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她去了哪里?”
“她被湛带走了!”一旁的一个刀疤男人向地上啐了一口:“那小子拽得很,我带了两个弟兄伏击他,可惜……”
宇爵目光一瞬:“湛?他可是与一只金鹰同行?”
“嗯,是有一只金鹰。”
“那么,他受伤了之后去了哪里?”
“似乎被一辆豪华的马车拉着,往掖城的方向去了。”霍峰,他们的首领抢先一句说道:“因为我看到了那匹青骢马就跟在车后面。”
豪华马车?青骢马?神秘的蒙面女郎?
宇爵握紧手中的缰绳,他真笨,他为什么就想不到?
“回城!回掖城!”他调转马头,一阵风一般向来路驰去……
真笨真笨,他为什么没有注意细节?那个在他晕倒的时候唯他喝水的蒙面女子,那双眼神是如此的熟悉……
宛眉公主,她为什么看到他之后不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是怕那名西夷国的皇子知道吗?还是她本就是被人挟为人质?
比之他来路上走走停停的寻找搜索,他的回路可是顺风顺水,加上他胯下的是一匹皇上亲赐的大宛良驹,这马,从未这样提了气的一路狂奔过。
这奔起来可真的是动如脱兔,腋下生风一般。
当血色的光升上中,他就遥遥的望见了掖城高大巍峨的城墙……
宛眉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席上,鼻子底下摆着一桌冷掉了的珍馐美味,可是却不能吃,据说是要等宇将军。
乖乖,宇将军去找她了,哪能那么快的回来?
可是,当她在打第个瞌睡的时候,只听得门外一叠声的喊着:“将军回城了,将军来了……”
咦?他还真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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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惩罚
“将军,将军留步。”一个声音在宇爵的身后气喘吁吁的,宇爵勒马回头。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站在路边向他拱手为礼:“将军,慢走。”
宇爵皱眉:“我不认得你。”
“将军贵人多忘事,您早在一个前,答应了要来响楼看杜意如小姐的。”
“一个前?”宇爵拧眉:“不记得了!”
“将军,杜意如小姐是杜丞相的千金,这个您也忘了?”锦衣男子一躬到地:“杜丞相获罪,唯一向将军托付的就是杜小姐,将军难道忘了?”
“哦?我想起来了,改日吧!”宇爵圈马,可是不容他带马离开,那男子又言辞恳切地说:“杜小姐从傍晚时分就开始等候将军,现已经是三更了,将军过门而不入,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吧?”
这句话不软不硬,却狠狠地扎在了宇爵的心口,杜丞相于他有恩,于情于理他确实有必要去看望一下杜小姐,可是,公主?
公主的下落仍然是个谜,他哪有心情去见什么杜小姐?
“将军,即使将军有要事在身,也请移驾去和杜小姐说一声,以免杜小姐担心。”
“带路,”宇爵再不多话,望着那名男子后退一步,身后的高大宅门打开……
响楼,虽然是烟花之地,可是外观却见的巍峨庄严,仿若是一座官员的府邸。宇爵也不下马,只管策马向内院走,他打定了主意,直打一个照面,回头就走。
可那男人确似乎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宇将军进了响楼,一叠声的喊着:“将军回城了,将军来了……”
跟在宇爵身后的亲兵卫队里马上去按住那男人,可是他的前几句已经喊出去了。
只听这一路上平平怦怦的开窗子的声音,各个院落的绣楼窗子都打开来,影影绰绰的纱帘后面,出现好多衣衫不整的人儿。
一向从来不来响楼的宇将军竟然破荒地来响楼,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就是睡死了也要爬起来看。
宇爵皱着眉,目不斜视的策马而行,那名男子七拐八拐的将他请到最里面的一个独门小院儿,然后在门口阻止他的亲兵跟随:“再往里面就是女眷处所,闲人免进。”
宇爵皱眉,可是也不置可否,他急着进去露个面就走,所以也就不疑有它,跟着这男人向内室去。
那是一间装饰豪华的内室,一撩开门帘儿,宇爵首先就嗅到了浓郁的花香,然后他听到身后的门帘啪嗒一声,撂下了,那男子并没有跟进来。
宇爵愣了一下,抬望眼往室内瞅。
宽敞的室内正中已经列好了酒席,席边背对着门口跪坐着一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子,单看背影,生生的和了那句诗:“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
单单只是从背后看去,那女孩儿宽袍大袖,越发衬得纤腰一握,有若神仙般的人物。
宇爵猛地这么一看,不觉心神恍惚了一下,他记忆中只有一位这样的女子,那就是骊姬,当年的她,只一个背影便迷得他颠倒若此。
