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行关上门,坐到扶琴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扶琴轻笑出声,说道:“听说王爷在北赵吃了不少苦头,都消瘦成这幅模样了。看来当初我不该嘲讽王爷,王爷你还是适合京城这个金丝牢笼。要不然你飞得越高,摔得越狠。”
周舟行不悦:“那你还笑得出来。”
扶琴站起身,倒了杯水给周舟行:“王爷消消气,我只是不相信这天下还有人能欺负王爷你到那种程度。所以我想,王爷牺牲那么大,别人遭的罪肯定更多。不知道王爷是为了谁,还敢这么糟蹋自己。”
周舟行刚想开口,扶琴的玉指就封住他的唇,含笑着说:“王爷别急,我猜猜。其实也没什么好猜的,估计就是那倒霉的北赵太子司徒齐吧。不过你是有多恨他,连自己的后庭都要出卖啊。王爷真是心狠,这事如果让天下人知道了,肯定对王爷你顶礼膜拜呢。”
周舟行有些尴尬,咳了几声,不忿的说道:“你倒是清楚的很。”
“我才不想弄那么清楚呢,是周信一直跟我念叨着的,我听着耳朵都快起茧了,他还说个不停。他还说等你回来要亲自问问你才行,结果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他都不敢来见你。”
周舟行更加不悦,有些怒气的说道:“周信他活该。叫他滚出京城,他非要待在这里。你也是,他疯,你也陪他疯吗?”
扶琴绕到周舟行身后,轻轻给他捶着肩膀,温言细语的说:“王爷你别生气。周信他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上肯定以为他走了,所以他就大张旗鼓的出来了。你当初要他待在妓院,一是为了隐藏身份,二是为了探听消息。这妓院来往人多,朝中大官京城子弟都免不了俗,喝多了高兴了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周信说他趴墙角乱打听的习惯改不了,舍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就把你留给他的钱花光了买了这长春院,说要好好过过瘾。周信那就是嘴硬,小孩子性子。王爷,他可护着你了,你要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周舟行不知道说什么好,一阵头疼。
扶琴看他的样子,还觉得不够,又继续调笑道:“王爷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不管这司徒齐多么可恨,你也不该这么牺牲自己跟他搏啊。这事情一般人不知道,但朝廷里面不少人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虽然皇上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但当官的都是人精,能不知晓你这点破事吗。看你好欺负,他们暗地里笑话起你来可起劲了。你现在回来这京城,可要好好欣赏下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呢。”
扶琴等着看周舟行发火,却没想到周舟行只是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说:“名誉、清白、尊严、骨气,我本来以为这些东西都不会再有用了,没想到我还是逃不开我的身份。如果我早知道这场战争那么快就结束,早知道我还要回来京城,我就不会这么不顾一切、不思后果了。”
扶琴迷惑的说道:“王爷没想过要回来吗?那王爷你一个人要去哪儿。王爷你可是阻了北赵进军的功臣,司徒齐的人头虽然不是你亲自砍下的,估计也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就不回来听听看你的皇上哥哥怎么夸奖你吗?说不定经此一役,你们哥俩就彻底和好了呢?王爷你想去哪,就都可以了。”
周舟行不说话,软软的靠在椅背上,沉静了一会又问道:“那你呢?周信他不走就算了,你留在这里干什么。他疯就算了,你何必跟他一起?”
