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明禹把她抱到榻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柔声责怪道:“你是气我什么?你就是气我,也不能说这么生分的话。铄”
他没有称朕,语气也一如从前在凤鸣上时每每太过冷淡弄哭她之后的轻声软语,青樱一听眼泪更是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她一把抓起他明黄而柔软的衣袖按在眼睛上好一会,这才冷道:“我气得多了,一时也说不完!”
他在青樱耳畔轻声道:“反正以后时间还长,一时说不完就慢慢说吧。”青樱头一扭道:“皇上真是说笑话,戌时宫门就要落锁,也就不到一个时辰,有什么事就快吩咐吧。”
司马明禹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模样比平时更要娇俏动人,这般香玉在怀,已是忍不住在她脸上轻啄一口,有些难耐道:“这么久没见了,你就非要与我置气?”
青樱闻言猛地一挣,虽然没从他怀里挣开,却冷笑道:“这么久没见么,我倒是听说你宫中广纳嫔妃,我还没有恭喜你又添佳人呢,哪里会跟你置气?况且如今各自有各自的事,也比不得从前不懂事,以后这话皇上可别再说,于我可是死罪!”
她一顿夹枪带棒,他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更是开心,眉目含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说着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道:“你不一样的,如今我们可不必再分开了——”青樱打断道:“皇上以后可别说这话,不然我嫁人之后夫婿听见可不好,皇上是明君,是不是?”
这可是他的痛处,从来都是。即便在过去五年的戎马岁月当中,他早已学会了洞察人心,喜怒不显,然而每当她说要嫁给别人,或真或假,都会惹得他大发雷霆一回。此次匆匆召她入宫,以那样可笑幼稚的借口,可不也是听见有许多的人去慕容府上求亲?一想到此,他顿时眼神一凛,目光相对之下,她竟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你想嫁人?”几乎是逼问的语气,手上不自觉地加力,简直要掐破她的肌肤。
青樱眼波一荡,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皇上就是天子也要顾念人伦的,大夏风俗女子二十不嫁便已是罕见,况且如今天下已定,皇上圣明,群臣贤良,也用不着我——”
她存心就是要气他,他直指重点,面色已然铁青道:“谁敢娶你?”语气虽然不急,声音却是一沉,倘若是汪福兴在场,必定已经跪下磕头如捣蒜——这便是皇上发怒之前的预兆。
青樱却越发说得起劲:“京中多才俊,总有好的可以嫁,我看超羽就不错——再不行,回到凤鸣山陪先生也是好的。”
又提到颜超羽,这丫头真是……不给她点教训可不行。
心中念头一定,便突然将她放倒在床上,身躯压上,两人的心跳只隔着薄薄的衣料:“你是怪我不册封你?”
青樱不防着他如此,又挣又扭,脸涨得通红,大叫道:“不是!才不是!谁想要嫁给你!我现在好得很!”
她的心事被说中,又气又羞,是认真推拒起他来,纵然没有拼上内力,但是司马明禹却又怕弄伤她,并不敢下狠手过招,好在横竖也无人看见,顾不得什么皇帝威仪,竟也是手脚并用花了半柱香的工夫才把她制住。
青樱只觉得胸口压迫的力量猛地一轻,却是他翻身睡到了床上,两人并肩躺在一起。青樱正要起身,司马明禹伸手拉住道:“说说话吧,说完你要是还是想走,我也不勉强你。”
青樱闻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你说。”
明禹叹了口气,也侧身从背后抱住她道:“不是我不想册封你,只是我怕一册封,你就会变。”感觉到她身体随之一僵,接着道:“你答应我,我们之间,永远都像从前那样好么,像在凤鸣山上那样。”他语气和悦,凤鸣上又是她心头的最深的温柔,果然心神被蛊惑,不由自主地接道:“怎么才能不变?”
他们都在成长,世事都在变迁,挽不住的便是时间的洪流和青春的凋零,又如何能不变?就像小时候她会喜欢粘着他玩,无论他怎样的冷淡她都毫不灰心,就像一道驱散阴霾的阳光,可是她终究也会因为他身边有着环肥燕瘦而心自成伤,灰下心去。就像他那时会常常嫌她烦将她掼在地上神智丢出屋去,可是经年之后,却发现怀中若是少了这个人,便是空旷得难以心安。
所以,人都会变。
“我真不知道要把你怎么办才好。”他把怀中的人抱得愈发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跑掉。
“我要你封我官职。”青樱小声道,“崔思博他们都位列朝廷大员,我难道不如他们?我也要入朝做官。”她故意赌气道。
“你又开始胡说。”明禹柔声斥道,将她强行扳了过来,“哪里有女子做官的?况且,我现在也断不会再叫你操心劳累,你只要天天伴着我就好,叫我能下朝的时候回来就能看到你,夜里我们能这么安静地说说话。”
“那我要封侯。”她愈发无理起来,“我可以不做官,封侯又不碍事,莫非我出生入死了五年,皇上还想赖账?人人都说皇上圣明,赏罚不明,哪里圣明?”她如此大胆,说话间睫毛翕动,垂在眼睑,在莹润的面上投下一道密密的剪影,实在盈盈可爱,他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却轻碰了一下,吓了青樱一跳,嘴上更是不饶人,“你如今是皇上了,就算吝惜小气不肯封一个小小的侯爵,也不至于连个理由都说不上来吧?”
