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对孟阳的态度会比夏正好,敢情都是因为她?
不行,她得想办法回家,她还没找殷时问清楚,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掉,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油嘴滑舌的小毛孩。清若欲哭无泪,她是大叔控,对正太无感。
入夜,蔡氏的屋里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葭月陪着母亲坐在床上看账本,说起白天的事。“阿姆,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蔡氏摸了摸她的脑袋,“都是自家姐妹,你提点她怎么会错。”
“可是我怂恿她不要听大伯姆的话。”葭月觉得自己对康氏偏见很大。
“桐月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会有分寸的。”蔡氏不置可否,忽然提醒一句:“不过你舅舅给你寻亲这事,你千万别乱说,到底你还小,往后多有变数。”
葭月才十三岁,但对儿女私情的事早就清楚,听母亲的话红了脸,点点头,“阿姆,那哥哥和表姐的事呢?”
蔡氏忖量一番,“就按你说的,跟平时一样便可,我瞧着清若的个性,不像是会任人摆布的。若能娶了她当媳妇就是你哥哥的福气,要是没有……你且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跟你姑姑家的表姐妹们闹别扭,她们的阿姆个个都是有手段的,教出来的女儿再不济也不会差过荷月。你瞧着吧,除了你小姑姑,你老嬷心底里揣着的多半是清若。”
葭月听了半懵半懂,只觉得母亲的话总是没错的。
第二百零八章 贵客
自从听了葭月桐月的谈话,清若一心想着寻个借口回家,可是祖老太太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走起就唤清若到跟前,先陪她唠嗑几句,吃完饭后又让她给念一两个故事,或者让她捡几首诗念念,而老人家颇为享受地倚着贵妃榻当小曲听。早间要是犯得困就让清若多给抄一些字体大的闲书,回头她可以自己看。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完过,祖老太太终于休息了,就轮到孔老太太把她唤过来。
相对于祖老太太让她写字念书,孔老太太不外乎就是督促她女红的情况,不得不说孔老太太在这方面的天赋极高,一把岁数绣出的花样丝毫不比女儿们差,寸厘都不少。在被孔老太太第六次嫌弃她针脚不齐后,清若一赌气,花了大半天时间绣了一个花样给孔老太太瞧。
哪知孔老太太瞥了一眼后,说道:“这还差不多。女儿家要是绣活做不好,往后给丈夫儿子缝衣裳还不得被人笑话。”
清若很想回一句,她压根就没想给殷时做衣服,最多纳个鞋底、绣个荷包、做个扇坠什么的,做衣服这种事太耗费脑力了。单是给孔安宁那几个小娃娃缝衣服,她就戳伤了自己好几次,心里暗自决定以后她有孩子,坚决不揽这活,最多陪贴一些礼物,让苑芳红蕾帮忙就是了。可是看着孔老太太满怀温情期盼的眼神,清若还是选择沉默干活,她与孔老太太有着跨不过的鸿沟,她遗传了母亲,最怕的就是孔老太太那三句一叹的表达方式。
早上练字念书,午间跟两个表妹一起做绣活,晚上还被蔡氏叫去学看账本。清若欲哭无泪,她们显然把她当孔家长媳在培养,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累死。
也许是双胞胎心灵相通,就在清若下定决心收拾行李要回家时,清如就上门来了。
“阿姐,你怎么脸色这么憔悴?”清如看着面如菜色的清若,吃惊地问。
清若哭丧着脸道,“你再不来,就快见不到我了!”见清如紧张的样子,她忙道:“也没什么,就是这日子过得比以前在木云照顾阿嬷时还累,除了睡觉几乎没一刻是空闲的。我想寻借口回家,老嬷总是说等阿姆回来接我,不许我一个人出门去。”
清如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一边咬耳朵:“阿姐放心,今日我们就是来救你的。”
“你们?”清若好奇地朝外间张望,“阿姆呢?”
