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奇从不屑跟殷稷山斗嘴,凡事他只需找秦氏,秦氏自然会替他摆平一切。殷时则为了万氏会跟殷稷山斗得吹胡子的眼睛,只有他,对殷奇也是百般讨好,对殷时也是客气忍让,有时候他都忘记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主子。
“爹一醒来,大哥照样会被打,会被赶出去,我要是不这么做。娘,你连一个儿子都没有,这个家,彻底就成了二哥一个人的。”殷琛附身,将脸靠近秦氏,逼得她节节退后。
秦氏被他说得一句话都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完全蒙住了。
看着母亲苍白如纸的脸色,殷琛心里还是有微微的感慨。忽然,他莞尔一笑,“话又说回来,大哥是没能力掌这个家的,殷家的家业在他手里迟早会败掉,不如留给我。”
他原想着等殷奇把一切事情都办好,他再设法救醒殷稷山。戚家大夫并不敢给殷稷山下多烈的毒性,生怕一个不留神,把人弄死了。结果殷奇的计划还没得逞,还得办白事,反倒事情越闹越多。
卫峥不过是个程咬金,可对殷琛来,顺序早晚问题不大。
“娘,你可千万要好好养着身体,过了年,您去给我娶个媳妇回来,到时候这个家您就能安稳地坐定了。”殷琛轻拍了秦氏的肩膀,对她温声道:“至于大哥,别忘了,只有我坐上了爹的位置,大哥才有可能回来。”殷琛一字一顿在秦氏耳边说,听得秦氏只能喘着粗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殷家欠他的东西,他会自己全部讨回来。
第二百九十章 翻脸
冬至一过,天气像是变脸似的,忽然变得极为寒冷,屋子里的火盆未曾有一刻熄灭过。桌子的茶水也是重重复复地替换,稍不注意,热气腾腾就会变成刺骨冰冷。
夏初的老子娘趁着冬至向清若央了夏初回去,准备年底给她办喜事,这一拖就是要开春才能回来了。清若心里想着夏初跟夏末不同,嫁的是庄子上的管事,便允了她,出门后不必再回夏园。临走前,清若还贴了两套面头首饰,看得红蕾直咋舌。夏初取笑她,若有一日红蕾出阁,她定会贴上一副首饰给她添妆。红蕾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闹得一屋子女人都笑开了,顿时冲淡了离愁气氛。
但清若也没空去离愁,身边一下子走了两个,事情却只多不少,忙得她恨不得分多几个人出来用。想着要么得提拔两个上来,要么得回家让杨妈妈寻两个知根知底的丫头过来。
可是一想着杨妈妈如今正守孝,又有苑芳这个前科,清若心里显得有些烦躁。
原本打算等殷奇这事到一段落,殷时便跟殷稷山商量他们搬出去的事。可他们还没开口呢,殷稷山便借口他身子不爽朗,不便理事,家中大小事务一应交给他们夫妻。
身子不爽朗?!整天陪着施姨娘满院子乱逛的人叫做身子不爽朗!
清若气得想直接在他们面前装黛玉,让他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才叫做身子不爽朗。
殷时取笑她小家子气,竟跟一个病人争,殷稷山确实不便出头,殷奇先几日才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若他现在跑出去势必会被人追问起来,到时殷奇可能就得被落臭了。
“那与我们何干!爹打算帮他遮丑,我可没这个义务!”清若气呼呼地拍了拍桌子。
“谁帮他遮丑了,你以为这事我们不说,外人就不知道吗?爹只不过懒得去解释,随他们猜测罢了。”清若不懂,但殷时还是能理解殷稷山做这个决定是所付出的勇气。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难道真的要把他逼上绝路不成?
