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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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命-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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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心思如何能藏得住,公主却也不点破,只是瞧见我常常抿着嘴揶揄地笑。
我有些羞恼但更多的却是甜蜜。
这时候宫里却传出了怜才人在东边萃玉宫旁边的池子失足落水溺死的消息,在我心里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时间过去久了,我心里的怨怼早就消弭了,甚至想到那18岁如花的年纪,那般动人笑靥已经不复存在,有些哀婉伤感,甚至大病了一场。
直到来年春天才渐渐好转,司马楚破格叫太医来宫里看我,我不敢冒这样的大不韪,于是公主便隔了帐子,躲在里头回话。
我俩如同调皮的姊妹捉弄着这个老大夫,在帐子里挤眉弄眼,想笑又不能。
成帝在这年暮春的时候驾崩了,司马楚便登上了皇位。
也是这年,三处封地的诸侯王也进京奔丧,公主对那桓家最年轻的掌权人桓瑜一见钟情。
她总是偷偷地藏在屏风后瞧他,撇一眼又躲起来偷偷乐上半天。
我看那桓瑜不温不火,冷淡疏离的样子,便知道公主这是要空欢喜一场的,只是说不得,多说是过错。
她去求先太皇太后,也就是她的母亲,要将自己许配给那桓瑜,可太皇太后破天荒的驳了爱女的请求,并严厉训斥她,那婆子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如今西齐虽说司马家一家独大,然桓家,姬家,司徒,三大诸侯世家势力已经渐渐超出了司马家的约束范围,换言之,若是将公主嫁与他们其中任何一家就是送了一脉荣宠,这下倘若司马家主脉有半点损伤,这诸侯国也便有了理由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公主哭闹不休,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就起了在燕京世家子弟里寻一个下嫁公主的心思。
我无法只得跪在她寝殿外,求她不要再与母亲对着干了,太皇太后何等手段,稳居成帝后掖三十年又扶了亲子上位之人又岂会是无能之辈。
只是公主为情冲昏了头脑,竟钻进了牛角不肯出来。
半夜,我醒来时,见公主正端坐在我房里,眉头紧蹙,极为纠结犹豫的样子,很是被惊吓了。
她幽幽地开口,要替我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好侍奉皇上,她忽的又嘤嘤哭泣,拉着我的手不断地重复说,“阿梅,我也是不得已,我早将你视作了自己的亲姊妹,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冷静自持地收回手,强迫自己忽略心里那抹惊痛,只不悲不喜地看着她满脸泪意,“奴婢要如何做?”
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露出笑意,“阿梅,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服侍好了陛下,他自然会应允我的。”
我心里无处话凄凉,公主待我这样好,我这卑微如草芥之人哪怕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还待如何?只能点头,“奴婢……单凭公主吩咐。”
她喜出望外地拉着我的手,“好阿梅,这世上也只你一人对我好。”
我无奈地扯嘴角,可实在心力交瘁。
一念离真,皆为妄想。
只是这几年朝夕相待的情分叫我忘记了奴仆就是奴仆,主子再怎样疼惜,也还是奴仆。  
公主拜托母舅将我收作义女,甫一进宫就是从八品的芬华,司马楚才登基不久后宫空虚,他便破格尊了我为萃玉宫一宫主位,更是何等荣宠?那时候我只觉这萃玉宫的名字好生耳熟,待他亲亲热热将我迎进宫里时,我视线一转落到了宫门外不远处的莲花池时才回想起了怜才人这个名字,想到那一池鲜艳荷花是吸收了人的养分,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司马楚新得了佳人对我很是疼宠,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惜玩意,毫不吝啬。
我却对这些统统敬而远之,甚至夜夜不得好寐,总会想起怜才人这般年纪便香消玉殒的惨状,每每心有余悸,叹息后宫终究世事无常,如今一时荣宠不过过眼云烟,哪个宫里没有年老色衰却依旧渴盼君恩的女子?
