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呀!他想起父亲教子的严厉,心便惊慌,假若两年后考不起大学,又当何去何从。
赵建中瞧见林欣雨的表情变了变,继续说道,“你们所写的几个,每个都有一定的难处,像高飞他……当然你们写来都是希望得到补助。”
林欣雨听着这话,情绪又反感起来,高飞没有父亲,这他知道,可是其他人呢?纵然是让全班同学都写,每个人都能说出自己困难的一面,赵建中分明是拿大话来压自己嘛!他听到这里,心里沮丧了起来,眼眶禁不住挤出几滴眼泪,有些想哭的冲动。
赵建中见他终于被“感化”,心里有些满足了,作最后收尾地说,“好了,你对这件事给有想法。”林欣雨被“感化”得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很想早些脱离这个尴尬的场面,于是什么也不在乎地说,“没有。”然而说出后,委屈又萌生出来,眼泪就接连地流了下来,他似女孩一样的性格再也无法承受近日来的痛苦。赵建中最后又说,“我也是没多少时间,只找你一次,以后就不再找了,去吧?”
林欣雨低着头含着泪走了出来,他没有对赵建中的最后一句话凝思。从他全场的话语来看,他找林欣雨的目的不是要解释自己的疏忽,而是意在指正他的学习态度。这未免也有些太难于人了。或许他不在乎别人的痛苦,因为别人的痛苦与他没有瓜葛。但是林欣雨的学习态度之所以差,是因为他有挥之不去的痛苦。人类心灵的痛苦并不是你想要它来它就来,想让它去它就去。
林欣雨用衣角拭去眼泪,不好意思地走进教室。班里的同学都在放声大读,而他还在想着赵建中的那些话,希望不要是假的,可是他心里明明已经清楚。赵建中一年来,给学生的印象就是特腻,无论是优生还是差生都向他借不到一分钱。至于他在讲台上坦胸露乳、嗓音尖锐到还是次要。
林欣雨想了许久,还是没发现他没有骗自己,心便更沮丧了起来。几天后,他未订购的会考考标也被赵建中强行定了下来,从此以后的高一时光,他灰心丧气,什么都与赵建中对着干。他素来的任性致使他现在什么都不顾了。
赵建中的数学虽然讲得好,但林欣雨就是不听。他自己趴在数学课本上,用一只手冷一句热一句地画着。从这一件事上,他考虑到了高二分班时的去从。他想起了陈珍和耿庆亭,在初三的时候,虽然自己的学习态度也极为的差,但这两位老师对他自始至终是仁慈的,而如今他们正任着同年级七十四班的课程。虽然作为班主任的陈珍上的数学不如赵建中强些,但有一个好班主任总剩过有一个好的任课教师。更何况区区一科数学,他就是自学也能够学好。林欣雨想了许久,又把两个班的任课教师对比了一下,决定下学期就是天塌下来,也要转到七十四班去。他心愿已定时,却又在乎起叶亚来,如果选择理科,在本校当然是七十四班最好。他相信叶亚应该明白这一点。
林欣雨渐渐中变了一个人,从先前的好学生俨然变成了坏学生。这学期的地理换了老师,那新老师讲课太死板,虽然期末要会考,但他还是不听也不学。除此之外,还有一科物理也冷落了下来。仍还值得欣慰的,就只剩下生物和历史了。
林欣雨在教室内参与下象棋,每次下得天昏地暗;在宿舍内参与打牌,常常在灯熄后打至凌晨三四点。每日搞得昏昏沉沉的,心里面的痛苦也就好像不在了。虽然一直坐在叶亚身后,但这段时间里很渴望见到她却又很害怕面对她。他的心沉醉于现存的朦胧,不想清醒,因为清醒的心容易感受到来自外界的痛苦。
林欣雨与同学玩牌至夜间三四点,通常选在星期三晚上,因为第二天早上有两节语文。他们影响了全寝室的同学,第二天早上的语文课便全体趴在桌上睡觉,另一个宿舍的部分男生和个别女生见着教室里趴倒一大片,顿时也睡意蒙眬,因此整个教室睡去大半。未趴倒的也自顾自地弄着其他,或是看一本小说,或是其他科目的教材。
学生到了高中,睡觉就好像瘟疫,传播得快,杀伤力强,一旦得了就难以振作。那语文老师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短裙,“荷荷荷”地说了几声后,见匍匐在桌上的学生没有丝毫反应,便下来一个一个地拍着肩臂叫醒。他把前面的学生叫起,刚走到后面,还没有叫起后面的,前面的又扑了下去。如此往返了两次,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叫不完的,干脆把课停了下来,任凭他们去睡。
第十一章:犯错
更新时间201211 9:49:23 字数:4628
四月十九日的那天是星期六,赵建中有事外出不在学校。虽然连续两周被学校列为严打,但七十三班的“113”男生宿舍还是放肆了起来。这个宿舍没有几个好学生,混了半年后就成为一个坏学生的聚居点。他们忽视学校纪律,与社会上的地痞来往。前几日出现了一次打架斗殴事件,学校还处于调查之中,据说每个参与的学生都会受到两个大过的纪律处分。
