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里去取那娟帕,可手实在颤抖得厉害,我紧紧地咬住下嘴唇,使劲地抽出帕子捂住尚在流血的帕子,可是根本止不住,那帕子很快就被染红了,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
不可以,不可以……
我慌不择路地就凑上去将毒血吸出,不停地,不停地,吐出那些毒血,尽管脖子已经麻木,还在不断地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霍大哥,撑住,不要死,不要……死。
不知过了多久,我吐掉最后一口毒血,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模糊。
手边忽然传来动静,我忙低头去看他,他紧紧地皱着眉,嘴唇发白,额上满是汗水淋漓,很快开始呓语,我将手搁在他的额头上,灼人的温度传来,我心中又是一惊,竟是开始发烧了,无异于雪上加霜。
我去湖边洗净了帕子,替他擦拭汗水,也用湖水的凉意替他祛热,他在睡梦中显得无比焦灼,嘴里一直在喃喃着些什么听不分明,我将他紧紧攥着的手掰开,然后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霍大哥,你不会有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仿佛在安慰自己。
夜里一望无际的深沉,我们似乎迷失在了山谷里,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连珏他们何时能寻到此处,可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
“清芷!”
我一惊,“霍大哥?你可是醒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却依旧毫无苏醒的征兆,仿佛刚才那声呼唤只是错觉,我抿了抿嘴唇,想要抑制鼻尖的酸涩,人总有那样一刻,再脆弱不过。
“霍大哥,你快点醒来,不要吓我……我很担心。”
不知是不是我心底的祈祷真的灵验,总之夜半时分,他竟真的睁开了眼睛。
“霍大哥?霍大哥!”我惊喜万分。
“清芷。”
“我在。”
“你……没事吧?”
只一句话就叫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汹涌,眼泪也不能幸免。
“我没事,我很好。”我有些哽咽。
他的眉头骤然松开,嘴角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笑,“那就好,那就……好。”眼见着他又要闭上眼睛,我忙去晃他,“霍大哥?”
他却闭上了眼睛,我俯下身子,只有听见他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才能真实地感觉到他还在我的身边。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熟,他忽的又开始呓语,“清芷,清芷……”
“我在。”我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尽管他浑身都烧得发烫,可我却希望能给他更多的温暖,只怕这都抵不上他三番两次的舍命相救。
“清芷……跟我走……”
我皱了眉,凑到他的唇边,那温热的气息喷涌到我的脸颊上,他轻轻地低喃,“跟我走,离开这里,离开……”
离开哪里?又要去哪里?
我不自觉地将心底的疑惑脱口而出。
“……哪里……都好。”他忽的攥紧了我的手,皱起眉,“随我离开。”
我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忽的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去明白了,我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可他的力道甚大,我根本无法,即使用另一只手去掰扯,也纹丝不动。
他还在低喃着,“跟我走。”跟我走,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他的侧脸线条这样坚毅,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子,还有那双睁开眼后,曾经似笑非笑,如今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眸子,即使紧闭着,却也……可感情一事,实在难以左右,我想,天很快就会亮起来,到那时候,此刻所有的情绪都会化作云雾飘散,霍展依旧是我的大哥,我们可以肆意地放声大笑,对酒当歌,策马驰骋,今夜的一切都会变成一场梦,一个永远会被埋藏的秘密,也许若干年后,相视一笑,云淡,风轻……
第二日清晨,我在潮湿的晨雾中悠悠醒来,脖子,胳膊,脊梁,到处都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疼,正想着伸个懒腰,却发现右手依旧被紧紧攥住,我低下头,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猝不及防,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的目光紧紧地胶着在一起,我还未张口,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他忽的伸出手用力一扯,我便被他揽在了怀里,一个拥抱,胜过世间言语万千。“昨……”
我惊慌失措地微微推开他,“你觉得如何,伤口是不是疼得厉害?”
他摇了摇头,忽的伸手摩挲了我的唇角,我有些怔楞,就见他手上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他有些微微失神,“竟不是梦……”
“什么?”我只听见他的咕哝声,忍不住微微扬起头。
他深深地看着我,忽的笑了,“清芷,昨夜……”
“我们……这里是哪里?”我直觉不该由着他这样说下去,忙岔开话题,眼神也瞟向别处。
谁料下巴被他捏住,竟就这样吻了下来,我的眼睛瞬间睁大,然后在下一秒,反手将他推开,他皱了眉,开始咳嗽,我有些自责,“霍大哥,你没事吧?”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眼中有灼灼的情意,“清芷,我是喜欢你的,也许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将我轻轻地揽紧,“我明白你喜欢泽,也明白在你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我不盼着你能回应,只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也许是在昨夜你替我疗伤之时,也许是那夜在西齐皇宫里你就这样挡在我的身前,义无反顾,又也许早在大漠那山洞里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
“清芷,我会将你送到阿泽的身边,然后离开。”
“天南海北,你们都不必来寻我,我会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祈愿你们能一生幸福。”
这一刻,我心痛到无以复加。
作者有话要说:深情霍大哥: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每每看到这句话,就会觉得好暖心!
