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搬出去?”施姨娘正满意地看着女儿乖巧回答清若各种问题。
“朵朵也是殷家小姐,年纪小跟在姨娘身边也就罢了,年纪大了,总不好还跟姨娘一块住吧。”清若这么一问,施姨娘就为难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秦氏也从来没有准备给殷朵朵安排独立的院子。
“朵朵还小……”说起来,施姨娘也有些不舍,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
“其实也不小了,我听说乐乐六岁的时候已经搬进芙蓉园了。”其实几处院子就已经把整个殷家给瓜分了,如今是无法再独立画出一块地重建的,但芙蓉园挺大,在里面画出一排房子倒也不是不行。“不如这样吧,回头跟爹说一下,让朵朵跟乐乐住到一块去,我看着芙蓉园后面两排房子都空着,挺浪费的。我想爹一定会同意的。”只要不是动土,让殷朵朵换个地方住只是件小事情。
施姨娘迟疑了一下,忽然眼睛大亮,如果让殷朵朵搬到芙蓉园去,那一应生活起居就算不能跟殷乐乐相提并论,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而殷乐乐年纪不小了,再过一两年就要出门,到时整个芙蓉园就成了殷朵朵一个人的地方。这样一来,就是往后秦氏再出来拿权,也不能对殷朵朵如何刁难。施姨娘越想越幸福,偷偷打量着清若,心中感慨自己押对宝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以牙还牙
夏末捧着箱子跟在清若身后,听到红蕾在一旁抱怨,“这施姨娘怎么这么傻,有权都不要,不过也是,她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怎么也比不上咱家少奶奶。”
清若对红蕾的得意洋洋感到好笑,“施姨娘才不是傻,你想想能跟太太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人,能傻到那里去。”
“那她为什么不要?”
“因为她要的不是这些。”
红蕾困惑了,她也是亲眼看着秦氏和戚氏对着理家大权都虎视眈眈,想来着定然是好东西。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比权势更好的?清若笑而不语,夏初无可奈何敲了红蕾的脑袋一下,“你这笨脑瓜子,你以为谁都当这个家?太太是正经的一家主母,大少奶奶是未来的主母,咱家少奶奶一来是因为有舅老爷子做靠山,二来是太太跟大少奶奶都无暇顾及,才能出来掌权。施姨娘她一个没背景没身份的妾,就是给她再大的权力,底下的人愿意听吗,里面有多少是太太的人,又有多少是大少奶奶的人,谁会去理一个妾的话。事情办砸了,老爷追究起来,她吃力不讨好还得挨骂。”
“那、那咱们怎么办?”红蕾这才紧张起来。
“二少奶奶,我放弃了,红蕾脑子怎么这么木!”夏初向清若求救,清若睨了她们一眼,没有作答。最后是夏末出了声,“二少奶奶背后有舅老爷子,二少爷身后有平通商行。”换句话说,如果清若除了自己的出身不及她们富贵,可靠山比她们靠谱多了。再加上大院当权的左管家是左念慈的人,只要不动及根本,清若理家绝对会比施姨娘轻松得多。
“施姨娘只不过是用这权来为朵朵换一个护身符。”
如今施姨娘担心的早不是殷稷山纳不纳妾的事,她年纪也有了,就算殷稷山纳妾,她以前争不过,现在也一样争不过。所以她的生活重心从来都不是争宠夺权,她只想安安心心过完下半辈子,最好能给殷朵朵找个好人家,再生几个孩子回来叫她祖母。所以只要殷朵朵过得好,她便觉得好。
虽说殷朵朵年纪尚小,距离及笄都要好些年,可哪个母亲不是从女儿出生后就开始为她操心一辈子的事。殷朵朵现下的待遇决定了她以后要嫁的人,殷朵朵既不是嫡出,又没有同胞兄弟,她要想以后在婆家不受欺负,就必须得有个强大的娘家人,如同万氏当初那般。施姨娘很清楚,殷奇殷琛是不可能会对不殷朵朵好的,殷时虽然对她不冷不热,可还算客气。所以只要殷朵朵能讨好清若,那往后的日子,再不济也不会比孤援无助来的差。
不同身份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生活目标,低了生活会变得无趣,高了日子就过得压抑。
与其说施姨娘不争,不如说她目标明确,她不争只是不争那些她要不到的。如今主动让步,让清若上来,不但名正言顺,而且还买了个顺水人情,所以清若心里是暗暗佩服施姨娘的目光的。
既然得了人情,那就得还个人情。
清若当家几日后便提出让殷朵朵搬出施姨娘小院的事,立刻得到殷稷山的同意,他正烦恼着每次与施姨娘亲自都得防着隔壁屋子的女儿,害他常常求欢不尽兴。可也有人不高兴,殷乐乐一听到殷朵朵要搬进她的芙蓉园,立刻就抗议。
“乐乐,又不是让你挪屋子,只不过你把后面两排空屋子让给朵朵住。”清若说完朝殷稷山行了礼,“这事我请教过左管家,芙蓉园常年都有人打扫,所以并不难收拾,只要择个黄道吉日入住便可。”
“这事你看着办就好了。”殷稷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有一件事,朵朵年纪也不小,识字不多,连个闺中姐妹都没有。我想寻个机会带乐乐跟朵朵一起出去,也好结识些人。”清若恭敬地回答。
殷稷山眉头微皱,大手一挥,“往后内宅的事,你不必再与我说,你觉得妥当便去做。既然太太跟大少奶奶都无法理家,你就是得接管这事。”其实清若等的就是这一句,她敛衽以礼,殷稷山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殷乐乐说:“你看看你二嫂,与你一般年纪,她都能理家了,你却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多学着点,照顾好朵朵,拿出个长姐的样子来。”
殷乐乐再怎么不满,听完父亲的话,也自知无法反驳,赌气地跑去跟戚氏抱怨。
“大嫂,你瞧瞧她!哼,分明就是趁着你跟娘身子不好,故意做出些事让爹看的。”殷乐乐哭丧着脸说道,“她还说什么带我们出去结识,万一、万一她把我许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怎么办!”