“好了,你也别气了,如果两个能管事的都不管事了,这家除了你,还能有谁当起。”殷时瞥见清若一头雾水,轻笑了一下,“太太要给乐乐说的那门亲事吹了,听说是乐乐闹上门去的。她如今已经气倒在床上,谁都不肯见,怕是顾暇不及了。”
清若听得瞪大了眼睛,殷乐乐怎么闹的,竟然会把秦氏气得连人都不愿见。
“二少奶奶,这是董家村送来的账目,这是柳芽庄和杏林庄……”
夏末捧着那一叠厚厚的账本,挨个将名字报上来,听得清若头昏眼花。红蕾提袖掩嘴,眼里尽是笑意,小心翼翼给清若续上一杯热茶,陪着在旁听夏末报账。
“等一下,我得休息了,否则我的脑袋非爆炸不可。”清若连忙举手投降。
红蕾赶忙端上茶杯,清若摇头拒绝了,推开桌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自己快被那些账目给淹没了。忽然有些佩服秦氏,这么些年来,她一个人是怎么撑起这个家的。
这些账目从入冬以来便陆陆续续地送来,并且得在腊月二十之前送回去。而此之前,各处庄子都会送来特产贺礼,作为东家自然也会回赠些礼物。哪些人要送什么送多少,清若头一回接触,整个都乱了。平日虽说也是几笔账目在算盘上拨几下,可算来算去,也不外乎是宅子上下的月薪吃食,至多也是女眷们的衣裳钗环胭脂水粉用的多,总的也不超过这些账。可这过年可就不同了,光是给各处管事仆役打点和红包就够清若头疼了。
最后她只能求助于殷时,并表示她对自己先前的无知感到悔悟,殷时挑着眉头看她捶胸顿足地感慨他先前对她的体谅和照顾,要求他再次伸出援手时,殷时笑答:“这事我也不懂,我从不管内宅的事。”
清若闻言立刻变脸,亏她说了那么多好话,他居然连敷衍一下都不肯,直接推掉。厚着脸皮去萱园,可还没见着秦氏,就被秋桂三言两语浇了一头冷水,气得她跑回来,推手不干。殷时无法,只好去央左管家前来帮忙,可是这管事打点的好办,这庄头账目可不好处理,左管家摇头表示这些都是秦氏自己过目的,他也从未接手过。
“太太一定有事瞒着我们,趁我们不注意时就长出三个脑袋六只手。”夏末听到前半句时还顿了一下,颇为严肃地打算洗耳恭听,可后半句让她后悔这么认真思索清若的话。“要不然怎么能处理这么多事。”
走到一旁的美人榻,榻上早已铺了让金丝百蝠团寿字的丝绒垫,清若身子一沾到软垫,忽然整个人像是散了骨架似的,瘫在榻上。红蕾和夏末早已见怪不怪,不再像一开始,跑过来大呼小叫。
清若见她们各忙各的,不由得撅了撅嘴,“你们都不关心我了。”
夏末顿了顿手头的毛笔,瞥了没形象地瘫在榻上的人,“我们这要算不关心,那少奶奶不如自己来临帖子吧。”说着,便把毛笔搁在一边,清若见状,急忙跳起来。“哎呀,我的好夏末,你别这样,你知道我这人爱开玩笑。你瞧瞧你写的字多漂亮,比我写的好看多了。”
夏末拿清若讨好的笑脸没辙,若不是被殷时出卖说她识字,夏末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清若知道她读过书。这不,但凡需要动笔的时候,清若总是推托她写字漂亮,把活都推给她。要不是见过清若练字,夏末快被她那舌灿莲花说得以为自己写字真的出神入化了。
“对了,春华轩那边动静如何了?”清若将一碗红枣枸杞茶喝个精光,顿时觉得全身热乎起来,又重新走回桌几前。
“两处庄子都打点好了,只差大少爷他们动身就好。”夏末道。“但是,”
清若眉头微蹙,“还有什么困难吗?”
夏末停下手头的工作,叹了口气,“老爷带施姨娘去了渝水庄,估计也是怕大少爷去哭阵,太太如今谁都不见。我男人去了两回,都让大少爷给赶出来,看样子是这个年是打算赖着不走了。”
“哼,岂有这么便宜的事。”清若憋着心口一团火,她特意让卫峥给殷奇用上最好的药材,务必就是要让殷奇早些康复起来。“夏末,吩咐下去,春华轩的一应供给全部折半。让黑龙再请,如果他们还不动身,就继续折半。”好歹她如今大权在握,就不信逼不走他们,殷稷山不就是怕她不好动手才离开的嘛。
“唷,好大的火气,弟妹这是在做什么呢。”
主仆三人皆是一愣,回头一看,戚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屋。清若眉头微皱,红蕾气得想要出去骂那些守门的丫头,居然让一个外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园来也不通报一声。
“别怪那丫头,是我不让报的。”戚氏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却掩不住她的憔悴,还没等清若开口,春桃已经接了话,“这新来的丫头可真是不懂礼貌,定然不知二少奶奶与我家少奶奶的关系多么亲厚,以前我们来夏园可是从不用通报这般麻烦的,如今竟然推三阻四的。”
“你也知是以前,自然跟现在比不得。”清若冷冷一笑,对红蕾吩咐道:“带那个丫头下去,罚抄三篇佛经,扣两个月薪俸。下次再犯就直接打十大板,然后撵出去。”
红蕾领命而去,临走时,冲春桃冷哼一声。
春桃的笑容有些僵,还以为跟清若套近乎,没想到她对下人竟是这么狠。不过就是没通报,竟然要扣两个月薪俸,这不正好打了她们的脸吗。
“让大嫂见笑了,您快请坐。”清若笑得十分甜美,好似之前嫡亲妯娌那般,让戚氏有些不安。
“弟妹,你这样、恐怕不好,太严了些吧。”这哪是在罚下人,分明就是给她们下马威。
清若一愣,然后一脸严肃地自言自语,“是啊,这惩罚怕是轻了点。这还好在她守的只是夏园的门,要是守其他地方,走了水,失了窃,到时损失就够重了。”忽然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大年将近,罚太重也不好,多少也得给人留点颜面,相信她会懂的。对吧,大嫂。”
戚氏被清若这么一问,也只好干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心里却恨恨地想,这番话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
“对了,大嫂找我来有什么事,可是寻不到人手搬家?”清若故作天真地问,一句话直接得让戚氏差点吐血。
她回头,狠狠地瞪了清若一眼,心里还在犹豫着要怎么跟她开口。清若倒好,在她面前指桑骂槐不说,一开口便是问他们何时搬家,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好歹是在这殷家修炼过的,戚氏缓了口气,笑吟吟地说:“瞧弟妹说的,听着好像要赶人似的。”
她本来就是在赶人,怎么还好意思装不懂,清若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嫂此言差矣,不是我要赶你们,而是爹让你们搬出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大哥要是再住在这宅子里,迟早会跟爹遇上。如今爹心里始终有个梗,怕是再见到大哥,就不会像这次这么简单,所以才会折中让你们搬出去。”
戚氏也不再跟她赔笑,冷冷地训斥,“弟妹,我一直视你如亲妹妹一般,没想到临着我们有难,你不肯替我们美言几句,还来落井下石。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芳姨娘跟我们出去吃苦吗?”
