,嘴角甚至挂上了一抹微笑。
“辰沫,上车!”贴着脚后跟嘎然而止的刹车,还有董姗姗清晰的声音。
辰沫住手,慢慢回头。摇落的车窗下,董姗姗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看他。
心里的希望开始发芽,她肯借钱给自己,放还一条生路?
“你,肯借钱给我?”辰沫的心跳加快,那一丝光明的未来在眼前若隐若现。
“上车。”董姗姗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想抢金店?”
辰沫的思维终于回归正轨。毫不迟疑的上了车。只要她肯借钱,什么条件都是可以商量的不是吗?即使她要自己的命,一命换一命,他也愿意邵妤下半生的幸福安康~
董姗姗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发动了车子。
真是有情有意让人感动呢。卖器官?打劫金店?只为了给那个女人筹钱?
狠狠的踩下油门,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廖菓梦游样的走在街头,深一脚浅一脚,高一脚低一脚。
脑袋里面乱哄哄的,一会儿是丁浚未痞痞的笑容,一会儿又是邵妤真诚的眼神~
怎么了?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毫无任何征兆的?
对了,记得那次自己说邵妤去找他父亲,他突然爆发的脾气还有难看的脸色。原来是有前因的呵,只是自己傻,没有看出来罢~
经过学校的门口,廖菓视而不见的飘了过去。完全忘记了学校十一点要关门,此时还有十分钟了。
丁浚未不爱自己,他喜欢的人是邵老师……
那邵妤呢,邵妤也喜欢丁浚未?
乔微微站在大门旁边的阴影里笑的绝决,盯着廖菓的背影再不迟疑:“就是她,事成后我付清剩下的钱给你们。”
今夜心神不宁,好像有事要发生一样。
丁易再次从沙发上站起身,踱到了窗口。
浚未没有电话回来。没有找他要钱给邵妤治病的一点迹象。为什么?
他了解浚未,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这样的低头,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于浚未,却还是会做的。因为邵妤真的成了他的弱点。这样不好,很不好。
有弱点的男人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脱离掌控,说不准还会伤了自身。
浚未是他的儿子,是他丁易的儿子,再桀骜不逊、恣意癫狂,总是优秀的。他要他回来,而且要再不轮回入自己和雪智的悲剧。
即使折了翼,还有铁石心肠可以风云再起。
丁易笑的诡异,喃喃自语:“我一定会娶到邵妤的。浚未,有本事你就在我眼皮底下和你亲爱的继母偷情吧,呵呵~”
常理对他丁易没有任何束缚的作用,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强大到无懈可击的儿子。即使过程过于残酷无情,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浚未,迟早一天你会感谢我的……”
车子一直开到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地方。
缚龙山。传说中东海的龙太子因降雨多了十毫米,犯了天条,被天神绑缚打落在了此处。
山顶的寂静,甚至听的到夜风的声音。
从到了山顶,董姗姗就没有说话。将车子熄了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下车。
辰沫也没有说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将车子开到这里。
“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个了结了。”董姗姗喃喃的,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那么狼狈的,一路任由你拖着的喜欢你,做足了一个傻子应该做的事情。我也该做回自己了。”
辰沫盯着自己的手指,满脑子纠结的都是邵妤的音容。
停顿了一下,董姗姗继续:“都记不得最初是怎样喜欢上的你了,好像就是那样自然而然的,象呼吸一样的平凡,却无孔不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我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的结果。可是感情这个东西,真的和理智不沾边。我看着自己犯贱,一次次的倒贴自己的脸面去给你无情的推开,居然还厚着脸皮乐此不疲。我真的做不到爱一个人,把它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事。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爱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被拒绝的这么狼狈过,辰沫,你的心肠真是硬的可以呵~”
“对不起,”辰沫看了她一眼:“如果伤害了你,我愿意道歉。”
“道歉?”董姗姗笑笑,声音空洞:“辰沫我最后问你一次,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真的不能没有你,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辰沫迟疑了一下,终究无声的摇了摇头。
董姗姗狼狈的扭头望向窗外:“好的,很好。我明白,不会再纠缠了~”
尴尬的沉默在车子里弥漫开来,辰沫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会让她同意:“董姗姗,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赚钱——”
“不要说了!”董姗姗略显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勉强的笑笑:“我知道,我会借钱给你。”
辰沫大喜过望,激动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那么迎面砸来的喜悦,以至于辰沫都没有看到董姗姗脸上一掠而过的异样神情。
“过了今天,真的成了路人。”董姗姗从后座拿过两瓶可乐,郑重到过分的递给辰沫一瓶:“来吧,以茶代酒,我祝你们以后白头到老!”
辰沫很意外,接过可乐竟闷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喝吧。”董姗姗看着他,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吓人。
辰沫打开瓶盖,迟疑了一下:“董姗姗,你是个好女孩。”仰头喝下,仿若自己的幸福。
“好女孩?”董姗姗有点情绪失常的笑:“过了今天,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廖菓失魂落魄的一路走着,都没有发现自己越走越偏僻,已经离开了学校很远。
“小妹妹,这么晚一个人干吗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流里流气的声音:“是不是等哥哥我呢。”
廖菓猝然一惊,猛的回头。
微弱的路灯光芒下,三个猥琐的男人已经成品字形围在了她身边,邪恶的眼神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她。
廖菓昏昏然的头脑被吓醒了,浑身却开始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那两个年轻的、胳膊上有刺青的男子她见过,是经常在学校门口书店、杂货店、台球厅收保护费的小流氓。那个年纪大的,满脸胡茬的——
廖菓要昏厥了。巨大的恐惧和心底的阴霾铺天盖地。真的是他!
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的恶梦,以为前几天真的是自己眼花,以为所有的不幸已经随着那个夜晚被埋葬,以为自己心底最深的恐惧已经淡化。原来却都是假的——
侯永叼着抽了半截的香烟,斜着眼睛看着害怕的廖菓:“小妹妹,找个地方跟哥哥好好说说话~”
廖菓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叫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