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新刷过的白墙上大部分已经被她画成了墨色。墨色的牡丹、梅花、兰花、芍药、海棠、荷花、杜鹃。。。应有尽有,墙面上变成了一片花海徜徉的水墨画,和墙下雪白的茉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无聊啊!主子还能经常出去玩,她只能留下打掩护,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他没有说还需要多长时间吗?”原本定的她在寒王府留半年,可现在一月都不到,她就不想呆了。
“他没说耶,下次我问问好了。尘哥应该会尽量把时间缩短吧?小姐,你是不是也想离开了?”她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讨厌的寒王府,无聊死了。外面的海阔天空,好想念啊!
“看来是应该加快进度了。”没有直接回答,只低低的念了一句,不能一直这么安静啊!秀眉好看的扬起,“芙儿,这些天你和那个来监视我们的许平走得似乎有点近啊?”
芙儿放下笔,转过来一脸的郁闷:“小姐,我哪有和那个呆子走得近啊!我只是发挥了一下我的魅力,加上他有那么一点心软,比较同情我们的处境,才对我每天去后门拿餐盒的事情睁了只眼闭了只眼。”
“哦——‘呆子’,都叫得那么亲热了哦?”看芙儿脸上易容膏都没遮住的红晕,霏霏坏心眼的揶揄道。
“小姐!”芙儿也不知道是郁闷极了还是羞涩急了,脸色更红,跺了跺脚就要进屋去。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过来,我有事交代,要继续发挥你的魅力才行。”
走在王府的花园里,霏霏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
半个时辰前,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来寒王府传了懿旨,她才得以被“释放”出梨花院;而害她被禁足这么多天的马忆烟主仆被打了板子。一切都是皇后的旨意,晚上莫靖寒回来看到这些不在他掌握中的事情,脸色一定会非常有趣。
他那么喜欢把他的痛苦强加到她的身上,她自然也要把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了。这才叫礼尚往来嘛!
果然莫靖寒刚回府就知道了下午的变故。正堂前,看着那个优哉游哉的女子,他只觉得火气直往上窜。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让婢女偷跑出了王府,还进宫向母后告他的状?真是好样的!
“来人,把王妃的婢女绑了,拉下去杖责四十!”一队侍卫立刻围了上来。
“王爷凭什么打本王妃的人?”将芙儿护在身后,她冷冷的开口,敢在她面前动她的人?找死!
他狠厉的目光冰寒的看着她:“私出王府,出卖主子,光这两条就是死罪!本王不过从轻处罚而已!”
“王爷说错了吧,她是本王妃的人,是本王妃命令她出府,她这是护主心切!哪来的出卖主子?”芙儿的主子只有本大小姐一个!
他的面色更寒,“进了寒王府,自然都是本王的人,没有本王的允许,不管你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拉下去?”
“你!”没想到他根本不讲理,居然铁了心要来强的?莫靖寒!指甲掐进了手心,霏霏终了忍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算你狠!
“小姐,别担心。”芙儿被押了下去,她知道现在要忍,不能坏了主子的计划。不就杖责四十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芙儿!”霏霏恨恨的看了莫靖寒一眼,满腔杀意几乎要倾泻而出。动她的人,比直接扇她耳光更让她难以忍受!这帐,她记下了!快步跟去,屋前庭院中的长凳上,芙儿已经趴在上边了,手臂粗的木棍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让开!”冰冷的低喝,一瞬间的气势盖顶,压得拦住她的侍卫心惊胆寒,最终放下了拦她的手。冲到芙儿身前,一手抓住她的手暗自输入真气,另一手撑着自己的身子挡在她的背后,“啪啪”几棍落在她的背上。
“小姐,你快走开,不要管我,我没事的!”芙儿大惊,忙想推开她,却被她压制动弹不得。
侍卫们停下板子,王妃挡着,这还能打得下去吗?冷冽无情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继续打!王妃要挡着就让她挡!”听着自家主子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又继续一棍棍的挥下去,力道却比刚刚轻了不少,毕竟再不得宠,她也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大部分的棍子都落到了霏霏背上,打完了,她背上也浸出了血渍。
“小姐!”从来不哭的芙儿此时哭得稀里哗啦,她没保护好主子,还让主子保护她,她真是没用。
霏霏轻轻一笑,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傻丫头,还不扶我起来?”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是也会痛啊!站直了身子,对着堂前看戏的莫靖寒淡道:“王爷若是没事,本王妃就回梨花院了。”
看着她冷漠疏离的表情,淡然离开的背影,鲜血染红的衣衫,莫靖寒竟觉得有些恍惚。
“王妃不是一般的女子。”他身边一个墨衫青年道,长相不是很英俊,却自有一股韵味,属于耐看型的脸孔。
