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何淮安温柔道。
戴英霞心头软绵绵的。有点糟糕,不太妙啊!戴英霞感觉这顿饭吃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好似被消灭了大半,而且竟然还愉快地聊起天来了。
何淮安又说:「你把爱情形容得很残酷。」
「爱情本来就残酷。」
「我不这麽认为,我经历过的爱情都很愉快,虽然最後分手,还是很棒的回忆。」
「呵,那是你。喂,你看看新闻,每天多少人为爱自杀?又有多少家庭因爸妈间的爱情失败而破裂?多少儿女因为父母的爱情受累,历史上又有多少因爱而起的战争?总结一句,爱情就是战争。」戴英霞忍不住激动起来。「大家相好的时候确实美得冒泡,可是一旦变质了,就像隔夜了馊掉的菜,就算曾经再美味,赏味期限过了,就惨不忍睹,臭不可闻,食不下咽,像具尸体,恨不得赶快埋掉,湮灭痕迹,当作从没存在过。更可怕是,万一双方有了小孩,我跟你说,那麻烦可就大了——爱情啊,真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要谨慎对待,小心处理,绝对不可以轻率而行,否则牵连甚广,後果不堪设想,懂吗?」
哇,听完长篇大论,何淮安钦佩不已。这戴英霞到底是吃了什麽爱情亏?哪来这麽偏激的爱情理论?「我以为人们谈恋爱,只是因为恋爱让人快乐。」
「大部分是这样没错,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沉溺快乐会让人忘了保护自己,最後结果不如预期,那种一夕变天翻船的滋味喔,啧啧啧,轻则发疯,重则丧命,很恐怖的,千万不能小觑爱情的杀伤力。没错,彼此刚开始恋爱时,确实快乐,之後就不一定了,能彼此真诚信赖,厮守到老的很少啊。」
「所以你『失恋是伟大的开始』,指的是什麽?」
「指的是为了下次谈恋爱时更有筹码,跟更好的人交往。我主张失恋的人应该马上振作起来,发愤图强,把自己进化得更完美,保持优秀的条件,让更好的人追求,进而使抛弃你的人後悔。再说喽,就算没遇到下一个恋爱对象,把自己进化到更好的境界,活得也比较帅吧?说不定间接还赢到额外好处,比方办事能力更好啦,工作机会更好啦;比方外表装扮得更好啦,所以人缘也更好啦。这样,就算失恋很多次,都不会一蹰不振,只会不断进化跟成长,逐渐伟大起来,赞。」
「然後会天下无敌吗?」他呵呵笑。
「嗯,差不多这样。」她笑着。
「所以你现在有很多男朋友?」
「我现在啊,是有很多人追,但是我已经看不上普通男人了,回头看以前那些交往过的,让我失恋害我哭得爆惨的人,我想到还会起疙瘩。真怀疑自己当初是瞎了什麽眼,为那种咖痛哭流涕?真替自己不值。真不知道当时是在爱对方什麽,被狠甩还苦苦哀求对方不要走,真是年少无知爱上白痴——」
年少无知爱上白痴?何淮安又是一阵大笑,跟她聊天,真妙。他问戴英霞:「可是把自己弄得这麽伟大,还是有可能失恋啊。」
「确实,不过是换别人因为自己失恋,自己本身是不太会失恋了。毕竟我现在条件这麽好,我很有自信的,爱我的人一堆哩,要伤我的心,很难。」
她真敢说,真不谦虚。但何淮安不能否认,戴英霞确实让自己保持在巅峰的状态。今天她穿鹅黄色的无肩小洋装,一对白皙臂膀,皮肤粉润,衬着她姣好的脸庞,漆黑雪亮大眼睛,讲话时卷翘的睫毛眨啊眨地,柔软的黑发塞在小巧可爱的耳後边。
