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酸,刚才在来的路上想好的种种言辞顿时都到了九霄云外,声音几乎颤道:“既然是我狠心,你就由我,为什么阻止我和谨瑜的婚事?”
他把她抱得死紧,低低道:“我想过不阻止的,但是发现自己夜里难受得连觉都睡不着,一想到你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嫉妒得恨不能杀了他!”
青樱听了一挣道:“那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多难过?”
她双眸已然含了薄薄的泪光质问他。
他果然无话可说。
青樱更不放过,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道:“别碰我,听说陶荣华已经怀孕4月,也就是说她是在你第一次召我入宫陪你的时候受孕的!你……竟然能一面跟我这样要好,一面让别的女子受孕……”饶是她到底是未嫁的少女,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目中的悲伤却是镌刻上去不可磨灭一般。
明禹见她掉眼泪,一时心疼不已,任她又推又挣仍是上前去将她抱入怀中,“青樱,我是天子,你也说过,后宫亦是朝堂,须得要雨露均沾。但是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心头最疼最爱的那一个,我总要叫你极尽荣宠就是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心中难免地一软,几乎就要答应,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冷道:“我没法相信你。倘若你还顾念从前咱们的情谊,就放我回家,收起你给谨瑜赐婚的圣旨。”
“不可能!”他断然道,这正是他的逆鳞,一触而发。“你如今是芳华侯,地位远高于他,怎能下嫁?”语气转而森严道:“况且经过此事,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如何没有眼色敢去你府上提亲。
青樱不答,只冷冷地看着他。
明禹自顾自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道:“还是你小时候好,就算把你弄哭,一会也就好了。现在越发难哄了。”青樱任由他拉着,只说一句话:“放我回去嫁给谨瑜。”
他根本不接腔,只道:“陪我用晚膳吧,都是你爱吃的菜。”说着便令汪福兴传膳进来。
颍川之言:算前言,总轻负。年少时,诸多轻负,轻狂到以为不会失去,失去了以为会再重来。
人生,如何度过都会辜负,与其轻负,不如负得刻骨铭心,回忆时,虽负,却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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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算前言,总轻负
汪福兴想是早就预备下了饭食,很快晚膳便上了桌,一应菜色果真是她喜爱的,青樱却不未所动,一口也不吃。
他也不勉强,自去用了几口就吩咐撤消了瑚。
两人一直僵持到晚间,司马明禹批阅奏折,青樱则在一边不知想些什么,不动也不说话。
一直到戌时,敬事房的总管太监照例进来,汪福兴都来不及拦下,只听他道:“皇上今日要翻谁的牌子?”话音落下这才发现屋中竟然还坐着一人,顿时惊得身体一抖,汪福兴急斥道:“黄公公如今上了年纪怎么还改不了莽撞的性子,皇上正有事呢。”
司马明禹淡道:“不用了,撤下去吧。”说着怕他不明白,又补充道:“这个月的牌子都撤下去吧。”说着有意无意地扫了青樱一眼,青樱听了冷笑道:“何必撤了,可不是叫后宫三千佳丽都望眼欲穿,芳心暗碎,尤其是身怀有孕的陶荣华。”
敬事房首领黄太监本来就已经被内殿中有女子所惊到,更不想此女还出言不逊,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须知这新帝可不比从前的宣成皇上那般仁厚心软,如今在宫中谁要是错个一星半点规矩,轻则杖责,重则掉脑袋。
谁知皇上也只蹙眉斥道:“青樱!铄”
他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正在思索汪福兴轻声提醒道:“还不快退下!”一语惊醒了他,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在回敬事房的路上左思右想,忽地记起,好似听谁私下里说过,新封的芳华侯,就是从前皇上还是赵王时身边的女军师,闺名就叫青樱。莫非是她?
如果是她……自己岂不是撞见了皇上与芳华侯之间……顿时一身冷汗。
***
司马明禹停下笔,对青樱道:“天不早了,我叫人服侍你梳洗?”
青樱仍旧不动道:“不必这样麻烦,你放我回府。”
他面上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改变的金口玉言,“你知道不可能的。”
说着便朝殿外叫道:“汪福兴!”
汪福兴应声而入垂首道:“皇上有何吩咐?”
“传香汤伺候朕和芳华侯沐浴。”
这……自来皇帝都不能和后妃共浴,更别说芳华侯身为外臣,连后妃都不是,怎么好共浴?