司马明禹收回手,似是意犹未尽又哭笑不得道:“你要封侯了,就要另赐府邸,我要见你还要从宫外传召,况且你真的封侯,天下皆知,我要留你在宫中只怕有千难万险。”说着埋颈于她发间,似是疲惫地叹道:“我如果纳你在后宫也是一样,要见你一面还要翻牌子,传你来也不能在这里过夜,倘若去你所在的宫院,又是众目睽睽不得自在,青樱,你说我要怎么办?”
他此言却是出于真心。大夏建朝便立下规矩,即便是皇后,也不得在清平殿上留宿,皇上招幸过后也要送回自己所居的云阳宫,更别说旁的后妃了。
若是侯爵等外臣及宗室,觐见时必要有太监在旁伺候——这也是从前有外臣意图在单独觐见时行刺天子之后留下的规矩。青樱若封侯,便要到宫外居住,他不可能日日出宫,即使日日召她进宫,想要时时相见也是不易,更别说想要同榻而眠,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轩然大波。
“册封我?”青樱声音一扬,“那我要当皇后!”索性便任性到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立后是国之大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他也颇为无奈,现下根基不稳,二弟和三弟各有人在背后支持,北方也未必安稳,立后一时实在不能轻率答应她。
“那你不许有其他女人,我不要与她们共处!”
颍川之言:世上什么都会变,但终究是人心易变,因为世事如棋,沧海桑田,成长,经历,伤过心,领悟过,所以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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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都无鲜花了无荷包了~~~哭
、第九十九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2(万更)
“那你不许有其他女人,我不要与她们共处!”大夏风俗,女子善妒乃是七出之首,即使嫁了人也能被休回家的,倘若没嫁人传出了这个名声,那更是嫁不出去,可是她偏要刁难他一般瑚。
司马明禹果然蹙眉道:“后宫之中,也是一个朝廷,更是我平衡各方势力和安抚人心的不二选择……如果将这些后妃都遣休回家,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青樱本也并不指望他当真答应,然而听他一板一眼的解释,仍是失望,咄咄反问道:“既然这样,你到底能给我什么?我又为什么要在这里陪你?”
他虽然天子威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却一时语塞答不上来。青樱见他脸上满是愧意,心下一软不忍心再讥讽下去,叹道:“算了,你有你的难处,其实我们现在还能像从前那样说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说着自己又笑道:“我这样放肆,还请皇上赎罪,切莫迁怒于臣女家人。”嘴上虽是说,却也不真的跪下,坐在榻上悠悠然晃着双腿。
司马明禹见她神情不自知的娇俏妩媚,方才心中的沉重阴霾蓦地一松,忍不住上前去将她抱起,一同坐在桌前的锦凳上,指着桌上的菜肴道:“都是你爱吃的。”青樱一看果然是,燕窝溜鸭条,青豆瓣小炒肉,阳春白雪糕,双珠鸽蛋,皆是数年前她在宫中时爱吃的,他如今日理万机这些年来竟然还记得分毫不差,心下一阵感动。
司马明禹就手掀开一个白瓷盅儿,挑起一小勺集灵膏喂给她道:“谁说什么都不能给你?我保证不管有多少人,你永远是我心尖的那一个,虽然宫中诸多拘束,但是有我在,定不会叫你受委屈,像如今的夏天,我们得空可以在御花园的清波池走走,凉风阵阵就像以前凤鸣山后山一样,带些蜜饯果子吃,不是还跟从前一样么?”他声音温柔蛊惑,青樱大约是沉浸在美好当中,没有说话,很乖巧地张口任他喂食,司马明禹继续道:“倘若是冬天,你一向怕冷也不必出门,只叫人在宫中多多地少些银炭添些火狮子,我一理完事便来陪你,你看可好?”
青樱慢慢地咀嚼着口中本该入口即化的集灵膏,目光似乎有些失神,半晌才道:“可是后宫之道,你必定要雨露均沾,你陪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多难过?”
