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这天,雨从早到晚一直下个不停。林欣雨冒着大雨,老老实实来到学校时,全身几乎都淋湿。校园里人迹稀落,许多老师都回去了,而同学更是一个不见踪影。
林欣雨独自站在八卦形花园中间的小亭子里,看着无边的线雨和寂静的校园,心里凄凉凉的,脑子什么也不会想。近几个月来,他自我摧残着,情感几乎挤占了理智,理智少了,行为也愚钝得多。
大雨在下午三四时时,略停了一会。林欣雨眼看时间已晚,心想再拖下去就回不了家,才急忙询问了门卫,找到了一个仍在校的老师。经那老师点明,通知书到开学那天再拿。
雨又下了起来,事情虽是这样,但也终究有了着落。林欣雨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气中的寒冷穿过衣服和肌肤,渗入到骨髓中来。长存在心中的痛苦好像随它逆流了出去,禁不住觉得有几分寒欣。林欣雨心想,自己与雨就是有缘,淋着雨,在雨中欣慰……
第八章:又来相聚
更新时间20111221 15:14:31 字数:5259
中考失落后,林欣雨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决定在乡平县二中高中部开始新的学习生活。以全新的方式,努力专心学习,争取三年后迎来一个满意的高考。
九月一日这天早上,林欣雨来到学校,领到通知书后,就去找自己的班级。新教学楼一楼的墙上,贴着许多张红纸。每一张红纸上有一个班级,上面有那个班班主任和学生的名单。
林欣雨从近面的第一张找起,看得几个不认识的名字,突然就看到一个令他失魂落魄的字影。他万万没有想到,叶亚竟然又来到这个学校。可是,更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是,这张纸上还有自己的名字。他什么都不再看了,一颗心频频直跳。
林欣雨和叶亚都在一个排序七十三的班级里,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是好是坏,但却把他久已平静的心又弄乱了。他在一个牌号“103”的宿舍住下,里面没有原来的同学,他很少说话,心里反复想着,自己今后该怎么去做。
一天的时间渐渐过去,吃过晚饭后,班主任将新生召集到教室里,座谈了一会。林欣雨见到几个初中时的同学,没看见叶亚,但也不去在意。回到宿舍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脑里不很清楚。他想得有些烦了,听说四号才开始上课,心想就回家去几天,在家呆一下,心里也许会平静些。
林欣雨在家中干了一天半的农活,加上往返的路程,身体已弄得十分疲倦。烦乱的思绪被劳累挤占了,心里也就有几分轻松。回家的几天,他无意中听说晏亚到了伯父那儿上初中,虽然很难再见到,但心里也为她能有一个好的去处,感到由衷欢喜。
四号这天中午,林欣雨一路走到学校已经是两点半,乡平县二中下午的课就在这时开始。校园里人迹稀少,教学楼远远传来噪杂声。林欣雨知道是上课了,他急急忙忙赶回宿舍,放下行李,就朝教室跑去。当他又爬上四楼时,已累得喘不过气来。四楼很陌生,新教室甚是吵闹。林欣雨来到门口,见教室里已坐满了陌生的人,一只手扶着门框,游目扫了一眼,发现一个空位后,才径直走了进去。
林欣雨发现的空位是在二组第二桌,前后左右都坐着陌生的人。同桌与后桌都是男生,他们相互吹嘘着,看情形是比较熟悉的人。林欣雨一个人坐着,与他们说不上话,感觉百无聊赖。他也记得自己也有一些熟悉的人在这个班,可一时间竟然都不在了。他坐了两分钟后,大着胆子到处瞟了瞟,发现陈锦莲就坐在背后的第四桌。林欣雨并不为这个发现感觉异样,虽然是三年的同学,但他与她之间并没多少接触,情谊自然也淡薄。
林欣雨又呆了一会儿,看着空空的桌箱和空空的桌面,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做不成,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他前后左右瞧了瞧,发现前面的桌上有几页纸,是包教材落下的,便逮来看看。这几页纸是《知音》书刊的,讲述的是一个女大学生被律师色狼诱奸的事,他很快就被情节吸引了。他开始知道有《知音》这种书籍,也喜欢书中略带一点色情、通过事实阐述哲理的故事。
故事还没有完,书纸已没有了。林欣雨正在叹息,忽见一个女生批着湿发走过他的桌旁。他的眼角顺势看去,心里“嗖”地一凉,他看见她就是叶亚。她在后面陈锦莲同桌的位置上坐下。
林欣雨还未见过她批着散发的样子,此时看上去,竟是美若天仙。他从未觉得她如此漂亮过。他说不出心里是多么的喜欢她,但说到爱情,想起曾经,他心里禁不住一片冰凉。他仍在认为自己配不上她,还没有那个资格。
叶亚的出现,让林欣雨平静的心又起一丝涟漪。他默默地想着,渐渐回忆起往事,虽然人还在,但美好已经不在了,一切今非昔比。他静静地思索着,突然听到陈锦莲这么对叶亚说道,“叶亚,欣雨进来的时候,样子真搞笑,手扒在门框上……”
林欣雨没有听见叶亚说什么,听得陈锦莲和她说自己,心里并不自觉地悬了,假装没有听见。
林欣雨见得叶亚坐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后,整个人都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警惕,不敢说话,不敢乱动。坐着坐着,竟有些经受不了。突然,一个陌生的男生走上讲台,大声说道,“没有领教材的同学到班主任那里去领。”
这干瘪瘪的一句话,林欣雨已盼了多时,一方面自己还没教材,一方面出去可轻松轻松。林欣雨不知班主任住在哪儿,就跟着几个同学顺路去了。
来到班主任住宿处后,其他同学领取教材先走了,他刚想出门,却听得班主任用毫不客气地口吻对他说,“你留下,”林欣雨站住了脚,却听他责问道,“你最近几天怎么不归宿。”
“我回家去了。”林欣雨的情绪很低落,但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回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那你就不会和别人说一声。”
“我没有认识的人。”
“我不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反问道,然后转似无赖地说,“好了好了,你先回教室去吧?”