戚氏鄙视地瞄了殷乐乐一眼,“你放心吧,她胆子还没那么大。”戚氏觉得最近越来越体力不支,都说怀胎十月,她这肚子已经十一个月了,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无论请了几个大夫,只说胎儿无恙,每次都是开了一大堆催产,奈何孩子就是不出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戚氏都快怀疑肚子里的是死胎,可三五日肚子又会动了几下。
春桃好不容易得到老子娘缓过气来,自己却病倒了,戚氏自然不敢让她回来,只好让苑芳继续留在身边。可到底苑芳是清若的人,春梨不敢让她接触戚氏太多事,所以自己每天忙着照顾戚氏,还得早晚上香求神拜佛,都快把一个人掰成两个人来用。
戚氏每日除了默祷上天保佑,还得隔三差五地忍受殷乐乐跑来抱怨。
“可是大嫂……”殷乐乐皱着小脸,还准备继续抱怨,却看到戚氏脸色变得难看,忽然紧张起来,“大嫂、大嫂,你怎么了!快、春桃春梨,快来人啊!”殷乐乐看着戚氏额头汗水直冒,伸出手用力地握住殷乐乐,疼得她失声大叫。在门外守着的苑芳看见戚氏倒在殷乐乐身上,还一地鲜红,她吓得大叫一声,急忙跑去喊春梨。
好在稳婆是早早就安排下来的,尽管事出突然,但接生的工作依然很快到位。只是戚氏怀胎过久,身子早已被拖得虚弱,一时没有什么力气生孩子。殷乐乐好不容易被解救出来,却也被一地的鲜血吓得晕了过去。
“二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奶奶大出血了。”红蕾一脸着急地跑进来,却看到清若全然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二少奶奶,您不过去看看吗?”
清若正提笔练字,听到红蕾的问话,顿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我既不是大夫,又不是稳婆,去了也不顶事。”
笔尖微颤,一个静字怎么都写不好,清若眉头一皱,将纸张揉掉。夏末连忙给铺上另一张崭新的白纸,清若持笔伫立,久久都不曾落墨。红蕾则心虚地低着头站在一边,不敢做声。忽然听到夏末轻轻地一声惊呼,清若低头,看见墨水顺着笔尖溅落,偌大一张白纸上一点墨迹显得十分突兀。
清若忽然想起曾经在桃花会上也曾因墨水滴落而绘了一幅寒江垂钓,再次提笔作画是为了发策,并豪言壮志“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结果她过上了她最厌烦的高门大户生活,也开始为私心为己欲勾心斗角。
戚氏难产之事早在她预料中,或者说是她一手促成,她曾最憎恨用肮脏的手段以牺牲孩子为代价。可没想到她终究成了自己曾厌恶的这种人,早在知道戚氏是幕后主使,原因只是为了拖秦氏下台,不惜拿她做诱饵时,清若就已经下定决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戚氏既然能毫无愧疚地拿她甚至她的孩子做筹码,她也就不必对她客气。只是戚氏胎势早已坐稳,要流产谈何容易,再加上因有她先前小产的前车之鉴,厨房做饭熬药都极为谨慎,根本无从下手。
清若还无欲跟她正面交手,问及殷时的想法,却听他低低笑道:“我以为你什么事都想好了。”见她暗恼,殷时才叹息道:“我一早说过凡事有我,你只需安心养好身子就好,现在知道能力不足了吧。”
“那是,论起阴损招,我哪里能跟殷二少爷比。”清若凉凉地说道。
殷时碰了一鼻子灰,闷闷地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我坏话。”
“你想多了,我是在夸你。”要说计谋,清若绝对是比不过殷时。从小目睹了秦氏的手段,又跟着商碧在外流浪多时,早就见惯阴损计量,只不过是他不乐意动手罢了。可清若的生活里除了清曼手段狠了点,大部分还是和谐相处,从没到需要步步为营的地步。所以也养就了她懒散的性子,只要不戳到她的软肋,她总是得过且过。然而,这一次,她打算就这么过去。“你可听说,‘怀胎之初不可活血,临盆之际不能安神’这句老话。”
殷时摇头,凝神顿了一下,然后莞尔,“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清若看着殷时真诚坚定的表情,心里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已寻到那个一心人,为了厮守白头,再大的染缸她也得往里跳。为了一身的洁白而忍辱负重这种事,她做不到,既然要被污染的,那就染个彻底,兴许能画出她的一片天空。
“画不出来就不要画了。”不知何时身后的红蕾夏末都离开了,殷时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响起,把清若吓了一跳,又溅了一滴墨水在纸上。殷时见此,正准备揉掉这张被墨水玷污的白纸,清若却伸手阻止了。随即将两滴墨水勾画成枝节,挥毫点墨,三两成画,殷时在旁看得都有些入神。待她收笔之际,一副苍竹傲立图跃然纸上,刚那墨迹被勾点成竹节,落笔干净有力,竹竿竹叶都显得笔直有精神。