他搂着她的手臂蓦地一紧,呼吸一滞缓缓道:“对不起。”
对不起。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分分明明地告诉她,是的,他要做的正如她所说,他会雨露均沾,他会陪别人,即使他把自己放在心尖上铄。
她六年的出生入死,助他登上皇位,就是为了和更多的女人分享他?如果是这样,她情愿永远地停留在凤鸣山上的情谊,有他,有谨瑜,有穆可儿,也有先生,还有所有人,大家在一起吵吵闹闹却也开开心心地作伴,并不像他所说的有他就不可以有别人,连谨瑜都不可以有。
如此一想,方才的一丝感动与蛊惑又沉了下去,只觉得眼前素日里爱吃的菜肴也都索然寡味起来,随意吃了几口便道:“我该回去了,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了。”垂下眼帘不欲去看他,直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走?”司马明禹闻言像是十分吃惊,转而意味深长地笑道:“宫门已经落锁了,你今夜只能在这里歇下。”
“怎么会?这还不到戌时!”青樱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墙上的自鸣钟道。
“这个么……”司马明禹从唇间吐出几个字,颇有缠绵之意,“汪福兴已经吩咐了下去今天提前一刻落锁。”
“你!”青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真真——“你如今都是皇上了,还玩这种伎俩!”他从前便是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经常耍赖,竟不知是谁比谁大两岁。
他果然蹭了上来,既是温柔又是有几分撒娇道:“就留下来陪我么……”
宫门都已经落锁了,她还能怎样?难道兴师动众地开宫门么?岂不是留宿宫中更落人口实?
她也只好一嘟嘴道:“清明殿就没有别的房间么?”算是默认了留下来过夜的事。
司马明禹心中大喜,既然都要留下来,嘴上说些什么便也不重要……当下随口道:“自然有的,待会我着人收拾出来。”说着朝外喝道:“汪福兴!”
汪福兴立时便推门进来垂首道:“奴才在。”
司马明禹看了青樱一眼,嘴角掩不住笑意,吩咐道:“去北凉阁收拾一间房出来,宫门已经落了锁,青樱今日便在宫中留宿。”
汪福兴声音尖细地应了一声,虽然只是一声,声音却分明掩不住喜气,白面无须的脸上堆满了笑。因时间也还早,司马明禹便命他一并带人进来收了桌上的酒菜杯盏,同青樱下一会棋。
汪福兴办事倒是利落得很,也难怪司马明禹登基后从前还是赵王时的旧人唯独看重他。不过一刻便取来围棋摆好,又秉道:“回皇上,北凉阁的正房已经收拾好了。”说着察言观色见司马明禹心情颇好,便又笑道:“奴才见御膳房今日制了冰沙,天气炎热,皇上要不要传上两碗尝尝?”
司马明禹已经在布子,闻言想了想道:“明日再进罢,天气虽然热,青樱却未必能吃冰。”说着对青樱道:“你别贪凉,我记得你从前一到冬天便畏寒怕冷的,明日先叫苏子雍替你瞧瞧,若是能吃,明晚再吃不迟。”
青樱也顾不得汪福兴还在场,立时扔下棋子叫道:“明日?明日谁还在这里?我明日就要回府的!今天这已经是逾了规矩。”
司马明禹一面按住她一面对汪福兴道:“可有遣人去慕容大人府上知会一会,便说青樱今日不回去了,让他们不必等了。”
汪福兴面上早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答应道:“奴才已经派小忠子去了,想来过一会就该回来了。”
青樱意味深长地看了汪福兴一眼道:“小忠子腿脚好快,有这个才能在宫中伺候当真有些可惜。”
司马明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汪福兴会意退了出去。
他虽然并不在她面前拿皇帝的做派,就连称呼都未改口,然而到底是身份不同,她虽心知他的这等伎俩,却不便彻底揭穿,两人说笑了一阵后便下起棋来。
两人皆是师从林轶,棋力也是互相印证,从前都是互有胜负的,只是青樱在山上多待了两三年后便是胜多负少了。此刻她也毫不相让,已经把司马明禹的白子逼到了绝境。司马明禹此刻如果强攻,反而因为势薄而受困,但是如果不突围出去,白子的大龙即将被屠。
青樱洋洋得意地取出一盅茶来道:“我赢定了!你还不投子认输?”
司马明禹不理会,忽然将子落在一处大笑道:“不知是谁要投子认输!快来看!”
盘上的形势果真发生了逆转,白子虽然仍旧零散,却反把黑子的要塞一一切断,倘若黑子上扳必成崩溃之势,倘若按兵不动,方才的优势尽失。
青樱一看连忙要去把她方才落的子拿起来一面撒娇大叫道:“刚才不算,是我放错地方了!”
明禹如何肯依,抓住她的手道:“又想耍赖,落棋无悔真君子。”
她心中一松,总算是暗暗将那口气卸了下来,想出来这种分明命悬一线而又能立刻反败为胜的局,况且更要一步步了无痕迹地引导他入局,着实耗费心力。
苟富贵,勿相忘。话虽这么说,那吴广又是怎么死的呢?再亲密如今也是君臣。
虽然是这么想,面上却不露痕迹,青樱只像并不理会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