林欣雨看得出,新班主任对他擅自回家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一直深受班主任关爱的他习惯不去在乎。他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抱着书还没爬上四楼,就觉两腿酸软、呼吸困难。他这几个月来情绪低落,身体十分虚弱,失去了青春原本的活力。
林欣雨坐在桌位上喘了口气,把教材放进桌箱,班主任就走了进来。他在林欣雨桌位旁停下,上身穿着一件只扣好下面两颗纽扣的衬衫,拖着一双拖鞋,踱了两步,臀部一扭一扭的,很像个正适更年期的女人。他在林欣雨桌旁站定,放眼观望了一下全场,两眼凶狠狠地放出光芒。他用牙齿咬着下唇,声音尖锐地说道,“最近几天,夜不归宿的站起来。”
林欣雨听着他汽笛一般的声音,心想:我这几天回家去了,不在学校,不能算夜不归宿。他虽仍不以为意,但毕竟班主任已然问过他话,他不能不站起来。
班主任见教室站起来四个男生,随便询问了一下原因,草率地判处道,“好了,这次就罚轻一点,你们四个就扫三天厕所,刘小钟负责。”
乡平县二中有两所茅厕,历来都划入学生清洁区范围。林欣雨从未扫过厕所,也不知其乃是本班清洁区,心里只是一阵冤。他并未认为自己有错,但是看那班主任的样子,人心面不熟的,不扫只怕是不行。
班主任处罚学生完毕后,接下来组织学生自我介绍。他走回讲台上,声音尖锐地先介绍说,“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的姓氏是天下第一大姓,‘赵’,排在百家姓中的第一位,名字建中,家在街上,在这儿教书已有好多年了,你们当中有人认识我。好了,接下来,你们一个一个地上来做自我介绍,从第一组开始。”
林欣雨听他这么一说,印象中好像见过;听着他尖锐变态的声音,总觉在哪儿听过。他在初三时,一直都搞不清,女高音是怎么回事,叶亚给他讲了几遍,还是没能领会,现在有些开窍了。
学生一连串地自我介绍,其实没有多少作用,没有人会用心思去记,也没有人能一下子记这么多人,同学间的认识和相互知解都是在日后逐渐的交往中形成的。林欣雨听完所有同学的介绍后,陌生的还是全陌生,先前有印象的才勉强认识。最近一年,他的思维总会出现暂停的现象,结果连他的同桌叫什么,也全没印象。
在新同学中,有这么一个人,是个男生,叫做何本,林欣雨对他有过四五次接触。何本的初中也是在乡平县二中,与林欣雨不是一个班级,他的家是街上的,平时比较狂傲。林欣雨见到他,脑里浮现起五个镜头:第一次是在兵乓球桌前,时间大概是初二,林欣雨在做着庄,他们班的男生从足球场赶来,一群人皆没有把林欣雨赢下,他说了这么一句鄙视的话,“看不出来嘛,还真有两下子。——闪开,我再打一个。”林欣雨嘴里不语,手上一下就把他按死了;第二次是在学生宿舍楼前的甬道上,时间是初三下学期一次月假返校,他骑自行车迎面而来,林欣雨没有看见;第三次在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是某个星期天的早上放学,他与几个高一年级的男生叫嚷着,样子很是阔气,林欣雨一时还以为他是高一的;第四次是在足球场,时间是下午的课余,林欣雨坐在停尸房前,何本沿路走来,嘴里叫着一个绰号“老公”的男生;第五次在镇中足球场,是一个星期天下午,林欣雨同王浩及本班的另一个男生到那儿找人,与何本几人玩了一会足球。初时,何本总让林欣雨去捡球,林欣雨不会玩这东西,捡下球也不在乎。接着,他们踢小半场,让林欣雨守门。第一次射门,林欣雨被球打中了小腿,觉得有些疼。后来,林欣雨见球射来,就闪开了。最后,王浩他们要走时,林欣雨把球还了何本。何本朝偏远处踢了一脚,无赖踢在鞋子下缘,足球直打在球场边缘的水泥圈上,弹了回去。只见他对林欣雨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林欣雨听着怔怔发呆,突然意识到他一直在耍自己。