“阿姆被小姨拖住了,等会咱们一起去跟老嬷请安,就说阿姆让我接你回去,然后你赶紧去码头。”清如特意朝她挑了挑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东西我也给你收拾好了,阿姐,你不用担心。”
清若越听越迷糊,连忙伸手打住清如的自言自语,“等等等等!什么收拾好了,你们安排什么了?”怎么越听越离奇诡异,好像她好远行似的。
“当然是去找殷叔叔问清楚啊,阿姐你该不会打算真的要嫁入孔家吧?”清如不可思议地反问。
自她偷听到孔老太太有意思让清若嫁给孟阳,所以才把她留在孔家,清如吓得直问杨妈妈到底怎么回事。杨妈妈本来也不大乐意的,可一回家就碰上七姑八婆地打听清若的事,一赌气便道,嫁入孔家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至于被人说道。
清如是最清楚清若的心思,对殷时的印象也算不错,不至于像父母那般被人言左右。特别是柏青来道吕官的消息,说殷家门户紧闭,根本打听不到什么事,清如更是坚信殷时绝对有不得已的苦衷,遂跑去卫家找孔安宁商量。虽说孔安宁在那次教训后确实学乖了许多,可是一知道孔家有意插足清若的婚事,孔安宁心中顿时不爽,对孔老太太颇有怨言。她比谁都更支持自由恋爱,特别是目睹了两个姐姐的婚姻,自己也寻了如意夫婿,对清若的遭遇顿时倍感同情,立刻拍板要帮清若逃出孔家。
清如不比清若,可以在孔安宁抽风冲动的时候提醒几句,两个行动派的人在一起,做事几乎都是风风火火不需多虑。所以等清若知晓所有事情时,清如她们早已把事情安排妥当,连船夫路线都给清若规划好。
“你只消赶紧前去问清楚,这边有我们拖着,要是见着殷叔叔,直接把他拖回来就好了。”清如说得义切辞严。
“你们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清若听了清如的计划,忽然自己像被逼上梁山的好汉,她可从没想过离家出走,甚至还要万里寻夫这一茬,这事要是闹出来,恐怕她下半辈子真的算是玩完了。“你们太鲁莽了,这事得重新说道说道。”
清如一急,跺脚道:“阿姐,还说道什么,难不成你还就等殷叔叔来不成,万一他跟你一样被要挟娶别人呢?”
眉头紧蹙,她虽不如清如她们冲动,但其实心中早打定主意。如今她是托了柏青的人情让吕官去打听消息,所以人家面子功夫做得好便也罢了。可她手中还握着另一张王牌,那就是平通商行的指牌,卫濛曾说过这指牌是极少数人才有的,有了这指牌在平通商行也算是半个主子。再借着这个面子,就算寻不来殷时,把黑龙黑虎找来问清楚也行,再不至于还有个商碧。
清若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她与清如到底是双胞胎,她是想着把事情打听清楚再行动,而清如却主张自己行动去问清楚。虽然顺序不同,但目标还是一致的,只不过她是懒得行动,一心只想着怎么让别人把事情周全清楚,清如却是十足的行动派。既然心意已定,双双商量了个借口,准备回屋,忽然听到前院有人叫门。蔡氏在偏院听得清楚,连忙出来应门,见着躲在角巷说话的清若姐妹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又急忙地走了。
“正好,有客人来。”清如暗叹一声天助我也,清若却一脸苦笑,明明是她要动身,清如却比她还兴奋。可是想到她竟然要出远门,心里的激动远比被发现的担忧还要多。趁着蔡氏在大厅招待客人,清若姐妹连忙去后院给祖老太太告别,祖老太太还有些不舍,叮嘱了几句让清若没事多过来看看她,给她念书。清若眼睛有些发酸,想着自己要背着老人家偷偷出门,低头连连答应。
“阿嬷!有贵客!!”蔡氏忽然脸色惊慌地跑进来,清若略感惊讶,蔡氏向来都是温婉成性,极为少见她如此惊慌的神色。
祖老太太正拨了拨盖碗中的茶叶,皱眉数落道:“什么贵客?做什么这么没分寸,宽着点。”
蔡氏整了衣裳,请安后忙道:“外面来了个老先生,说是莲城左家的人,来县里寻亲的。”蔡氏眼尖见祖老太太表情一滞,手抖了一下,好在清若眼明手快,否则那青纹冰玉底的茶杯就要报废了。“是寻他的嫡亲姑姑,闺名叫慈宁。”
听到最后一句话,祖老太太激动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握住蔡氏的手腕急问道:“那人呢?他在哪?”
“就在大厅候着。”蔡氏感觉到祖老太太的手指冰凉,见她眉色激动,心中已有定数。
“就一个?”祖老太太又问。
“不,还有个年轻人,看着像是他的儿子。”蔡氏答。
祖老太太闻言,愣了一下,把蔡氏给吓到了,急忙跑来扶着她,喊了几声,才把她唤回神。清如从没见过祖老太太这般神态,偷偷在旁扯清若的衣袖,低声问:“阿姐,慈宁是谁?”
