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威格尔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海因的反应竟然这麽大。以往,他就是爬上床摸摸抱抱,海因不是迎合就是不理人,却从未如此明了的拒绝。
海因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大厨给的,听说你这两天都没去吃饭?」威格尔锁紧眉间,他走上前就要摸摸海因,却被对方给闪过去。「你怎麽了,没食欲?身体不舒服?」
「没事。」海因伸出右手拿过袋子,将左手隐匿在身後与棉被下。
「上次在石牢里冷到了?海因,如果你不舒服或者又开始做恶梦,我……」
「不用!」响亮的叱喝回盪在房间里,一时之间,空气凝结成说不尽的尴尬,两人之间停滞了三秒。
海因通红著脸,连威格尔的脸色也不敢看,揪著晚餐转身,跳出窗外,很快的就消失在夜色间。
威格尔呆滞,他不懂,想破了脑袋也不懂,为什麽海因会如此的排斥自己。到底是自己做错了哪里,惹到他了?竟然连接近都不被允许。
隔天,海因并没有回来,威格尔花了一整天搜寻,却连个人影也见不著。
神殿的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都被他翻过,提著海因爱吃的点心,一处一处的慢慢找,一路喊著人。连外头的树林也被他摸翻了一层土,却连海因的痕迹都没找到。
他明白海因在躲著自己,就连带来的食物也没有了效用。眼见太阳逐渐下山,威格尔心中有火,怒喝:「海因!你这懦夫!回想你的誓言!现在神殿有难,你却闹脾气离开,对得起你身上的那身白色制服,对得起你胸口的圣藤吗?」
树林间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在夕阳之下,染上孤独的红焰。乌鸦从天空拍翅飞过,发出嘶哑的「啊啊」叫喊,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连他们要去哪里也不知道。
「有问题不能对我说吗!我们曾誓言一起执手走下去,在你冷的时候我会抱著你,在我有难的时候你会站在我身边,现在呢!出来!海因!面对我!」
威格尔的声音开始嘶哑,悲痛,心理有如空了一个洞,冷风呼呼的吹过。没有人出面,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地。
「别闹了,海因,你不是会为了小事而闹别扭的人。任务与团队在你的心中是最重要的存在,纪律是你的天性……」
说到这里,威格尔顿了顿,既然以爱人的身分逼不出他,他发了狠,说:「这是长官的命令,现在给我出来!」
过了好一阵子,在威格尔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树上跳下了一个男人,满脸的淤泥,一双暗色的蓝眼,竟与当初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刹那,重叠了身影。
「海因。」威格尔高兴不起来,浑身疲惫,揉著额角。见海因一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他无奈的叹一口气,说:「吃点东西,回去吧。」
海因不发一语的拿过吃的,沉默的走在威格尔身後。威格尔也累了,两人之间隔著两步距离,往寝室的方向回去。
路上,海因不自觉的握著完全失去知觉的左手,冰凉的恐怖。他紧紧皱著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一直不断冒出来的恐惧。
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开始攻击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东西,为什麽『圣灵』会对自己有用。
他更是不敢让神殿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士团里,就藏有自己这麽一个大威胁。如果自己被抓还好,但威格尔怎麽办?身为队长的他,与自己最亲密的他,会受到什麽处罚?
甚至……处死?
海因停下脚步,看著威格尔直挺的背影。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男人,一个撑起这个世界半边天的男人,他拥有拯救许多人的辉煌战绩,不该被自己拖下地狱的深渊。
作家的话:
这就叫做……
夫妻吵架?