林欣雨对打架的事向来畏惧,况且他年纪尚小,体质虚弱。邻床上铺的刘念一次对他说,“你打架不行喏,翻墙翻不上去,跑也跟不着跑。你去了,是一种负担。”何况他虽然学习态度差,表现也极坏,但成绩始终是好,坏学生总是把他留在好学生行列,除考试要他帮忙外,干坏事确是不把他拉扯进去。
“113”男生宿舍的休息纪律向来很差,时常有那么几个聚在一起抽烟、闲扯、唱歌、下象棋和玩扑克。这天中午午休时,除了下象棋的没有,其他的都有了。
下午一点光景,林欣雨同陆丰、刘念、米真三人玩扑克正起兴,窗子外面突然来了宿舍管理员徐师傅。徐师傅是学校领导碍于情面,在学生大会前尊称他的。学生通常都不叫他徐师傅,而叫他老光棍。老光棍这绰号不知是什么时候有的,林欣雨刚进乡平县二中时就听高年级的学生这么叫了,如今又是届届相传。
老光棍形瘦如材,目光狡捷,说话有些偏激带刺,在岗尽职,但就是有些为人不正,历来都得不到学生的敬重。他善于吓唬人,但偏偏只吓唬得到刚来不到两个月的新生。
老光棍在窗外站了许久,抽烟的人烟火早已熄尽,唱歌闲扯的人因是散着的,易起易结,唯把玩扑克这大目标逮个正着。他待人发现收工后,才推门走了进来,与刘念和米真争执了几句,占了下风,灰溜溜地疾步走了出去。
林欣雨四人归了自己床位,知道他去叫杨叔平去了。老光棍历来都有这个德行,杨叔平管理学生很是严肃,总得不得就去找他,自己在一旁狐假虎威。
放错的学生最怕的就是杨叔平和陈珍,无论哪个年级哪个班的都一样。林欣雨意识到杨叔平不久就会来,心里一阵阵地害怕。他读书至今,放错都没直接去面对学校领导。
林欣雨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懦弱。玩扑克时,他趴在里面,又是上铺,老光棍没有瞧见他。杨叔平和老光棍进来时,目光都朝案件原发点去了。
杨叔平在地上发现两个烟头,走到案情原发点,拍着刘念和陆丰的床被说,“起来,装什么装。”刘念和陆丰爬起身后,老光棍窜上前指着刘念下铺的米真道,“还有他。”于是,杨叔平接着说道,“你们三个都出来,别影响其他同学午休。”然而,其实全寝室的同学没一个真正睡着,待得杨叔平走远后,他们又相互谈论了起来。
林欣雨没被叫去,反而更是惊慌,他有一种很强的预感,觉得这次最倒霉的可能是自己。过了几分钟后,米真跑回宿舍慷慨地对林欣雨说道,“欣雨,走,杨老师叫你。睡什么睡,躲不脱的。”说毕把刚才那副双Q扑克拿上先去了。
林欣雨畏畏惧惧地朝教师宿舍楼走去,杨叔平正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他前面站立着米真等三人,手里拿着那副双Q扑克,远远看见林欣雨,便大声问道,“你来了嘎,我以为你死掉了。”
米真三人反身望了一下林欣雨,杨叔平的嗓音里似曾与他相识。林欣雨把头压得更低,杨叔平接着大声吼道,“过来,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来。”米真三人站着被吓了一跳,林欣雨心里也猛地惊悸。杨叔平把扑克放在地下,站起身来走近林欣雨,拍着他的肩道,“不要给我装蒜,你看你,人是一小个,尽做出些胆大包天的事来。我与你们赵老师也是多年交情,你怎么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林欣雨除了一阵阵惊悸外,脑里什么也不会想。杨叔平吼了他几句后,突然又止住了,转身朝刘念和陆丰道,“你们两个身上都有烟味,到底是谁抽烟了。”刘念和陆丰不语,杨叔平接着又说,“你们两个的枕头靠在一起,刚才我也闻到烟味,推测下面一定有烟头,再不承认,我去证实下来,就罪上加罪了。”
刘念中午在寝室内没有抽烟,便坦白地说,“杨老师,我中午真的没有抽烟。”杨叔平转身朝陆丰道,“那是你了。”
陆丰和刘念都是寝室内的烟民,但他们今天中午确是没有抽烟,可他们枕头下面都有烟头。陆丰见话说到这份上,只有自己承认了,他像是坦白地说,“杨老师,是我抽的。我枕头下有一个小熊猫的烟盒,是从我爹那儿拿来玩的。”
杨叔平对抽烟之事查出了个眉目,接着又问道,“两支都是你抽的。”
陆丰不加思索,干脆好事做到底,都一个人包了,免得又被问个萝卜不生根,于是“嗯”了一声。
杨叔平看着陆丰,突然又问道,“身上还有没有,你知道学校对这方面是很严的,一旦抓到就是罚款五十元,记一个大过。这次过也过了,今后不要再抽了。”