清若也被这消息给轰得脑子空白,细声回答:“老嬷的闺名就叫慈宁。”她前几天还在默默祈祷希望祖老太太娘家能有人存活,没想到上天竟然听到她的,默祷。清如闻言,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却遭清若一顿白眼,她连忙双手捂嘴,看着祖老太太渐渐变得清明的眼神,心中更是好奇。
相对于刚刚的手足无措,祖老太太忽然正容亢色,敛眉肃容道:“帮我更衣,我要去会客。”
清若清如不知晓,但是在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的蔡氏却心中通透,祖老太太这番郑重其事,想必这客人的身份真如她意料中那般。
因祖老太太要更衣,清若姐妹便自觉地退出房间,桐月葭月早就好奇地跑去前厅张望,只道是有贵客前来,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阿姐,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清如细心观察清若的表情,好奇她为何也跟祖老太太一般惊讶。
清若瞥了一眼,点点头,她心中委实好奇,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贵客到底是不是祖老太太的娘家人。
第二百零九章 认亲
“爹,您还是先坐下来吧,人家都说了,老太太正在更衣,您急也没用。”说话的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五官深邃,两道笔直浓重的眉毛显得他格外英姿飒爽,双目炯炯有神与一旁的中年男子极为神似。
原本在屋里紧张地来回踱步左念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心中懊悔带出来的不是另一个对他恭敬谦顺的大儿子。他叹了口气,蔡氏进去都有小一会儿了,忽然跑出来说老太太得更衣后才能见客,他心知人家是慎重客气,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走到儿子左手边的位子坐下,余光睨见两个小脑袋在屏风后张望,他也好奇挑了挑眉,却把葭月姐妹吓得连忙躲进屏风后。
“老太太也特谨慎,换个衣服都要这么久。”左牧池对院子的格局特别感兴趣,跟他们在北川的老宅子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在细节上孔家比左家更注重屋檐边角处的工艺,还有一点就是孔家的木雕做得更为精细生动,完全活灵活现的各种形象。
左念慈敛容斥道:“等会老人家出来,给我注意点,别失了礼节。”
他从到绵县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兴奋,却又近乡情怯般坐立不安。一路上没少被儿子取笑像是见家长一样,可这种事,年轻一辈又怎么能理解。
他是跟着叔公在边境亚穆延长大的,他从小就很奇怪为什么叔公一家子都能骑善射,可他父亲却连亚穆延的气候都受不住,只能跟家中的女眷们待在北川城里。直到他渐渐长大,看父亲常常心神惦念着想要回莲城,却被叔公痛骂时,他终于忍不住去问父亲莲城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惦记。他至今都忘不了父亲当时痛哭流涕的模样,讲着甲子大案的事,讲着一家人如何支离破碎,他幸运地被叔父救回来,可唯一的妹妹却下落不明。更忘不了就是那日以后原本嬴弱的身体从此就一病不起。
直到左老爷子去世,左念慈的叔公才同意让他们兄妹偷偷把父亲的骨灰带到莲城来。
自此,左念慈也开始漫长而艰辛的寻亲旅程。他知道,再隔多一辈人,这亲就不再是亲。哪怕得到的只是一个噩耗,他都不能放弃,否则百年后无颜面对父亲。
左老爷子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及思念从左念慈兄妹身上便可得知,念慈、思宁。所以当左念慈得知父亲生前心心念念的妹妹竟然健在时,心中的震撼和激动是无法用任何言语表达的。若不是被儿子拦着,说不定他一到莲城就直接转向绵县了。
“左老爷,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蔡氏也特意去换了件玫瑰色柳丝夹锦纹绣的禙子,头上还多了两根与禙子花纹相近的簪子。盈盈地向他行了礼,奈何康氏陪着孔老太太去上香,家里就她一个在跑进跑出。
左念慈微笑摇头,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急忙起身,眼神紧盯着屏风后慢慢前行的人影。就在清若清如双双搀扶着祖老太太走出的那一刻,不止左念慈惊愕得忘记了表情,连对父亲的坐立不安不以为意的左牧池也看得目瞪口呆。
眼前这老太太的模样跟北川祖屋墙上左老爷子的画像竟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
祖老太太打量着眼前两人,见他们神情激动,几欲氤氲成泪,她心里也有些澎湃。细凝之,更觉得左念慈饱满的额头和眼角的痣,都和记忆中的兄长相似。
她启唇无声,欲言又止,却见左念慈忽然大步向前,走到祖老太太面前,双膝着地,重重地跪了下来,抬起淋淋泪眼,沙哑了嗓音,哽咽道:“姑姑!”
除了左念慈父子,其他人都大吃一惊,这还没说话呢,怎么就认起亲来了。
清若打量着左念慈的激动神情见他不像作假,其眼中泪光盈盈,欢喜中带着疲惫和辛劳。又斜睨了祖老太太一眼,她被左念慈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仅仅是眉头微微颤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因他的话渐渐软化温柔。或许就算左念慈不是她侄子,这一声“姑姑”也足够安慰祖老太太寂寞了六十多年的心情。
听左念慈喊出声,左牧池也紧忙跟着跪下去,喊了声:“姑婆,我们找您找得好辛苦!”若不是他幼时顽劣,常常被左念慈罚去跪祖屋,也不会对左老爷子的长相记得这么清楚。
清如被眼前的两个中青男人的动情行为吓到,有些紧张地在祖老太太背后扯了扯清若的衣袖,被清若恼了一眼,示意她别开口,别破坏这么振奋人心的气氛。清如有些委屈,她虽然好奇眼前人的身份,可是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她们还能不能顺利溜走。
祖老太太被他们父子失声哽咽弄得自己也有些慌乱无措,伸出手,正欲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