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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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姑娘择婿记-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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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书提心掉胆下了楼梯,心里也渐渐有些明白这玉府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到了下面却还是被惊呆了。楼下一条长廊两侧远远望不到近头,唯星星点点的火光渐渐远去。

她见有两个半大的小厮也尖着嗓子说着话,拖了个蓬头垢面像是死了一样的人走了过来,忙躲在楼梯口内等着他们走远了才又悄悄走近廊道。再往内走就不止这一条廊道,下面纵横交错皆是屋子。贞书不敢往内深走,只在这一侧一直往下走着,她如今已辩不清具体方向,唯记得这一侧应当是往小楼方向而去,走了不知多远,忽见有一间屋子门并未上锁,内里传出阵阵低低的哀嚎声。她悬着心手捏着衣领走了过去,侧身在门上张望,便见门内几个男子,皆叫铁琏锁着手脚,连脖子上都像狗一样围着一只铁环。那些人像是极度疲惫一般俱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唯有一个仍还能发现些哀嚎来。

内里还有几个穿暗红太监服的小太监在旁站着,这些不过孙原大小的孩子们,面上神情冷漠,有几个面上还带着些残忍的狰狞。

这里的空气中皆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叫人忍不住要作呕。

贞书瞧着这人有些眼熟,往前侧身仔细要看,便见那人又抬头嚎叫一声,竟然是窦可鸣。她吓的两腿发软,转身就往楼梯口处狂奔。

才转到楼梯内侧躲了,便见那两个小太监又跑了过来,一个责怨另一个道:“今日公公后面小楼上招待着宋姑娘,若叫宋姑娘听见这样的声音,怕公公就不让我们活了,快去将那窦五的牙打掉,嘴堵上好叫他住嘴。”

另一个点头应着,两人小跑而过。

贞书不敢再往前走,心狂跳着上了楼,又往二楼而去。二楼上不比地下室那样有密密的屋子。她进廊道走了不远,便见其中一处叫粗木围着的地方,所摆的正是方才一楼屋子里陈列的那些刑具,不同的是这些刑具上血迹斑斑,腥气冲天。再往远处还有生着的火盆,内里不知烧过什么东西,也是弥漫着一股臭气。

饶是贞书对玉逸尘所做的差事早就准备,心里却还是对他有些生分起来。他那回穿着一身满是腥气的衣服,就是从这里出去时走的太急忘了换衣服,才叫她闻到的。

她退了出来又往另一边走去,大约是去往小楼的位置上有一处屋子半开着门。玉逸尘与梅训,还另有两名男子在里面谈话。虽玉逸尘此时说话的声音非常刺耳,但贞书还是立刻就听出那是他的声音。

他似是冷笑着道:“洒家既敢让你们来,就定能安全送你们出去。孙玉奇如今老了胆子越来越小了吗?”

其中一名男子操着非常生硬的口音道:“不是我们胆子小,而是凉州那杜禹简直是个疯子,杀起人来不要命。他们如今也有大军在手,若半路赶来勤王,再与节度使将我们围歼在这五陵山内侧,怎么办?”

玉逸尘道:“节度使不认为你们敢越五陵山而过,他的防备皆在庆州一带。而你们有洒家的信物,各边防皆可放行,来去只要迅速,节度使不及撤军围防,杜禹又远在凉州,又有何惧?”

那口音生硬的男子又道:“历县虽富庶但总归不比京中,如今我们正值放牧季节,若不是大笔的财富,不值得冒险。不如咱们改作京师如何?京中有得是大把的银子钱财,女子也多的是,哈哈……”

玉逸尘冷声道:“洒家如今管着京畿,看来你们是不想让洒家好过。”

贞书轻声退了出来,下楼自一楼大厅推了两扇门进了廊道,又过廊道到了小楼,就见孙原正满头大汗的四处找她,见她进来才道:“宋姑娘方才去了那里?公公方才来过一回,小的言你正在洗澡。你可千万不敢告诉公公你去过前头,否则小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满脸惊慌恐惧。贞书点了点头,迈步上了二楼,到了二楼卧室中,将玉逸尘装衣服的柜子一个个打开,将他所有的衣服一件件翻了出来扔了满地,一件件不停的翻找着。

玉逸尘办完事匆匆自前楼下来,过大厅而推门到了廊道上,自一侧推门进去,不一会儿盥洗已毕换了另一件衣服出来,复推了这扇门进小楼,见孙原在一楼站着,问道:“宋姑娘可还在?”

孙原不敢看他,低头应了声:“在。”

玉逸尘满心欢喜上了二楼,见她不在阳台上,自到西屋去寻,见她不在西屋,又寻到东屋,一路寻到卧室中来,便见昏暗中贞书坐在满地衣服中,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踢开两件衣服走了过去,轻声叫道:“宋贞书?”

☆、86|杜禹

贞书见他来了,举起那件绣着银丝花领的墨灰银丝绣花大氅,在他肩上按了说道:“你叫一声洒家我听听。”

玉逸尘忽而脸色大变,问道:“你从那里听得的?”