宫里大选了,一时百花齐放,可司马楚待我还算不薄,一个月里不说一半也总有十天要来我宫里的,那段时候他搂着我甜言蜜语地轻哄,我便出神想着他面对那些可人的年轻女孩儿又该是怎样一番疼宠,他喜欢在□□之后耳鬓厮磨喊我做梅儿,我却只是闭着眼酸楚地想,这偌大后掖,又何止一个梅儿,他是否也曾那样摩挲着其他女子的肩头,轻嗅着她们的长发,暧昧低喃。
那时候我还在适应越来越难以抑制地嫉妒,每每路过太苍殿,那里头嬉笑怒骂如同一把钝刀将我的心寸寸凌迟,凤鸾春恩车不知多少次从我宫门口摇曳而过,只剩下我一人无语对苍凉的寂寥。
我恨极却也只能攀附着他对我的那点可悲可笑的旧情,我终于学会了怎样讨好一个男人,试着绣荷包,绣外袍,做精致可口的点心,描细腻婉转的妆容,他果然惊喜于我的变化,又一次云雨过后他开口要我替他生个孩子。
孩子,我心头一颤,后一颗心便直直地下落,司马楚对我也算极尽宠爱了,可为何这肚皮却迟迟没有反应,我寻了太医诊治。
娘娘身体不易有孕,需细心调理。
一个两个三个……
如出一辙的答案让我陷入崩溃境地,我开始疯狂地喝补药,宫里的方子,公主替我搜来的民间方子层出不穷,我喝那苦药直喝得舌头麻木,司马楚不忍说,“梅儿,即便没有孩子,我也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我只后悔当初没有叫他白纸黑字地写下来盖上御章。
再后来,就是秋闱狩猎了。
娘娘,皇上狩猎时,遇到刺客,下落不明。
我眼前陡然一暗,再次醒来后,御医一揖到地,“恭喜娘娘,已有二个月的身孕了。”
我想笑却笑得满脸是泪,公主来看我,安慰道,“如今阿楚不过与我们失去联系,你不必太过忧心,否则对孩子不好。”
我扯了笑,只觉得这世界荒唐无比,公主的真切嘱咐又有几分是为我,不过为自己图谋罢了。
十日后,司马楚回宫了,那时候整个后掖张灯结彩无比热闹,我这才惊觉这整个后掖的女子都是他的妻妾,要依附于这个她心里的唯一。
自然这个意外之喜让司马楚喜出望外,他也果然懂得人情世故,便以要三喜临门为由将如玉许给了桓瑜,太皇太后一怒之下病倒了,他便叮嘱我多去太皇太后宫里走动,如今皇子才是最重。
如玉毕竟是太皇太后亲女,真到了这一步哪个母亲会不心疼,便封了平阳的尊号,更授了桓瑜亲王爵位,由公主血脉世袭平阳王权位,另将整个平阳郡赐给了桓家,在郡中央修建了平阳府,太后便用这样的荣宠拴住了这个驸马。
平阳出嫁那日,我站在宫门口翘首远眺,那十里红装蜿蜒铺开,仿佛一条红色绸带,多么……喜气。
司马楚的敷衍我不是感觉不到,可有一晚他竟匆匆拨了兵马连夜接回了一个貌美女子,她唤作阿平,封了沛夫人,虽说封了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名位,却夜夜独宠,司马楚难得深情,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一下整个西齐的内部构造。
【西齐宫廷风云录】
齐成帝  
后妃:太皇太后 姬氏
齐文帝  司马楚 (长姐如玉公主司马莲,后嫁给平阳王桓瑜,二人同为太皇太后姬氏所出) 
后妃:皇后 姬氏   梅充仪(梅姑)  沛夫人(阿平)
齐建帝  司马瑞(太子,姬皇后所出)  贵妃 萧双双
齐景帝  司马律(五皇子,沛夫人所出) 
后妃:皇后 吕欢   云嫔 阿依莲   同母异父姐姐 华月瑶 (北漠皇妃月娘、沛夫人所出)
最后是打滚求花花~不造这个姿势对不对……

☆、因果

我曾经见过他对沛夫人的眼神,那样焦灼,那样热烈,仿佛要把人融化的强烈,我惨笑,从此六宫粉黛皆无颜色,我开始将所有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原以为自己躲得远了便不会受到波及,谁想后宫中的女人远比想象中的可怕。
当那血色漫漫,迷蒙了我的双眼时,我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紧紧地抓住宫女,撕心裂肺,“去唤陛下,快去~”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回来了,“陛下,陛下在湖心苑,不准任何人打扰。”
啊!又是一阵剧痛,我疼的唇齿发白,那一刻滔天的恨意将我整个人撕成碎片。
醒来时,第一眼瞧见了司马楚惊痛的目光,“究竟出了何事?”
我只是呆呆地摸着平坦的肚子,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就只想那样沉沉地睡去,不再醒来。
司马楚晋了我为从六品的充仪,怜悯了我几日,终于耐不住寂寞去了湖心苑。
我以为我可以毫不在乎的,可当那湖心苑里住着的女人怀孕的喜讯传遍六宫,我的指甲终于深深陷入了掌心。
这本是我的恩宠啊!我那无辜的孩子竟然生生被她的孩子克死,怎叫我能无怨无恨?