另一个俊秀的灰衣青年望着离开的女子,也是满眼的佩服:“至少有三十棍是打在王妃身上的,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一般的男子都做不到呢。”看了看主子有些恍惚的神色,许平对林兰甫使了个眼色继续道:“这么护着丫环,证明王妃还是个很好的主子。”
林兰甫也不怕死地道:“从行为可以看出品性,王妃是个很好的女子。王爷何不放开往事接纳王妃?你心里也明白怜夫人的事与王妃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够了,你们两个!”回过神来,莫靖寒低斥,“不管怎样,怜儿的死因她而起,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甩开袖子,他大步离去,身后却又传来两人的话:“王爷,属下是怕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如此对待王妃。”
身形微顿,他又向前而去。
后悔吗?他不会的!只是为什么刚刚看到她满是血痕的后背,心里竟有了一丝丝的异样?仿佛有一点点疼痛?从万寿节到刚才,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里都这么清晰,难道是对她动情了?不!不可能!他否认自己的猜测,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他爱的是怜儿,只是怜儿!刚才的异样也只是为了更深刻的记住她,记住怜儿是因她而死!记住娶她是为了替怜儿报仇!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心中总结出答案,他暗暗松了口气。
梨花院,霏霏趴在床上任芙儿给她上药,好笑的看着她嘴里一直不停的吐出词句。
“该死的混蛋王爷!该死的莫靖寒!有眼无珠的臭男人!没有人性的混账暴君!卑鄙无耻的奸险小人!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王八蛋!臭鸡蛋!总有一天姑奶奶要让你好看!”
“行了行了,别再念了,这仇过不了多久就会报回去,一定可以让他很好看的。”
打趣的声音才说话,芙儿又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呜呜。。。小姐,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还把真气传给我,我都没受伤,呜呜。。。”
天,从来不知道这丫头还这么能哭,小时候练功摔断胳膊都没哭过呢。受不了的捂住耳朵:“你家主子我活得好好的,你哭什么呀?这点小伤要不了两天就好了,疤都不会留呢。”说完了又道,“这伤的要是平常人,少说也要躺一两个月吧?嗯。。。这次时间可以拖久点,不忙着让它完全愈合。。。”借口养伤,又能长时间出去溜跶了。可怜的芙儿继续留守吧。。。
京城篇 第四十六章 熟客
夜晚,本是寂静的,某些地方却是在夜里才热闹得起来,比如说——天上人间。
长发披散下来,橘红色的舞衣配着霏霏脸上橘红的面纱,有种印度舞娘的感觉。喇叭形的袖子刚过肘,层层叠叠的纱裙也只及膝,雪白的小臂小腿都露在外面,赤着的足踝上挂着几个金色的小铃铛。她跳的是一段拉丁舞,火辣煽情的舞姿加上玲珑的身段直引得四周观看的人眼冒红光。
白君澈在楼上简直想把那些流口水的男人宰了,然后把她藏起来只给自己看;可是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他还得多给她些时间。。。
人真的不能有好奇心,感情的发生往往是从好奇心开始的。上次的心动是为了讨回这些年的牵挂,那么今天的心动就是因为好奇了。那晚离开后,他就派人查探有关她的一切,可惜却什么都没查到。她当年留给他的是谜,现在依旧是个谜,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想要解开谜底。既然他动了心动了情,那就要索取到她的心她的情,没有回报的感情只会带来痛苦,而他不想要痛苦。
一舞罢,她悄然的退下。今晚不止白君澈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还有一双眼也紧紧的跟着她。
莫靖寒今晚会在天上人间着实很意外。他一直都很少上青楼的,这次则是因为风流的六皇子莫靖雎,说发现了一个绝色佳人,强把他拉到这里来的。
“寒,她怎么样?”莫靖雎满含深意的看着他。
“什么怎么样?”他不过是因为这个女人舞姿独特才多看了几眼而已。。。自从怜儿去了,他都没有正眼看过一个女人,他的王妃除外,但那也是为了报复她。那个女人整天在屋子里养伤已经有一个月了都还没恢复,许平每次回报都说她过的怡然自得,真是该死!想到这里,手无意识地紧握着酒杯,手背上都浮出了青筋。林兰甫和许平都说她是无辜的,希望他能接纳她,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她,怜儿又怎么会寻短见,他又怎么会失去最爱的女人。。。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心里的怨恨也平静了些,但是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承认她是无辜的,否则还怎么狠得下心为怜儿报仇?他还怎么对得起怜儿?于是使劲的告诫自己她不是无辜的,怜儿是因为她才死的。。。
“当然是千色姑娘了。难道是说你的王妃啊?”莫靖雎调侃道,“说实在的,黎颖郡主色艺双绝,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心动吗?”