贞书追着反问:“为何你要自称洒家?因为你真的能断情灭性,空无*?”

她将那大氅狠狠甩到玉逸尘身上道:“我徽县二十年无匪患,是因你而一夜之间化作焦土。那些北路上的亡魂可有人知道,是你将那些鞑子放进来的?”

玉逸尘仍问:“你从那里听说的?”

贞书道:“你在刘璋府上那夜,我就是在外面偷听你们说话,被你们追的那个人。”

所以,刘文襄其实是屈色的,梅训杀错了人,那窗外偷听的人,其实正是他的小掌柜宋贞书。其实在送那幅画之前,他和她早就遇见过。只是彼此并未看到对方罢了。

贞书见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又问道:“如今你还要将那些鞑子引进来放到历县去,让他们将历县也烧光抢光,化成焦土,是也不是?”

玉逸尘默然点头,半晌才轻声道:“当初在徽县,是我对不起你,但你是小女儿家,这些事情只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贞书本还欲要劝他,见他不但不悔改反而要劝自己别管,气的指着玉逸尘鼻子道:“果然那老者说的没错,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也当知不把外贼引来杀自己的亲人,来抢自己的国家,你连魔鬼都不如。”

玉逸尘忽而冷笑了起来,盯住了贞书道:“我很久以前就对你说过,我是个坏人,而你说,恰好你也是。”

贞书摇头道:“那不一样,你可以惩治反对你或者要伤害你的人,但你怎么能……”

玉逸尘逼近一步道:“能怎么样?你以为我整日打打儒生的屁股,骂骂言官们折子,就能震慑住他们吗?”

贞书道:“你不该伤害这个国家,和这国中手无寸铁的子民。”

玉逸尘道:“是谁的国家,又是谁的子民,他们又与我何干?”

贞书反问:“难道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害你家破人亡,害你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见他仍默然不语,复又劝道:“千万不要让那些鞑子进来,我们这里皆是些小脚跑不动路的女子,他们来了会像捉小鸡一样把她们捉走杀了或者取乐,那太可怕了,朝堂上的事我不管,可这引外贼的事你千万不要干了好吗?”

玉逸尘冷笑道:“将女人的脚砸烂折断化成腐肉裹成小小的一团,叫她们永远走不得路而像小鸡一样被人捉走,这样的民族,活该被人□□。”

贞书怒道:“那也不该是你。”

她已经往外走着,玉逸尘却捉了她的手道:“早晚都会有战争,不过是早晚的事,这些软弱的人们早晚要学会怎么样逃跑才不会被抓住。如今强敌环伺,你以为这个国家还有退路吗?”

贞书气的不知怎样才好,混身找寻着,将头上那把簪子抽下来扔到他怀中道:“还给你,若你真将鞑子引进来,我就不会与你成亲,我不会与一个魔鬼成亲。”

言毕披头散发大步下了楼,玉逸尘几步追了上来,抓了她头发匆匆忙忙替她挽着,复将那簪子插了上去。贞书仍抽下来扔了往外走,他又将她拉住,抱在怀中道:“便是你不愿嫁给我,这簪子必要戴着,你曾答应过我,戴上了就不会取下来。”

贞书将簪子拨了远远扔掉,恨恨道:“你可曾想过,若不是我曾在五陵山中堕车毁了名誉,现在我也死了,因为你放进来的鞑子而死了。我不会要你的簪子,亦不会要你的人,我不要你了!”

言罢径自出门走了。

玉逸尘在屋中站了不知多久,夜色渐渐侵没了他整个人在黑暗中。直到更声响起时他才幡然清醒,出来寻到了孙原怒问道:“为何她会过去?”

孙原道:“公公息怒,小的只是走开了一会会儿而已,宋姑娘就往前边去了。”

其实是天热人困乏,又玉逸尘不在,他好好睡了个午觉,一醒来却断送了自己的下半生。

玉逸尘扬了扬手道:“自己去找梅训,叫他给你个舒服点的了断法子。”

贞书出了玉府急冲冲往前走着,忽而胸中痛感欲甚手撑了颗树站住,还未张嘴,一口热流已然喷涌而去。她见地上满是黑紫的血块,自己也被吓坏了,颤抖着手抽了帕子出来拭过嘴角,觉得胸中舒服了许多,这才又匆匆往前赶去。

过御街不远就是杜国公府。贞书到了国公府西门房上报备过,便站在院外等着。

不一会儿窦明鸾的丫环冷绿到了门上,见是贞书,忙招了手道:“宋二姑娘快进来。”

贞书进了国公府,就听冷绿又笑道:“我们姑娘如今寄住他府,每日愁眉叹气不止,正好等着姑娘来宽慰。”

贞书笑笑,随着冷绿过了条长长的夹巷拐了个弯,便见一处小院。

窦明鸾已在门上站着,见了贞书强撑了笑颜问道:“你怎么来啦?”