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
一念嗔心起;八万障门开。
我暗中不动声色,只旁敲侧击,这女子的来历诡异,司马楚虽对外宣布说她是秋闱时救了自己的恩人,但我只觉没那么简单,因为那沛夫人几次宫宴上的强颜欢笑是那么明显而刺眼,我如何能不识得女子对爱人的眼神绝不会如此躲避疏离,要调查她的过去不难,太皇太后就是一个很好的帮手,显然独宠椒房是后宫大忌,我不过接着清修佛事之时,随口一提那女子来历诡异果然引起了那老婆子的注意。
老婆子不愿正面与司马楚对峙,便把这事儿交给我,让我做个恶人,我那时候没有宠爱,没有身份,没有孩子,生无所恋又嫉恨难忍,想着大不了一死,也就应下了。
信纸绽开,触目惊心,那沛夫人竟然是有丈夫孩子被司马楚强掳进宫里的,一时间我只笑的撕心裂肺,涕泪横流,左右不过都是可怜虫,我又何必拼却所有去搏个恶名声,还解脱了她。
欲行菩萨道;忍辱护真心。
如此方能涅槃寂静。 
……
我听完这个故事,沉吟许久,开口道,“……那后来沛夫人为何还是知道了华沛死去的消息自尽了。”
她嗤笑一声,“我如何知晓,宫里那些女人有哪个不嫉恨她,万千宠爱,便有万千——”说到这儿,话却一转,惊讶地看着我,“你知道的可不少?那时候你才多大?”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开口道,“我见过了沛夫人与华沛所生的女儿月娘。”
“哦,可是那小哑巴?”她忽的又笑得花枝乱颤,“竟和自己的亲弟弟乱伦,果然与她娘一样的狐媚惑人。”
“如此说来,沛夫人之死与你无关?”
“有关如何,无关如何?”她勾了抹戏谑的笑,眼神如同淬了剧毒,“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说着又欺到我的面前,轻启妩媚娇艳的红唇,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是自尽的,你知道吗?”
“若不是知晓了丈夫在狱中被折磨死,她如何会伤心自尽?”我呐呐道。
“呵呵呵——”她摇着头笑,忽的又抬起眸子,“华沛之死固然对她打击极大,可她却不是为了这个就去死了。”
“你说,一个女人爱上了强占自己,并杀死自己丈夫的男人,还如何说服自己活下去?”
我只觉耳边一声惊雷落下,骇然地看着她。
“可知我为何要告诉你这样的事?”她用脸缓缓地摩挲着脸颊,眉宇间有股子说不出的惆怅妖媚,“你可发觉自己同沛夫人很像——”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朕,你就是朕心心念念要寻找的女子?”
“拖下去吧,自今日起云嫔禁足宫中,没朕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清清,我是真的想待你好的,你信我。”
“顾清芷,你何必仗着我对你的喜爱猖獗。”
“你心里是有我的。”
……你心里是有我的。
脸前陡然闪过连珏的脸,“连珏爱顾清芷万年不变。”
不,不,不……
我惊恐地抬头,虽然我此刻心中对司马律的确无半点情意,可还是深深惶然。
“昨夜我看到司马律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的命运了。”她忽然笑起来,带着些痴狂,死死地盯着我,“司马瑞为什么会死?因为他太心软仁慈了,心软的人在这宫里是活不下去的。”
耳边回想起那日司马律的话,“你如此心软,可知道在这宫里,最难存活的就是心软之人。”
“血腥?你可见过真正的血腥?”
“你可知道司马楚和司马瑞是如何死去的吗?”
我捂住耳朵,拼命摇头,那梅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记住,丫头,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心来的重要。”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念离真,皆为妄想。守住自己的心,就守住了自己的命。”
守住自己的心,就守住了自己的命。
那一夜我梦见了许久不曾想起的太皇太后,太子哥哥继位那年,她便去世了,后来我又随父亲去了大漠,慢慢的,连她的模样我都快记不清了。
梦里面一个模糊的面容,初次见面是在百花宴的时候,她从右手上褪下那凤血玉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上,显得空大。“哀家素来喜爱女孩儿,奈何宫中冷清,清芷可愿常常进宫来陪陪哀家?太子自小由哀家抚养长大,如今也能多个玩伴……”
后来我常常被传进宫里,那时候太子哥哥已经学着管理朝政事宜,总是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我闲来无事便喝茶吃点心,他有时心情好时也会来与我抢点心,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是觉得把我一个女孩子撂在那里不大好,其实我并没有多大所谓,只觉得太子宫里的点心师傅手艺十分惊艳,是以也每每去的很勤快。
我吃完大半碟点心用完一壶半茶水的时候,正好能看完一本从茯苓那里摸来的小说,当年看祝太英的时候也是在那书房,只是每每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抑,甚至勾起了太子哥哥的好奇心,最后两人一同说说笑笑看完了整本话本,吃完了所有点心,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的脸上终于少了些老气成秋之气,于是,我便又去茯苓哪儿搜刮了些令人捧腹的话本,虽然没有能超越祝台英的,好歹也能为太子哥哥调剂下心情,我自封为小功臣。
十二岁那年,该懂得也都知晓了,比如男女大防就是不能一起吃一块点心,喝一杯茶,母亲有日问我,“芷儿,你喜欢太子哥哥吗?”
我瞧着她那副你说喜欢我就要哭的表情,只得说,“不喜欢。”
母亲松了口气,欣慰道,“阿芷,明年你就满了十三岁要入宫大选,母亲只想你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所以啊,你随你父亲去大漠吧,能躲得了一时便是一时。”
那最后半句被湮没在我的欢呼声里,“大漠?大漠!我要去大漠了。”
“太子哥哥,我就要去大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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