(11鲜币)第二部 第二章05 【新的救赎】
「海因。」威格尔发现了脚步声的停顿,回头。一双眼撞上海因的视线,他看见海因眼底的挣扎,纠结,无奈,与……恐惧。
威格尔一愣,此时此刻的海因,竟是如此的脆弱,彷佛被风轻轻一吹,就会四分五裂。他沉默了一会儿,调整自己的心态,吸了一口气,稳定自己的心神。
再次睁眼,那一双正气凛然的目光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决,他命令:「跟上。」
海因一震,低下视线,威格尔那强势的声音在自己心中燃起一股微弱的火光,与左臂的冰冷互相压制,少少的驱散了遮照在眼前的白色浓雾。
回到神殿,海因仍就躲著威格尔,也躲著其他人,越发沉默孤僻。但最少还是能看见他的身影穿梭在神殿各处,厨房的食物也会莫名消失。
「副队最近很不对劲。」骑士团里,这种关键时刻,人心慌慌。
「难道那个东西真的威胁到神殿了?神殿千年根基,不可能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炼金术士给打败吧?」
「他们当然动摇不到神殿根基,但陛下有意削弱神殿势力,那个药剂不过就是他们挥向神殿的刀。」
「为什麽神殿不早点处理?在『圣灵』出现以前,一定可以先做什麽吧?」
「啧,安然了千年,高傲了一辈子,那些祭司还有剩什麽脑吗?西奥多大祭司长也老了,体力不比年轻时,不可能处处都亲力亲为啊。」
窃窃私语,八卦越传越多,整座神殿乌烟瘴气,气势大不比从前。
「该死的!」威格尔将手中的信件拍上桌案,怒喝:「他们就这麽走了!?」
菁英们在长桌旁沉默,一个个脸色都很臭。达伦率先跳起来,卷起袖子,瞪著大眼,喷著鼻息,有如盛怒的狂牛,激动的喊:「我去干掉他们!」
「回来!」威格尔喝,达伦嘴唇动了动,被威格尔一瞪,只好愤愤坐下。
赫曼还算冷静,但他额边的青筋曝露了他的情绪:「现在就是宣布驱逐他们也已经没有用,就算剥夺他们的骑士之位,也无法改变什麽。现在有将军从中阻扰,太难。」
班冷哼:「不过就是几个低阶骑士,就算他们跳槽到将军那里去,对我们也没有损失。」
赫曼看他一眼,摇头:「就算他们实力不强,在骑士团队里也是垫底,但他们好歹曾向神殿发誓效忠。这麽敏感的时候,他们却宁愿背叛神殿冠上堕落骑士之名,也要投靠将军,你觉得其他人会怎麽想?」
沉默,气氛沈重而压抑。
「听说……」布尔的声音幽幽响起:「连一些祭司都在暗中使用『圣灵』。」
「圣灵」的威胁,比他们想像中要多上太多。神殿一开始并没有表明立场,就已经处於被动的姿态,但就算是海因,不是跟圣者有密切关系的事务,他也没有多少说话权,顶多就是提出意见罢了。
在加上皇室那边有意无意的削弱他们的力量,情势很不乐观。
「必须反击。」威格尔起身,说:「『圣灵』已经太广泛的被使用,现在到处都买得到,且效用很大,不可能强迫停用。西奥多大祭司长还能拖延时间,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圣灵』的致命缺点,将局势重新握回手中。」
话声一落,他朝赫曼问:「先前抓回来的那只兔子,有什麽成果?」
赫曼起身,神色凝重的摇头:「完全没有变化,就算剖开也一样,研究不出任何结果。」
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频频的撞壁,他们这些以往顺风顺水的高阶骑士们,脸色一个比一个更难看。
赫曼说完後,眉间拧起,看向威格尔,说:「唯独一点,那只兔尸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一直维持在当初带回来的模样。」
坐在桌子後方,威格尔烦躁的敲著桌面。「不会烂的尸体……」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非常的不好。
「海因。」威格尔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坐在角落的男人。
对方微微抬头,一双眼里读不出情绪,彷佛把自己封印起来似的。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刺蝟拒绝外在的侵扰,也像是在阻止里面的东西宣泄出来。
这样的海因大家都很熟悉,就如当初见面时,陌生的彼此,互相的不信任。
「去查查其他被『圣灵』泼到的阴灵,可以的话,带回几只没有净化的阴灵、几只你自己净化的阴灵、以及接触过『圣灵』的阴灵。」威格尔下令後,海因点头,一瞬间又消失在窗外。
「海因他没事吧?」班很担忧的问,威格尔却是摇头,叹息。
「他不说。」一开始他怀疑是因为被关在石室而不舒服,但观察下来,又彷佛不是这麽回事。海因自己不说,他也很难帮他,更不说莫名其妙的,海因连碰都不给他碰,也不让他接近。
现在情况紧张,没有时间慢慢开导海因,威格尔打算先给他一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再来慢慢的解决这个问题。
离开神殿,海因走了比以往更远的路程,顺著阴灵臭味最重的方向,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偏僻的小村庄。
