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浅说到此处咬牙切齿,拳头握得紧紧的。这时窗静也跑回到了门口,背上负着叶夏。周舟行看到叶夏完全苍白的脸庞和被血染红的衣襟,心里愧疚不已。
窗静看周舟行还是没找到逃亡的状态,大声说到:“王爷你怎么了啊,走啊,傻了啊。我们还要马上找个地方安定下来给叶夏治伤啊。”
周舟行没动,问窗静:“叶夏身上有没有我今天早上要你交给他的信?”
窗静急到:“王爷都这个关头了你还纠结那什么信啊,没有没有。”
周舟行又扭头问于浅:“谢远平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从叶夏身上搜出什么?还有谢远平的剑刺过去的时候,叶夏是来不及闪躲还是僵在了原地还是怎么样?”
于浅说到:“好像没有找到什么,他一直都在找,要不是我马上到他跟前了,他肯定不是走。至于叶大哥当时好像身子是动了下,或者是抖了下,但不管怎样人却还在原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舟行觉得他好像有些头绪了,看窗静又在一旁要催他走的意思,问到:“窗静,找个客房放下叶夏,然后去宫里找太医来王府给叶夏治伤。”
窗静被惊得不行:“王爷你脑子没问题吧?不走就算了,这进宫找太医肯定惊动皇上了啊。”
“皇上总是会知道的,你最好快点赶在谢远平进宫之前让皇上知晓才好。”
窗静不明所以,但既然周舟行都这么说了,他还是选择相信周舟行。当然他更相信自己,不管其他人,他把周舟行一个人带离这京城还是没问题的,现在早去早回就好。
周舟行、于浅和唐小金三人守在叶夏床边,唐小金为叶夏简单的止了血,但叶夏的嘴唇还是白的吓人,气息时有时无。
看叶夏这样子,周舟行心里也难以安定,只是现在还不是慌乱的时候,他还有话要问:“于公子,今早你也在客栈,叶夏的事情你可否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于浅点头,把他见到的都讲给周舟行。
他昨晚给周舟行处理完额上的伤口后,便还是在王府歇下了,只是知道了叶夏今早就会离去,想着叶夏应该会来和自己辞行,因此今天一早他便回了客栈。
他没有主动去找叶夏,而是在自己的房间等着叶夏来找自己。他不想叶夏知道他偷听了他和周舟行的讲话,而且他身体某个部位还疼得厉害,就自己躺在床上休息。这两天过得这么不安宁,于浅真觉得又累又困,房间外面有什么动静,是人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力气多想,躺着躺着居然睡了过去。
于浅迷迷糊糊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当下一惊起身,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叶夏来和他辞行:“小浅,我家中有急事,先起程回去了,特来向你辞行。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于浅没有回答,他更加担忧叶夏,但不能表露出来,客套几句之后看着叶夏离开。于浅回到房里,来回踱步,始终觉得不安心,还是决定跟着叶夏,至少看着他安全离开京城。
于浅连忙出了客栈,叶夏正在前方不远处,身后跟着霜月和五个护卫。于浅远远的跟在叶夏一行人身后,心里默默希望他们不要再遇到什么麻烦才好。
谁知转过一个街角,叶夏一行人碰到了站在道路中间的谢远平。谢远平身后也跟着几人,应该是尚书府的人。于浅看到谢远平和叶夏交谈了几句,之后叶夏一路跟随着谢远平,两拨人一起上了醉云楼。
于浅不放心,也想跟着上去,结果被醉云楼的掌柜拦了下来。
于浅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让我上去,刚刚我明明见到有人进去了啊。”
掌柜鼻子朝天一哼:“这么早哪个酒楼做你的生意。刚刚上去的是谢尚书的公子谢远平,你能跟他比吗?一边凉快去吧。”
于浅无奈,不想惹出事端,便退了出来,走到街道对面看着醉云楼的大门。起初还是一片平静,于浅想着谢远平可能只是来给叶夏践行的而已。结果不一会就听到楼上有兵刃交接的声音,于浅再也忍不住,立马冲了进去,飞快上了楼。看到有一个雅间的门开着,正是二月初二那天叶夏在的那间。
于浅进去一看,横七竖八的躺了些人,却没有谢远平和叶夏的身影。于浅来不及分辨这些人的身份,又听到窗外传来清脆的兵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他在窗外探头向外看,醉云楼的后巷,谢远平正追着叶夏和另一名护卫。于浅从窗口跳出,也追了上去。之后的事情大致就像于浅和周舟行说的一样,谢远平刺中了叶夏。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浅不知所措,只好背着叶夏回了王府,又去客栈把唐小金也接到过来。
于浅说完之后,看周舟行神色无异,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问到:“王爷,谢大哥刺中了叶大哥,伤得那么重,这事肯定不能善了,我们应该怎么做,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周舟行看于浅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想到今早于浅的举动,心下了然:“于公子,看来我和叶夏,还有皇上之间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于浅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周舟行又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小金:“那么唐姑娘呢?”