“大嫂今日可真是颠倒黑白,我若真是落井下石,你觉得你们还能分到两个庄子吗?”清若板起脸,嘲讽地笑望戚氏眼神闪烁,“大嫂既然说是芳姨娘,那与我何干,她当初是自愿委身,福祸自知,谁都拦不了。”
清若一句话把戚氏说得哑口无言,春桃见状,正想开口,清若怒目望去,把她吓得不敢吱声。
“再说了,爹只说分予大哥两座庄子,可从未说过是哪两座。我一早便让人收拾了两座最好的,生恐不足,私下还添购了不少用品。大嫂倒好,问也不问,一开口便是恶言相向,我知大嫂对姐姐亲厚有加,却不知对妹妹原是这种态度。”清若说得慷慨激昂,声音也微微发颤,听得戚氏心里没底。
“可、你也知,你大哥自幼富贵惯了,你让他去庄子里住,怎么能住得惯。”戚氏软了口气,她也是偷偷瞒了殷奇才跑来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况。
“住不惯?”清若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听得戚氏发毛,“你们还没去住过呢,怎知道住不惯。”
一个被赶出去的人还好意思这么讨价还价。
清若早在看到她时,就没了心情玩笑,“大嫂,这做人都要留三分颜面,说不定还能六点念想。”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若戚氏再厚着脸皮住下去,她只能采用经济封锁了。
“没想到啊,我当初对你那么好,你竟狠心如斯!”戚氏知清若心意已决,含泪怨愤。
清若冷冷扬起笑容,打断了她的话,“轮狠心,我是比不上大嫂的。我那孩子若是天上有知,此刻应该是开心的了。”
戚氏表情一滞,急忙要开口解释,清若心里早已明朗,嘲讽地笑了笑,挥手送客。
第二百九十一章 计划
自从戚氏气鼓鼓地离开夏园后,红蕾便默认跟春华轩撕破脸,出门都自觉避让,甚至遇到苑芳,也低头装作没看到赶紧离开。而春华轩的丫头也抬上杠,在园子里遇到清若也都顶着一双白眼扬长而去。
红蕾看着心里极不舒服,好歹她只是避让对方,可对方却是公然藐视清若的存在。正打算去教训一下那些不长眼睛的丫头,让她们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可清若却被阻止了。
戚氏后脚才离开夏园,清若就让人吩咐账房,停止一切对春华轩的日常供给,所有东西都直接送去庄子。就连基本的三餐也都让春华轩的小厨房自己搞定,戚氏心里正犯堵,也跟清若倔上了。然而这一时半会儿,小厨房还能自己采办,可时间一长,才发现连月例都被扣住了。春华轩里的人又是锦衣玉食惯的,屋里的现银三两天就花个精光。
殷奇一怒,拍案而起,带着一家大小跑去萱园求助。秦氏得知情况被气得不轻,当晚就让厨房大办宴席,款待殷奇一家子。可厨房来报,每个院子每个人都会有定例,要是超出了预算,要么自己亲自去跟清若说,要么就自己掏腰包。
秦氏是绝对不会跟清若主动低头的,殷奇则在萱园跳脚说清若不尊重秦氏,要说出去让众人评价。
这话七兜八绕传到夏园时,清若嗤笑道:“他有本事踏出这个门再说。”
正如同殷时所言,外头盛传殷奇为陷害殷时而导致殷稷山一病不起,殷时虽然笑答绝无此事,可殷奇不出面,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秤,轻重自知。
若在这种情况下,春华轩的人还能对清若有好脸色的话,那这个人绝对是……准备弃暗投明的。
秦氏被殷稷山训斥一番,大病以后,每日不停的是各种中药,一踏进萱园便是浓浓的苦药味。殷奇去了几次,也厌倦了那味道,蹭饭的机会就少了。而殷乐乐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月份本就少,根本接济不了春华轩这么大家子。殷琛在与秦氏长谈一次后,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