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等你进了柳家的门,再来管这闲事不迟!”
文怡气得脸都白了,文良皱眉道:“三姑母,九妹妹也是实话实说罢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你何必用这样难听的话说她?您乃是堂堂诰命夫人,又不是街头的平民妇人,说话总要注意些的。
“放肆!”柳顾氏转头骂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长辈们在说话,小辈怎能胡乱插嘴?!不懂礼数,就别在人前现眼!你如今也是个同进士了,虽说比不得进士前程远大,好歹也算是个功名,你不到吏部张罗着候缺,倒管起我们柳家的家务事来了?便是你拼尽了全力帮柳东行说话,他也不会分给你半点好处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说罢瞥了卢老夫人与文怡一眼,冷哼道:“真真是笑话,未过门的女儿就管起了夫家事,这倒也罢了,还有人把手伸到未完婚的孙女婿家里的,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这真是明晃晃的倒打一耙,颠倒黑白了。
文怡听得目瞪口呆,文良也面露讶色,更添了几分恼怒。他如今是顾氏宗子,三姑母今日在礼数上对他有所怠慢,他可以看在对方是长辈的份上不说什么,但她这番话,却是实打实地往他脸上抹黑。他在袖下紧紧握着拳头,好不容易才将这口气忍下,立时便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请父亲出面处置这目无嫡宗的不肖女才行!她就算是个尚书夫人,那又如何?顾家仍旧是她的根!平阳顾氏百年望族,可不是任由人踩在脚底下的!
在场的只有卢老夫人还能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柳顾氏一眼,冷笑道:“你这话糊涂!我们要问的岂是柳家内务?我们要问的是我们顾家的女儿在夫家行事不慎,连累娘家祖宗名声的大事!你只一味说这是柳家内务,冷嘲势(热)讽地不许我们过问,莫非是认定了自己已是柳家人,便跟顾家没有一点儿关系了?!若是如此,倒也便宜,良哥儿在此,让他做个见证,你便从此脱出顾氏族谱可好?!只要你不再是顾家的女儿了,你行事再荒唐,也不与我们顾家相干,别人要说嘴,只会说柳家的夫人家教不好,却不会说我们顾家不会教女儿,我们也乐得清静!”
柳顾氏气得全身直发抖:“六婶娘!我敬你是长辈,才会一再礼让,你可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你!”卢老夫人不甘示弱,“你也知道我是你长辈?我自进门,你行动便给脸子瞧,直到现在还没给我见礼,我竟不知这是哪家的规矩?!难道柳尚书的身份这样尊贵,他的夫人仗着身上有诰命,便可以目无尊长了?!怪不得会做出这种上门夺产拿人的荒唐事来呢!我一个乡下老婆子,见识少,看不得这些,正要到官上问一声,这事儿朝廷管不管才好!”说罢便叫过文怡:“咱们去见官!”立时就要走人。
柳顾氏急了,喝令四周下人:“不许让他们走!“几个婆子忙忙赶上来拦人,侍郎府的那管家见势不好,心中叫苦,少不得向柳顾氏赔笑:“姑太太,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文怡见走不成,也冷下脸回头质问了:“三姑母这是何意?您莫非是要把我们祖孙并二哥哥都拘在府里不成?!您可别忘了,我们不是柳家的下人,我祖母身上也有二品诰命,二哥哥还是新科进士,马上就要得官了。你叫人拦着我们不许走,难道真以为自己在京城里可以一手遮天不成?!”心念电转间,隐隐起了一个念头:若是把这件事闹大了,将柳姑父从尚书的高位上拉下来,说不定以后柳东行还能松口气,等柳东行出征了,他们碍于物议,也不敢再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来。
想到这里,文怡便索性用更强硬的态度面对柳顾氏:“看来三姑母是铁了心要冒犯尊长了。二哥哥,这样的请形,按族规该当如何?三姑母虽是出嫁了的女儿,但族里总不能就这样轻饶了吧?”
文良正在气头上,冷笑说:“长房教女不严,自然是要领罚的!这可不是第一次了!正要从严从重处置才好,不然何以服众?!至于三姑母,待我回去禀明父亲,再处置不迟!只是这样荒唐无礼的女儿,我们平阳顾氏可不敢认!”
柳顾氏气极,手指发颤:“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这样对我说话……”
文良面露嘲讽,莫非三姑母以为,长房还是族长不成?
就在这时,花厅外传来一声厉喝:“都给我让开!”却是柳姑爷柳复回来了。
柳顾氏一愣,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忙忙连过去相见:“老爷,今儿怎么回得这样早……”
“早什么早?!“柳复臭着脸劈头骂道,“再不回来,全京城的人都要看我们柳家的笑话了!”