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跟我走。
☆、珠链
说完这些后,我们一时无话。
他自闭着眼睛养神,我也再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草地上忽然有悉索响动,他忽的睁开眼睛,凌厉地看向树林的方向,马儿开始躁动不安,我警惕地四处张望,他已经用剑支撑着站起来,我微皱眉,想去扶他,可手又顿在半空中,生怕这样会对他有丝毫的折辱。
远远地,忽的传来一声熟悉的嘶鸣。
我难以置信地回头,高喊道,“小九!”
那从树林中一个纵身跃出来的正是我的小九,那通体雪白的毛发,额间一簇红色印记仿佛跳跃的火焰,他停在离我们三尺远处,我蹲下身子,朝它挥手,它又一个跃身,直直地将我扑倒在草地上,使劲地蹭我的下颔和脖子,我因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惊喜万分,揉它的毛发,“小九,小九,真是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换来的是他亲昵的舔吻,我被他的大舌头刷了满脸的唾液,忙气喘吁吁道,“好了好了,快起来,你如今怎么长得这么沉,这么壮实,嗯?”
它听话地跳到一边,呼哧呼哧地吐气,我拿袖子抹了把脸,笑道,“小九,你怎的离开大漠来了此处”它嗷呜了一声,我自是听不懂,只道,“现下霍大哥受了很重的伤,我们得赶快回城里,你可认得路?”
闻言,它立刻直起身子,踱着步子到霍展身边,用嘴巴叼起他的衣袖扯了扯,我忙跑过去,“你可是要驮着它?”它只是扯着他后,俯下了身子,霍展摇头,“我可以……”
我却坚持要他躺上去,有了小九的指路,我们终于赶在天黑前下了山,山下是我们的人正守在那边,初初见到小九很是防备,见他们亮起刀来,我忙道,“勿要动手,这是我的朋友。”
“阿姊,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清岚忙从人群里跑出来,扑进我怀里,我一手揽过她,一边对明华说着,“快去请大夫,霍大哥为了救我受了伤。”
“是,王妃。”明华匆匆地翻身上马就去了。
“你们来两个人将他抬回客栈,千万小心别颠簸,免得伤口再出血。”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小九兴奋地叫唤起来,我还未回头,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连——唔”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眼睫还有那眼底深深的青紫痕迹掩不住的疲倦,我有些哽咽了,在我俩分开却抵着额头难分难舍,“我没事,不要担心。”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嘴唇又被噙住,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吻着我,叫我心里有些酸涩地疼。
结果,茯苓还是走了。
因着霍大哥的伤势,我们又在柳城逗留了几日。
自那之后,我总觉得连珏变了许多,可哪里变了,我也说不上来,只能说他的眼中多了些我不懂的复杂,而无论我怎样追问,他却始终用温和的一面对我,叫我安心,我也只好答应着。
“那天后来发生了何事?”我与他去筹办些哥哥大婚的贺礼,于是边走边道,“可有捉住活口?”
他摇了摇头,“待打斗平息,那为首之人早就不知去向,而剩下的爪牙见情况不对也纷纷自尽了。”
“我早就看出他们并非一般的沙盗,这样的训练有素,怕是有人雇请的江湖组织,看这情形也不像是盯着我们一天两天了,只怪我们大意不曾发现。”我皱眉,“究竟是惹上了何人?”
他只牵着我的手,不急不缓,“无论发生何事,都有我在。”
我还想开口,他却已经带着我上了玉器店,显然是不欲多说。
“公子,小姐,里边请。”我有些心不在焉,复又转念一想,他也是不愿我操心过度,这样大喜的日子,还是想些高兴的事,于是便兴致勃勃地看起玉器来。
“小姐可有中意的?”楼上突地下来一位中年男子,好像是这家珠玉店的老板,“咱们楼里还有些宝贝,老夫带您二位上楼瞧瞧?”
