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易雪寒还在看着马车外,而听到那一声“好”后,他终于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的嗤笑。
其实易雪寒知道即使让温孤于燕跟白樱天天呆一块儿他们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易雪寒可是对白樱的性格看得清清楚楚。
掐指一算,温孤于燕马上就要到十八了,而自己同白樱也将弱冠,而一想到这里,易雪寒突然后悔小时候没有早些来到京城。
如果再早些来到京城的话,说不定……
迷迷糊糊地想着,易雪寒渐渐地靠在马车里睡着了,不过他做了一个梦,很久很久之前曾做过的梦。
梦里,小小的易雪寒正卧在病床上,而他的娘亲却只能在一旁哭着:“寒儿别怕,你爹说过几天就来看你,再给你带一些药,药一吃就好了……”
“娘……娘亲……大娘还是不……肯让……咳……咳咳……爹爹来吧?”小小的人儿面色苍白,眼睛深陷,看起来孱弱不堪,而从小缠绕着他的病魔这一年也突然像是厌倦了他一般想要直接将他带走,因而最近病发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频繁。
那消瘦的女人听到孩子的话一言不发,但是却哭得更加厉害了。
“娘亲别怕……寒儿长大了照顾娘亲……不需要爹……爹……”勉强地扯动嘴角,那是易雪寒固定的笑容,小小的易雪寒其实很想要去抚摸娘亲的手去安慰她,可是此刻的他却只能动动犹如干枯的小树枝儿般得手指。
其实他知道娘亲是在骗他,毕竟爹爹还有个原配夫人,像自己这样的私生子哪里能够得到应有的关心和照顾。
“寒儿……”那在哭着的女人此刻直接抱着躺在那张用木头简单支撑的床上的小人儿,脸上的泪不停地滴落在小小的易雪寒的颈窝儿,凉得易雪寒又忍不住一阵低咳。
“娘亲……别哭……咳咳咳……”小小的易雪寒慢慢地安慰着,仿佛现在在哭的娘亲才是孩子。
小小的易雪寒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便同自己住在这个小小的村里,虽然那时候每天都是要喝药,但起码日子还没有现在这么简单,在京城当官的爹爹偶尔还会写信,还会寄一些钱。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忽然没了信也没了钱,好像从不曾有那么一个爹爹一般,而自那以后生活变得艰难,娘亲每日除了帮别人干活以及给易雪寒买药熬药之外,就是整日以泪洗面,好像是有着流不完的眼泪一般……
马车里,还在睡梦中的易雪寒皱着眉,额头全是冷汗。
“喂,呆子!”
头上被敲了一记,刚刚还在睡梦中的易雪寒被吓得惊恐地睁开眼,但当他看到眼前那红衣少年时,便又露出固定的易雪寒式微笑。
两边嘴角微微一勾,易雪寒礼貌地问:“怎么了,温孤小公子?”
“没什么,哼。”不屑地说着,温孤于燕垂眼懒得看易雪寒那笑着的脸,接着扶了扶衣摆便坐到了易雪寒的对面,“白樱说他要睡觉,所以让我过来。”
“呵呵,公子不怕跟我坐闷吧?”说完,易雪寒看了看对面红衣少年的眼,那双桃花眼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是湖中的明镜,清澈透明,“在下也困了。”
“没事儿,本公子也困了,我睡了。”说着迅速闭上眼,温孤于燕也没再说话。
忍不住微微一笑,易雪寒看着温孤于燕虽然看似睡着却一脸生气的模样,心里也猜到他是因为白樱没同他讲话觉得无聊就过来了。
而这么想着,易雪寒又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一直装睡的温孤于燕察觉到易雪寒睡着便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可当温孤于燕看到易雪寒的睡颜的时候,竟发现那白衣少年嘴角竟泛起了一丝笑容。
被那笑容顿时吓得心头大跳,以为被发现自己偷窥的温孤于燕又再度迅速地闭上眼装睡,可是没过了一会儿他再偷偷将眼睛张开一丝小缝儿,却看到那人的嘴角依旧是带着笑的。
温孤于燕这才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摇了摇扇子,睁亮了一双眼开他始认真的看着那白衣少年的睡颜发起呆来。
不知道为什么,温孤于燕忽然觉得只有在易雪寒睡觉的那时候才觉得易雪寒才是真实的,而其他的时候易雪寒看起来都像是一个被什么东西掩盖着的假人。
小的时候在白樱家初见易雪寒的时候,温孤于燕还觉得易雪寒很有礼貌,可是渐渐地长大了见了无数表里不一的人后,温孤于燕忽然就觉得易雪寒跟那些人一样。
是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不管是见到谁都是一脸的微笑,既从不曾看到他反对谁,也不曾听到他说谁的坏话。