柳顾氏一窒,不服气地道:“这如何能怪我……”见柳复瞪向自己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又生出几分心虚,“都是下人不懂事……”
柳复重重哼了一声,便换上温和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卢老夫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六婶娘,夫人无礼,怠慢婶娘了,还请您勿要见怪。”
卢老夫人打量他一眼,脸上不动声色:“柳姑爷客气了,我可不敢嫌弃尚书夫人的礼数,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呢?没得惹人笑话!”
柳复被她这一堵,只得讪讪地笑了笑,又微笑着转向文良:“良哥儿金榜题名,可是喜事呢,怎么也不摆几桌酒,让亲戚们一道高兴高兴?我前儿还跟吏部的周尚书说,有个内侄今科高中,素来极稳重妥当的,请他务必要帮忙留意着,选一个好缺呢。”
文良却不是轻易被人几句话便收买到的小后生,心知这多半是柳姑父哄他的,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姑父言重了,大哥还未考完馆选呢,我一个三甲的同进士,算得了什么呢?哪里好意思摆酒请客?至于官职,我自然是听从吏部选派的了,姑父的好意,文良心领。”
柳复觉得有些无趣,只得回头喝斥妻子:“还不把六婶和侄儿侄女们请进屋里说话?!弄成这般,象什么样子?!东行家里的事,他自会安排周到,要你多事?!宁哥儿的婚礼还要一个多月呢,你二哥二嫂今日才到京中,总要等他们歇口气,才好请来细细商议婚礼的事,你急什么?!家里还能缺了那几件古董?!跟下人一般见识,更是失了体面!”
柳顾氏心急,想要跟他解释,却又碍着在场的人多,只得一边虚应着,一边给他打眼色。柳复心下生疑: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内情?文怡更是皱了眉头,暗中留意他们的动静。
柳顾氏见柳复没回应,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将他扯到一边,耳语道:“老爷,你莫非忘了那回太子派人来的事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所谓贵婿
柳复眯了眯眼,盯着妻子不说话。
柳顾氏见状,还以为他忘了,便低声提醒:“就是上个月底的时候,太子派了东宫的一位嬷嬷过来,问起我们家上巳节要不要参加姚家的游园会…老爷那时候说家里要忙着给宁哥儿办喜事,不去了,那位嬷嬷便向我们问起了素姐儿许了人没有……”
柳复记起来了,却还是盯着妻子,不说话。
柳顾氏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恩,不由得急了:“老爷,这不是再摆着的么?素姐儿看来是有大造化的……”
话来说完,柳复便打断了她:“这跟你去东行家又有何关系?!”
柳顾氏缩了缩脖子:“自打那回来了人……便没了下文了……我也是心里着急 ,“听说皇后娘娘正打听姚氏族中有什么合适的女孩儿呢,想必是……正好过几日就是姚国丈的大寿,他素来爱汝窑的瓶子,吴道子的画……东行那儿正好有几件……”
柳复冷笑了一下,没再听下去,只是转身再次去向卢老夫人赔罪,请她原谅自己夫人的无礼之举。
卢老夫人虽板着脸,见柳复如此行事,倒也不好继续强硬下去了,便看了文怡一眼。
文怡还记得今日来尚书府的最大目的,是为了把舒管家救回去,还要讨回柳东行的那几件古董,至于驳斥三姑母、将事情闹到公众跟前的想法,眼下当着柳姑父的笑脸,也只能暂时摆下了,便低低他提醒祖母道:“舒管家如今还不知道怎样了呢。”
卢老夫人转脸去看柳复,柳复忙笑道:“这个容易。”便命人把舒管家放了,传到花厅里来。柳顾氏目瞪口呆,忙上前阻止:“老爷,那个贱奴没规没矩他冒犯了我,若不教训教训他,如何能服众?!你怎能就这样放了他呢?!”
柳复冷冷他瞥她一眼:“他怎么冒犯你了?等东行从京南大营里回来,你把事情跟他一说,他但几是个懂礼的,自会把人送到你手上!岂不强似这般硬捆了回来?名不正言不顺……那是巳经分家出去的侄儿,你当还是从前么?即便那是原本尚书府用过的家生子儿,如今也不是咱们家的下人了!你管得过来么?!本来是有理的事,都要变成没理了,你是嫌我名声太好了,非要叫人得了机会钻了空子,往我名声上抹点黑才高兴了,是吧?!”
柳顾氏气得瞪大了眼,却又不敢反驳,半是委屈,半是恼怒的模样,十分纠结。柳复没空理会她,待下人把舒管家送上来了,见人虽有些狼狈,脸上还有几处青肿,衣服也沾了不少灰尘,但总的说来,没缺胳膊少腿,还能走路,就是没有大碍。他暗暗松了口气,便笑着
说:“夫人近日事多,脾气不好,一时恼了,也没个轻重,只是你好歹也要有个分寸,不可忘了主仆之别才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顶撞夫人呢?”