她是美丽的,可是在他眼中,戴英霞却不是如她讲的那样神气。戴英霞最让他心紧的,是当她紧张时,略略不安的神态。他能看见在她自信背後,藏着不安的灵魂,仿佛很需要找个温暖的臂膀躲藏。每当在那样的瞬间,看见她那样的神态,他胸口就一阵空虚,想将她揽进怀里呵护。
何淮安说:「你知道吗?当男人面对长得太美,能力太好,条件很棒,又非常独立的女人时,会很有压力,甚至会不敢追求。」他提出与她相反的观点。「我认为你弄错方向了,适当的表现无助,反而更能抓住男人的心。我猜你前几次恋爱,一开始应该都很顺利吧?可是当你掏心掏肺积极的去爱你的男朋友时,他们渐渐地却不再注意你的需要了。为什麽?因为你不懂表演无能和脆弱。」
戴英霞愣住,可立即反驳。「需要表演脆弱无助才能把男人留在身边?那种男人我也不要。」她笑盈盈道:「我觉得,一个男人要是够自信,是不需要女朋友比他弱势或比他无能。我要的是伟大的男人,不是泛泛之辈,不是那种需要女朋友在身边一直鼓掌说你好棒你好强,我没有你怎麽办?我啊我才不要那种肤浅的大男人。我要的是有肩膀够胆识的男人,而且跟伟大的人谈恋爱,才有灿烂的未来。彼此激发,双方一起提升,战斗力一起飙高,多棒。」
「也许你是对的。」何淮安听了直笑。
「本来就是。」
「那麽……我祝福你跟超级伟大的人恋爱。」
「谢谢噢,可是这种人不多。」说完,她自己笑起来了。唉呀,好像聊很久了欸,看看手表。「我的表坏了吗?怎麽可能?一点了?」
「表没坏,确实是一点了。」何淮安敲敲他的表,对她笑。
戴英霞瞅着他爽朗的笑容,他真好看,真英俊。不妙,这男人请她喝迷汤吗?害她忘了立场忘了时间。「我吃饱了,我们买单吧!」她拿起包包。「赶快回去泡茶。」然後看钢琴!
走出餐厅,从地下室浮到白晃晃的阳光底下,戴英霞有晕眩感,仿佛刚从黑暗湿润的地底洞穴回到现实人间。这是同样的世界吗?眼睛有点睁不开,恍如隔世。还有,有种空虚感,难道她好眷恋方才地下室跟何淮安相处的时光?
「你有吃饱吗?」他看戴英霞眼睛被阳光晒得眯起来,他突然走进便利商店,临时买了一把遮阳伞,撑开来,像一朵花儿那麽美好的遮蔽她顶上的烈日。
他笑看她惊讶的模样,他说:「差点忘了,女人都怕晒,这样有比较舒服吗?」
戴英霞好惊吓,张着嘴,仰望头上那朵粉红伞。天啊、天啊!心跳超快的,她超级感动的。怎麽办?唉,怎麽办喔,她融化了啦——何淮安你不要太迷人噢!唉呦喂,不能喜欢他啊!
回去的路上,何淮安帮她撑阳伞。
戴英霞呢?她默默地乖乖地跟在他身旁,变得异常沉默,脸红红的,一整个小女人样。她的骄傲嚣张呢?不知道啦!她现在满心甜蜜,骨头酥软,皮肤痒痒,啊实在忍不住啦,她在伞底下傻傻的偷笑啊。等一下,右前方那个走来的女人,好像是公司的会计小姐,戴英霞赶紧拿起皮包遮脸。
「我们走快一点,快,泡茶泡茶!」戴英霞催促,但他很不听话喔,何淮安忽然拐进一旁的花卉店。
「我顺路买包肥料回去,我养的翡翠木要施肥了。」
很会拖喔!戴英霞紧张兮兮地隐身在一株茉莉树後。「你快点啦!」
和他走在大街太危险了。
何淮安才不听她的,他买完肥料,竟然又跟老板娘聊起新进的盆栽,他考虑买下一株雪蔓草。
戴英霞扇着脸牺,热到发晕,颇无奈地待在花草植物间,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泡茶这件事不断地往後挪,想看的钢琴还远着呢!