唐小金领会到周舟行的意图,坚定的说:“王爷,我跟着浅哥哥来的京城,自然一直和他一起。”
周舟行点点头,决定把话说开:“今早我叫窗静给叶夏送了一封信,这信当然是我写的,其实上面都是些废话。我叫窗静在我进宫之后再送去给叶夏,再反复叮嘱叶夏此事的重要性,不过是故意给谢远平时间,引诱他去偷信罢了。说我胆小也好,怕事也罢,我就是想凭着这封信向皇上表表忠心,再借机试探这京城是否真有一股北赵人的势力,果然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我事先并没有和叶夏说清楚我的想法,但料想谢远平不敢对叶夏下狠手,结果他们还是起了冲突,最后还被人摆了一道。看来的确有北赵奸细藏在叶夏的护卫当中,这倒是好想法,连身份的掩饰都让叶夏代劳了。现在这本来没什么用的信下落不明,皇上的猜忌更甚。叶夏身受重伤,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皇上,我这个亲侄子都劝服不了越将军。若越将军一怒之下弃南楚于不顾,那就是北赵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如今之计,还是得先打消皇上的疑虑,保住叶夏的性命,之后的事情我却是再想不到了。”
于浅还在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听唐小金说到:“万一王爷想错了,没有什么北赵人,皇上就是要狠下心对付你,早就与谢远平说过不用有所顾忌,决意与越将军撕破脸皮怎么办?北赵如今自顾不暇,皇上若能尽快解决内乱,派遣新人接替镇北将军之位,南楚和北赵依然可以相安无事。”
“新人接替越泽黎之位?如今南楚将门的后继之人大多平庸无能,若皇上有心扶持,又怎会形成现在越泽黎在军中一人独大的局势。皇上对谢温之子谢远平倒是颇为看重,一直想要委以重任,这次估计还想借着文武双举的机会为他扬名。谢远平的确有些能耐,只是从小就被人捧得太高,没受过半点委屈,表面谦逊有礼,其实内里十分狂妄,自以为是。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如我所想,擅作主张,还被人钻了空子。皇上坐在龙椅之上,比我更担心这南楚的江山。他就算要使什么手段,也只会循序渐进,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不留余地。”
周舟行不知道这样说了之后,唐小金是否真的相信他。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末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如果真是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凭着窗静的能力,和于公子的身手,找准时机也能把叶夏和唐姑娘安全带离京城。”
于浅听到周舟行这样说,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我、小金、叶大哥和窗静?那王爷你呢?”
周舟行像是想起什么,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些,说到:“皇上好久没和我说过真心话了,还怪想念的,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就能再听到了吧。”
拔云见日
窗静带着太医回来时,周舟行正一个人在王府院子里面坐着,于浅和唐小金在屋里面照顾叶夏。除了太医,周林涵、谢远平以及一队皇家侍卫也到了王府。周舟行心下感叹,这三王爷府上好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
周舟行和于浅起身行礼,周林涵没有功夫和周舟行走过场,直接说到:“三弟你叫窗静进宫找太医,说府上有人被剑刺中胸膛,伤势严重,朕担心你有事,特地一同前来。如此看来三弟并非有事,那受伤之人是谁,在哪?”
