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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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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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不能原谅他对吗?”张宁低声问着,同时递过去一张纸巾,“如果你决定离婚,要想得清清楚楚才好。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真的能面对离婚以后那种无所依靠的日子,才好离婚。”

“根本就不是我原不原谅他的问题。我求过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抛弃我们母子。可是他执意要离。”刘老师刚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谈到财产分配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业主的名字就是他妈。这些年他赚的钱也都放在他妈的名下了,我们根本没多少共同的财产。他早就有准备了。”

张宁悲天悯人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个笨笨的女人遭人算计,却无力反击,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痛哭流涕,张宁心中一片悲凉。等她哭够了,张宁接着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刘老师耸动着肩膀,边哭边说:“我能怎么办?他说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就分居,等法院判决。如果我同意离婚,他可以给我一笔钱,并且承担女儿的扶养义务。”

“什么?你让女儿跟他?你能放心吗?”张宁有点着急:“那样一个阴险的男人,怎么能教育好女儿呢?”

“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养活她?我收入不高,连住的地方也没有,我怎么能给女儿良好的环境呢?而且,我还年青,一个人要再婚也好办一些。”张宁听得此言,眼泪也差点掉下来。张宁觉得不可思议,她自己虽然离婚了,倒从来不至于弄到这样尊严全无,像一个深宫弃妇一般,对未来竟毫无把握。一个女人可以弄成这种地步,不知道要怪命运,还是要怪自己?

两个孩子跑过来,吵着要吃炸鸡。张宁赶紧迎上前去,拦着两个孩子去洗手,又到柜台去挑选食物,留下刘老师一个人留在座位上平复情绪。

半个小时后,送走了刘老师,张宁给斌斌买了一张游戏堡的票,让斌斌进去自己玩,她伏在中堂的栏杆上看着自动扶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想着自己,想着刘老师,五味杂陈。此时正临近圣诞节,这座酒店大堂高高的中空天花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节日装饰,一串串的雪花挂饰上点缀着闪着光芒的星星和铃铛,间隔着一些漂亮的天使棒,正中还有几个红色的圣诞老人,在笑眯眯地望着张宁。

张宁把重新把眼光转向电梯,突然在人流中发现了秦扬。他身边有一个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的头不时地凑得很近,有点像说悄悄话,也有点像亲吻。两人径直走向通往楼上客房的电梯。那个女人正是杨芷青,张宁最好的朋友。

张宁惊慌地转过身体,不敢再看他俩。心突突地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像个小偷一样,有什么可怕的?”

张宁把身体退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生怕自己和秦扬与杨芷青面对面地撞在当场。藏好了自己的身体后,张宁开始意乱纷纷,脑子里不断的地涌出各种各样可笑的念头。尽管理智告诉她自己现在与秦扬没有任何关系,但脑子却不听话,自作主张地做着自由联想:一会儿看到秦扬和芷青亲昵的镜头,一会儿看到芷青对自己做着暧昧的眼色,一会儿看到他们交握的酒杯。她强制自己不会想他们进入房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心却不受控制地自己创造出香艳无比的画面,看到两个人汗流浃背地在床上缠绵。那一刻,张宁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疯了。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张宁比什么时候都更清楚地感觉到,秦扬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我们曾经如此贴近彼此,但我们却突然地遗失了彼此。我们曾经如此珍视对方,可是一瞬间我们却又轻易地放弃了对方。张宁在心里默默地哀叹着。





、17

17

天暗下来,杨芷表知道秦扬还没走。像过去的十年一样,她总是能准确地感觉到,秦扬是否还呆在她旁边的办公室里。她喜欢这种时候,可以用意念去观察秦扬,而不是用眼睛。她有时会觉得这是一种很残酷的自恋,闭上眼睛,感受隔壁办公室里的一切。其实她听不到什么,她只是想像着,放开思维的翅膀,想象着秦扬伏在案头批阅文件,或者秦扬在窗前焦虑地踱步,又或者秦扬的头微仰着靠在椅背上,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烟雾从他的嘴里飘出来,慢慢地包裹着他的头,他的身体,在黑暗的空间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像一层蓝幽幽的纱缦。

