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妈妈,哪有母亲会真的忍心把儿子逼那么惨的…”
“她首先是汤加蓝,其次才是我妈。”顾西贺冷笑一声:“我也好,我爸也好,其实都快被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了。
一个难相处的人,不管她以什么身份在你生命中出现,都是很头疼的一件事。林好…”
“恩?”
“你怎么从来没去看过你妈妈?”顾西贺问。
林好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他从来就没对顾西贺表现出深藏在内心的这份情愫——其实他,是恨着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的。
“你还怪她吧。”顾西贺转过头,扳住他的脸:“她当初背叛林伯,从此消失在你的生活里…。”
“别说了。”林好垂下眼睛:“我不去评判她作为一个母亲到底够不够格,毕竟她生育了我,也把欣欣拉扯长大。但是对她,真的没有那么多感情在里面。
知道她做了那种职业,得了那样的病。只觉得挺遗憾的,但并不因为她是我妈就感到有多耻辱。她是她,我是我…我不过是心疼欣欣罢了。”
“已经叫你妹妹把她送进专属医疗院了吧?”
“恩。”林好点点头:“有件事还想跟你商量下。”
“说啊。”
“欣欣一个人我实在不太放心,你知道我妈这个病也没多少时间了。等她不在了,我想跟欣欣相认,让她过来跟我们住。”
“好啊!”顾西贺竟连思考都没有,满口应承。
“啊?你这么爽快?”林好一下子懵了,好好的两人世界硬加进来一个人,任谁都应该先犹豫一下吧。
“她是你妹妹,也就是我妹妹。我为什么不同意啊?”顾西贺翻身压住林好,眼神温柔了起来:“林好,我已经背弃了我的家庭和所有的亲人。你和你妹妹,就是我的家人了。”
“西贺…”林好的心里一下子燃起感动的火焰,原来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强大到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
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努力上进任劳任怨。原是这样好的本色性情,竟然是在那自认为能给儿子最好教育的强势母亲独断专行下,蹂躏得不成样子。
林好觉得很讽刺,他真想把顾西贺的一举一动录像下来,寄给汤加蓝好好看看。让她明白,她其实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儿子,却从不知珍惜。
但是人有弱点,性情有萌点。顾西贺突然大叫一声,弹簧一样从林好身上飚出去!
“怎么了?”林好被他吓了一跳,开灯见他脸色惨白语无伦次。
“蟑螂…蟑…”顾西贺哆嗦着嘴唇,指着墙壁上悠然自得散着步的小爬虫道。
“你怕蟑螂?”林好拿起纸巾捏住蟑螂。
“废话…黑漆漆的多恐怖!”顾西贺往后缩了两步:“早告诉你不要在卧室吃零食!这…蟑螂…人家都说,你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一只,则说明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至少有两万只!”
“不过是个小虫子,干嘛吓成那样。”林好双指一捏,滋得一声葬送了蟑螂的性命。
“**!你不要捏啊——”顾西贺捂着耳朵,只觉得心脏都要被撕裂了,那种刺耳爆浆的声音简直让他抓狂。
“好了好了,周末我们把房间彻底清扫一下。”林好下床丢掉纸巾,洗了洗手回来。
“你…你别碰我,今晚你都不许碰我!”顾西贺惊恐得看着林好那只捏过蟑螂的手。
已经进入深秋了,林好拿出厚被子吩咐顾西贺在有阳光的时候赶紧晒几个小时,千万记得别沾了露水。他要出门去,今天丁欣学校开家长会,但是她妈妈的状况已经不可能参加了。
于是林好答应她扮成她的表哥,为了打扮成熟,还特意蓄了几天青青的胡茬。
顾西贺从菜市场回来,买了林好最爱吃的鱼,把被褥晾上以后一边哼着自己作曲的奇怪调子一边欢快得在厨房忙碌。
直到门外响起锤砸一样的炸响。
这么敲门的人通常不会是什么好来路。顾西贺满肚子怒火,刚想骂那个狗娘养的会不会讲点礼貌,一开门——三五个流里流气叼着烟纹着身的家伙鱼贯而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顾西贺起身去拦,却被为首一个高壮的胖汉随手推倒。
“林兴业在哪?”胖汉啐了一口,厉声喝道。
“他已经过世大半年了,这房子的名字现在属于他儿子。”顾西贺说。
“你就是他儿子?”胖汉把棍子挑在顾西贺的下巴上,上面的洋钉冒着丝丝凛冽的寒气。
“你们想怎么样?!”顾西贺懒得多解释,心想这几人来者不善,且听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兴业以前借我们的高利贷,一躲就是十几年。现在既然死了,要么你来还,要么把这房子卖了来还!”胖汉手里一抖,一张皱巴巴的借条都落在自己眼前。
“不可能!他为人老实厚道,本本分分,才不会去借什么高利贷!”顾西贺看着那张怎么都不像是真实的字据反驳道。
“你少废话!限你们三天之内乖乖把钱还了,否则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你们!”