青樱更是一双美目圆睁,站起来大叫道:“不行!”脸都白了。
明禹按下她道:“放心,中间会隔着帘子,我说过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
青樱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汪福兴也松了口气自去安排了。
只是到了就寝的时候,但凡他一碰她,必定招来她一顿猛挣。
“青樱,你到底要闹到何时?”墙上的西洋自鸣钟响了,已经是丑时末刻了,他声音暗哑道。
她仍旧是不说话,只是把薄薄的身体靠在床沿上,离他远远的,低声道:“你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朝。”
“那你让我抱下,不然我也没法睡。”他说着便身子挪近将她搂紧,她听了果然没有挣扎。
明禹怀抱着她很快便睡着了,直到寅时初刻汪福兴在外叫道:“皇上要起来早朝了。”连叫了几次他才骤然醒来,本想轻轻地放开她以免弄醒她,手不经意触到她的面庞却发现有湿意。将她扳过来一看,她脸上挂着泪珠,根本就没有合眼。
当下又是心疼又是气,呵斥道:“昨晚没吃,夜里又不睡,怎么这般拿自己不当回事!”
进来服侍他更衣的宫女太监不防着皇上突然龙颜大怒,一时跪了一地。
青樱仍是背对着他,声音又低又暗,却绝不示弱地顶回去道:“我要是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才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司马明禹无法,早朝时间不能误,况且也不能当着宫人的面同她争吵,只得吩咐进一些安神汤,亲手喂她服下,吩咐了汪福兴今日不必跟着他去太和殿伺候了,在清明殿守着断不可让人进来,这才蹙着眉走了。
今日朝上刑部侍郎施谨瑜告假,其余众臣仍是事务繁多,先是闽南有海盗滋扰,拨了付继孟领一万兵马前去驰援,继而风扬关传来八百里急报,北魏平南王已经攻到了靖安,北魏天下的走向已经分明,穷途末路的皇七子派亲信逃到风扬关面见守将,请求大夏出兵助他与拓跋彦抗衡,事成之后则割让风扬关以北的十三城。而拓跋彦也派出使者,承诺倘若大夏袖手旁观,则登基后两国修好,互不侵犯。
这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朝臣分为两派争论不休,各有说辞。
以三朝元老张太师为首的老臣力主同拓跋彦合纵,毕竟一旦出兵又要动荡不安,大夏本来因为郑妃之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现在明君在位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何必贪图那十三城又动兵戈呢?况且与北夷之人合作,无异于与狼共舞与虎谋皮即便真的拓跋珑取胜,割了十三城,定也要想办法拿回去的。
以郭光耀,颜超羽和付继孟为首的朝中新势力却极力主张同拓跋珑合作,他们皆是与北魏交战多年的将领,深知拓跋彦之能,大夏的对手与其是他,不如是平庸一些的拓跋珑。况且皇上英明神武,必不是只为守住祖宗疆土为目的,一统天下大夏中兴才不负皇上的英才,罗练达,贾氏叔侄纷纷附议。
双方争论了几个时辰,直到将近午时才散朝。司马明禹自己也颇为踌躇,召来崔思博单独问道:“关于今天早朝上众卿争论之时,崔大人如何看?”
崔思博今日对此事一言不发,此刻想了想道:“天下大事,皇上自有定夺。众臣虽然各有异议,最后决断的还是皇上。”
司马明禹知他向来圆滑,不给他一颗定心丸他必不会说实话,便道:“朕心中虽然已有论断,也不妨广开言路,崔大人请畅所欲言。”
崔思博笑道:“微臣以为,拓跋珑其人做一个太平天子尚可,倘若争权夺位,却万万不是拓跋彦的对手。皇上也是同拓跋彦交过手的,大夏幸有皇上洪福齐天。”
司马明禹心中也确实更偏向于这一方,一来动兵戈助拓跋珑也未必能取胜,拓跋彦其人韧性十足,一旦认定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倘若大夏发了兵还是未能剿灭他,只怕边疆将永无宁日。二来么……他瞥了一眼崔思博,见他面上谦恭,方才说话也是不肯多说一句,这倒是个聪明人。但是赵王军出来的其他人,不能不说有恃功而骄之嫌,早上在朝上坚持出兵几乎让他下不了台。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又问道:“崔大人一向博闻强识,可曾知道历朝历代可有女子为官的?”
饶是崔思博稳重深沉,也被此言吓了一跳,好在他极快地调整了过来,心中摸不清皇上问这话的意思,忖度道:“这个么,微臣孤陋,倒是未曾听说。”见皇上眼中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失望,立时又补充道:“不过凡事总有人开辟,要说唐代也出了女帝武则天,在当时自然也是人言纷纷,如今同样与后人钦敬。”
司马明禹闻言,半晌才道:“朕知道了。”说着很是犹豫着道:“倘若朕说使青樱列朝为官,崔大人意下如何?”