贞书扶了墙道:“快,快写信叫杜禹回来。”

窦明鸾有些不解,扶了贞书道:“你若不舒服,咱们屋子里说话。”

贞书摆手:“我只说这一句话就走。你写信叫杜禹回来。”

窦明鸾道:“其实前番我就写过信了,如今还没有收到回信。”

贞书道:“那不够,你此番写信就这样问他。是你的娘子重要,还是杜国公重要,是你的娘子重要,还是凉州与京城的失合重要。他一个大男人,既然做错了事,只要勇于认错。大不了一个头点地,难道他就这样怕死不肯回来吗?”

窦明鸾皱了眉头道:“为何你这样激动?”

好像比她自己还要激动的样子。

贞书忽而醒悟若再多说,只怕要叫窦明鸾连想到玉逸尘那里去。她虽恨玉逸尘勾结外夷滥杀无辜,却又不想叫窦明鸾将此事报到杜国公等人那里,叫杜国公即刻就抓了玉逸尘的把柄治他的死罪。

她心中千难万难,张了张嘴道:“我只是觉得你太苦了些,这样寄人篱下,倒不如叫他回来早做他家媳妇,名正言顺的住着多好。”

窦明鸾红了脸抿了唇笑道:“多谢你。你们姐妹几个,倒是唯你待人最真诚,可惜我们见的太少。”

贞书摆摆手,力拒了窦明鸾的挽留出了国公府,一人在街上塌肩拉背走着,心道:我亦不过一个平凡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亦无法阻挡玉逸尘所引来的铁骑。如今唯盼杜禹能来缓急,但若他杜禹不来,我心亦能坦然。

谁叫我爱那个男人,不能阻止他,便陪他下地狱又如何?

窦明鸾送贞书出了门,见贞书走远了,回头拉了冷绿道:“快,快去找国公爷。只怕如今事情有些不好。”

宋贞书与玉逸尘要成亲的事情,如今沸沸洋洋满京城皆知。她不可能平白无顾送这样一句话进来。

窦明鸾想起原来有一回贞书进北顺侯府时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以及后来父亲窦天瑞的一些怀疑,此时一并归作一处,急急便去告知了杜国公。

贞书兴冲冲而去,怏怏而归,苏氏与贞秀几个皆在挤眉弄眼。又天太闷热小楼里不通风,她下了楼到装裱铺门前盛凉,见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个流浪的老人在那里啃着些干饼,心内有些不忍,自屋内取了些凉水来给他,又自怀中掏了一把铜板,问那老汉道:“老者是何方人氏?”

这老者虽在流浪却还有礼有节,拱手还揖道:“老汉我是庆州人氏,如今那里鞑子天天烧杀抢掠呆不得了,一路流浪到京城来。”

贞书心中黯然,忍不住咳着抽了方帕子出来盛了,见满帕子黑血,悄悄掩了问那老者道:“那您的家人了?”

老汉摆手道:“不提也罢,皆已丧生,如今举家只剩我一人,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贞书听了鼻子发酸,又给了他一把铜钱才回了小楼。自这夜起,她又发起烧来,在床上足足躺了半月有余,这半月中,贞玉被放了出来抱走了囡囡,贞媛来信说也生了个女儿在坐月子。她睡的昏昏沉沉连饭都不肯吃,苏氏本没伺候过病人又不肯伺候她,贞秀又因她而断了婚事越发不肯理她。一日能替她端三碗饭的就只有贞怡一个。

后来苏氏见贞书总是咳血不能尽好,认定是宋岸嵘一脚踢坏了落下痨病,寻思着不如到玉逸尘府中打问一下,若他还愿意娶就娶走算了。宋岸嵘听了大怒道:“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家中,死也不能嫁给那个太监。”

七八月的天气,她总在床上躺着,咳起来地动山摇混身骨头都要拆散了一般,喉间粘血总不能净,混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疹子,却连挠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是谁请的,每日总有个郎中好歹上来瞧她一眼捉个脉,继而开个方子给她。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约是进入八月天渐渐凉了下来,贞书才渐渐能吃几口饭,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仍咳血不尽,每日都要灌浓浓的三大碗药汤下去。

这日她正端了个碗在外间坐着,就见贞秀捂着嘴上了楼,哭了半晌才道:“童奇生订婚了。”

贞书好奇问道:“与谁?”

贞秀道:“听闻是枢密使家的女儿,今年十八了,因长的太丑一直没嫁出去。”

贞书喝完了药擦了嘴才道:“那他也算所求有得。”

贞秀忽而跪下道:“二姐姐,你得帮我个忙。”

贞书惊问道:“何事?”

贞秀哭了半天才道:“我前番送过他一只肚兜儿,谁知他竟转手送给了醉人间的一个妓子。那肚兜上有我的闺名,若叫那妓子穿了接客,岂不是将我折侮尽了?”

贞书叫她气的咳了半天才怨道:“那你为何要将自己的肚兜给他?况且,你也不会写字,肚兜上怎么会有名字?”

贞秀道:“是贞媛书了我自己描来绣的。你进过醉人间的,千万可得去帮我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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