扶琴也终于叹了口气:“你们皇家的事我真是搀和够了,我想走来着,周信不许我走,说他会保护我,他比你厉害,叫我不许看不起他。我算看清你们两人了,没一个靠得住的。王爷你真是被压抑的太久了,一出手就让人吃不消,一搞事就那么大动静,你就不能慢慢来吗?非要搞得两败俱伤吗?就那么不愿考虑后果吗?周信就更不用说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还要牵扯上我,也只有王爷你才能教出他这种人出来。对了,他最近还跟我嚷嚷着要减肥,说我肯定是因为他太胖了,不好看才嫌弃他的。我哪会因为他长的丑就嫌弃他啊,就因为他叫周信,我就彻底不待见他。”
周舟行吸了吸鼻子,看来周信把扶琴惹火了,他还是不要从中插一脚的好。
周舟行闭着眼睛靠着,心情渐渐平复,过去的一点一滴涌上心头,他突然有种发笑的冲动。当日他匆匆忙忙离开京城,内心不安,却不愿回头。他知道于浅、周信、扶琴、窗静之后的人生经历不可能都如他所想,甚至不可能都离开京城。现在才发现,他的不安果然是对了,这些人全都还好好的待在这高耸的城墙之内。
再想到之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周舟行真的笑了出来。原来这些年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如年少时一样,轻狂任性,高傲自负,只顾自己,为所欲为。
扶琴听到周舟行突然发笑,不禁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周舟行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扶琴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现在只能一错再错。”
扶琴面色一凛:“你还想做什么?你现在这样子,还有什么可以拿去拼的。”
周舟行目光坚定:“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得到。不管再付出什么代价,不管还需要多少欺骗和伪装。我已经为别人、为南楚做的够多了,我明明要的不多,明明不想伤害任何人,凭什么到现在还要委屈自己,作践自己。”
扶琴冷声说道:“你想要什么?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周信都知道了。他问了窗静好多次,窗静才愿意告诉他。如今的情况比那时好不了多少,你应该明白,很多事情不会因你一己之愿而改变。”
周舟行冷笑:“不会因我一己之愿而改变?我偏要改变又当如何?”
扶琴猛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周舟行:“王爷,没想到北赵之行对你打击那么大。”
周舟行抬起头看着扶琴:“打击?算不上打击,我只是彻底看清我自己是什么货色了。北赵人利用我,我也利用他们。本来想着那些糟蹋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现在想想,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人,我都没什么想法了,他们爱干嘛干嘛吧,别故意来我面前晃悠就是了。是我太任性了,也怨不得那些人。扶琴,其实我是个善良大度之人来着,你觉得呢?”
扶琴看周舟行平静了,又坐了下来,不解的问道:“王爷一直是个善良大度之人。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周舟行浅笑着说道:“没什么,突然想起司徒齐了,我真的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死了,我本来还以为,他会和我一辈子作对呢。扶琴,其实我现在心里什么仇恨都没有了,我就只有一个愿望了,我会竭尽全力完成它,就让我再任性这最后一回吧。”
旧事重提
越然跟在于浅和谢远平的身后朝着皇宫走去,一脸担忧。谢远平看她这个样子,不自主的就开心了,调侃的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这会儿去见皇上,你反而怕了啊。”
越然嘟着嘴说:“那是因为你们和他熟。我还是小时候才见过皇上一面,现在早忘了,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怪罪我和我爹骗了他那么久呢。”
于浅安慰越然道:“越姐姐不要那么担心,我也只是见过皇上一两次而已。现在他召见我们,是询问有关这次和北赵打仗的事情,越姐姐你是有功的人,他不会怪你的。”
越然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于浅小弟弟,这次能打退北赵,你才是居功至伟之人。听说你之前中了什么毒,还是皇上亲自救的你,肯定是对你看重的很吧。你记得在皇上面前多给我说几句话好话哦。还有,你不是跟公主关系很好嘛,早知道叫上她和我们一起好了。”
谢远平不屑的笑笑:“越然啊,这里头的事你不知道不明白,就少说几句,免得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什么时候就会错了意。明明自己无知,还非要显露出来,我真为你着急。”
越然作势就要打谢远平,于浅连忙按住她的手,慌张的说道:“越姐姐没事的。你的事我今早和公主说了,本来我也想叫上她的,她说皇上不会怪罪你,就不跟我们来了。而且这件事谢尚书已经和皇上提过了,皇上心里有底,真要责罚你和越将军的话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越然心下稍微安定,又瞪了谢远平一眼,三人继续前进。