崔思博方才察言观色,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听他果然如此问,忖度着他的心意道:“芳华侯当年才能便在微臣等之上,列朝为官本是社稷之福。只是芳华侯毕竟是女子,其他臣等却都是男子,按照我朝规矩,女子不便见生人,恐怕一来要免了她的早朝,二来要另辟一处与她办理公事。”
明禹听了只觉得字字句句合自己的心意,拊掌笑道:“崔大人果真是万花筒,智多星,最能为朕分忧。”
说着又叫来汪福兴吩咐道:“上次南海藩国进贡来的那架珊瑚,取出来赏给崔大人。”
崔思博心知自己所猜不差,连忙谢恩。汪福兴也笑道:“恭喜崔大人,这架珊瑚当世仅此一架,皇上还没有摆过一次呢,就赏给了大人。”
崔思博忙惶恐道:“微臣无功不受禄,怎能夺了皇上爱物?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司马明禹却心情极好地一挥手道:“朕金口玉言,哪有收回的道理。况且崔大人也当得起赏赐。”说着更是嘴角勾起明显的笑意道:“汪福兴,你送崔大人出宫吧,朕有些乏了,便先回清明殿了。”
崔汪见他忽然步履轻快,面含笑意,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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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算前言,总轻负(万更)
回到屋中,青樱已经醒了,托着腮坐在窗前,鹅黄色的雪绒掐紫线双祥云长裙将她的身量衬得更为清瘦,见他进来冲他懒懒一笑,“回来了?”
青樱本是不欲同他争吵,想好好跟他说出宫的事,毕竟比起长宿在宫中与三天两头的进宫还是极为不同的。进宫频繁还可托词于有公事相商,长宿宫中则是罪不可释响。
而对于司马明禹,顿时心中一道温泉淌过,不由自主地想要将这一刻的美好留住——这世上有人等着他,从许多年前就等着他,等着他练完功,等着他温完书,等着他想明白事情,等着他把一切安排好,以至于他已经早已不能习惯她不再等待。
既如此,本来回来的路上思索着尚有些犹豫的事一时间便坚定不移。
青樱听他说出他的打算,腾地起身道:“不行!太荒唐了,我不过……赌气说说而已,怎可当真?从古至今并无此事。况且……我现在这个年纪,你倘若真觉得我身上有微末功劳,就不要勉强我。”
明禹长身玉立,身躯在明黄色中愈加显得傲挺,一如既往地不与她争执,语气淡淡而有一丝冷讽道:“赌气?现在说是赌气,叫我不要当真,是否你当初招惹我也是为了无人陪伴需要一个玩伴,也叫我不要当真?”说着又道:“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做官的,况且世上的事,都是有人头一回去做,才有无数世人效仿呢?”兼之更意味深长道:“就好比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不值得你相信呢?我说过后宫不管有多少人,你却跟她们所有人不同,你却不信。那便走着看吧。铫”
这个人!说起这种话来竟然还这般理直气壮!青樱虽然向来知道他是如此的,却仍是气极,正要说话,明禹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截住道:“你昨夜没睡好,不得吃油腻的东西,我叫人传些清粥小菜来一起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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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果然一道诏书石破天惊,“芳华侯慕容青樱宇量凝邈,志识明劭,爰始缔构,功参鼎业。廓清秦陇,茂绩以彰。朕观其综务朝端,政术有闻,纲目斯举,可领户部从三品户部右侍郎一职。”
这边罢了,诏书的末尾又特意说明因为芳华侯为女子,是以不必跟随群臣早朝面圣,亦不便在户部办公,因此天恩特赐清明殿西暖阁偏房为其处理公务场所。
群臣愕然,本来女子封侯已经是前无古人,但是慕容青樱确实居功至伟,不能不封,这也说得过去。可是让她令户部右侍郎一职,这可是像石头投进了沸水,从来哪里有女子当真为官的?便是戏文里有女驸马考中状元入朝为官那也是戏文不是,做不得真啊,况且即便是女驸马也是女扮男装,自然与同僚之间相处不必避讳。
可是皇上既然提及了男女大防实需避讳,还在清明殿为她开辟一间偏房处理公务,须知那可是宫中,外臣无特诏不得进入。
虽然向来这是因为外臣皆为男子,可是慕容青樱虽为女子,却不是后妃,而是朝廷命官,在内宫之中同样多有不便。
张太师为众臣之首,出列奏道:“自古以来女子参政绝非佳事,远有武则天牝鸡司晨,祸乱李唐王朝,近有本朝郑氏一手遮天,险些毁了祖宗基业。微臣以为,芳华侯身为女子,入朝为官与本朝礼法不符,况且户部本来就事务繁多,右侍郎又为要职,恐怕女子难以胜任。”
他德高望重,此言一出,慕容勉只觉得心中顿时一松,只听到许多人出列道:“微臣附议。”
此事太过妖异,难免将整个慕容家族推向一个水满则溢的境地,偏偏他不便说话,只能寄希望于张太师及群臣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不等司马明禹说什么,崔思博已经站出列来笑道:“张太师向来考虑周全,只是今日之言下官却有不同的看法。”
张太师眼睛微眯,目光一紧打量着这个带着西北口音面白无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