周舟行直起身,不愿耽搁时间:“是今次考生叶夏,与我还算相识。此人正在屋内,还请太医尽快去看看他的伤势。皇上若不嫌弃,也一起进屋吧。谢公子也是认识叶夏的,也一同进来吧。”
于浅看到周舟行、谢远平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进屋时,他有些紧张,那个陌生的男人应该就是当今天子吧,和周舟行比起来算得上是其貌不扬了,完全看不出他和周舟行是兄弟。于浅怕唐小金不知道此人就是皇上,担心她做出不当之举,想要提醒她行礼。结果发现唐小金正直勾勾的盯着周林涵,神色有异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浅想着这可是大大的不敬,连忙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唐小金。
不过于浅和唐小金两人的微小举动并没有引起周林涵和谢远平的注意,周林涵一进屋就吩咐太医过去看叶夏的情况,然后径直找座位坐下,冷声说到:“其他无关的人都出去。”
周舟行给于浅和唐小金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低着头快步出了屋。周舟行也找了座位坐下,谢远平站到周林涵身边,三个人静静的等着太医的结果。
连太医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最后好不容易收起药箱,走到周林涵身边说到:“皇上,这位公子伤势很重,但好在及时止了血。臣已经为这位公子缝了针,上了药,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位公子身子本来就虚,气息比普通人弱,臣实在不知这位公子何时能醒过来,也不清楚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周舟行知道叶夏的命算是保住了,不由的松了口气,接着说到:“不知太医有无仔细查看过,这叶公子身上除了胸膛的剑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异。”
太医没想到周舟行会有此一问,他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叶公子除了胸口的剑伤之外,左腿膝盖处还有一块很小的乌青,应该也是刚刚形成,可能是细小物件重击之后留下的。”
周舟行听到了他想听的答案,也捕捉到周林涵和谢远平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和了悟,果然事情还有转机。
周林涵让太医出去等候,屋子里除了叶夏这个昏迷的人,就只剩下周舟行、周林涵和谢远平三人了。周舟行定了定心神,心想也是时候把今天的事情解决一下了,只是他不清楚周林涵现下到底有何用意,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舟行没有动静,周林涵毫无预兆的开了口:“刚刚太医的话朕也听到了,远平确实没有想过要下狠手,只是如此一来,这叶夏的一剑之仇该记到谁的头上,朕倒是想听听三弟的意思。三弟可是写过一封信要叶夏带回的,朕如何知道这信是不是已经被叶夏逃走的护卫带离京城交给危险之人了呢?三弟现在还能如此镇定的坐在朕面前,想必已有一套说辞了吧,朕洗耳恭听。”
其实周林涵一开口,周舟行就心安了。只要周林涵还愿意给他机会辩解,或者说愿意给周林涵自己机会暂且退步,那眼下的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前日在臣弟府中发现黑衣人追杀与叶夏相熟的唐姑娘唐小金,想必这黑衣人与叶夏有一定关系。臣弟之后在长春院再见到他时,他夜行衣的衣襟已变成了左掩,应该是在慌忙之中忘记了掩饰,循着习惯换了衣服。这样一来,这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北赵之人。如果是这样,那么今早最后护着叶夏的护卫也有可能是黑衣人的同伙。他顺势将谢公子的剑引到叶夏身上,又用细小物件打中叶公子的腿部关节使他不能及时闪避,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祸起萧墙,堡垒自古都是从内部攻破。北赵若真能让奸细混进京城,还借机挑起皇上与越将军之间的事端,必定做好了万全准备,有破釜沉舟之意。这些日子就让叶夏在臣弟府内养伤,让太医给他治疗,期间臣弟必能弄清今天之事。臣弟相信叶夏是明事理之人,也请皇上相信臣弟能让这奸细之事水落石出。”
周林涵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谢远平倒是听得认真,神色变化无常。
姜还是老的辣,对付周林涵,周舟行还得做什么才行。周舟行继续说到:“至于臣弟让叶夏带回的信,是给越泽黎将军的。信上写的正是今早臣弟与皇上所说的话。皇上想让越然入仕,臣弟便写了封信告知他臣弟的想法和建议,希望到时皇上的指示到了之后,越将军不会觉得突然,有所疑虑,与皇上之间有了隔阂。臣弟之前没有将此事告知皇上,是因为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及,本想着今早再和皇上说的,结果皇上对臣弟的提议并没有定论。臣弟怕皇上怪罪臣弟自作主张,便把此事瞒了下来。未曾想到这叶夏出了事,这信也下落不明,反倒让皇上疑心,臣弟实在难辞其咎。皇上若不信臣弟,臣弟再修书一封给越将军,也正好在说说这京城发生的变故,告知他叶夏在臣弟府上休养的事情。”
周舟行说完,心里盘算着如果周林涵还是不相信他,不愿就此罢手,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们之间暂且安定下来。
结果周林涵没有让他再费心思,站起身笑到:“三弟果然伶牙俐齿,考虑周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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