连珏颔首,“劳烦老板了。”
我们被带入一件藏宝室,果然与楼下的珠宝不是一个品阶的,就是这东珠都大了三倍不止。
我赞叹地左右张望,“没想到柳城这个小地方居然还有这样好的珠宝楼,好些东西就连在燕京的月华楼都不曾见过呢,这个金八宝双凤纹瓶,上头的凤眼还是鸡血石做的,这样漂亮细致,寓意又好,还有这套白玉三羊执壶,成色这样好,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连珏瞧着我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忽的一顿,我瞧他脸色有些不对,忙走过去,“出了何……”
他手上这串珠链真真是极漂亮的,红蓝宝石相间,璀璨夺目,华贵非常,不过……这坠子这样眼熟……那老板忙开口道,“姑娘好眼光,这串珠链可是咱们店里最大的宝贝,这坠子可是南越已经绝迹了的莫法石雕琢而成,价值难以估量啊……”
我将这坠子握在掌心,“清芷,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我去把他们引开。”
“清芷,我说过会保护你。”
“这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现在我交给你来保管,清芷,我是个孤儿,无牵无挂,将军从小抚养我长大,这是我报恩的时候。”
我深深地闭上眼睛,抑制住那种沉痛感,阿木塔,我的,哥哥……等等,这坠子我留给了采苹做念想,而她自上次去了南越就不再回来,莫非她也遇了不测?
“老板,你这坠子是如何得来的?”
许是我的语气急了些,那老板有些怔楞,忙道,“老夫也不晓得,是南越来的人典当了的,奴才一开始还当是假的,毕竟这市面上就连最次等的莫法石都没有,更别提这样顶级的品质,也就只有那历任巫女兴许……”
南越,巫女?莫非阿木塔是卜玉的哥哥?索依流落在外的,儿子?
我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这些人里可有一个女子,身形与我一致,右额角有个疤痕的?”当年采苹在私塾我与尚书府的千金起了口角,她身手不及我,就操起手边的研磨石砸过来,若不是采苹替我挡了下,怕是血流不止的就是我了。
“老夫不曾见过,他们都是南越的士兵,当了想些换酒钱的。”那老板如此说道。
连珏从怀里摸出银票,“这条链子还有前边的金八宝双凤纹瓶并白玉三羊执壶我们都要了,烦请老板再拣几样好的一起送去城中万元客栈,这里是定金,待得宝物送到,剩下的自然会奉上,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依旧是南越卷的铺垫,然后大家忘了阿木塔的可以参看第一卷第七、八章。请大家多多支持墨墨的新文《重生之挽情丝》,女主前世设定就是宁静饰演的《孝庄秘史》中的大玉儿,记得收藏哦!点击图片穿越啦!!!
☆、抢匪
我怔怔地攥着链子,直到连珏点的菜都上了桌还是有些懵懵的,他覆上我的手,“别担心,我会派人去找,很快就会有消息,你身子弱,上次贾师傅已经嘱咐了说你在宫里落了心悸的病症,切不可多思多虑,一切都交给我好吗?”
我笑笑,还是有些难受,尽管没什么胃口,可还是装作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吃完后,他说要带我去成衣店做几套衣裳,这次出来的匆忙,府里定制的冬衣还未赶得及,原先的又在顾府里,我与那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捧来许多布匹,我却有些晃神,最后还是他搂了我,择了几匹,按着先前量的先做起来。
出了成衣店,天色已近傍晚,可原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却都纷纷地闭门谢客,就连那成衣店的老板也手忙脚乱地搬了木板封门。
连珏开口道,“老板这是在做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啊……”那老板一脸苦大仇深,“如今这柳城也不太平咯,从炎息过来的难民大多都入了寨子干土匪的勾当,每次入城都是一番洗劫,若不是家业都安在此处,咱们怕是早就搬去灵川咯。”
“怎会这样猖獗?”我皱眉,“官府都不管吗?”
“官府?”老板嗤笑道,“姑娘啊,你们该是初来此处吧,官府若是会管事儿,咱们何至于活得这样憋屈?”他忽的又低下头,“我听说呀,这当初要不是曹知府拿着上头剥下的救济银去巴结巡抚大人,恐怕……官逼民反,官逼明反哟……”
我和连珏对视一眼,连珏复又开口道,“你们可以往再上头告啊,总督,再不成……”
“公子……”那老板道,“且不说咱们做小生意的经不起折腾,就算是告了上去又能如何,这官官相护草菅人命的例子还少吗?如今这皇帝成日要修这个修那个,百姓过得还不够苦吗?”
“快逃啊!野火寨又来了!”
那老板乍一听见风声,忙匆匆地逃了。
连珏将我抱上马,可身后已经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