“你们…”顾西贺心里冷笑: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看来这家伙明明就清楚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不知道自己是顾西贺还是林好罢了。摆明了就是有人指使上门的!
“凭一张不清不楚的拮据就上门要钱,当这个世界没有王法了是不是!”顾西贺推开棍棒厉声道:“还钱可以,法庭上见!”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棍棒一挥冲着顾西贺的脸砸下去,他伸手一挡,被那尖锐的钉子在手臂上划开几寸长的伤口,当即鲜血淋漓。
“老大,他是林兴业的儿子么?万一——”一个小弟凑上来,悄悄耳语。
“管那么多!先砸东西!”胖汉发话,一群人是蜂拥而至似行星撞地球般加大摧毁。
“住手!我会报警的!”顾西贺去抓手机,却被胖汉一脚踩住手:“报警?报你妹的大头鬼——我告诉你,我们每隔三天会上一次门,到时候你不报警你们邻居逗得报警抓你,说你扰民!”
就这样,几个人把家里摧残得一塌糊涂,末了在大门和走廊上涂满恐怖的威胁标语,扬长而去。
“今天谢谢哥哥了。”丁欣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笑眯眯得对林好说:“同学们看到我有这么帅的哥哥,都好羡慕的。”
“是我谢谢你才对,”林好摸摸女孩的头:“你成绩好,一直受到老师表扬,哥哥跟你沾光呢。”
“哥哥,”丁欣腼腆的笑:“有时我在想,你要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两个鼻子眼睛长得还真挺像呢。”
林好心里一窒,几欲脱口而出,但想到此时最好还是不要叫年幼的女孩背太多的身世变故,开心简单一点最好。
“好啊,你要是喜欢,就把我当你亲哥哥。”林好拍拍女孩的肩膀,看看表:“时候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已经五点多了,林好给顾西贺打了个电话,却只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现在不在服务区内的声音。
顾西贺的手机已经被那伙暴徒摔坏了。此时他坐在一片废墟的墙角中,随便扯块毛巾把伤口裹了一下,起身去给林好做晚餐。
苦笑的想,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那鱼居然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林好上楼看到门上鲜红的各种威胁标语,当时就下得魂飞魄散,他迫不及待得冲进客厅,眼前的狼藉叫他几乎窒息。
“西贺!西贺你在哪?”林好慌了手脚,扯开喉咙大喊。
“喊什么,我在这。”顾西贺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把受伤的胳膊藏在身后:“洗手吃饭吧。”
“这到底是——”林好抢过菜盘丢到杂乱的餐桌上,双手捧着顾西贺的肩膀从上到下的打量:“是谁来过?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顾西贺的眉间骤然闪过一丝压抑的痛楚,林好才发现自己抓着他手臂的掌心沾了满手的粘稠。
“你…。”
“小伤而已,”顾西贺摆摆手:“那些人…应该是我妈派过来的。”他把桌上的那张字据交给林好:“我不相信林伯会去借什么高利贷,这份东西很明显不是十几年前的产物。这种质地的A4纸也就近年来打印机普遍之后才有。即便做旧揉烂也能看得出破绽。”
“西贺…”林好拉过他的胳膊,轻轻摘掉那上面胡乱裹扎着的毛巾,那条不浅的伤口翻着皮肉浸泡在新鲜的血肉里,看得他触目惊心。
“没事的。”看着眼前男人那紧扭着悲伤的眉眼,顾西贺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妈就是派人来威胁两下而已,我到不信她还真能要了我的命!”