她鼓着腮帮子,双手抱胸,看何淮安笑晏晏地和老板娘及老板娘的女儿大聊植物经。真是,原本的十分钟失控成六十分钟,现在六十分钟眼看着又要继续失控下去了。本来因为何淮安买了把阳伞,她还挺感动的,现在被他晾在一旁,感动化为乌有,火气渐渐壮大起来。这家伙,也太我行我素了吧!她说要喝茶,他坚持先吃饭;她说走快点,他却逗留起来。
戴英霞扇着脸,在艳阳下等他。看他笑着和老板娘讲话,戴英霞等着等着,竟然也笑咪咪着。唉,怎麽看何淮安越看越顺眼呢?竟然还升起一种温柔的感觉呢?自她变美丽,深谙与男人调情的手腕,享受被男人追求的快乐,不轻易给人机会。她开始懂得暧昧的乐趣,她总想着,她在等,等个真正让她钦佩,让她崇拜的男人出现。她不想再谈过去那种浪费时间的爱情,她期待下一次恋爱就是一生一世,认真到底。她讨厌经历爱情一次次的轮回,她希望下一次就是最终的圆满。
那个人会是谁?
戴英霞恍惚地望着何淮安。
她竟然想象起那个人假如是何淮安,这假设是否太大胆?
老板娘取下悬吊在半空的雪蔓草,小心翼翼地交到何淮安手里。他买下来了,那盆雪蔓草啊在何淮安提握下摇摆晃荡着。戴英霞的心啊,也像钟摆晃荡,对他那双大大的手掌有不适当的联想……想象被他拥抱,或那双手在她背脊间游走的触感……嗳,戴英霞咬嘴唇、揪眉头,戴英霞快疯了啦。厚,何淮安不要来乱她啦!
很好,六十分钟,变成九十分钟了。
最後,当他们又撑伞,又拎着雪蔓草,终於走进他的办公室里,终於可以看那架白钢琴,然後——戴英霞惊呼,吓到何淮安了。她冲到墙角,那个原本放钢琴的地方。
「钢琴呢?」她瞪住何淮安。「放在这里的钢琴呢?」怎麽不见了啦!
「钢琴?」何淮安看戴英霞滑稽的在他原来放钢琴的地方团团转。
「在这里的那架钢琴呢?」
「噢,进厂保养了,有一个琴键卡卡的……」
「怎麽会这样?」戴英霞好想哭,她跺脚,捶了捶胸口。
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他胡涂了。
「什麽怎样的?你想听我弹钢琴啊?改天啊?」
苍天啊~~
戴英霞全身无力,这趟白来了。就算她平日对男人太嚣张,上天也不能这样玩弄她啦,是遭天谴吗,呜呜。
何淮安笑出来。「干麽啊?这麽沮丧?我弹钢琴那麽好听吗?」
「让开。」戴英霞推开他,头低低,走向办公室门口。
「欸?要回去了?」何淮安纳闷地看她走出去。「不喝茶了?」
喝个屁!戴英霞翻个白眼,推开办公室的门。
「喂?」他追上去。
「停!」她激动地在两人间画出一条缝。「你不要过来,你站好,我走了,今天的事当没发生过,我没来过。」她走了。
何淮安看她离开,那扇门砰地关上。他实在不明白,这戴英霞到底在搞什麽名堂?更不明白,自己是在跟着乱什麽?莫名其妙欸!她不喝茶了,他竟然很火大。更火大的是为她买的粉红色的伞躺在地上,像在嘲笑他对她多余的体贴。
这女人怎麽这样啊?想来就来,要走就走,搞什麽?这样很好玩吗?
可恶!