放学后,林欣雨走回宿舍,他问了几个人才搞清,与宿舍楼相连的那厕所是本班清洁区,怪不得赵建中会罚他们去打扫。他们四个被罚的人互不相识,林欣雨也不知到底是哪几个,往厕所跑了一趟,见里面没有打扫工具,也无人打扫,便走了回来。
第二天早上,赵建中来到教室,一脸怒气,把四个被罚的人都叫了起来,询问负责那人道,“刘小钟,你们为什么不打扫厕所。”刘小钟坐在后面,林欣雨听他这么说道,“我叫他们,他们不去。”赵建中听后怒火更甚,回转到前面,手一比,说道,“坐下,都坐下,你不用扫了,其他三人扫五天,再不扫,加罚下去。”
林欣雨对赵建中的草率判处没有任何异疑,他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件事情的是非曲折上。他完全把被罚扫厕所当作一种自豪,其目的只是为了向身后的叶亚展现。
由于林父也是教师,加予林欣雨本人也聪明的因素,林欣雨在走过的学生生涯中,一直受班主任和多数任课教师的器重,以致养成他任性的性格,也因于此,他做过许多滑稽可笑的事。自初三时与叶亚同桌分离开后,他就一直对这个在情感萌动期遇见的少女充满了渴求。从那以后,他的情感就在强烈地暴动着,把理智挤压得时常错乱,常常做出些难以理喻的事。那段时间里,他故意与班主任闹气,也在一天晚上,替别人给叶亚递去追求的信笺。现在,他的脑袋里又开始搭铁了,在刚步入高中的第一二天里,就遭遇如此非人的待遇。
乡平县二中今年的开学没有先上课,而是举行了一次除两届毕业班在外的军训。在新的班级里,同学们都是在军训中相互认识的。林欣雨认识了同寝室的所有男生,但却很少与他们往来,他的情绪还很低调,不喜欢与人说过多的话。
原来彼此陌生的同学都在新的环境中发展着关系,许多同学看似常走在一起,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脆弱,容易反目成仇。林欣雨在交往中表里如一,不太会说套关系的话,因此也时常一个人。
时间晃眼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中,林欣雨认识了所有的同学和任课教师。任课教师除英语外,都是他从前不认识的,他对学科的兴趣随任课教师教学质量的好坏而起落。
他自高一来就抱定今后选择理科,把历史、地理、政治当作副科来学,心想只要会考能通过就可以了,但事与愿违。历史、地理的任课教师讲得太好,本来不想听的,心思也被笼络了去。本没用心学,仅凭课程表上的那几个课时,也能在几次测验中,成绩突出。林欣雨不以为然,他虽然划定了主副科,但最终主宰一切的还是“兴趣”二字。他一时曾很想学学政治,为今后会考打些基础,奈何老师讲话太瘟,专心去听,却听得睡意绵绵。此后,放在一边不管了,反正时间还在早。
化学老师的年纪比较轻,语速较快,发音有些不清,有时原理讲不清楚,他就说,“……不管了,反正你硬记也要给我记着。”林欣雨开头还因为它是主科,兴趣一直很高,可渐渐地一截截削减。他有时也为自己的这种不学而感到担忧,深怕欠下的知识一时间弥补不了,但看到全班同学都一个样,心里也就放松了许多。
生物老师也很年轻,可生物课程都是些最简单的生物知识,老师一节课就照着课本念,看上去简单得没有任何需要解释的理由。偶尔不听上几节,下去看看课本,好像也就弥补起来。也因于此,老师照本宣科的教学,林欣雨并未感觉到不妥,兴趣一直仍在,成绩在班上也较为优秀。
英语和语文是林欣雨想避却怎么也避不开的。他们的英语老师是,曾是初一时教过他历史的伊老师,他的英语教得很好,但就是对学生要求得不严。林欣雨虽对他的感觉一直很好,但时不时心情实在太坏,也会整页整页地空白。不过,他因中考只考了四十八分,有补的诚意,课余加大了对英语的投入;相反,语文老师是个女的,讲话总是“荷、荷、荷”,溅出一口细沫,林欣雨的同桌形象地把她比喻成喷雾器。她采用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