好像在他心里,每一个人都是好人,每个人都完美无缺。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主攻BG,所以这篇文难免有些慢,大家多担待啊!!!欢迎点击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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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一路颠簸,温孤于燕一边不停地两辆马车换着乘一边不停地叫嚷无聊,而白樱除了中途在客栈歇息时同他讲了几句话之外剩下的时间都任由着他上蹿下跳,而易雪寒倒是有心同他闹,看他闲得发慌时也总会笑着给他剥上几个核桃。
清瘦的手指将两个核桃放在一块儿,用手包住后再用力一摁,随即那核桃就脆生生地发出“啪”的一声裂开了。
细细地为温孤于燕挑着核桃仁,易雪寒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竟然能剥的这般熟练。
这样一想,易雪寒就发现好像自那年大雪之后自己就忽然开始剥起了这玩意儿,虽然每次都不是给自己吃,但剥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开心。
依稀记得那一年,作宰相的爹爹送走了他的原配夫人,之后过了几个月便将小小的易雪寒接到了京城的宰相府,之后京城的名医百花堂的堂主白梅便成了自家的常客,三天两头就要来给自己诊治,而自那以后便认识了一直跟随着白梅学医的少堂主白樱还有动不动就跟着白樱的红衣小儿。
其实若按三个人的变化来说,温孤于燕算是变化最小的一个,基本上除了外貌从小的时候肉乎乎得一个团子变成了现在这玉树临风的样子外,性格和习惯大多都保持原样。
马车内,易雪寒手中发出“啪”地一声,随即摊开手。
“嗯,好吃……”咂咂嘴,温孤于燕又探出手从易雪寒掌心中拈出一半核桃,“没想到你剥这玩意儿比我还要在行啊?”
摇头一笑,易雪寒心里想着一旁这人只晓得吃,却哪里剥过?
转眼又“啪”地一声捏碎一个,再看了看正吃得津津有味儿的温孤于燕,易雪寒忽然想起初见这红衣少年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肉团子。
京城内的天气一入冬就冷得厉害,天上的大雪纷飞,透过窗户望着宰相府内正凛冽地开着的红梅,那怒红的颜色像是滴了血一般。
颓然笑了笑,动动手指摸了摸着自己所躺着的奢华的床,已经好久没有下过床的易雪寒的思绪飞向了远方,全然没有听到一旁的百花堂堂主解释自己的病。
这时,窗口处突然探进一颗圆乎乎的脑袋,随即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便惊醒了易雪寒的眸。
那桃花眼溜溜地扫过室内的每个人,随即锁定在自己床边的一个紫衣小童身上,“白,你出来啊,我们去打雪仗好不好?”
打雪仗?……这个词让在床上的小人儿猛地想起前些年好像在村子里见过一次,当时还是悄悄地背着娘亲下的床站在门口偷看的,不过因为身上包着被子不敢走得太近便只能远观所以看得不大清,那似乎是一种一群小孩子在一块儿把雪捏成雪球然后相互嬉闹的小把戏……
“咳咳、咳咳、咳咳……”又在床上咳了几声,易雪寒忽然有些黯然。
那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小儿还在窗外不停地喊着“白”、“白”、“白”……可那端坐在堂主身边正聚精会神听着堂主会诊的紫衣小童哪儿顾得理他,只是偶尔回头冷冷地看那红衣小儿一眼表示不耐烦。
再过了一会儿紫衣小童根本不再理会那桃花眼的小儿,而窗外那小儿也似乎放弃了一般突然从窗口离开。
可正当易雪寒准备皱眉时,他却又看到门突然被人慢慢地推开一个小缝儿,随即一个人便堪堪地从那小缝儿里挤了进来。
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圆乎乎的团子脸,身上穿着是一件大红色的棉袄,那锦缎子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易雪寒看着那闯进来的小儿,这才察觉他原来也是一个权贵之家。
那红衣小儿无视了所有人便直接跑到了小床边,随即顺手环着紫衣小童的腰:“白、爹爹说你要是不理我他就去找你娘亲算账。”
回头,紫衣少年一脸的漠然:“温孤于燕,你再说一句今儿就别回去了。”
吐了吐舌头,红衣少年立马站到一边闭上了嘴。
易雪寒忍不住悄悄在心里偷笑,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不同世界里的人,怎么那红衣小儿还会这么亲近?