到了御书房,三人行礼之后便等着周林涵开口。周林涵在三人身上都扫过一眼之后,不咸不淡的说:“越然,你的事谢温已经和朕说过了,朕知道你和你爹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朕的。女子上阵杀敌之事并非绝无仅有,你心里如何想朕也能领会一二。只是此事可一不可再,朕此次不治你欺瞒之罪,但以后该当如何,你应该知晓。”
越然其实并不知晓周林涵的以后该当如何是个什么意思,还是只有低下头诚恳的说道:“我知道了,谢皇上恩典。”
周林涵又看向于浅,于浅连忙上前一步:“皇上。”
周林涵沉声说道:“于浅,你守住了建安大营,又攻下了北赵边关重镇朗开,打压北赵士气,扭转战局。虽然我们与北赵处于休战,但实际上我们是胜利的一方,这其中你功不可没,你可想过要什么赏赐。”
于浅恭敬的说:“皇上言重了。保家卫国是我的志向,皇上能给我这个机会,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周林涵起身走到于浅身边,语重心长的说:“这机会也不算我给你的,不过是小菁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有所建树的男子汉,才求着我要你能借此机会,一展抱负,建功立业。本来朕以为越泽黎不会重用你,没想到你还是抓住了机会,小菁果然没有看错你。既然你为南楚立下了大功,朕也不会吝啬。这御林军总统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这京城上下的士兵守卫都由你管辖,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于浅一惊,对上周林涵尖锐的视线,拒绝的话都咽下了肚,只好说道:“谢皇上,我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让公主失望。”
周林涵又扫了于浅和越然一眼:“行了,你们俩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了,就退下吧。”
于浅和越然对视了一眼,一起行礼告退。
出了御书房,越然一路追着于浅问:“你说皇上把谢远平单独留下来干嘛?谢远平那个花架子,这次去建安什么都没做成,皇上估计要训话吧。哼,让谢远平整天嚣张,他嘴皮子说烂了自己什么德行还是掩盖不住的。”
于浅没有理她,一个劲的往前走,越然跟在他身后自己想了一回,又猛地出声:“啊!难不成是因为我和谢远平的事情,皇上不同意吗?”
于浅忍不住,终于回头说道:“越姐姐,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这还没出皇宫呢。皇上留下谢大哥自然有他的用意,但肯定与你无关,你担心什么。”
越然抱着手,不服气的说:“与我无关我就不能关心一下吗?说不定是皇上要问表哥的事呢。虽然你们京城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不傻。表哥当日突然来建安我就觉得奇怪,后来又发生那么多事,表哥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要不然不会一副不管身后事的大义凛然样子。我问表哥他跟我打太极,绕过来绕过去。我问谢远平他直接不告诉我,说我不够格知道。我问你你又犹犹豫豫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算了,我不管了,我没那个闲心,你们爱怎么闹腾闹腾去。”
越然说完,快步超过于浅朝前走了。于浅叹了口气,也疾步跟上。
御书房内就剩周林涵和谢远平两个人,周林涵背过身抬头说道:“你既然不想再去建安,再待在军队里,就回来吧。是朕操之过急了,也没问过你的意思。谢温那么疼你,也不愿你一直不在京城。这次还赶上北赵发兵,幸好你还是平安回来了,要不然朕该心里有愧了。以后你还是去翰林院任职吧,你可愿意?”
“是远平不才,辜负了皇上的期望。皇上有任何安排,我都愿意接受。”
“朕听说你对越泽黎的女儿越然有意,如果是真的,朕也替你高兴。你若要娶她为妻,其他事情无需考虑太多。”
“谢皇上理解。”
周林涵停了一会,终于还是说道:“你和三弟一起从建安回来,他情况如何,你和朕说说。”
谢远平想了想,不确定的开口:“王爷从北赵回来之后,一直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极少出门。后来我们一路回京,他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驿站行宫,没去什么其他地方。我也去找过几次王爷,相处下来觉得一切正常,就是话少了些。我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不愿让别人看出他心里如何想。”
“朕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谢远平离开后,周林涵还是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喃喃自语道:“在谢远平面前那么正常,对妓院的小厮就要发脾气么?三弟啊,是朕逼急了你。”
周舟行坐在厅中,听到有人敲门,便打发窗静去开门,好奇谁会第一个主动来看他。面前之人身裹淡粉色缎裙,披着白色纱衣,穿着红色牡丹绣花鞋,头上插着一根蝴蝶金簪。这打扮周舟行不熟悉,但这人他是知道的,不管是唐小金还是周菁,该来的总是要来。
周舟行起身相迎:“公主。”
周菁淡然一笑,还是冷漠的说道:“皇叔不必如此,叫我小菁就好。”
周菁自己找了地方坐下,冷冷的说:“听说皇叔在北赵人手里吃了不少苦头,我这个做侄女的,该来问候一下皇叔才对。”
周舟行轻轻抬眼:“你娘呢?”
周菁一愣,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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