下决心和秦扬摊牌吧。这个念头让杨芷青很是踌躇了一番。毕竟把自己在心灵最隐蔽的角落里珍藏了十几年的感情一下子暴露在阳光下,即使是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作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她想起自己在阴暗的灯光球场的舞会上,第一次为帅气潇洒的秦扬心动,还想起自己拼了命地打败两个对手,非得进入学生会当秦扬的手下。她甚至还重新感受到了自己听到张宁含羞告诉她秦扬向她求爱的时候,那种从心底开始缓缓浸漫出来的冰冷和绝望。她想起在学校时,张宁每每把心事告诉她,和秦扬在一起的每一个小细节,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张宁以为这样是在和朋友分享秘密和快乐,但于她而言,则是无法言说的痛苦。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对这种痛上了瘾,既不想戒除,还愈发渴望起来。于是,她坚持要辞职和秦扬合股办这个公司,当时不是没有一种傻气的念想的,想要把心中的热恋改为远观和守望。杨芷青每每想,自己的言情情结,并不比张宁少一分一毫。

后来她学会了把感情深深地埋藏起来,不是因为崇高的友情或者无私的自我牺牲,而是逐渐认识到这段感情里已经越来越没有自己插足的空间。如果有争取的余地,她并不介意会葬送自己的友情,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不是她杨芷青的风格了。与其去扮演那种低级的感情插足者,让张宁失望和痛恨,或者让秦扬轻蔑或同情,倒不如把这段感情保护起来,让它静静地开放,在心底不为人知的暗处,放出美丽不可方物的光芒来。不能让它开放在阳光下,就让我自己来欣赏它吧!那段感情曾经在杨芷青的心里辗转反侧,让她死去活来,虽然外表看来她平淡如菊,始终对秦扬和张宁露着心悦诚服的笑容。

再后来,年龄增长了,经验增加了,看的多了,经历的也多了。渐渐地她就明白感情不是人生的全部,爱情在两个人心里是最美丽的花儿,但在别人眼里,往往不过是一个笑话。她很高兴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可以得偿所愿快乐一生,甚至婚姻也不过是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这样想过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女王,眼光因为看透了一切变得幽然深远起来,会用悲悯的眼光看着别人在红尘中挣扎起伏,有时甚至忍不住要念几句阿弥陀佛起来。

她交过很多很多的男朋友,有些是真心实意喜欢她的,有些是逢场作戏周旋她的。更多的时候,她看到那些生意场上的男人如何明目张胆地妻妾成群,也看到那些珍惜前程的小官吏们如何小心奕奕地嗅尝野花野草,越来越觉得男人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最要命的是,当她发现自己总是把这些男人用来和秦扬对比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致命奇毒,那颗世上独一无二的解药,就是秦扬。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夺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什么祝福他们的事。甚至在张宁一意孤行非要和秦扬离婚的时候,她仍然是按照扮演朋友这个身份的惯性按常理做下去,心急如焚地想劝说张宁放弃这种可笑的清高,回到真实的生活中来。对于自己当时的心态,她想可能是因为看到秦扬为张宁痛苦憔悴,所以会于心不忍吧?

秦扬自己的感情有了一些变化,杨芷青对此既敏感又自信。女人对于这种东西,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鉴别能力,更别说是秦扬,她一直用鹰一样的眼睛密切注视着的那个人。

她定了定神,打了个电话给楼下的快餐店。

快餐很快就送上来了。打发了送快餐的小弟,杨芷青拿着快餐盒敲了敲秦扬的门。里面没有动静,她就直接扭动了门锁,因为她知道秦扬的习惯,从来不锁门的习惯。

秦扬手里拿着一支银手镯发呆,竟然没听到她的敲门声。杨芷青一下子有了一种挫败感:他这样深重地替张宁发呆,自己还有没有希望呢?

“我看你没走,就为你叫了快餐,是你一向喜欢叫的海南鸡饭。怎么?准备得道成仙了?不会饿吗?”杨芷青在秦扬面前,总是一如既往地无法强悍起来。她并不是刻意要装成温柔贤良的样子,实在是在他面前,她有一种自然的母性的温柔,浓烈地想从内心散发出来。

“谢谢。你怎么也没走?”秦扬接过饭盒,并没有急着吃,“你吃了吗?”通常如果不是赶着做案子的时候,他并不喜欢叫快餐,既没营养,也没味道。

“没有。谁要吃这种既不健康又不美味的东西,我宁可饿着,或者回家再吃。”杨芷青一边说一边皱眉头,用以强调自己对快餐的厌恶,一边还倒了一杯水给秦扬,因为秦扬从来不喝快餐配的汤,他说那是味精水。

“那你还让我吃?”秦扬夸张地瞪了杨芷青一眼。

“如果不想吃可以扔了,我是怕你有什么急事要赶工,没时间出去吃饭。要不我俩出去吃?我请你。”杨芷青轻轻朝门口扬了扬头。

“我请你吧,怎么好叫女士和下属付帐呢?”秦扬开始迅速地收拾桌子,芷青这才发现,秦扬的桌面上,摆着两张斌斌的图画作品。她想起张宁最近为斌斌请了一位美术老师,想必这是斌斌的学习成果。

杨芷青拿起斌斌的画仔细欣赏,一边说:“那也是应该的。前些日子你生病的时候,我独力支撑公司我容易吗?”