这个村庄以养家畜为主,大量的动物,每天都有死亡,是阴灵产生的好地方。
海因靠在树上,右手握著树干平衡自己,打量著不远处的农庄。他追踪到这里後,阴灵的气味就消失了,远远看过去,只见几个农夫正拖著一只死透的乳牛,扔进一个大坑里。
望下去,坑里大量的尸体陈堆在那里,不知道是要烧还是要埋,海因静静等待。
「老爹,就这两只了吧?」一个男人将牛尸踩进坑里後,拍拍手,朝身後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这麽喊。
老人家看了一眼後,说:「埋起来吧,下次进城再买多一点的『圣灵』,刚才用掉家里存货的最後一盒了。」
男人一边铲著土,一边笑:「放心啦老爹,外面卖的价格太贵,那种东西我能拿免费的,不用操心。」
老人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背:「跟将军混得很有出息啊,现在全世界就靠你们拯救啦!」
「这次假期结束後,我再让人带一马车的『圣灵』过来。艾夫理阁下很慷慨的,他是个伟大的人,是真正为人民著想的英雄。」男人笑回。
作家的话:
=w= 明天得提早写文的时间才行啊……
又是三更半夜的(汗)
(10鲜币)第二部 第三章01 【暴露身分】
一位少女提著果篮走经过,听著自己的父亲跟哥哥的对话,脸上笑的无心无肺,她说:「或许他才是这一代的圣者也说不一定。」
「米莉,这种话不能乱说!」老人家怒叱。从小的教育环绕著圣者的光环,或许年轻一代的人们还能不当一回事的笑谈,对老人家来说,对神殿出言不逊可是会遭天谴的。
少女不以为然,神殿与圣者离她太远,不过就是天边的那一束照不到这里的光。但自从哥带了药剂回来後,阴灵就无法对他们的村子造成伤亡,她也能更自由的进出村子,好处多多了。
老人家摇摇头,赶著少女回屋:「刚才用掉了家里最後一盒『圣灵』,外头不安全,回去。」
少女回头比了个鬼脸,提著裙子,笑声有如铃铛一般轻快,在几个男人的目光中跳著离开。
「老爹,你也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就行了。」男子拍拍老人家,老人家气冲冲的敲了他的头,怒笑:「你老爹我还没老到不能动。」
不过,踢了臭屁儿子一脚,他仍是扛著自家的大铲子,慢悠悠的大跨步,走回屋里去。
农村的炊烟袅袅,风一吹来,一股浓厚可口的香气扑面而来。透过木窗能看见胖胖的妇人正从炉子里取出一铁盘的肉派,丰满的身躯随著她的步伐摇摆,又消失在木窗另一头。
笑声传来,一派悠閒,和乐融融。
男子站在尸体堆旁,手中铁铲敲地,对著不远处的林子,冷声说:「出来吧,不用躲了。」
风声呼呼吹起,树叶摇摆不定,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多馀的声音。
眼神冷了下来,男子将铲子扛在肩膀上,脚步坚定稳扎,走向密林中的其中一棵树。「滚出来吧,神殿的走狗,白色太明显了。」他冷笑。
一阵安静。数到三秒後,从树上跳下一道人影。对方立於男子面前,拍开骑士服上的树叶,与他直视。那一双暗蓝色的眼中毫无情绪波澜,被发现了也没什麽大不了。
「原来是神殿骑士团菁英队的副队长,久仰大名。」男子面露微笑,伸手就要与他一握。
海因不动,眼前的人他认识,巴克将军身边的得意副手,实力不凡,与威格尔相差不了多少。如今自己废了左手,若今日打起来,恐怕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对於海因的无礼,男子不介意,收回手,略有疑问的说:「不知道副队长来这里有什麽事?噢,我懂了,放心,这边的阴灵全部都处理过了,让你白跑一趟。」
他的笑容亮的刺眼,脚边成堆的僵硬尸体,无不让海因心里腾腾冒火。
并不理会男子,海因直接绕过他,走向成堆的尸体。随手拖出一只羊尸来,他皱起眉头。羊尸的致命伤在头部,被狼给咬死的,整只僵硬的有如石块,若不是那柔软的羊毛,他几乎以为这是一只雕像。
不似他所知道的任何阴灵,以往的阴灵就算还会行动,但随著时间过去仍会慢慢的腐烂。且,光看这个坑内的阴灵,成堆成堆的,相比以往自己在这一区内所杀过的要多。
『圣灵』有问题。
海因头也不回,拖著羊尸就要离开,眼角却看见男子的鄙视一笑。
「辛苦了这麽多年,骑士团总算可以退休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就成。」男子目送海因进入林子,突然说出这麽一句话,让海因停下了脚步。
男子笑笑,双手抱胸,一派悠閒的说:「看是你们要找个小乡村,养个两条狗,偶尔种种田,也是很幸福的日子不是吗?」
一瞬间,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蔓延开来,男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被那强大的压迫力给逼的退後两步。他一手握紧了铁铲,紧绷了神经,非常迅速的进入备战姿态。
那个已经半脚踏入林里的人停下脚步,杵在那里久久不动,看似怀念著什麽,也是怨恨著什麽。
羊尸落在地上,那个人缓缓回过头来,树影之下,看不清他的面目,彷佛被埋在阴影之中。