只是,画面有些突兀,殷时指着竹子末端那星星点点的碎花,好奇地问:“竹子开花?”
“竹子为了繁衍后代,会在生命结束之前,耗尽所有的能量开花结果。”清若对自己的新画感到很满意,“有些竹子开了花并不会马上死,只要及时把花枝砍掉,竹子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这么说来,竹子还真可怜呢。”殷时笑了笑,帮她把笔挂好,弯腰将她一把抱起,走到一边的美人榻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殷时总是喜欢这么抱着她,通常这个时候,清若就会像个乖巧的娃娃一样,不敢造次。“咱们不妨来做个游戏,猜猜竹子能不能活下去,猜中有奖哦。”
清若瞪了他一眼,私心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殷时比她还要狠。
未等她开口,就看见夏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二少爷,二少奶奶,大少奶奶生了。”
“是男是女?”
“是死是活?”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是个小姐,本来生出来已经没气了,可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活过来了。”夏初缓过气,见两位主子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失望的神色,暗暗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大少奶奶险些血崩,嬷嬷说三五年内怕是不能再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当家
“你是说,大媳妇不能生了?你确定?!”秦氏从榻上惊起,忽觉一阵晕眩,整个人又跌躺回去。
“太太,您慢着点,大夫说过您现在的静心休养的。”秋桂急忙走上去扶着她,又往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
秦氏缓了好一会儿,极为不满地说:“都是一群庸医,这些年来何时见我病倒过,一定是她们在背后搞鬼!”话虽说得愤慨,但口气显然已经温和许多,连吐了两口大气,似有些无奈地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是老了?这身子骨一天比一天不经用。”
“太太底子向来是极好的,就是有个风寒咳嗽,也是两天就见好。可到底身体是肉做的,大夫不也说了嘛,太太这是积劳,这么多年才病这么一次,也是难免的。”秋桂连忙安慰。
然而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按照秦氏的身体情况也就是休养了个三五天就能痊愈。可眼下别说三五天,三五个月都难说,整天都昏昏沉沉、无精打采,吃了几帖药也不见起效。施姨娘来给秦氏请安,并探望病情以后,便回去告知殷稷山秦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宜太过劳累,怕是得养上一段时间。殷稷山想着妻子为这个家确实付出很多,便同意了施姨娘的想法,跑来对秦氏感慨了许多,让秦氏误以为殷稷山是想通了要她回去重新掌权。可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要她好身休养,家中事务自有人能处理让她不必担心,并嘱咐秋桂好生照顾秦氏。
秦氏哑口无言,急欲起身解释自己其实身体很好,可是不知为何,一站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幸亏秋桂眼明手快。殷稷山见此,对施姨娘的话更深信不疑了,心里忽觉对妻子多有疏忽,便决定当晚在她屋里留夜。奈何秦氏嘴快心急,急于表现自己又咬定自己的病是让有心人陷害的。原本性子就不如施姨娘的温柔体贴,三两句把殷稷山惹急了,也不顾深夜,起身就走。等她回过神,后悔也晚了。
秋桂默不作声,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秦氏,虽然她也觉得秦氏“病”得太突然,可她们横竖找不出问题来,也只好听大夫所说是“长年积劳过度”导致的。
秦氏虽然身体不济,头脑却还很清醒。“可有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养胎养得好好的,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
“一早就问过了,不过不敢对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