宛眉握紧双手,缓缓地起身回转身子……在迷蒙的灯光之中,身着层层名贵罗绡的她,周身仿若笼罩了一层淡烟岚雾,恍惚间,如遇神仙中人。
宇爵愣怔在当地,他只觉得在这一刹那,呼吸与心跳仿若霎时间停止,这个女孩子……她身上散发出的那浑然成的高贵与出尘气质,就像那在空气中流转的暗香,氤氲浮动。
宛眉也怔在当地,她近半年来,日盼夜盼,在梦里不知设想过多少次与宇爵的目光交汇,却从没想到汇市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
确且地说,宇爵这些年来,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那是臣子的本分,宇爵在她命令他看她的时候近乎倔强的违抗命令,而现在……
宇爵终于肯把目光投向她,而她也已经知道他竟然又一次把自己当了一个陌生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绝对不能搞砸,宛眉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加油:“将军,罪臣之女杜意如拜见将军。”
宇爵皱眉,仿佛觉得这声音听过,可是似乎又不是“你……不必太在意……既来之则安之,响楼不过是在下安排姑娘暂住之地,姑娘受委屈了。”
他这几句温柔的安慰之言,在一心暗恋他的宛眉耳中,仿若籁伦音一般。
“将军……”她抬起头,直视宇爵的眼眸:“将军可知,小女子久慕将军大名?”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宇爵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脸色大变,他突然大步上前,猛地执住了她的手腕。
一年前,宛眉执意开始频繁光临宇爵的中军帐,缠着他要教导自己骑射的那一,她就是说的这一句——久慕将军大名。
刚刚她一激动之下,忘了掩饰自己的嗓音……
宇爵左手颤抖的攥紧她的手腕,伸出右手去抚她的额头。
“啊呀……”她额上贴的那枚蜻蜓翅膀剪就的花钿被他略显粗鲁的拂去,露出其下那枚浑然成的梅花胎记。
“公主……你是宛眉公主?”宇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攥紧她的手腕,将她拖近,仔细检查她额上的胎记:“不,我并不熟悉公主的长相,你……你究竟是不是公主?”
眼看瞒不住了,宛眉瘪瘪嘴:“将军怎么认出来的?”
“下臣虽然不敢窥视公主颜,但是公主说话的语气下臣永远无法忘记。”宇爵的语气虽然恭谨,可是他炯炯的目光中,已经泛起怒色。
“公主擅自逃离掖城,险险落入敌人之手,现在公主又在此肮脏龌龊之地出现……”他猛吸一口气,上下打量:“身穿如此伤风败俗之衣衫,戏弄当朝大臣,这伦理纲常何在?”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经是十分的不善。
“哎呀,将军不要生气么,这不是开玩笑吗?”她拢拢衣袖:“何况我觉得这件衣衫不但合身而且还漂亮端庄得紧,哪里伤风败俗了?”
“你……”宇爵本就不太善言辞,这样子被她抢白,脸上的神色憋得通红,一怒之下拽着她的手腕就向外走:“走,回公主府去见各位嬷嬷,让她们与你理论!”
“不!”说到那些嬷嬷,宛眉的头也疼了,她知道自己绝对没办法对付那些老人精。
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不只是哪里来的勇气:“将军不要,不要……你怎罚我都成,不要送我回去。”
“你说什么?”宇爵对他这孩子起的举动哭笑不得,她可怜兮兮的抓着他的衣袖,小脸都因为担心而皱了起来,眼眶里都是泪水……
“任你处罚,只要不要送我回去。”
“好,这是你说的。”宇爵顿了一顿,“任我罚你,不能哭!罚完了回府面壁思过!”
宛眉不情愿的吸吸鼻子:“好,但是你负责和嬷嬷们解释,只要说我根本没离开城里就好,说我只是淘气躲起来了,我不想让她们去母妃那里告状。”
“成交!”宇爵一拽她,还没等宛眉回过神,她已经像小孩子一般被他放在膝盖上,然后是重重的一巴掌……
她惊讶的张大嘴,还没倒出空来呼痛,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她金枝玉叶一般娇贵的尊臀上!
一下又一下,宛眉咬紧了牙关不呼痛,足足是重重的十下!宇爵根本没有手下留情,打完了,拽着她大步向门外走。猛然推开的房门差点儿撞死来不及躲避的老鸨和她男人。
“敢说出去一句,你们死定了!”宇爵丢下这一句,抱着疼得呜呜噎噎的宛眉跃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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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回府
“嘶……”好疼,宛眉在宇爵的怀里蠕动着,他纵马狂奔,完不顾她刚刚被打的小小臀部被马背撞得生疼。
“知道疼了?”宇爵的语气仍然不善:“那长点记性吧,公主!”