戴英霞迟了半小时才进公司,曹复正在骂助理小方资料打错,看到戴英霞,脸色缓下来。
「你跑去哪了?」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现在才进来。」戴英霞慌慌张张地回座位。
老板继续骂助理,骂到後来老调重弹的说什麽再不努力,「若谷」的何烂人就要抢光他们的客户了……
戴英霞拉开抽屉,排列文具,好尴尬,好心虚。听着老板数落起跟何淮安的仇,唉唉唉,他不知道她刚刚正是跟何淮安吃饭才拖到现在进公司啊。看老板对何淮安恨之入骨,戴英霞啊,千万千万不要再去见何淮安,会出事的。绝对不要再跟那个人有任何交集。
可是,钢琴呢?就这麽算了?
第二天晚上,王弯弯带着戴英霞到「功社音乐中心」门外,她挟着戴英霞往里边走,戴英霞半推半就觉得不妥。
「弯,不要啦,我觉得太冒险了,弯!你确定要这样?」
「相信我,基於长年跟着警察跑社会新闻的经验,为了得到真相,有时是要不择手段。钢琴进厂保养,这正是大好机会啊。」昨晚听过戴英霞打来诉苦的电话,知道她跟何淮安瞎耗半天滑稽到连钢琴都没看到,王弯弯决定介入调查,戴英霞不看清楚那架白钢琴,後续还有得乱咧。
王弯弯拖着英霞往里边走。「既然他的钢琴让你这麽神经兮兮,咱就直捣黄龙!直接进去大瞧特瞧个仔细,你看我的,包我身上。」身为孤儿,王弯弯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子超级大。
「可是……可是你又知道他的钢琴是送到这里?」
「YAMAHA的钢琴几乎都送这里维修,而且这家离何淮安的杂志社最近。走!」
她们手牵手,走向里边的接待小姐。
「两位有什麽需要吗?」短发时髦,穿蓝套装的接待小姐,看见她们笑脸迎人的上前招呼。
戴英霞微笑地说:「是这样的,我们想……想……」她想迂回打听,没想到,王弯弯直接破题——
「我们是何淮安的朋友,顺路过来帮他问的,钢琴保养得怎麽样了?」
靠……边站。戴英霞惊骇地看着王弯弯,这家伙撒起谎来面不改色,真是狠角色。
「哦……那架白色的钢琴。」接待小姐微笑。「原本卡住的琴键已经换新的,只剩最後的调音就行了,晚上应该就可以送过去。」
宾果!果然在这。戴英霞惊喜地看了看王弯弯。
王弯弯镇定地继续说:「我们想看一下钢琴。」
接待小姐有些迟疑。「请问你们跟何先生是很熟的朋友吗?」
糟了。戴英霞尴尬地笑说:「挺熟的。」
王弯弯很酷地道:「她是何先生的女朋友……我们可以去看钢琴了吗?因为等一下还有事。」
「在里面的『维修中心』,请跟我来。」接待小姐带她们往里面走,一边闲聊地笑着说:「原来你是他女朋友……唉,我们一票女同事们要伤心了,何先生气质好人又帅,我们这里好多女同事迷他呢——」
呵呵呵,戴英霞干笑。
小姐推开维修室大门,里面有五架钢琴,白钢琴非常显眼,就在最角落的地方。「何先生的钢琴在那——」这时,接待小姐的手机响起,她说声抱歉,走到外面讲电话,留下王弯弯跟戴英霞。
王弯弯将戴英霞往白钢琴推。「快去,早点看完早点死心!」
戴英霞冲到白钢琴前,撇开琴盖,看见谱架——「夏雪」两字,刻在其上。戴英霞震住,皮肤窜过一阵的电麻,她蒙住嘴,激动地瞪着那两个字。她母亲的名字,没错,这是爸爸的钢琴,爸爸当年订制的白钢琴!爸爸生前亲自弹奏过珍惜过——
王弯弯看英霞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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