陆丰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烟纸盒,递给了杨叔平。杨叔平从里面掏出两支烟,看上去被柔得很皱,怜惜了一声说,“唉,你们也是可怜了,这烟有什么好抽的,我都想把它戒掉。”他叹息一声又接着问道,“说,是哪家小卖部买的。学校明文规定,不准卖烟给学生。一旦查知,罚款两百,毫不留情。”
陆丰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把头紧紧地底着,却是什么也不说。杨叔平又问了他几声,他还是一声不吭。杨叔平有些气愤了,连吓带吼还是逼不出他一句话。杨叔平有些无奈,他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脸色恢复镇静,轻轻地走近陆丰,用脚踩着他脚尖狠狠地问道,“你说不说,我就不信让你开不了口。”
陆丰终于说话了,他说,“杨老师,我不能说。”杨叔平觉得奇怪,便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谁敢把你吃掉。”陆丰答道,“我答应过老板,我不能说。”
杨叔平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对那个老板还挺讲信用的嘛!他残害你,赚你的钱,你还对他那么忠心。”
陆丰有些悔悟了,但就是不说,诚恳地道,“杨老师,我答应你今后不再抽烟,但是我不能出卖那家老板,我们是有言在先的。”
杨叔平有些宽心了,他说,“你这么讲信用,我到也可相信你。说到这事,使我又想起了一年前,当时我在林欣雨们班提过。那是初九十二班的两个同学晚上在宿舍里赌博,被我抓到兵乓球桌旁审问。他们不等我开口就跪在我面前求情,我当时也是心软了,没想到他们隔几天又犯了。当然,比起他们,你们就不同,死也不出卖别人的精神,我很佩服。不过,这次决不能饶你们,我又怕重蹈覆辙,回去每人写一份检讨,在下第一节课后交给我。玩牌违纪者记一个小过,又抽烟者加一个大过和罚款五十元钱。”
林欣雨听着心里有些惶恐,素来的好学生现在要被记小过,让人听了很不光彩。他本想向杨叔平请求往开一面,但听他语令如山,却又不敢说了。他只是稍愣了一愣,又被杨叔平叫住了。他说,“林欣雨,你慢着去。”
杨叔平接着又道,“我听你们赵老师说,你的学习态度比上个学期开学时差了许多,他劝了你几次,你都不改。你们赵老师这个人还是可以的,你在他手下就要好好地学。我不希望我教过的人越学越坏,一个都成不了大气。”
林欣雨听着有些感动了,泪水渐渐迷糊了他的眼睛,他把头垂得更低了。这时,老光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指着林欣雨向杨叔平道,“这个小伙恶气得很勒,有一次他在午休时下象棋,我说了他几句,他就凶狠狠地要打我。”
杨叔平听着老光棍的话,问林欣雨道,“林欣雨,是不是真的。”林欣雨不语,他听着老光棍的话,怒气就一阵一阵地从心里冒。那是上学期的第二个月,他和陆丰午休时在床上下象棋,老光棍幽灵般地走了进来,冲着林欣雨就说了些有辱自尊的话。林欣雨对他很是了解,听得实在听不下去,就骂了他几句。奈何又骂不过他,遂只好表现在行动上来。那老光棍看形势有些不对,就溜出了宿舍。他本想去找杨叔平的,奈何那几日他不在学校,就渐渐淡忘到现在。
老光棍接着又说,“我本来那次就找你解决这件事,但那几天你不在学校。我的事件又还多,要不是这次,一时还想不起来。”杨叔平向老光棍交待式地说,“好了,你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林欣雨听着,心更加畏惧了。据乡平县二中历届规矩,对教职员工不敬,视情节最低给予留校察看的纪律处分。若再有放错,便令其退学。他此时想来,一切都近乎完了,天就像快要黑下来,而且永远都不会再亮。
杨叔平待老光棍走后,拍着林欣雨肩道,“林欣雨,看来你的问题还真多嘛!短短一年的时间内,你就变成了这样子,我真的很难以想象呀!不过,读书的机会还是可以给你的,你知道学校对学生对教职员工不敬的事处理得很认真。你回去写一份检讨,好好反省一下,就记你两个大过。以后好好表现一下,一年后来找我帮你撤销。”
林欣雨听着心里不知是喜是忧,从未想过时间竟会有这么一天,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杨叔平见着有些心软了,安慰似地对他说,“你不用害怕,有我在,别人开除不了你的,但你也要好好的学,给对了,去吧?”
林欣雨拭尽眼泪,走回教室,又禁不住地扑在桌上流泪。他的心太柔弱,而且容易受伤,这预想不到的事重重把它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