“不要再说了,我心里只有怜儿。”莫靖寒恼怒喝道。
“李怜儿?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那种弱不经风的女人,整天哭哭啼啼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她竟然。。。”
“雎,虽然你是我弟弟,但是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人说怜儿的不是。”沉下脸,他冷冷的打断他。怜儿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天真,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心中最美好的女人!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还是说千色吧。”莫靖雎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扯上李怜儿就说不清了。对身边的侍卫耳语几句,让他拿了一大叠银票出去了。
三楼的顶阁上。“雎王和寒王要见千色?”
海棠站在旁边,恭恭敬敬的回答:“是的,小姐。雎王的侍卫送了十万两银子。”
“不见。”她才不想见到皇室的人呢,该死的莫靖寒留给她的伤现在还痛呢!那个莫靖雎只在万寿节和狩猎时匆匆见过两面,不熟!
“那属下这就去回了他们。”
不一会,海棠又敲响了顶阁的门:“小姐,雎王又加了二十万两银子,非要见到人,还说见不到今天就不走了。要把他们赶走吗?”虽然他们对前来生事的家伙从没客气过,但今天这两人不同;寒王武功太高,又是主子名义上的夫君,实在不太好动手。
霏霏沉默了一下,“算了,看在这三十万两的份上,让他们上来吧。”既然他们愿意送钱,她为什么不收呢。。。
莫靖雎喝了口酒,作出心痛的表情:“为了让你明白‘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天我可是大出血了。”
“为了我?我可从来都没打算要来这里见那个什么姑娘的,是你硬拉我来的吧?”莫靖寒酷酷的回答。
“寒。。。五哥。。。”
“行了,别叫了。”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做出撒娇的样子,还学女人温柔的声音。。。让人恶心。
他们到房间的时候,霏霏已经换了一身墨绿色的纱衣坐在琴前。额前画着两朵惑人的罂粟花,眼周是魅人的小烟熏妆,右眼角下的垂泪痣盈盈欲滴,她还特地用易容膏改变了容貌,就算面纱掉下来也不怕会被认出来。看到他们进来,并没有起身迎接,只淡淡的问:“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王雎,这是家兄王寒。”莫靖雎道,走到桌边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她。
“两位王公子有礼。”声音依旧清清淡淡,“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曲子?”
莫靖寒看了屋中的摆设,一张摆了几个酒菜的桌子,一个棋盘,一个摆着纸墨的书案,还有一架琴。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虽然她的妆容有些浓厚,但眸子澄澈无波,没有看到美男子的惊艳,更没有爱恋,甚至没有一点情绪,仿佛他们只是陌生的路人。什么样的女子会有如此沉静的双眼?坐在桌边他的视线也不再移开她。
莫靖雎斟上酒笑着回答:“姑娘就随便弹奏吧。”
霏霏也没看他们,纤细的手指就抚上了琴弦。
“倾城的笑容,倾国的娇颜,仿若桃花开千年;盈盈双眼是秋天的湖水,浅浅笑是弯明月;”
“哪个男子不留恋她身边,哪个不多怜一些;谁又爱了谁,谁又负了谁,怎么算能算得清?”
“人总说红颜美人哪个不薄命,这样一生谁又会愿意?来来去去的爱恨红尘,翻翻滚滚空余恨;”
“人总说红颜美人哪个不薄命,这样一生谁又会愿意?天长地久死生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首快节奏的歌硬生生被她弹唱得慢了半分,更显出词中千分的幽怨,万分的无奈。
红颜薄命?此恨无期?两人听完这词,心下不由得震撼。第一次听到有人唱出美人的悲哀;美丽有罪吗?红颜有什么错?原来都不过是命运不由自主的可怜人而已!
莫靖寒突然就想起了黎颖那张忍着疼痛却不吭半声的倔强小脸,她嫁给自己是否也是不由自主的?脑中不由得又想起在嵛山的那一夜,那个武功高绝的白衣少女说的话。“你们皇家仗势欺人,一道圣旨就妄想决定别人的命运,真是卑鄙无耻。”不知为何,他的心有些不安了。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姑娘唱的词很特别,是姑娘自己写的吗?”莫靖雎问。
“算是吧。”淡淡的应道,刚刚想起这首歌就顺口唱了出来,看到莫靖寒的眼色有些变化,心里不禁瘪了下唇角,难道这个对她从没好脸色的男人这一刻还对这么一首歌曲有所感悟了不成?
“姑娘似乎很有感触?”莫靖寒突然问道。
霏霏淡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莫靖寒,会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一个连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