再过了一些日子天转暖了,而那时温孤于燕也才六七岁,只是由于家世的原因致使他的性格有些骄纵,另加上老人们看他小护着他,年小的又知道他霸道而不敢惹他,因而基本上除了白樱没人能降得住他。
不过似乎也正是由于温孤于燕的爹爹发现了只有白樱能降得住温孤于燕,所以白樱突然就变成了温孤府的常客,而自己也因为某些原因让白樱带着自己去了温孤府……再来就是同温孤于燕结识。
温孤于燕自小见着易雪寒便习惯喊“呆子”,易雪寒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原本就呆还是因为做了什么事让温孤于燕觉得他呆,可是被喊得久了他也便慢慢习惯了。
易雪寒常想,其实呆着也很不错,很多美好的事情便能多停留一会儿。
“喂,呆子,你说白樱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这时,马车里还在吃着核桃的人又闲不住了。
“我猜醒着。”说着易雪寒轻笑了一声,然后又将手中的核桃仁儿递给了一旁的少年,“你要去就去吧,我先给你剥着,要吃了再来拿。”
“切,公子我不稀罕你的核桃!”说着扇子一摇,随即抓起易雪寒掌中的核桃仁儿温孤于燕便让车夫停下车然后跳了下去。
掀开车帘,看着温孤于燕刚刚乘上去的那辆青色的马车,易雪寒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放下了车帘。
果然,明知捉不住的东西,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终究都还是捉不住。
就像那一年的大雪,无论它再怎么美丽,无论自己再怎么想要挽留,只要它不是属于自己的,那么就算自己拼了命都留不住。
马车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遮天蔽日,宽阔的官道上的两辆马车正在并驱而行。
听着马蹄声在寂静的路上突兀地响着,易雪寒却忽然觉得人生漫漫却孤寂异常。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世上还有没有比现在这样更加孤寂的陪伴,明明就在咫尺,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叹了口气,易雪寒闭上眼,皱眉。
好像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就注定了的,而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任由时光飞逝,莺飞草长,然后离人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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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到了京城易雪寒跟白樱和温孤于燕告了别之后便直接回到了宰相府,而他一进府里便有小厮带着他直接去了宰相大人的卧房。
楼廊匡阔连绵,水榭亭台重叠,荷塘碎影浮光。
虽然这当朝宰相是一大清官,可是他的府邸却是少有的奢华,说来也毕竟是皇帝赏赐的府邸。
朱色的漆雕门微掩,但浓重的药味儿却通过那小缝儿扑鼻而入,易雪寒轻轻推开门抬脚进去,随即便看见了那张华贵的床上所躺着的银鬓老者,也就是当朝的宰相。
那宰相此刻在床上躺着,远远低看去只见他安安静静地似乎并未有任何风寒的迹象,反倒是像已经睡着了般。
“爹。”轻轻唤了一声,易雪寒见没人答应,便走近仔细一看,这才确定自己的父亲原来真是睡着了。
皱眉,易雪寒正疑惑的时候,门口却又进来了一个华服的妇人,宝钗在髻,金环在耳,身上珠玉琳琅。
那妇人一进门便看到了站在床榻前的白衣少年,随即眼中便涌出了泪花:“寒儿,你可算回来了……”
回头,易雪寒看着门口那容颜憔悴的妇人,随即便急忙走过去扶住她,“娘,爹爹身子还不见好吗?”
“是呀……人老了身体就不好,刚刚百花堂的堂主老看了,说估计就月底了……”说着妇人便开始呜咽起来,一双泪眼里满是岁月的伤痕,“你看看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娘俩儿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还有你的病……”
“不是说风寒吗?”易雪寒有些奇怪,看床上睡着的人完全不像是风寒的迹象。
摇了摇头,玉搔头跟着轻轻晃了晃,那妇人擦擦眼角的泪:“不是,因为起初不大严重娘怕你担心就说风寒,但是不知道这两天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怎么也不醒,百花堂堂主也摇头说……”
“娘,没事儿的,爹爹不会有事的。”嘴上说着宽慰的话,易雪寒却内心满不是滋味,他也知道娘亲是在担心以后家道衰落后无力医治自己的病。
俗话说“百行孝为先”,而白发人送黑发的人无疑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叹了口气,易雪寒将宰相夫人扶到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紫金的香炉中是袅袅的檀香,屋内的药味儿这会儿也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