“报警吧。”
“报警有什么用…省公安厅厅长是她大学同学,当初还追了她半年呢。”顾西贺笑笑。“只要不出人命,都能算作是家庭纠纷,但我能做的——就是要保护好你。”
“他们过几天还会来闹的。”林好叹了口气:“西贺,我们暂时先搬离这个地方吧。”
“搬去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我们的,不如就等在这里,我还真就不信她能把我弄死!”顾西贺冷笑一声。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林好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租个距离学校近点的小房子,先把学业完成为先。”
“她还会来学校闹的吧。”顾西贺叹了口气。
“这个倒不会吧,学校的背景是岳久程他们家罩着的,商不与官斗。夫人还是会忌惮一些——”林好拿了钱包和钥匙:“走,先去医院看下伤。”
“林好…”顾西贺站着没动。
“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是因为我不够强大,就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和危险了。”顾西贺压低声音,无奈得言辞从喉咙间流淌出来:“要是你跟岳久程在一起,估计就不会搞成这样了。”
“胡说什么呢!”林好眉头一凛,按住顾西贺的唇:“其实是我不够强大…”他反手牵住顾西贺的手:“我把你带出了那种衣食无忧的生活,又没好好保护你。”
“林好,不管什么困难的打压,我们都不能放弃好不好?”顾西贺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得说。
“恩,决不放弃。”林好微笑着,拉着他下楼。
距离家里最近的医院在两条街外,伤口不算深,没有缝很多针。但是为了防止破伤风,还是打了一瓶消炎点滴。
顾西贺在输液室里坐着,林好到附近的房屋中介看了看,最好能找到便宜又方便的公寓。
一般的房租都是要付三押一,林好银行卡里的钱不算多,于是他把林兴业的那张定期存折带过去。却被告知账户冻结。
“怎么会呢?我爸爸去世半年多了,我已经提交了继承声明的文件。”林好站在办理窗口的附近急切的问道:“因为是定期存款,我不急着用钱就一直没有动,现在怎么会被冻结?”他之前的花费只是那部分活期存折的剩余,林兴业的定期存款是这些年的所有积蓄,看病的两年用掉了不少,最后大概也有二十七八万的剩余。林好想着以后供自己和妹妹念书用,也就一直没有动过。
“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收到相关部门的规定,你父亲这些年的个人收入从来没有报过个税。所以可能要将其生前账户冻结彻查一下,”银行工作人员劝道:“你不用太担心。就算把补缴的税金和滞纳金一并结算,也不会有多少钱的。到时候还是会解冻还给你。”
父亲的薪水都是由顾家管家按月结算的,有没有报过个税这还真是不太清楚。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意外,用小脑想下也知道是有人背后动作。
“可是我现在急着用钱。”林好面露难色:“就不能通融下么!实在不行,我可以做个房屋担保什么的——”
工作人员耸耸肩:“这个我们也没办法。”
“那…大概要多久时间才能解冻?”
“这个说不准的。相关部门给出的答复是三个月以内…快则十天半月,慢则——搞不好还要你出具其他说明之类的。先等等吧。”
林好咬着唇走出银行,现在身上满打满算就只有不到两千块钱的现金了。别说租房子,就连日常生活都维持不下去。
他驻足在刚刚路过的房屋中介,硬着头皮去找客户经理:“不好意思啊先生,刚才我看中的那套房子还是有点…不怎么心仪。您这边有没有距离三和街更近一点的?”
“有是有…”那经理翻了翻资料:“方便倒也是最方便,就一个路口。可是这房子你们未必看得上——”
从医院吊完盐水,林好和顾西贺跟着经理去看房。那是一处老式公寓,明年就要拆迁。房东等着拿补偿金,早早的也就搬了出去。所以有一搭无一搭得挂在中介,也只能寻个短租。
一室户,没有厅,洗手间只有不足两平方米。装修是十几年前的风格,很多东西都破旧不堪。窗户上还少了一块玻璃。
“一个月四百八。付三押一。”经理说。
“就这房子还要四百八?”顾西贺嗤之以鼻:“还付三押一,他不赶我我都想要赶紧逃跑!”
“人家房东也没指望房租赚钱,放在我们中介这权当赚点手续费呗。”经理笑笑说:“你们要诚心要,我就做个主,四百块钱,押金就算了,一次性给一千二,租你们三个月。明天就能拎包入住。”
“还是在考虑一下吧。”林好有些犹豫,他自己倒是没问题,但实在不愿意顾西贺受这样的委屈。
“没事,就住这个吧。反正也没有多长时间。”顾西贺对林好说。
“恩。”林好答应了,草草得签了张跟厕纸一样皱巴巴的合同,两人第二天就搬了过来。
“其实也没那么难过吧。”顾西贺看着经过彻底整理过的小屋子,旧是旧了些,但怎么看都算干净温馨。
“就是有点冷,”林好看着那几扇破旧的窗户:“马上就入冬了,没有空调,还面朝北——”
“没事,咱们搂着睡。”顾西贺抱住林好,笑嘻嘻得吻了吻他。
“但愿我爸爸的账户可以安全解决。”林好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还是被摆了一道,早知道我就不在乎那点利息,早点转到我自己的卡里——”
“不用太在意这个,你爸爸的钱你可以留给欣欣。等寒假的时候我们去做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