哎?宇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专制了?话说他不是从来不看她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像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
宛眉犹豫了又犹豫,才下定决心抬起头向上望……
宇爵板着脸,皱着眉头,他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现在却带着丰沛的怒意,这个时候的宇爵,竟然显得那么……亲近……
再也不是陌生人一般远远的淡淡的,此时此刻的他,在生气,为了她生气……
不由自主的,宛眉抬起手,抚上他紧紧地皱着的眉:“对不起,对不起……我逃开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因为你从来都不正眼瞧我一眼。”
宇爵猛地勒马,他惊讶的俯下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知道这个小女孩儿一直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公主是整整比他小了十六岁的孩子……她真的喜欢他?
不能,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何况公主还是未来的北海国的太子妃!
“公主……”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来的淡漠从容:“君臣有别,公主是君,宇是臣,请不要逾矩。更何况,公主你年纪还小……”
“逾矩?你难道就是这么认为我对你的感情?”宛眉怔怔的望着他:“你难道认为我喜欢你只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性?你怎么会不尝试就认定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是不定性的小孩子?”
这谈话已经逾越了他臣子的本分,宇爵叹了一口气:“公主失踪之事,府中已经封锁消息,此番回府之后,公主不能再任性行事了,否则莫怪宇直接写奏折去中京给皇上,或者,似乎骊妃娘娘来看望公主的日子又快到了。”
“哦,不!”宛眉揪住他胸前甲胄的丝绦:“你答应我甘愿受罚的话就不告诉母妃的。”
“嗯,我确实答应了。”宇爵低声应了一声,他的眼前,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公主府的高大院墙。
“但是,这种隐瞒是有前提的。”
“怎么?”宛眉抬起头,等着他接着说条件,却看到他的脸上意外地浮现一丝红晕,在这明亮得几近白昼的光下分外显眼。
宇爵尴尬的咳了两声,目光望向远处:“公主,这本不是我一个做臣子能问的,但是,这却又必须问个清楚……”
“什么?你想问什么,但问无妨。”宛眉奇怪他脸上的尴尬表情,今夜她可是看到了好多宇爵的另一面,嘿嘿,她和他之间似乎有点进展哦!
“公主……公主被歹徒掠走,这个……失踪两两夜,这个……”宇爵红了脸,变得口齿不清起来,他的目光游离,就是不敢看她。
“哦……你说的是这个……”宛眉脸一红,突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她撩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那点殷红的守宫砂:“还在……将军问的是这个吧?”
她这坦坦荡荡的语气反倒是显得宇爵多虑了,他皱着眉沉默,然后低声说道:“那好,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府,一切的解释由我来,你什么都不必说。”
“嗯,”宛眉放心的向后靠在他的怀里:“我相信你了,不过……”
“怎么的?”
“我还是喜欢你,宇爵!”宛眉没有回头,自顾自的说:“不是小女孩儿的盲目崇拜,我一直在等你能看到我。”
这是一句伤感万分的话,一直在等……谁不是一直在等呢?
宇爵默然……
公主回府是一件大事情,况且公主还是意外失踪了两两夜,宇爵叫开公主府的大门,却并没有让门子惊动起他熟睡的家丁护院。
他下了马,抱着宛眉大步向内院走,可是到了内院的门口,又是另一处门禁系统,等他再磕开二门,终于惊动了照顾宛眉的嬷嬷和贴身的丫环小美。
“公主!公主您去了哪里,可是想死小美了……”这孩子显然是哭了两两夜,眼眶肿得跟桃子似的,看到宛眉,眼眶又红了,拽住她的袖子只差将眼泪鼻涕都抹宛眉身上了。
“嘘嘘……好了好了,别哭了!”宛眉尴尬的撩起袖子给她擦,好在一边儿上宇爵已经和几个嬷嬷去偏厅叙谈了,没人看到小美这个糗样。
“唉呀,别哭啦,又不是你被绑架,真要是有强盗把你掳了去,我看还没到家,那强盗就被你的眼泪淹死了。”宛眉知道小美的心地柔软,可是也不能整价哭哭啼啼的啊。
“公主你吓死我了,”小美抹抹眼泪,破涕为笑:“好在公主没事……”
“嗯,我没事,”宛眉心不在焉的半靠在床榻上,她环视周围熟悉的床帐,房间里摆设的什物,还有小美认真诚挚的脸庞……
只离开两,似乎她就觉得这些东西是那么的陌生,她这是怎么了?
“公主,奴婢伺候公主睡下吧。”
“嗯,也好……”
宛眉在小妹的帮助下褪去衣衫,换上自己合身而且柔软的缎子睡袍,只觉得心里突然空空落落的,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躺回自己躺了十五年的床榻上,想睡,却目光炯炯……
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睛,却一不小心,身子忽悠一下,蓦然醒来的时候,是那顶克难小帐篷,还有他……
摇头,拼命地摇头,想将那双记忆中仿若寒冰一般的眼眸赶走……
宛眉,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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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赠玉
“公主,西夷国太子慕容琛在府门外请求一见。”
“什么?”坐在镜前的宛眉一怔,她从面前的巨大铜镜里面看到身后的管事郑公公:“不见,请公公回了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