“我生病是为了什么啊?那可是为了公司,是工伤。你可别没良心。”秦扬抢过她手中的画,顺手放进书桌里。

“想上哪儿吃?”杨芷青问道。

“干脆跑远一点儿。番禺怎么样?到江边儿吃烧鹅去。”秦扬提议,同时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芷青。

“别别别,什么时候了,开到那儿都几点了?就附近吧。”杨芷青忙不迭地反对着,“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好好谈谈。好久没跟领导交心了,我都有点担心自己跟不上领导的思路了。”

出来的时候,杨芷青顺手把盒饭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然后两人开着杨芷青的车子到了公司附近的一间小小的茶楼。这间茶楼通常人不太多,店堂也不太大,装修并不太豪华,小巧朴实,是他们常来的地方。






、18

18

杨芷青要了一支红酒。长期在外头应酬,他们俩都习惯了饭桌上有一点酒。秦扬总结应酬的经验时说过,有了几杯酒下肚,人的大脑就会放松起来,说话也不再那么拘谨,饭桌上气氛就会好很多,谈问题也就顺利很多。

借着酒劲儿,杨芷青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秦扬,你和张宁到底准备怎么样?我特别不习惯你俩这种方式,你当初不想离,为什么不坚持住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宁的脾气,她的强悍天下第一。她下了决心的事情,谁能更改?”秦扬皱了皱眉,喝了一大口酒,好看的眉头轻轻地拧在一起,看得杨芷青一阵心跳。杨芷青一直一直在心里骂着自己,慌乱得不得了。以前没什么花头心思的时候,面对着秦扬也能心如止水,谁知道看到了一线曙光,心里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轻狂起来。

“张宁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和坚定,你们结婚这么多年,难道你没发现吗?”杨芷青迟疑了一下,说。

“我知道,但她硬撑的工夫堪称天下第一。我都不明白她到底在撑什么,为了面子吗?不至于吧?为了自尊吗?更谈不上了。张宁就是这样,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撑什么,可就爱那样撑着。”

“……”杨芷青默默地听秦扬说话。

“婚姻的时间长了,其实大家都不再想到底是不是爱着对方了,我以为自己不过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在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我也很少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张宁很喜欢追究这个。后来我就开始觉得张宁是为秩序而活着,把婚姻中的一切问题都放到秩序中去,非得要什么都井然有序。她的灵活性比你差远了。离婚以后我才明白,其实我确实是爱她的,可有时候爱还真他妈挺累的。”秦扬点燃了一支香烟。

“爱的话,就努力把她争取回来呗。这不是很简单的逻辑吗?”杨芷青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告白的冲动。

“可我没想到她是如此地恨我。”秦扬狠狠地吐出一口烟。

“何以见得?”

“她竟然能把这种恨告诉斌斌,你想想张宁能让自己在孩子面前像个怨妇,得多不容易?”

“我觉得这不像是张宁的风格。她不会让孩子介入到大人的感情纠葛中来的,她要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对这一点她是很执著的。”

“所以我才觉得特别难接受。张宁的态度让我突然觉得我这么坚持着也怪没意思的。她恨我我没意见,但她不应该把用这种情绪去引导斌斌。”秦扬说。

杨芷青那天也去医院看过秦扬。秦扬大病初愈后的脸色有一点青黄,又透着一些灰暗。他强打精神对杨芷青笑着,让杨芷青的心里泛过一丝绞痛。她想起自己一听到秦扬在西藏出事,就不管不顾地跑飞过去,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委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尽心尽力地支撑着秦扬的事业,从某种意义来说,她更像是秦扬的贤内助。从众人看来,她比张宁更加精明和强干,而且更理智更冷静,但她自己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如何的软弱。记得有一次她在游历小北江的时候,在江边的名寺飞来寺里,曾有一位高僧对她说:“你是个外刚内柔的女子,所以你思虑很多,也很脆弱,如果要生活得轻松一点,记住不要想得太多,只要顺其自然,人生就会顺利。”杨芷青当时就被说中了心事,仿佛在茫茫人海中,突然遇到一个知音。

“那时张宁坚持离婚,我一直以为她是一时之气,等这阵气消了,我们会重新和好,没想到她已经恨我至此。”秦扬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秦扬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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