那舒管家抿着嘴,一张圆脸板得死紧,束手立在他下,只是不说话,显然时他的话不以为然。
柳复脸上僵了一僵,笑容便淡了:“也罢,你是东行的人,我做叔叔的,也没空替他管教下人,等他回来了,自会处置你。”说罢便转向卢老夫人,笑问:“六婶娘,您看……您是这就把人带回去呢?还是我另派人将他送回去?”倒不是他多事,如果这舒从安离了尚书府的大门后,又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他那夫人是个不省事的,他这头把人放了,她那头说不定就能派人去寻晦气,倒不如早早将自家的责任脱开,也省得麻烦。
卢老夫人淡淡他道:“不劳柳姑爷费心了,就让他随我们走吧。”文怡迅速低头再提醒一句:“祖母,还有几件古董……”卢老夫人抬眼看向柳复。
柳复脸色沉了沉,却还维持着脸上的笑:“九丫头倒是个爱操心的,人都放了,几样死物,难道我还能扣下来不成?”
文怡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恭敬一礼:“是侄女儿多事了,三姑父为人正派,又是一朝尚书,又怎会学那小家子的做派?还请三姑父别见怪。”
柳复打了个冷战,转头便命人去把那几家古董拿匣子仔细装好了,再用马车送回羊肝儿胡同去。柳顾氏这回是真的目瞪口呆了,急得暗暗跺脚,几次悄悄扯丈夫的袖子,柳复只是不理会。舒从安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卢老夫人与文怡,暗暗行了拱手礼,听得尚书府的人说东西都装好了,便忙退下去脸看了。柳复见状,面色更难看了些。
卢老夫人听得舒从安报上来,说东西都验过了,也都放置好了,也没空再理会柳复夫妻,只对柳顾氏说了几句教训的话,便带着孙女与侄孙告辞了。文良临走前看了柳顾氏一眼,见她不但没有送他们出二门的打算,反而视若无暗他只顾着拉柳复说话,面色暗暗一沉,继而冷笑一声,便跟着卢老夫人身后场长而去。
文怡一行人上了马车,离了尚书府,没走多这,便停了下来。卢老夫人叫了舒从安过来,道:“你亲自押着半回去,必要细细点算清楚,叫他们仔细搬运,别摆坏了东西。过后的事情,就看你们如何处置了。我到底是外姓人,不能事事替你们做主,归根到底,还是要你们大爷来主事才是正经。”
舒从安忙恭敬道:“今儿多亏了老太太出手,才保住了主人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小的替大爷讲过老太太。家里巳经派人去营里送信了,等大爷回来,必要到府上致谢的。”
卢老夫人叹了口气:“我也不图他这一声谢,早晚是一家人。他在营里也不容易,再过几夫,还要上战场。家里的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我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回去了,看你们大爷有没有可靠的至交亲朋,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托付过去,也省得日日胆战心惊了,我瞧那边府里,不家是会轻易放手的。只是你们别我我,今儿我多说了几句话,你们二夫人便有闲话说,我年纪大了,不在乎这些个,却还要为孩子们着想呢。”
舒从安忙低下头去:“老太太这样说,小的就更没脸见大爷了。都是因为小的处事不周到,才会连累了老太太与九小姐。”
文怡笑道:“舒管家不必这样,此事说起来原是三姑母的错,我们也不过是讲理罢了。只是舒管家似乎吃了些苦头,不知伤得可要紧?趁早儿请了大夫来瞧才好。”
舒从安笑说:“多谢九小姐想着,小的皮粗肉厚,摔打几下,也不算什么。”
卢老夫人点点头,便叫文良过来:“良哥儿多辛苦些吧,他身上有伤,押车的又都是尚书府的人,你一路看着他们回去,再回家来。”文良也觉得尚书府的人信不过,立时应了,舒从安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两行人便就此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
走在路上,文怡还在为今天顺到讨回了柳东行的家人财物而暗暗庆幸,忽然察觉到卢老夫人在看自己,便问:“祖母有什么事么?,卢老夫人摆了摆头,闭上了双眼,却暗暗下了决心。
尚书府内,柳顾氏见客人都走了,再也忍不住他冲到柳复跟前,大声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您就算要把人放走,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东西却不能还回去啊!”
柳复大喝一声:“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柳顾氏畏惧他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强自道:“我都是为了老爷着想!老爷却不明白我的苦心,还不顾我的脸面,把那刁奴放回去了!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只怕家里随便一个下人,就能踩到我头上来了!”
柳复瞪着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倒在圈持上,头疼他抹了插额角。
一个穿着梅红妆花猎子的三十来岁的秀丽如人站在花厅门外,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连环黑漆答盘,盘里放着一个青花茶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